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脱下外套,许渺渺连忙制止:“阿嚏~”
“宁远,不需要。我们反正也要回去了。”
宁远固执的将外套套在了许渺渺的身上:“一会是我骑车,我还怕热呢,不冷。”
衣服上带着大男孩儿的阳光气味,有着肥皂的清香,没有男孩子抽烟的气味。
许渺渺心下稍安,好像她确实还没看到宁远抽烟过。
有很多四中的男生,像他这种混的,基本都抽烟。
宁远弯下腰替许渺渺拉上拉链,许渺渺有点别扭。
这样太过于亲密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自己来就好。
视线往下,落到了宁远的肩头上,许渺渺脸色微变。
她一把扯过宁远的t恤。
宽松的t恤,圆领的,领子有点大,宁远的锁骨露了出来,线条非常漂亮。
但同时,许渺渺也看到了,宁远的两边肩膀上红肿一片,甚至还脱皮了,有一些触目惊心。
许渺渺怔怔的看着,宁远直起身,有些不自在的将领子拉直了。
许渺渺生于市井,长于市井,她从小接触的人物,有一种她明白,干苦力了才会有这样的伤迹。
“你去搬重物了?去码头了?”
许光辉开餐馆的原因,有时他们也去码头扫货,便宜嘛。
那些码头的工人搬运的货物,重得把他们的脊椎都压弯了。
“这就是你挣的钱?你去搬货物了?”
许渺渺伸手压上去,宁远嘶了一声,没躲开没嚷着疼,到底许渺渺还是收了手。
宁远把衣服整理好,脸上轻描淡写的笑容:“怎么了,许渺渺,我一没偷二没抢,凭自己的劳力挣钱,你安心收着吧。”
许渺渺默不作声,手摸了摸手链,温温的,有点沉甸甸的感觉。
“宁远~”
“嗯。”
许渺渺跳上自行车,对他说:“以后不许这样做。如果没钱,我们就过没钱的生活。我不需要礼物,你今天能来找我过生日,其实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今天,我爸我妈都没在家,包括我哥我姐,所有人,都好像把我的生日忘记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清冽的冷空气入肺,人清醒无比。
许渺渺抬头看了看天空,看着天空的景色,黑夜里,能看到白云的翻动,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许渺渺伸出手,轻轻的抱住了宁远的腰。
宁远身体一僵,只觉得许渺渺的胳膊软软的,抱着他的腰,他瞬间觉得身上充满了动力。
许渺渺的脸轻轻靠了过来。
“不过没关系,宁远,谢谢你。有你真好。”许渺渺的声音清脆动听,在夜色中有一些空灵。
宁远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自己的家境不怎么好,他都从来未曾难过。
可是许渺渺看似正常的家境下,原来也有着不可诉说的遗憾,他就很心疼。
“嗯,许渺渺,你放心,未来有我。”
他郑重的说着,脚步踩得轻快。
宁远将许渺渺送到家,已经很晚了,都十一点了。
家里的灯没亮,梁会和许光辉都还没回来,连许珍珍都没回来。
许渺渺不由皱了皱眉。
巷子里,隔壁的邻居大妈喊道:“许渺渺,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爸妈出车祸了。”
刚离开的宁远停下了脚步,快步跑回来,厉声问:“你说什么?”
那人被宁远吓了一跳,然后也叉腰骂过去:“凶什么凶!你是她什么人?”
看着宁远的颜色极好,大妈眼里闪过了然。
父母都出车祸了,这当女儿的还在谈情说爱呢。
许渺渺也不过是表面上传的那般乖巧吧。
许渺渺脸色煞白,宁远皱着眉头,握着她的手,发现许渺渺的手心冰冰凉,透心凉。
“别怕,有我在。”
两人赶到医院,许珍珍在那里。
见到许渺渺,就是责怪出声:“许渺渺,你去哪里了?你跟宁远去哪里疯玩了?爸妈出事了,你人呢?”
她已然失控,一双眼睛哭得红肿。
许光辉双腿高位截肢,他第一反应,护住了梁会。梁会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养养就好。
但跟他面包车相撞的那位司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许渺渺站在原地,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梁会醒过来了,哭着扑倒在许光辉的床上。
“老公,许光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许光辉,这不是真的!”
老天爷啊,这让她怎么活啊。
许光辉的腿断了,为什么是许光辉的腿断了?
看着趴在床边,眼睛红肿着的许渺渺,梁会要疯了。
她说她要打断许渺渺的腿,为什么许渺渺的腿没断,偏偏许光辉的腿断了?
梁会突然站起来,指着许渺渺就骂:“许渺渺,是不是你诅咒的你爸?是不是你心怀怨恨,恨我说要打断你的腿!你说,是不是你?”
她想起之前许渺渺说过,要许光辉把车保养,不然的话出了问题,到时后悔就来不及了。
许渺渺一语成谶。
人在不理智的阶段下,尤其是梁会对许渺渺一直不待见,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在许渺渺身上了。
她疯了一般,劈头盖脸的就朝许渺渺打过去了。
许渺渺根本就反应不及,都来不及躲。
宁远恼了,一脚就将梁会踢倒在地。
“阿姨,你是不是疯了?这件事情跟渺渺有什么关系?”
他将许渺渺护在自己的怀里,许渺渺就像一个木偶娃娃,没有生命似的,一双眼睛有些空洞,心如死灰。
什么样的母亲,能够这样恶毒的打骂自己的女儿?
什么样的母亲,居然可以把所有的过错怪罪到自己身上?
许光辉完全清醒着,但是他没有睁眼,他不愿意承认这事实。
他的腿居然断了?他的腿断了,他跟废人有什么区别?
才亲眼看到许若蓝的风光,却转瞬间坠入地狱!
梁会怎么对许渺渺,许光辉现在根本无暇顾及。
他的眼泪从他闭着的眼睛里流出来,打湿了枕巾。
病房里的吵闹惊动了护士,护士叫来保安,才把疯狂了的梁会按压住。
宁远怒气冲冲,看着梁会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另一个病房里,是死者家属的失声痛哭。
死去的司机家里条件也是难,就指望着他一个人赚钱。
许渺渺在宁远的陪同下,透过门上的玻璃门,看着亡者的家属哭得悲痛欲绝,许渺渺靠着墙,喃喃的说:“是我的错吗?是我不该说那话?是我的话对我爸起了诅咒作用吗?”
再坚强的女孩子,她也只有十八岁,不对,今天才刚满十八岁。
突然遭此变故,被称作妈妈的,却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怪在她的身上。
宁远双手紧握成拳,眼里似要滴出血来。
他想起宁学海小的时候任意殴打他,嘴里一口一句贱人生的儿子,把一切的错都怪在他的身上。
他就越是叛逆,不是说他是贱人生的儿子,就是贱吗,那他就贱给他们看。
可是现在,他绝不允许许渺渺顺着梁会的话看轻了自己,顺着梁会的话,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宁远伸出手,按住了许渺渺的肩膀,眼睛盯着许渺渺,一字一顿的说:“许渺渺,你给我听好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明白吗?”
说完,他将许渺渺小心翼翼的抱进怀里,轻轻的,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
许渺渺没有反抗,任由他将她搂在怀里,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最终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打湿了宁远的衣衫。
宁远只觉得胸前很凉很凉,他却一动没动。
夜深了,走廊里已经没有了行人,偶有病人的咳嗽声喊痛声传来,却显得更加静谧。
许渺渺的哭泣都是静静的,压抑的,肩膀抽动,却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宁远只觉得心尖疼得要命,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任由许渺渺宣泄自己的情绪。
良久,许渺渺的哭声止住了,一双眼睛红肿着,那眼睛却亮得惊人,水洗过似的。
她擦干了眼泪,眼里闪着坚毅的神情,她对宁远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酸涩和苦楚,却美得动人。
宁远知道许渺渺在学着坚强。他第一时间恨自己,肩膀还不够宽厚,他也还不够成熟,不然他可以替许渺渺将一切扛起来。
“宁远,你回去吧。我今天晚上在医院照顾我爸。”
宁远不想走。
“你走吧,我妈看见你又不知道怎么闹。如果你真为了我好,明天过来的时候帮我们带点早餐来。”许渺渺这样说,也不过是要把他支回去,宁远心知肚明。
他牵着她的手,心下无一丝旖旎和遐想,只是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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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许下承诺,心渐靠近
“好。”宁远灿然一笑,伸出手揉了揉许渺渺的头发。
“别担心,天塌下来有我这高个顶着呢。”
“嗯。”
许渺渺回到病房,许光辉还闭着眼睛,但浑身都在颤抖。
许渺渺喊了一声:“爸。”
许光辉没应。
许渺渺自顾自的说着:“爸,我知道你没睡。爸,如果你疼,你就喊出来。你哪里难受,你就告诉我,好不好?爸……”
这个年,许家注定过得不安稳。
对方请了律师,法院判赔许光辉赔对方八十万,即日执行。
梁会不服,要提起上诉。
法院驳回了上诉。
房子被没收了,许家经营了十多年的餐馆也在一瞬间倒闭。
一时间,许家一贫如洗。
人们都说患难见真情,真出了事,你才知道,身边能真正帮你的人,如果能有一两个,你就算是幸运的了。
梁会厚着脸皮去找许青易借钱,田兴平是坚决不肯借。
许青易扔了两万块,说不用还。但两万块能顶什么用。
许秋伟平常爱打麻将打牌,一晚上输上两三千的都是常事。
此时这个家一下子就像垮掉似的,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扛起来。
指望许民伟,想也不用想。
许民伟被蒋容管得死死的。
两口子就第二天回来看了一眼,住了两个晚上,就直接回到工厂上班去了。
许珍珍去上班了,自己和同事合租了一个房子,回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照顾许光辉的任务,就落在了梁会和许渺渺的身上。
所有的钱都拿去赔偿了,家里一分钱都没有,许渺渺好不容易存下的两万奖金,全部都拿了出来。
他们在一个偏僻的旧城区租了一个房子,一室一厅,许光辉和梁会住在房间里,许渺渺睡在客厅。
房间很小,阴暗又潮湿,但是可以省钱。
一开始的时候,家里全是臭虫,许渺渺细皮嫩肉的,被咬得身上都是红点点。
她拧干了拖把,把家里上上下下全部大扫除,就连不知道过了多少手的沙发,她也拆下来洗了,放在院子里晒干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一楼有个院子,几家共用,还能晒到阳光。每天家家户户都把衣服放在那里晒干。
宁远过来的时候,看到这情景,差点要落下泪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看到他心尖上的人儿,遭逢巨变,过着这样的日子,这个少年说出了这样的话。
“许渺渺,你还不去上学!你去上学,我出去打工。我来挣钱给你上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