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安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秉烛三更手
“现在能说了吧”韩亮两只眼睛泛着精光,一脸揣摩的看着蒙毅。其实韩亮原本就不是真心相信蒙毅能真的说出治疗现在时疫的法子,一方面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一方面也想看看这个蒙毅这葫芦里究竟装的什么药。
“我口渴!”蒙毅叉着腰,有些没好气的活动着胳膊腿,“搬张椅子来!”
韩亮一挥手,对着身后的卫兵道“照他说的办!”
水倒好了,蒙毅连喝了几大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闭着双眼,也不说话,似乎在享受着这一切。
韩亮耐着性子道“现在总可以说了吧!”而后面目突然狰狞起来,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不要消磨我的耐性。”
正闭着眼享受现在这一刻的蒙毅突然睁开眼睛,大笑起来,“韩将军怕什么蒙某又跑不了!”
这一推,让神情涣散的九歌一个不稳,双膝重重撞在了地上,九歌吃痛,不由得哎呀一声,神思去回归了本体。
抬眼看见正大踏步走来的云礼,九歌俯身便拜,连呼“草民拜见御史大人!御史大人,草民有要事禀告!”
九歌的连声疾呼,让云礼也冷静了下来,此时绝不是相认的好地方。可刚刚九歌那声哎呀,实在让他揪心不已,于是端起架子,一脸严肃道“王将,我想起有东西忘拿了,你将此人带至偏厅见我!”说罢转身走回堂后。
“请吧!”王将哪里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玄机,便也装作不认识九歌,做了个请的动作。
那守卫不明所以,以为这事算是办成了,连忙趁着九歌起身的空档,冲着九歌耳语道“事成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九歌莞尔,“一定一定!”
九歌刚随着王将转身进了内堂,便被候在门口的云礼一把抓住。此刻的云礼哪里还顾得上理智和礼仪,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眼前这个人从自己身边溜走。
九歌似是从云礼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想法,可眼下虽是内堂,还是会有县衙的人随时出现,委实不是一个细细说话的地方。
好在王将是个遇事冷静之人,一双手附在云礼拉着九歌的手上,大声道“如此重要之事怎可在这内堂议论,这位小哥,还请随我来。”说罢硬生生的将云礼的手拉拽了下来。
九歌得了空,立刻掉头就走。云礼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诸多不宜,也便不吭声,跟着王将、九歌一顿疾走,这才到了县衙府给自己安排的大屋中。
“公子,我就守在门外,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即可!”王将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关上门,就这么守在门外。
这边王将的门刚刚关上,那边云礼便迫不及待的一把拉住九歌,想将九歌拥进怀中,畅叙相思之情。
“公子!还请自重!”九歌用力推开云礼,转身站在一旁。她仍然记着拱桥上,云礼和那程府千金的一抱,心中有些别扭。
“歌儿,我万万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遇到你。这次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你离开了!”云礼反手又抓住了九歌推搡他的手,攥在手里。
“公子已有家室,就不要再来招惹九歌了。我,我输不起!”九歌想将手从云礼手中拽出来,但奈何力气敌不过云礼,只能任由云礼握着,暖着。
听到这里,云礼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的傻歌儿,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你自己啊!怎么,对你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什么意思不懂!”九歌其实听明白了云礼话中的意思,可她心中有气,不想轻易作罢。
云礼此时倒是好脾气,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没有,我没有娶程依,我这一生啊,新娘只能是你!”
九歌听着早已骐骥不已的情话,心中的防线溃不成军。看向云礼的眼神中,柔情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正在屋子里二人情谊渐浓之时,门口的王将大呼了一声子青先生!这一声将九歌的理智拉了回来,只见她硬生生从云礼的手中,将手抽了出来,连退三步,与云礼之间空出了距离。
一时九歌连连后悔,她此次前来可是有重要的事情,现在易真和香巧还等在县衙外,她竟在这里和云礼儿女情长,实在不该!
“公子可在屋内”还未等王将答话,季子青便敲了起来。
屋内的云礼虽然有些嗔怪,但此次是下了百分百的决心,不让九歌离开半步,既然如此,早些和子青先生摊牌便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云礼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悔意站着的九歌,转身去开了门。
“公子大白天关门做什么!”季子青边说边进了屋,见到一旁站着的九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盯着九歌看了半晌,身体僵直。
“子青先生,好久不见!”九歌率先打破了沉默。
“九歌怎么会”季子青看看云礼,看看九歌,实在不敢相信茫茫天涯,二人居然能在此重逢。
恰好子青先生问起,九歌晃了晃头,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回答道“今日相见实在是机缘巧合,九歌此次来找御史是为了一桩光天化日之下的谋杀案。我的两个朋友还在县衙外的胡同口望风,不知公子可否差人将他二人请进来!莫让他们为九歌忧心。”
云礼使了个眼色给门口的王将,王将心领神会,转身就走。九歌这才安下心来,将如何巧遇香巧,得知这河伯娶亲阴谋的事说了个明白。
“那你怎么会来落华郡”云礼问道。
“此事若讲起来实在有些长,明日便是河伯娶亲的盛典了,盛典过后,若有机会,我再讲于公子听!”九歌看了一眼季子青,说的委婉。
九歌心意决绝,云礼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而且这河伯娶亲一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那县令,军长、世家大族、巫师一概脱不了干系不说,极有可能会牵扯出搜刮民脂民膏,受贿的问题,那就不简简单单是一县之风俗的事了。
说不定,靠着这件事,还真能在落华郡的铁桶边上撕开一道口子。
“九歌!你没事吧”云礼愣神之际,易真出现在门口,见九歌跟两个男人站在屋里,易真一个健步便冲了上来,护在九歌身前。
见有别的男人同九歌如此亲近,云礼心中不由得醋海翻起,凑上前,盯着易真,眼神中满满的敌意。
九歌感受到了云礼带来的压迫感,连忙向云礼介绍到“这位是易真,我的救命恩人兼弟弟!”九歌故意将弟弟两个字加重。
“救命恩人你怎么了”听到那四个字,云礼心中一阵紧张。
“嗨,我两年纪差不多,弟什么弟啊!”易真仿佛没有听到云礼的话似的,往九歌跟前凑了凑,嬉笑着。
“那说说吧,明日打算怎么办”云礼狠狠看了一眼凑在九歌身边的易真,转身端出御史的架子来,往太师椅上一靠。
九歌看看一旁人畜无害的易真,再看看坐在太师椅上虎视眈眈盯着易真的云礼,还有身旁看不出喜怒的季子青,九歌一时间头胀成两个大。
。
第三百三十九章 包围
河伯娶亲的日子是整个灵县的大日子,事关全县人民的福祉。
自从前些年接连替河伯娶亲之后,之前常年泛滥的素河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百姓因此认定素河之所以泛滥是因为未给河伯娶亲的缘故,对巫师等人的话深信不疑。
所以河伯娶亲的盛典是越办越大,百姓们虽然银钱紧张,但此时也绝不抠唆,掏钱出力不在话下。每次选中的五位貌美姑娘的家人,哭哭啼啼,纠结难安,既舍不得送自家孩子去死,也不敢因此得罪巫师和县令大族,让全县的人跟着遭殃,最为痛苦。
巫师们选好祭祀的女子,便会将他们关在一处,对外宣称是教导盛典当日的礼仪规范和沐浴熏衣以保河伯满意,实际上则是控制这些女子,毒打使其服从不敢反抗,盛典当日才会任由巫师将其放在凿出洞的婚船上,推入河中。
今年由于看守不当,以至那五位姑娘想办法逃了出来。县令胡丰一时气急,不惜动用军力追捕抓逃,最后擒获四人,就是那顾香巧逃过一劫。
香巧逃脱了,可她的家人却遭了秧,被胡丰关在大牢里,严加拷问,眼看他们实在是不知道顾香巧去了何方,为了补上那个空缺,便让香巧叔伯家的姑娘顶了上去。
都是穷苦人家,香巧的叔伯们除了将自己的女儿贡献出去外,别无它法,却是将怒火发泄到了顾香巧一家身上,兄弟翻脸反目,实在可叹。
胡丰一直未将河伯娶亲盛典一事告知云礼,一来是因为云礼来到灵县那日,正赶上选中的姑娘逃跑,胡丰心不在焉,自然是应付了几句后,便赶着抓人去了。二来胡丰打心里认为盛典约定俗成,只要当日邀请云礼参加即可,实在没必要拿出来讨教一番。所以直到九歌来报,云礼这才知道小小县城,竟然有这等事情。
盛典当日,素河上下十里红妆,红幡飘动,远远望去,红彤彤的一片,实在壮观。唢呐锣鼓也是从一大早便开始吹打,响声震天。一旁平静流淌的素河就像是一位不明所以的路人,仿佛此刻的喧嚣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河边地势稍高一些的地方,搭起了台子,台子四周围以柱子,而后用红纱缠绕,红纱帐幔俨然一座斋宫。
斋宫周围几乎围满了村民,上面停着五艘迎亲的船只,全部以红纱装饰,布以鲜花,斋宫的地上洒满了白色的纸钱,红色白色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融合在一起,连耳畔吹来的春风亦觉得寒气渗骨。
巫师带着自己的女弟子们前前后后巡查着所需事物以及一会儿的娶亲祭祀事宜,县令和世家大族则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真的仿佛是替自己家的亲戚操办喜事。
“让一下,让一下!”
云礼昨夜好歹是收到了这胡县令的邀请,今日眼看着盛典要开始了,云礼这才姗姗来迟。
“恭迎大人!不知大人这兵士是要做……”胡丰见云礼带了一大队的兵马来,一时惊讶,不知所谓何事。
“胡县令不必忧心,我不过是从未见过这河伯娶亲,心中有些胆怯,带些兵来防防身!再者,这些兵士们每日驻扎在外,今日既是盛典,我带他们来,也好让他们开开眼!”云礼这话说的俨然是一位富家公子哥的做派,倒是与前些日子的行为有些不同。
云礼见胡丰的表情便知道,这胡县令对他带来一大批兵马的事定是一肚子狐疑。可云礼偏不去管他,撇下发愣的胡丰,自顾自的同当地的那些大族、廷掾、长老们聊了起来。
没等了多一会儿,“吉时已到!”只见那巫师换了身黑底红花的长袍,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由八名壮汉抬着大轿子,将其一路送至斋宫上。
随即,丝竹管弦与唢呐声响起,五位身着红衣,头戴红纱,脚踏红鞋的女子坐在一面又二十人抬着的板子上,那些抬板之人上身,下着黑裤,浑身油亮,踏着迎亲曲,穿过人群,从远处而来,漫天飞起白色纸钱,人群中隐约有哭声传来,想必是这些新娘的家人在哭泣。
送亲的二十名精壮男子,将板子直接放置在斋宫之上,五位女子就那么安静的坐着。忽然一旁的乐曲变换了曲调,巫师开始在斋宫之上跳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安魂铃,口中念念有词。
跳了一阵后,那巫师将手中的安魂铃一挥,直指一旁坐着的新娘,哼了一声,那新娘便乖乖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停放的木船里坐下。接着巫师又是一顿狂舞,而后依旧是安魂铃一指,新娘起身坐进了船里,如此,直到五位姑娘全部坐进船里。
随后,巫师的女弟子们送上来几盏大的油灯,那巫师跪在地上,双手呈跪拜祈求状,口中继续念念有词。百姓们见巫师此举,知他是祭拜天地之意,也便跟着纷纷跪在地上,叩拜了起来。
几拜之后,巫师忽然起身,大声喊了句“起”。百姓们仿佛得了命令般,起了身。恰巧看到巫师向前面的油灯吹了口气,油灯上方便是火光一片,青烟袅袅,如幻如梦。百姓们见状,连声呼好。
“吉时到,迎河伯!”巫师喊毕,连忙退到斋宫的一侧,双膝跪地,高举安魂铃,极尽虔诚。刚刚抬板子的大汉,此刻有序的到斋宫上,四人一组,闷声喊着口号,合力抬起木船,向台下走去。
就在第一组抬着新娘的壮汉要将木船放置在河中时,忽然从一旁的素河中跳将出来一人,将凝神屏息看着这一切的众人吓了一跳,只见此人身着红衣,以红纱覆面,脸色透出惨白,全身的。
祭祀仪式因为突然出现的情况,停了下来,壮汉们被一个湿漉漉的女子挡在身前,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一旁的巫师连忙起身,赶了过来。见巫师赶至,那湿漉漉的红衣女子开口道“我乃河伯仙使,特来传河伯旨意,连年祭祀已感尔等心意,但妻妾太多,后宫难安,实在令人心烦,加之天神悲悯众人,即日起河伯不再娶妻,以惠苍生!”
这女子一番话,却是惊呆了众人。巫师见状,一把摘掉脸上碍事的面具,几番打量后,指着这红衣女子道“她是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使,扰我法事,来人,把她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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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石桥
知道了这场病症并非时疫后,韩亮的心多多少少安定了些。既然是中毒,那只要在毒发前拿到解药,这些患病的将士们并不会殒命。想到这里,韩亮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现在的他只需要整顿好军务,静待蒙毅传来的捷报,便可挥师张家湾,拿下这块他心动已久的地方。
蒙毅逃离即墨后,先快马赶回到北境军大营,召回遣散在各处守卫的北境军。并叮嘱自己的副将率兵即刻赶往张家湾。
随后蒙毅便赶往张家湾与司徒勋汇合。
此次九歌等人说服司徒勋参与诱敌也是颇费了一番心力的,其中过程虽艰辛,但恰巧有嵇由书信为证,这司徒一家虽是武将出身,却仰慕嵇由大名已久。见嵇由都如此支持季云信等人,也便放下成见,同意了九歌等人的计谋。
果然没多久,韩亮便收到了蒙毅发来的飞鸽传书,讲明木桥已然被毁,需要韩亮即刻发兵,以免夜长梦多。
韩亮早已在即墨城耽搁太久了,即刻便下令,除了中毒的士兵和需要留下来照看这些士兵的百余人外,其他人速速登船。临走时,韩亮站在浮在江中的战船之上,朝即墨城后的岁首山看了一眼。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大军一开拔,岁首山上的季云信必然得知。到时候自己留下的这些伤病患恐怕要沦落为阶下之囚。但他转念安慰自己,做大事者当不拘小节,若是凡事畏首畏尾,必定竹篮打水。
他暗自在心中立誓,等他攻下张家湾,转道攻下魁安后,一定要好好封赏这些将士。
韩亮虽然急于立功,但也并非莽夫。多年水战经验的他,又岂会让蒙毅几句话骗的团团转呢。
所以他没有直接要求所有战船全力加速,而是先派出了几艘小船和自己的亲信打头阵,以急速先去张家湾的必经之路上打探详情。
果然没过多久,亲信传了信回来,在去张家湾的路上并没有遇到司徒勋的船只巡航。韩亮心中这才泛起喜悦,看来蒙毅是真的恨透了季云信,想要同自己联盟。
但即便如此,韩亮还是没有下令加速前进。这一晃便在江上晃了五日。
“将军,因担心那类似时疫的毒,没能在即墨补给,现在我们又继续在江上漂了五日,若是再不靠岸补充补给,将士们便要缺衣少食了,到时候若真是打起来,怕是没几个有气力的。”
韩亮多年水战经验,又怎么不知船上的补给已经不足,但此战他准备多时,实在不想轻易下决断,所以他还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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