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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游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羊行屮




第九十一章昔人黄鹤(二十六)
    联想一展开,就像解绳扣,把最核心的扣子解开,绳子自然就顺畅了。

    所以,古往今来,八族也好,常人也罢,对于《阴符经》的痴迷和寻找从未停止。试想,谁拥有这样一本预知几千年的书,无异于创世主般存在。

    这或许就是“回到过去的我们”,竭力寻求《阴符经》的真正目的。

    根据海燕讲述的“慧雅居血案”,在“回到过去的我们”黑化离去之后,又出现了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把海燕制成信人,并用南海玄冰棺使小九维持住生命。

    他们是谁按照制作信人的过程推断,也应该是文蛊两族。否则,海燕怎么会和月饼产生蛊应以此传递进入青铜圆盘的信息呢

    再根据以上的推测,焦尾琴是由两个“奇装男子”交给南朝第一名妓,并传授了《千年之恋》这首歌。

    “奇装男子”还用猜是谁么更何况还会2006年的摇滚歌曲,肯定是“回到过去的我们”。

    这么做的目的,是“我们”当时已经知道导致自己黑化的核心,就是我和小九三生三世的爱恨情愁。所以才会把焦尾琴传给妓女,最终为小九所得,暗藏线索。

    庐山桃花源死去的“那个人”曾说过,“回到过去的我们”终于幡然悔悟。那有没有可能,我们试图修正这段错误,留下了许多线索,让“现在的我们”顺利找到《阴符经》,阻止所有事情的发生……

    “月饼,我好像明白了。”我豁然开朗,颇有“拨开云雾见天日”的畅快。

    虽然还有很多谜团无法想通,那是以后需要面对的事情,就不必纠结大费脑子。当下需要我们做的事,已经大抵明了了。

    其实,不是一人唱歌一人跳舞,而是用焦尾琴演奏《千年之恋》这个曲子。

    这是“回到过去的我们”,用那个时代完全不明了的音乐,所能做到的最妥善的保密方式。

    至于为何不懂此曲的名妓会运势衰落,半生颠沛流离、孤苦伶仃,多半是焦尾琴里暗藏某种蛊,只有真正的主人才能拥有。

    若是用焦尾琴弹奏别的曲调,会激发琴内之蛊,使弹奏者中蛊。

    这等于是给“进入长江底部青铜圆盘”这个秘密上了双保险。

    至于是谁把琴交给小九,传授歌曲

    嗯,不言而喻。

    “焦尾琴,有蛊,死了几百年了。”月饼从固定琴弦的筝马缝隙里,用桃木钉轻轻挑出头发丝粗细,一寸多长的蚯蚓状玩意儿,

    “南少侠,该你上场表演了。”

    “你让我咋弹现学也来不及啊。”我抱着月饼硬塞进怀里的焦尾琴,只恨从小没有致力于琴棋书画,“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试试看,我听说这么一句话。真正的音乐,不是用手弹,而是用心弹。”月饼嘴角扬着笑,狠狠送给我一碗心灵鸡汤。

    我愁眉苦脸举起焦尾琴,随意拨弄着琴弦:“我这颗让猪油蒙住的心,估计没那个本事。”

    “铮……”琴弦轻颤着悦耳的声音,悠悠然传入耳朵,如同棉签掏着耳朵,酥麻、通透、舒适……

    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熟悉感觉。手指下意识地继续拨弄琴弦,居然是《千年之恋》的前奏。

    更让我吃惊的是——我与焦尾琴,产生了某种共鸣,好像融为一体。似乎,焦尾琴,不是让我弹奏,而是它在引导我弹奏。

    月饼眯着眼摸摸鼻子,一副“早已想到”的神情。而我的心口涌起一股不可遏制地激情,燥热地无法宣泄。立刻捧水洗脸,整理衣服,盘膝端坐,将焦尾琴横置双膝。双手起落间,《千年之恋》的曲调,由琴弦倾泻而出。

    前奏过后,进入主歌,我近乎癫狂地弹奏着,手指拨弄琴弦的刺痛,由指尖传递至心里。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我终于体会到《千年之恋》描述地不舍、无奈、缅怀、别离的凄苦情绪。

    小九的音容笑貌,我与她的三生三世,像电影蒙太奇般,于眼前不停切换。我胸中的悲哀,好似熊熊燃烧的烈火,腾起一股悲戚之气,直冲咽喉,竟高亢嘹亮地唱了起来。

    我完全不是在用手弹奏,用嘴演唱。月饼说得对,我是用心,把灵魂与音乐融为一体。

    如果,你在ktv唱着悲伤的情歌,想起无法忘记的曾经恋人,或许会走调,或许会忘词,却唱得很认真,很悲伤。那么,你会懂得我此刻的心情。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许久,不知过了多久……

    我的双手,重重摁住琴弦。十指指尖,滴着殷虹的鲜血,“吧嗒吧嗒”落在琴身,颤巍巍、圆滚滚,像一颗颗镶嵌的红宝石。

    “吧嗒吧嗒”,我的眼泪,滚烫滚烫,落在琴身,落入血滴。冲淡了殷红的鲜血,缓缓滩成一片片血泪斑斑的痕迹。

    当血泪在琴身流淌,顺着圆弧滑向边缘,一条条细细密密的线条,阴着血泪,化成道道红丝,浮现于焦尾琴。

    一张类似于地图的图案,越来越清晰。

    “晓楼,这是我这一生,听到的最棒的音乐。”月饼拍着我的肩膀,根本没在意琴身地图,“一个人,能把心中的痛苦,血淋淋地抛出来,其实更痛苦。”

    我也没有在意琴身地图,只顾着大口喘着气,竭力忘记那足以让心脏痛得停止跳动的悲伤……

    月湖悄悄,再无歌声回荡。而我的灵魂,仿佛也随着消逝的音乐,飘飘忽忽地流逝了。

    “月饼,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头发早被汗水湿透,语无伦次地哽咽着,“失去记忆那六天,我在做什么。她……她……真得爱我。当我弹奏唱歌时,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真切地看到了,感受到了那六天发生的一切。海燕,谢谢你!用魔音幻魇告诉了我真相。小九……小九……她确实还活着……”

    忽然,我的脑袋像是从耳朵里贯穿一根烧红的铁条,脑浆热入沸水,整个脑壳几乎就要炸开。

    我“啊”地一声惨叫,丢掉焦尾琴,双手死死摁住脑袋,仰面摔倒,痛苦地翻滚。

    “南晓楼,用你的意志力,抵抗魔音幻魇,你只能靠自己!”

    月饼的声音,嗡嗡作响,却感觉非常遥远。我已经看不清楚东西,白茫茫的视线里,二十多年的记忆,几乎一瞬间涌进视线。脑袋像是即将吹爆的气球,根本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信息。

    “绷!”皮筋绷断的脆响,从脑子里传出。

    我眼前一黑,疲倦中透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二章昔人黄鹤(二十七)
    “月饼,谢谢你。”我浑身无力地垂着头,斜靠月湖边的岩石,两只大拇指揉按太阳穴,缓解着时不时电击般的麻痛,“要不是你把我打晕,可能现在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我的做法很冒险,如果拿捏不准,或许就……”月饼蹲在月湖边泡湿了毛巾,远远丢给我,“没想到魔音幻魇这么强横,居然能利用声音摧毁人的精神力。”

    “音乐本来就很玄妙。既可以使人愉悦,也可以使人悲伤……”我接住毛巾放在额头,丝丝凉气透进毛孔,清凉着紧绷的神经,回想方才所经历的痛苦,仍心有余悸,“国外那首听过就会自杀的死亡禁曲,恐怕比魔音幻魇更胜一筹。”

    “难怪藏在焦尾琴的秘密,千百年无人破解。既要消除藏在琴身的蛊虫,并且懂这首歌,感同身受忘我投入地滴血泣泪,还要抵住魔音幻魇才行。‘回到过去的咱们’还真费了不少心思……”月饼抱起焦尾琴,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照着琴身浮现的图案,“对了,你说想起失去记忆那六天在做什么,小九真得爱你。是怎么回事”

    我用毛巾遮住眼睛,那六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心中既甜蜜又酸楚,摇头苦笑:“月饼,我想保留一份只属于我和小九的回忆,可以么我向你保证,那几天和现在要做的事情无关。”

    “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写书的人就是矫情。”月饼摸摸鼻子摩挲着琴身图案,“你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费力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走过去,明亮的灯光照在焦尾琴,晕着刺眼的红芒,阴在琴身的图案非常模糊。我的脑袋又有些刺痛,类似于脑震荡见强光会头疼的症后反应。我闭目休息片刻,调匀呼吸,这才睁眼观察图案。

    图案并不复杂,却很奇怪。乍一看是个不太规则的菱形,中间由上及下,贯穿一条细细蜿蜒的长线。

    按照平面地图方向来看,东边画着一条惟妙惟肖的龙,龙首正对长线。龙爪探出的位置,正好是一只振翅欲飞形似凤凰的鸟,看着倒像是“龙抓着凤凰”。龙、鸟的西边,圆滚滚长着角的乌龟,与龙、鸟隔着长线遥望。长角乌龟的北边,甩尾长啸的老虎正对着龙、蛇怒吼。

    且不说图画的含义,但是这份画功,就这么寥寥几笔,能把这四只动物画得如此逼真,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火候,根本做不到。

    “这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四象图,东边青龙,南边朱雀……”我揣摩着图画里的线索,越寻思越觉得纳闷儿,“为什么西边白虎位是玄武北边玄武位是白虎呢”

    “中间的长线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四象圈在菱形里”月饼老老实实地承认关于格局、堪舆,技不如我。

    换做平时,我怎么也调侃月饼几句,不过这会儿实在没心情。毕竟刚遭了魔音幻魇的罪,脑瓜子疼得要死。又目睹了“海燕瞬间老死,小九不知所踪”这些糟心事。一大堆谜团塞在脑子里,像烧开的水“咕咚咕咚”冒着热泡,都能煮鸡蛋了……

    于是,我也没有废话,一本正经地解释:“四象居于东南西北的正中,彼此直线连接起来就是个菱形。至于这条长线,我也想不明白。”

    “你自己留的线索,自己都不懂”月饼有些不太相信,扬了扬眉毛,“是不是受到魔音幻魇的影响脑子不太灵光”

    “月公公你几个意思”我气不打一处来,手指点着焦尾琴上的图画,“且不说我不知道‘未来回到过去的我’怎么想的。单单看这幅画的功底,再参照我那手歪歪扭扭的字体,你能相信这是我画的”

    “我也没这个绘画天赋啊。”月饼话音刚落,突然怔了怔,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稍一琢磨,立刻明白了月饼的想法,也愣住了!

    对啊!如果不是我们画的图案留下线索呢

    这个疑问看似简单,却有着很多深层次的概念——自尼雅遇到“那个人”以来,我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对“未来的我们回到过去”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深信不疑。甚至在月饼失踪期间,我更坚信因为他回到过去,改变了时间轴,月野她们才可以在现有时间轴复活。

    我曾经和物理学霸黑羽讨论过这个问题。由于俩人平时不太对眼,讨论过程脸红脖子粗。要不是月野拦着,估计就是一场“瑞士军刀与日本武士刀”的肉搏战。虽说我打不过黑羽,可是大老爷们“可以丢命,不能丢人”!

    只记得黑羽收刀离去,摆着一副臭脸:“南晓楼,要不是确实经历了死而复生,我根本不相信在现有时间轴发生的已知过去,会由另外时间轴的改变而出现变化。时间是就像永不停止的瀑布,只能维持倾泻而下的物理状态,绝对不会因为各种因素倒流。”

    “圣斗士星矢里的紫龙,练‘庐山升龙霸’还让庐山瀑布倒流了!”我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物理只是现有理论的科学研究,你怎么就确定更高维度的物理是什么状态”

    “漫画你也信!”

    “那是你们日本人画的漫画!”

    书归正传——我和月饼都不会画画,这幅画功了得的图画,没有十几年的功底,根本不可能画得如此精致。况且画画这手艺,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有成就的,天赋很重要。

    我和月饼这些年对彼此知根知底,俩人画个小猪佩奇全家福,都能画出“奥特曼打怪兽”的既视感,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就开了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而焦尾琴的线索,又确确实实是我们留下的,否则也不会只有我和月饼能“祛蛊奏乐”破解。但是活生生的事实是,看似我们暗留的线索,其实是根本不具备的技能天赋……

    “月饼,你有没有想过……”我斟字酌句地思考应该如何表述心里的疑问。

    “非常熟悉咱们的人,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局,用‘我们从未来回到过去’、各种‘我们在过去的传说’、‘文族蛊族才能破解的密码’,制造了这场文字游戏。”月饼起身伸了个懒腰,嘴角挂着一丝罕见的冷笑,凝望着深邃的夜空,“利用咱们寻找《阴符经》。”

    我打了个冷战,从心底感到一丝冻透血液的寒冷,顺着血管蔓延全身。

    如果真是这样,布局的人,会是谁这么了解我们的人,除了月野、黑羽、杰克、小慧儿,还能有谁

    相恋的人都曾有所体会——当怀疑一旦产生,不信任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在内心疯长。恋人平时看似寻常的举动,在这种情绪的支配下,也会变成故意隐瞒,躲躲藏藏的猜测。

    而我,此刻,想起他们平时的言谈举止,更觉得某些时候在故意躲着我们,聊天时似乎也不如从前那么无所顾忌。再联系到“黑羽明明死而复生,却咬着牙不承认这件事”,我有个更可怕的想法——难道,在尼雅,他们确实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们,是……

    “不会是他们,只是咱们想多了。”月饼单手搭在我的肩膀,指着月湖对岸,被高楼大厦遮挡的长江,“人类文明为什么会诞生于江河流域因为人类需要水源。人类文明为什么能延续几十万年,发展至如今的高级文明因为人类的历史虽然是一部掠夺、战争、**、贪婪的长卷,却也是友谊、相信、协助、团结的过程。咱们六个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每个人都有‘为彼此牺牲生命’的觉悟。难道你对他们,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么”

    月饼一席话,虽然声音不大,却如同寺庙悠扬平和的钟声,无比纯净地蕴平了我嘈杂纷乱的思绪,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很羞愧的自责——比起月饼孩子般光明无杂质的心灵,我实在是被太多黑暗侵蚀了灵魂。

    “对啊,人类文明发源于江河流域……”我喃喃自语地重复着月饼极富哲理的一番话,突然想到几件事,闭目将来到武汉所有的经历闪回,一拳砸中月饼胸口,“我知道那条长线,四象,菱形是什么了!”

    “南晓楼,你要再敢一激动就捶我,一定给你下个这辈子不能挥拳的蛊!”月饼嘴角扬着笑意,眼神里透着温暖、赞许、信任,“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领悟图画的秘密。”

    “那是必须的!动手你来,动脑交给我。”我抱起焦尾琴,手指虚描着贯穿菱形,将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割为左右各两个的长线,“手机,灯光,你看……”



第九十三章昔人黄鹤(二十八)
    焦尾琴显示的图案线索,东边青龙为蛇山,西边玄武为龟山,正应了“龟蛇相望”的说法。

    那只位处南边,形似凤凰的朱雀,或许就是那只黄鹤。从历史记载里分析,现存黄鹤楼,并非唐代黄鹤楼旧址,而是几十年前建于蛇山。唐朝黄鹤楼建于蛇山南边,正好是图案里,龙爪探出的位置。

    月饼说的那句“人类文明诞生于江河流域”,无意间给了我启示。贯穿菱形的长线,是否就是长江我有个习惯,去某个地方,都会很认真地研究当地地图,生怕有遗漏疏忽,基本每条街道都能牢记于心。

    至于原因,说来惭愧,天生路痴属性是没有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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