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许绍城

    “我回去。”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沈玥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心脏如针扎过一般的疼——

    沈玥给星星办好了休学手续。

    她没有直接给他退学，大约是还存着一线希望——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他还能回来上学。

    毕竟，他好像的确更喜欢这边。

    她没告诉班主任原因，但因为两件事接连发生，很容易让人连系在一起。

    “休息一段时间也好。”班主任很理解她的决定，“不过我们都很舍不得星星。”

    沈玥愈发的难受。

    她也舍不得星星。

    但没有办法。

    她请了三天的假，订好了飞往美国的机票。

    而在离开之前，她需要先把手里的工作交接好，并把后续的任务布置下去，保证她短暂的三天空缺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工作进程。

    酒店的客户，她也都一一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接下来的三天我都不在酒店，有什么问题您可以直接找我们的副总经理，他的号码我一会儿给您发过去。”

    陆昀烨问她：“你要干什么去”

    根据他得到的资料反馈，沈玥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在美国时从未请过一天的假，每天从早上工作到凌晨。回国以后，大概是为了照顾孩子，她的下班时间提早了许多，也会偶尔请假。但一请就是三天的……几乎没有。

    所以，他感到奇怪。

    这些天相处下来，沈玥跟陆昀烨的关系拉近了许多，她也不避讳告诉他：“把我儿子送回美国。”

    作为她的“附带”，陆昀烨也看过她儿子的资料。

    小孩子长得跟她很像，让他不禁去想：她小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

    每每想到，都会热泪盈眶。

    “你儿子放假了吗”陆昀烨又问。

    “不是……”沈玥笑，“我是打算把他送过去念书。”

    陆昀烨怔了一下，“那你以后也要回美国”

    “是啊。”沈玥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的家人都在那边，我肯定要回去。”

    她口中的“家人”让陆昀烨陷入了沉默。

    他的神色黯然，看得旁边的陆晨一阵担忧。

    “回去挺好的。”许久后，陆昀烨开口。

    他的势力都在那边，也能更好地照顾她，和她的儿子。

    “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他说。

    前几次沈玥都是敷衍地答应了，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没想到，他听见听筒里传来她迟疑的声音：“陆先生……我最近，真的遇到了点困难……”——

    自打那天从四合院回来后，许绍城就忙得脚不沾地——公司的事、爷爷的事、许泽瑞的事，全都堆在了一起。

    等他意识到星星好几天没找他，疑惑地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那边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不敢打沈玥的电话，便找了个机会直接上了门。

    然而他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许绍城忽的有点慌。

    一走了之的事，沈玥六年前就干过一回。

    他躺在医院里，看到她发来的短信，那一瞬的恐惧和慌乱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

    如果不是叶行舟拼命拦着，或许他早就放弃了自己的计划，追着她去了美国。

    他去摸自己的手机。

    因为焦虑不安，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他中间数次差点把手机给甩出去。

    好不容易拨出沈玥的号码，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许绍城咬紧了牙，拳头用力地砸上坚硬的墙壁。




276 查到了
    沈玥拖着行李箱从电梯里出来，脚尖刚转过方向，就骤然停住。

    大门外的地上坐了一个人，背靠着墙壁，屈着腿，低着头，肩膀整个垮了下去，周身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

    她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就与他的视线对上。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那双沉黯的眸子里倏地有了亮光。

    许绍城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在她困惑又迷茫的注视中，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她跟前，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

    清冽的薄荷香钻入鼻腔，宽阔的胸膛、坚实的臂弯，让沈玥无措地心跳加速，体温不断升高。

    许绍城抱她很紧，仿佛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感受到他的颤抖，沈玥收住了将他推开的动作，双手转而抚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她轻声地问。

    许绍城将脸埋入她的脖间，嗅着她身上沁甜的柑橘香，体内的狂乱与焦躁一点点地消失，直至恢复平静。

    他不舍地松开她，站定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

    “出差了”他看到了她身后的行李箱。

    “不是。”沈玥不想跟他说太多，但又觉得他有必要知道：“我把星星送回美国了。”

    她莫名有点心虚，说完这句话后就偏开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这个消息于许绍城来说，无异于是平地里的一声惊雷。

    短暂的两秒怔忡过后，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皱着眉问：“为什么”

    他的反应没有沈玥想象的剧烈，让她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进去说吧。”

    经过了十多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沈玥早已困倦不堪。

    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一口气喝下一半，才勉强有了些精神。

    许绍城的眉心却拧得更紧。

    “这么晚了，少喝点咖啡。”他说。

    沈玥把马克杯放下，笑了笑说：“没事，习惯了。”

    心脏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许绍城难以想象，这些年来她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过两天我想抽个时间去见秦凉月。”沈玥说。

    冷不丁地听见“秦凉月”这个名字，许绍城的负面情绪又涌了上来。他压抑着体内不断翻滚的戾气，平静地问：“见她做什么”

    秦凉月故意伤人证据确凿，如今被关押在看守所，只等着开庭。

    沈玥把这事全权委托给了律师处理，自己很少过问——她不想看见任何跟秦凉月有关的东西，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脾气。

    但这次为了星星，她不得不去跟秦凉月见上一面，探一探口风。

    “我担心，她又要对星星下手。”

    沈玥把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许绍城。

    许绍城的背慢慢挺直，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这件事你不要管。”他说，“我会查清楚。”

    秦凉月进了看守所后，几乎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做了什么事、见了哪些人，定期会有人向他汇报。

    而她最近并没有什么异常。

    所以不论那天去幼儿园接星星的人是谁，跟秦凉月都没什么关系。

    “不麻烦你……”沈玥下意识地拒绝，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这事因我而起。”

    许绍城确信。

    沈玥和星星没有被人针对的理由。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

    沈玥何尝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那都是从前的许绍城欠下的债，不应该由现在的他来还。

    “我已经请一个朋友去查了，你不用再浪费精力。”

    “朋友”许绍城审视着她。

    大约是因为童年的悲惨遭遇，沈玥向来不爱与人亲近。这么多年来，她身边的人换过了好几茬，朋友却始终只有魏婷这一个。

    ——叶行舟或许勉强也算得上是她的朋友。

    沈玥断然不会去请远在地球另外一端的魏婷去帮这个忙，但她要找上叶行舟的话，叶行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他。

    所以，要么这就是她为了不麻烦他而故意撒的谎，要么就是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她的“朋友”。

    许绍城忽的有了危机感。

    “谁我认识吗”尽管知道这么刨根问底不好，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认识。”幸好，沈玥并未对他的追问生出反感的情绪。

    但她含糊的回答依旧不能够令许绍城满意。

    ——看来，他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她目前的人际关系了。

    “不过——”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清楚，沈玥话锋一转，问出了一开始见到他就想要问的问题：“这么晚了，你坐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许绍城有一瞬的慌张，但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

    他摸出提前准备好的游戏卡，“n公司马上要出一款超级英雄游戏，还没有正式发行，我们跟他们有合作，拿到了几张游戏卡。我本来想和星星一起试玩的，结果……”他垂眸苦笑，“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一定会有机会的。”沈玥脱口而出。

    ——但事实上，她自己都不能确定，星星还会不会回来。

    她只是……不想让许绍城失望。

    许绍城抬眼，定定地看着她。

    “真的吗”他的语气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我只是把他送过去避风头罢了。”沈玥移开放在他身上的视线，心虚地盯着地面，“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自然会把他再接回来。”

    许绍城只当看不出她在撒谎。

    “那就好。”他弯唇微笑，眸底却一片森寒。

    倘若以后都不能见到自己的儿子，他绝不会放过那个人。

    咖啡因作祟，在送走了许绍城后，沈玥一整晚都没能睡着。

    但这并未给她造成困扰。

    手头堆积的工作不少，她利用这个机会完成了大半。

    公司派遣的保镖在她回国以后也回归了自己的岗位。

    “明天你们不用再来了。”沈玥吩咐道。

    星星走了，她要保镖也没有意义。

    酒店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沈玥一早上开了好几个会，忙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有了点休息时间，陆昀烨打电话过来：“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我查到了。”



277 为了钱
    陆昀烨查到的东西比沈玥料想的要多得多。

    同时，结果也与她料想的天差地别。

    “那天出现在幼儿园的叫袁凯，是个靠收小摊小贩保护费为生的街头小混混。”陆晨用毫无起伏的声音给她介绍。

    “街头小混混”沈玥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袋。

    文件袋是陆昀烨刚刚给她的，约有三四厘米厚，鼓鼓囊囊的。

    “是的。”陆晨点头，指着文件袋说：“里面的东西您可以看看，大多都是他的犯罪记录。”

    沈玥把文件袋打开，一下没拿稳，整个掉到了地上，从里头滑出一沓照片来。

    照片大概是从某个内部系统里直接打印出来的，几乎每一张都是清晰的正面，且规规矩矩地看着镜头。

    沈玥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上的，正是星星班主任给她的监控截图里的人。

    只不过，当他出现在幼儿园的时候，穿的是齐整体面的西装，头发也精心地打理过，甚至还在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格外斯文，照片里却全然相反——

    他穿着松垮垮的t恤和大裤衩，靸着夹脚凉拖，头发乱糟糟的，一脸的戾气。

    单看气质，简直判若两人。

    如陆晨所说，文件袋里的，除了照片和一些基本信息以外，剩下的全是袁凯的犯罪记录。

    他违法犯罪的次数很多，名目也五花八门：敲诈勒索最多，其次是赌博、斗殴、吸毒……

    因此，他进看守所的次数也不少。但这些罪名都谈不上严重，每次都只关个十天半月，对他来说似乎不痛不痒，出来以后又一切照旧。

    “警察都拿他没办法。”陆晨说。

    沈玥草草地把所有资料翻完，心中的疑惑仍未消除。

    她不认识这人，也从未招惹过他。他势力所在的圈子处于鱼龙混杂的城乡结合部，而她工作、生活的地方，在全市警力最强的市中心，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