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极之下,她终于忍不住了,直言对道,“皇上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怎堪你如此折辱,必叫文武百官不服,天下百姓耻笑,自古以来,历朝历代就没有这个规矩”
这女人跋扈,嚣张,不可理喻,如今竟还胆大包天想要独享圣宠,还在文武百官面前宣之于口。
如此蛮横不讲道理的女人,皇上到底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规矩”
凌兮月笑道“你倒提醒了本宫。”
她环顾周围,眸光从殿中一点点扫过,缓缓开口,“从现在开始,这就是天临后宫的规矩。”
她下颚轻扬微抬着,瞥回澹台玉瑶那质问的眼神上,掷地有声四字落下“本宫定的”
“你”澹台玉瑶差点没吐血。
眸光一阵急闪,她往北辰琰的方向爬了爬,“皇上,皇上你给评评理,皇后娘娘折辱臣女,污蔑臣女,臣女都不敢反驳,但皇上您不能啊,如此匪夷所思的规矩闻所未闻”
“皇上以为如何”
凌兮月长袖轻撩,回眸看向男人。
北辰琰暗眸深深迎着心爱女子,唇畔浅浅笑意荡漾尚存,面上的春风得意表情却收敛了下去,一副肃然郑重模样道,“皇后所言句句在理。”
什么是夫唱妇随
大家一起见证了一场大型夫唱妇随的大戏现场一些聪明的朝臣,已然意识到澹台玉瑶刚做了一件愚蠢至极之事。
北辰琰道“前朝既以肃清,这后宫也是时候该立一立规矩了,既是后宫的规矩,一切自然以皇后之话为准。”
一副他不便插手的模样可大家又不瞎,都能看出来,那态度是再明显不过的支持,就差没拍手叫好了。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非议皇后”
北辰琰紧接着凛然一声,犹如冷面阎王,吓得澹台玉瑶跌软在地,面色苍白似鬼魅,三魂不见了七魄,只愣愣地瞧着那宛若神明的男人。
数百人的宴席之上噤若寒蝉,乾清殿内好似炸雷惊响,狂风暴雨忽至。
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甚至忘了呼吸“朕是不是告诫过你,若再打搅皇后,便不止跪一跪那么简单了。”
北辰琰眸光冷对着澹台玉瑶,“既是皇后,对你赏也是罚,罚也是赏,你受着便是,如今却以下告上,不服皇后管教,便是不懂规矩,心存叛逆怨怼,就是不服皇权,原来恒亲王府就是这样养女儿的。”
这一顶帽子,可就大了澹台玉瑶原本是向北辰琰求助的,想借机挑拨二人,却不想,北辰琰的嘴比凌兮月的更要人命
第938章:宠无底线(二)
“皇上,皇上”
澹台庆差点给瘫,连滚带爬往前去,“恒亲王府绝无不臣之心,是小女口不择言,求皇上娘娘恕罪,微臣日后必严加管教。”
本以为玉瑶是最好的一枚棋,只要到北辰琰身边去,他便能随风直上,前途无可限量,却不想,如今快到连累到恒亲王府一起下地狱女人啊,就是容易被虚无的情感冲昏头脑,难当大任,如今这一枚棋算是废了,只希望别牵连到王府。
澹台庆老眼恶狠狠地看向女儿,“玉瑶,还不快向皇后娘娘赔罪”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大可不必。”
凌兮月扫袖一挥,眸光幽幽看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好自为之。”
她说着转眸,缓缓又看向席间,明里给北辰琰递选妃折子,暗中不断给他塞人的一众,“有些话,本宫只会说一遍。
以前是没有规矩,这以后该如何做,想必不仅是玉瑶郡主,在坐的各位大人都已经听清楚了。
谁若不清楚,现在就站出来,本宫再亲自与他解释解释。”
“记着,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大家相互对视交换眼神,谁都不敢吭声。
在北辰琰那冷飕飕的“威胁”眼神中,他们又敢说什么
再加上这段时间,他们递上去的,请求将自家闺女送入皇宫伴君,或者让皇帝在澜州选一波秀女回宫的折子,不是石沉大海没了音讯,就是被当场驳回。
皇帝是个什么心思,其他大家心知肚明,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去触怒圣颜,也只有玉瑶郡主有这个胆量,谁知道,还被皇后娘娘拿来杀鸡儆猴。
有这么一个例子在这,谁还敢再闹腾啊
见殿中鸦雀无声,凌兮月转眼眸视殿外幽黑长空,淡淡一声,“若是现在不说,下去又在背地里使什么鬼心思,别怪本宫翻脸不认人,本宫是个什么脾气,想必各位大人多少应该有些耳闻吧。”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一次性解决。
几乎是立刻,所有人的背脊都跟着凉了下,一时殿中静得更厉害了,落针可闻。
澹台玉瑶跌跪在地,唇瓣煞白,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浑身颤抖得跟犯了病似的,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情况。
这世上,竟有能忍受自己皇后如此目中无人,跋扈善妒的帝王北辰琰抬手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欣赏着小妻子大杀四方的霸气背影,唇畔隐隐轻勾,还颇为享受,一副好戏的不嫌事大的模样。
许久,许久没有人吱声。
澹台玉瑶也在父亲那凶狠的眼神警告下,咬牙强忍着,嘴中都闻到了血腥味。
凌兮月点头,“很好,那便以今日为界,以前是没有规矩,今日,本宫便将这规矩定下。”
她看向澹台玉瑶,“以后,谁要是再犯到本宫面前来,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澹台玉瑶犹如被人当众剥了衣衫示众,赤身地从龙榻上踹到众人面前,没有半遮掩。
可某人却丝毫没意识到她的尴尬,更不懂何为怜香惜玉,只见北辰琰饮一杯酒,放下酒樽,还适时补充一句“皇后说的,可都听清楚了”
“微臣遵命”“臣妾遵命”“臣女遵命”殿中各方立刻响起整齐的回应声。
无异于凌兮月踹了一脚,北辰琰又亲自补了一耳光。
这凶猛而响亮的狠狠一耳光,打得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高傲如澹台玉瑶,这可比要她的命还严重。
她满眼绝望地看着北辰琰,无声控诉。
为什么
她一心爱慕他,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凌兮月做的到的,支持他的社稷江山,陪他征战四方,她澹台玉瑶同样可以做到,凌兮月做不到的宽容大度,为他广纳后宫绵延子嗣,她也能做到。
为什么他就是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不肯给她一个机会可澹台玉瑶泪流许久,却始终不见帝王的眼神落于她身上一分一秒,他的眸光,一直追随着那道白衣身影,眼中跳动着她梦寐以求的柔和光彩。
瞧着眼前的破事,凌兮月回眸,狠狠地瞪了北辰琰一眼,惊得北辰琰后背微一阵酥麻,连忙给她一个眼神别冤枉好人,这可与我无关。
迁怒,绝对是迁怒可凌兮月哪管迁怒不迁怒,反正这乱糟糟的破事,就是这男人惹出来的,结果让她来收拾烂摊子,大晚上不睡觉,巴巴地赶来看这一出好戏。
她容易吗
这皇后爱谁谁,她还真不想干了凌兮月想吃的没吃到,倒是气饱了一顿气恼之下,凌兮月甩了北辰琰一眼,便提步离开,刚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脚步在澹台玉瑶身侧一顿,清眸微眯,“记住,本宫想杀谁,谁都救不住”她的眸光落至澹台庆身上,一字一句,“同样,本宫想要护谁,谁都别想动他一根头发,恒亲王,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本宫的意思,对吗。”
澹台庆额头斗大的汗珠簌簌滴落下地,闻声赶紧叩首“微臣谨遵娘娘教诲”
对于凌兮月的话,席间朝臣们更是心知肚明,凌兮月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确表了态。
澹台翰泽是她要护的人,谁都别想动他一根头发,否则,谁都救不了那个动手之人,说白了,你再是亲王又如何,皇权之下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他们这位皇后的通天手腕,丝毫不逊色于他们的帝王啊。
除此之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谁都能看见他们帝王对皇后的宠爱,近乎于没有底线凌兮月丢下这句话,便冷着一张脸,提步往殿外走去,长发飘飘,袖襟微微。
北辰琰满脸无奈,想着今晚怕是又要遭罪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就在北辰琰思量着的同时,走出几步的凌兮月步伐骤地一顿,身躯踉跄着左右晃动了几下,在所有人惊骇的眼神中,缓缓朝地面倒下去“小姐”
秋兰吓得嗓音都变了调。
第939章:跌落云端
北辰琰抬眸一见,眸光骇然,“月儿”
大事不好了皇后娘娘被玉瑶郡主气晕了大家心中同时涌出这一想法,瞬间殿内大乱,嘈杂一片。
上一秒,还高坐在上位龙椅上的男人,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几十米开外的殿门边,原处还余留着他的身形残影。
“月儿”
健臂一捞,男人稳稳地将凌兮月倒下的身躯揽入怀中。
北辰琰搂住凌兮月跌坐在地,瞧着她紧合盖下的浓密睫毛,焦急紧呼,“月儿月儿醒醒”
一直不见回应,男人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怎么回事,怎么会无缘无故晕过去
从未有过之事“御医,御医,对,叫御医”
秋兰半点形象都顾不得了,提着裙子狂奔到凌兮月身边,瞧着乱了手脚的北辰琰,一阵疾呼,急得直跺脚。
小姐怎么说倒就倒了,出大事了,一定是出了大事了对于凌兮月这样一个上至九天揽月,下潜五洋捉鳖,都手到擒来,完好而归的人,她就似神一样,这无缘无故就倒了,和天塌了有什么区别。
可不是出大事了么
有些吓懵了的北辰琰也立刻反应过来,抱起凌兮月,厉声冷喝,“御医,传御医”
北辰琰抱着人往后殿去,路过澹台玉瑶身侧时,却被泪雨婆娑的她一把抓住了袍角,看向他的眼神好不凄凉,欲语还休,“皇上”没想到,堂堂皇后居然拿装晕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她凌兮月一定是故意的卑鄙北辰琰哪能看懂澹台玉瑶那含情脉脉的“眼神”
又哪还有耐心管得上旁的,被拽住的他,抬起一脚便将人踹了开去,直踹得澹台玉瑶口吐鲜血落地。
走出几步的北辰琰又骤地一顿,冷然寒声“澹台玉瑶行为不检,冲撞皇后,即日起,剥去王爵之位,贬为庶人,迁至勾栏院所为舞女,日日作舞,不死不休。”
既然喜欢跳舞,那就跳个够吧原本就被一脚踹得胸膛欲裂的澹台玉瑶,听得这话,急得又是一口鲜血呕出,双眼一黑,当即被吓得晕死了过去,只愿一切都只是她的幻听。
本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万万不曾想过,会从云端直跌入万丈深渊。
要为妓子作舞,还不如杀了她到底是哪里错了啊
“恒亲王教女无方,择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擅出”
头也不回地丢下这句话后,北辰琰抱着凌兮月阔步往内殿去,转瞬便消失在殿中。
澹台庆跌坐在地,老脸一片煞白。
完了,什么都完了秋兰像是一只伸出利爪的小豹子般,凶神恶煞地瞪了一眼澹台庆父女,快速跟过去。
若小姐真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就是将这些人大卸八块都不为过帝王一怒,原本大乱闹哄哄的大殿瞬间寂静一片,众朝臣大气都不敢出。
章馨儿吓得躲到了母亲身后,哆嗦着,“母亲,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没事,不用怕。”
章夫人安慰女儿,一双睿智的双眸深深看着帝后离开的方向,只以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着,低道“若是喜事,一切还都好说,若是坏事,恐怕恒亲王府就此万劫不复。”
但不管怎样,恒亲王府就此算是败落了。
章夫人低着祥和眉目佛曰,一念贪,生万恶。
“夫人啊”章尚书瞧着瘫软在地的澹台庆,转身一把抓住自己夫人的手,因后怕惊吓未消,手还哆嗦着,“多谢夫人提醒,多谢夫人啊。”
章夫人却只微微一笑,依旧什么都没多说。
章尚书伸手抹着额头的冷汗,长舒一口气,瞧着澹台庆是百感交集。
若刚刚不是夫人拦着,任由他将女儿强行推出去,说不定现在跪在那里的人,就是他啊,即便没这么严重,那也定会惹来皇上不快反感的。
章馨儿颤微微地瞧着帝后消失的位置,抿着唇瓣,眨眨眼。
这是章馨儿一生之中,第一次亲眼见得这一对传奇帝后,也是最后一次,唯一一次。
直至很多很多年以后,在她嫁得如意郎君,夫妻和睦,儿女绕膝时,方才懂得母亲那时说的话。
她也很庆幸,当时自己的怯懦退后,知难而退。
因此,她能成为他们这一对传奇帝后的见证者,日后只是谈及,便与有荣焉,而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破坏者,美美回想,羞愧不已,悔恨不已。
夜风习习,后殿。
黄纱软帐,檀香萦绕。
凌兮月双眸紧合着,睡在床上,眉头紧缩似乎有些不太安宁。
殿中伺候的太监宫女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秋兰揪着手,急得来回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