他的神识再次看向天字宝图,里面的迷你大鹏还在翱翔,重新获得的自由让它变得格外兴奋。
以后,你就是鸟公子,我的朋友鸟公子。马芝喃喃自语。随后他细细地对第六层审视一遍,除了这片遗迹,却没有其它需要关注的东西。小世界也在运转,有风雨雷电,遗迹每时每刻都在风化,或许若干年后,遗迹将崩塌成泥土。
马芝拖着扫把,把遗迹上的浮沉都清扫了,他看到土地上有褐色的斑驳,那是什么动物的血迹。
是大鹏鸟的血吗?一些血迹星星点点,一些则是大片大片的。战斗之惨烈,可以通过这些血迹窥见一斑。
几天过去,马芝才将遗迹打扫得干干净净,那些浮沉没有去处,马芝索性将清扫的灰尘丢进葬神谷,好成为花花草草的养料。
随后,马芝就去了第七层。藏书阁总共13层,其中12层藏书,,越往上藏书的等级越高,马芝在前面六层收获颇丰,他对第七层充满期待。
一进第七层,便有墨香扑鼻而来。马芝看着眼前高大的牌坊,稍有愣神。牌坊正中书:太虚书社。每个字都斗大,灿灿生辉。
牌坊一侧有大石头做影壁,上刻《劝学歌》,字古拙、苍劲,书: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
马芝低声吟诵,却不尽为然,一时有点失望,这劝学歌一看就是世俗之见,与修者的追求永恒,追求自由无关,与最后获得大解脱也无关。千钟粟、黄金屋、车马喧、颜如玉,都是羁绊,都是对修者的束缚,如此又如何修道?
只不过,大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旁边的枯叶已经腐朽,散发着腐烂的臭味。马芝不得不上前,进行清扫。
牌坊上也缠绕了枯藤,马芝轻轻一抓,就把枯藤拉断,把抓紧牌坊石缝里朽根也带出。他走进去,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前行,小路两旁是田野,只不过上面的荒草有一人多深。继续往前走,路上有废弃的枯井,有破损的马车,也不知道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顺着流水潺潺的小溪,马芝总觉得有些凄厉。他走过一片树林,才看到了人家。看着那些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屋顶,马芝忽然明白了,那是黄金屋。
刚才路过田地,或许就是千钟粟,破旧的马车就是车马喧,那么颜如玉呢?马芝看着枯树上黑色的鸟儿,它们时不时呱呱地叫着。
他有不详的预感,或许曾经的美好都已经破败,唯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走近黄金屋,看到院子里的荒草,知道这里应该废弃很久了。
这又是什么寓意?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这些都消失了,是劝人看书还是不看书?马芝看着气势恢宏的建筑,足以说明主人生前的气派,说不得是一个王国呢。
马芝一时想起自己在九维九重世界的愚仆,不知道是多少代孙了。说不得九维九重世界已经改变了许多,而那些愚仆们已经消失。曾经的屋舍也成了废墟。
“客官,你站在那里好久了,还请屋里喝杯茶水吧。”一个二八女子出现在二楼的窗户前,一笑百媚。
还有人在?马芝灵目一闪,已看出不过是红粉骷髅。他也不怕,进了院子,影壁前的鲜花盛放,蝴蝶在其间蹁跹飞舞。
花倒是真的,想不到短命的花儿倒可以经久不衰,一年一怒放。
马芝绕过影壁,走过去,大门无风自开。马芝觉得阴风阵阵,人走进厅堂,看到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放整整齐齐的书籍,愣住了。出人意外,想不到藏书在这里。
他没有直接看书,而是眼睛瞟向二楼,那个二八女子正在二楼的楼梯口笑吟吟地看他。马芝不犹豫,就上二楼。
“你就是颜如玉?”马芝问道。
“客官认识我?”女子惊异,两只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着马芝。
“认识,牌坊前的大石头上,写着姑娘的名字。”马芝回之微笑。
“哦,时间太久了,都忘了那几句口头禅了,惹客官见笑。”女子说着,指引马芝里面去。
马芝感应到里面不过是一个书房,兼会客厅,也就大方地走进去。书房墙上挂着对联:待客有清茶,处世无波澜。语句也没有多高深的意境,但字行云流水,让人一扫之前的颓废。
颜如玉摆了清茶,放了果点,招呼马芝坐。马芝看那清茶、果点,倒也无异常,都是凡俗之物,人就大方落座,想看这具骷髅有何图谋。
第126章 小女愿嫁与先生
水竟然是外面小溪里的流水,倒也清甜。果是屋后的野果,青涩里有淡淡果香。马芝见颜如玉流露难为情,想来她也是拿了最好的东西来招待客人。
马芝的戒指里有生命之露,还有灵果,也就变戏法一样,拿出来青瓷茶盏和果盘,注入生命之露,摆上灵果。
颜如玉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于她这样的鬼物,对生命力特别敏感。生命之露所蕴含的力量正是她所渴求的。只不过她还有矜持,脸有红晕,低了头。
马芝为她倒了一杯生命之露,手虚引一下,说:“颜姑娘,请。”
颜如玉道了谢,这才一手拿了杯子,另一手虚掩着,小口喝下。马芝看在眼里,这颜如玉倒是通情达理,举手投足都有大家闺秀的做作,倒不像六层所看鬼故事中女鬼的率性而为。
喝了茶,吃了果,马芝见颜如玉欲言又止,问道:“颜姑娘可有事?”
“先生,小女确有一事相求,只不过在这之前,有一事还需确认。不知道先生可曾婚配?”颜如玉改口,叫马芝先生。
来了,果然所有的女鬼都是这一套。马芝想了想,除了昔日受师傅胁迫,与师娘发生了**之事,与别个女子倒也没有实质关系,婚配更是没有,他说道:“不曾婚配。”
“那就好,小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先生觉得小女如何?”颜如玉脸上有了娇羞,随低头不看马芝。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马芝说着施法,面前的青瓷盘里多了三春之桃,案几上摆了九秋之菊。
颜如玉困顿在这荒凉小世界里,平日里荒草为伴,野果为生,哪里见过鲜果和霜菊。她惊异过后,心生悲楚。
“先生若不嫌弃,小女愿嫁与先生,厮守终生。”颜如玉吞吞吐吐,一脸红晕,不敢看马芝。
马芝脸腾地红了,虽然他有心理准备,但这样直接,还是挺难为情。
“不可,人鬼殊途,你已成书中鬼事,又何必眷恋这方荒凉小世界。”马芝说话时,融入真谛,如暮鼓晨钟,想警醒颜如玉。
“我不是眷恋眼前小世界,只是我答应父亲,我自己和后代都守护孔丘,却不想还不待我婚假,就被贵山将整个孔丘移进这方世界,连带我也被挟持进来,结果化为白骨,成为鬼事。”颜如玉幽幽叹息,这一困,就是几十万年,她原本也可以轮回转世,但想到对父亲的誓言,而迟迟没有转世,最后成为孤魂野鬼。
哦,如此说,是无量山欠她了?孔丘?他瞳孔微缩,难道指的是孔子墓?他瞬间神识溢出,浮在空中细细大量这方世界。
很快,他明白了,那远处的青山竟然是坟冢,里面埋着的应该是太古圣人孔子。青山之后,还有数十坟冢,想来该是孔子的那些弟子墓。
把墓葬移进小世界,安置藏书阁,这是什么用意?想来,孔子死时,颜如玉应该就在了,太古至今,数十万年,况且这小世界规则不全,时间流速比神界快,如此,此女在这小世界少说百万年。
如此寂寥无助地活着,死后却又不忘初心,乃至于做了鬼?鬼可以存在百万年?马芝钦佩地看着颜如玉。
“如若不是夫子所留的书籍,我想我都早该魂飞魄散了。”女鬼无望地说着。
马芝一时明白,孔子作为圣人,他所留下的书籍,日日研读修习,必然会沾染圣贤之气,而圣贤之气也属于人道,而人道延年益寿,无疑让颜如玉活得比凡人更久。
那也不对劲,即便再长寿也不可能百万年吧?马芝问住自己,他看着颜如玉,忽觉得颜如玉是不是凭借圣贤之气而修持人道?是人道让她天地同寿一般存在?
就如王者之气,如果日日参悟研读,自身凝聚的王者之气就会浸淫入体,先是练体,但久而久之,必然对这个人都有质的变化。马芝想着,觉得不出乎自己的猜想。
“你在这方世界如此久,应该遇到许多男人,为什么不与他们结婚?”马芝问道。
“一开始还能遇到贵山的学生,可是我那时候一个弱女子,那里敢出来见他们?况且,父子一直教育我们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我就耽搁下来。等我化为鬼混,也曾经看到贵山的学生,但是我一个鬼混,走到哪里都是阴风阵阵,吓得那些学生就跑了。等到我重修出人形,那时贵山学生传言藏书阁有鬼,索性不来了。”颜如玉这番陈述,越发悲戚,造化弄人。
马芝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况且,门人想进这第七层,除了价格不菲的无量币,还需要巨大的贡献点,再加上传言有鬼,自然没有人来了。
他同情地看着颜如玉,命运蹉跎,有问:“像你修持了人道,也获得天地同寿的地步,你守护着孔丘,想来还能相安无事下去,为何又想嫁人呢?”
颜如玉叹息道:“天地同寿,却是孤魂野鬼,又有什么意义?我日日夜夜研读夫子著术,但终有尽头,留在这里被觉凄苦,孤零零,已化心魔。所以想嫁了人,有个伴,把这人生活出底色来。”
百万年,一个人,马芝单是想想,内心就慌张了。只不过,结婚生子,就是出路?有个伴,就能活出亮色?马芝并不相信,人何处来,又何处去,马芝并不知道。
马芝没有把心里话说给颜如玉听,一个可怜的人儿,已经活了百万年,又日日夜夜研读圣贤书,修习圣贤之气,会堪不透这人,这人生?如果真的堪不透,才是人生的悲凉。
“只是我不是合适人选。”马芝心中无底,他是不会在这小世界里颐养天年,也没有觉得自己会和某个女子厮守终生。
“我知道,男儿志在四方。我虽然不能离开这里,但也不会阻止你不离开,只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过来陪陪我喝茶、聊天,当然,可以为我留下一儿半女,让我有个念想。”颜如玉把自己放得很低,即便她是圣贤,但是百万年的枯寂,已经在她心里栽下心魔。
马芝却不想与颜如玉结下因果,他为难地摇摇头,回头,就免去第七层的费用,估计门人会来吧?
颜如玉面如死灰,如此放下身段,结果还不能打动对方。她甚至想用强,修为等同道尊,可以直接碾压马芝。但是,她是圣贤,另一个声音说万万不可,人只好闺怨般看着马芝。
“此事不可强求,但不知先生可否满足我一个小小请求,就是留在这方世界若干年,我们不需要结婚,平日里喝喝茶,聊聊天,交流修炼上的心得体会,可好?”颜如玉只差是哀求,她的眼里没有烟火气,似乎这番话,耗尽她的精气神。
马芝看着,于心不忍,况且他还要在这一层打扫卫生,要研读夫子之书。说不得,还要修习圣贤之气。想着,他点点头。
颜如玉见马芝答应了,喜极而泣,连连施礼,感谢马芝。
这样,马芝就留了下来。他和颜如玉白日里干活。或是清理残枝败叶,或是清除田野里的杂草。
望着万顷良田,马芝考虑要不要种下千钟粟,后来他将田地深耕细作,一些种下了庄稼,另外种下花草和灵药,就是田埂上,也见缝插针种了果树和瓜蔬。
颜如玉都忘了农耕技术,在马芝的带动下,二个人干得不亦乐乎。她开始有了期待,想种子赶紧发芽,想果树赶紧开花结果,想瓜蔬爬满田埂。
马芝在颜如玉神神叨叨中,暗暗地与种子通灵,与苗木通灵,与花草通灵。也就是几天的时间,田地里有了绿油油的庄稼,果树开了白的黄的花,而藤蔓攀爬了田埂两侧。
颜如玉开心极了,在路边摘了紫色的小花,插进头发里,一个人站在田埂上看溪水里自己的倒影。此时刻她才是二八少女,天真烂漫。
马芝也陶醉在劳动中,他有点迫不及待希望收货,很快田地里麦子熟了。他和颜如玉穿着干练短衫,顶着烈日拿着镰刀收割。
一开始马芝想施法,被颜如玉拦住,说就要像凡人一样,辛勤地劳动。麦子收割完毕,马芝又和颜如玉种豆。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人陪伴,还是因为对劳作的热爱,颜如玉沉郁的内心一点点开解。
而晚上,二个人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抓了萤火虫照明,喝茶,聊天,当然也会看书。夫子的诗经、论语………马芝一一看了,再听颜如玉娓娓道来,不自觉,马芝身上有了圣贤之气。
王者之气、圣贤之气并不冲突,而且互相促进,互相融合,马芝身上有个神圣气息。马芝索性将王者之气修习之法也讲给颜如玉听,二个人一边讨论一边修习。
这样,一个年月过去了。小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良田里庄稼生机勃勃,随着季节更迭而成长,小溪二边绿树成荫,当春风吹过,杨柳依依。
屋前屋后,鲜花一年四季都在开放,蝴蝶在花间飞舞,蜜蜂则忙忙碌碌采蜜。而夫子的书,颜如玉的注解,马芝都背得滚瓜烂熟,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圣贤之气,举手投足都谦谦君子,温文儒雅,让人格外舒服。
终于到告别的时候,马芝望着颜如玉,他的目光纯粹干净。颜如玉也看向马芝,她眼里也释然而率性。马芝招手,颜如玉也招手。
马芝内心有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临末,颜如玉问:“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马芝点点头,想这不过是藏书阁的第七层,想来就来呗。
第127章 背信弃义
马芝进了第八层,就看到三人,在一个大松树下,簇拥在大石头上下棋。
一老人、一中年、一孩子。老人古稀之龄,头发花白,弓背坐在大石头上,此时正蹙眉,想着下一手棋落何处。与他下棋的是孩子,七八岁的孩童,他怡然自得,此时趴在大石头上,双臂支着下巴,而两脚弹起,时不时催促老人快点。
那个中年人则观棋,显然看出门道,欲言又止,憋得难受一般。他看到马芝,却也不理会,继续观棋。
这和鬼故事中凡人遇仙的情景有点类似,莫不成,这一层的机缘,会应在这三人身上?马芝首先想的不是打扫卫生,而是自己的收获。
他把扫把、撮箕和鸡毛掸子都放在一边,摇身一晃,换了行头,也是清心寡欲的高士模样,走过去,正要打招呼。那中年人把手指放嘴边,轻声“嘘”,意思让马芝别说话。
马芝只好作罢,正想着观棋,却不料那老人伸手一下子把棋盘上的棋子搅乱,抢白一边的中年人,近乎嚷道:“观棋不语真君子,说了你多少次了?有把我思路打乱,让我下不下去,这盘不算。”
小孩子一下子顿时得意洋洋,揶揄老人,说:“你又来,算你输,算你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