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许绍城

    等他们俩都坐好，陆昀烨开口：“明天，我们的船就要到港了。”

    他提到的船，正是之前帮着许泽瑞运载毒品，被他们临时叫回去的那一条。

    陆昀烨费了不少劲才抓住内鬼。他没对对方用私刑，也没将人交给警察，甚至免除了所有的惩罚。

    他的要求只有一个：继续和许泽瑞联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们把原本要私运到国内的货物全都换成了面粉——走私面粉算不上大罪，更何况他们还把这批面粉连着其他货物一起报给了海关。

    许泽瑞虽不能因此而获刑，但他那批货提前付了全款，如此一遭，几千万的资金全都付诸东流。这个亏空若堵不上，他挪出去的公款没法及时填补回去，进监狱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听说你两个叔叔都被抓了跟这事儿有关系吗”陆昀烨眉心微蹙，神色之中有几分担忧。

    尽管他不认为许绍城会做这种打草惊蛇的事，可万一……

    “没有。”许绍城的答案立刻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那两个叔叔被抓，是因为嫖|宿幼女。”

    这个新闻前不久一直被挂在头条，引起了数亿人的讨论，还因此刮起了一股对现今实行的法条的批判。

    陆昀烨大约是没怎么关注国内的新闻，才会不知道。

    “嫖|宿幼女”陆昀烨吃惊地瞪圆了眼，像是觉得荒谬。

    事实上，当许绍城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内心的震动与他差不了多少。

    许绍城一直都知道自己那两个叔叔私生活混乱，比许泽瑞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向来都听之任之，毕竟你情我愿的事，谈不上触犯法律，而道德的谴责对于他们来说狗屁都不是。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如此的没有底线。

    “是的。”许绍城的声音沉下去。

    “他们是真的……做了那种事情，还是被你……”陆昀烨审视着他，灼灼的目光十分锐利。

    “真的做了。”许绍城诚实回答。

    但会被曝光出来，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张照片。

    为了不让沈瑶再做出伤害沈玥的事情，许绍城派了人时刻盯着她。他知道她回沈家求助，也知道她被沈淼带走。

    但沈淼并没有把沈瑶带回家。

    沈淼这么些年依附着沈鑫，开了一家小型的模特公司。说是“模特”公司，实际上就是个“妓|院”。沈淼担当的是“老|鸨”的角色，凭借沈鑫的人脉，把签下的小模特介绍给大公司的老板，从中获取丰厚的酬劳。

    她带领着手底下的小模特们混迹于京市的各大高级会所，在圈内小有名气。甚至曾有合作公司的老总为了讨许绍城的欢心，为他“定制”过沈淼公司的服务——当然，最后被许绍城拒绝了，合作也因此而黄掉了。

    沈淼带走沈瑶，打的也是让她去接|客的主意。




319 与星星见面
    沈瑶毕竟是在糖蜜罐里泡大的大小姐，从小受尽了关爱、养尊处优，心思相比起同龄的女孩子，很多时候没有那么复杂——她这一辈子的心眼，恐怕全都用在了沈玥的身上。

    在她的眼里，沈淼不过是个长年跟在沈鑫身后低声下气、摇尾乞怜讨一口饭吃的废物姑姑。这废物姑姑得了自己家里这么多好处，如今也该到报答的时候了。

    因此，她跟着沈淼走的时候，一点儿疑心也没有起，事情也按照她料想的那样在发展——

    她住进了高级酒店，拥有了一堆漂亮的衣服、昂贵的化妆品，过着吃完了睡、睡醒了继续吃的美好生活。

    然而，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三天。

    三天后，她正式跨入了“地狱”。

    每一天晚上，许绍城都会收到关于沈瑶近况报告的邮件。

    在跟着沈淼走后的最初三天，她一直待在酒店房间里，哪儿也不去。

    进入她房间的人除了沈淼，就是酒店负责送餐的服务员。

    许绍城差一点儿以为，沈淼是真的关心这个侄女，要担负起替自己大哥抚养女儿的责任。

    三天以后，他收到的邮件内容却发生了变化。

    沈瑶终于出了门，由沈淼领着，去了一家私密性极高的会员制会所。

    这家会所许绍城谈生意的时候去过几次，会所老板曾特意过来包厢敬酒，并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许绍城只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就同意了放他的人进去。

    沈瑶的生活，许绍城都是从照片里看到的——

    每天晚上，她都会被带到那家会所，有时候陪一个客人，有时候陪两个。

    那些客人在商界的地位都不低，但多数这样的人，都上了年纪，有的还肥头大耳、猥琐油腻。

    尽管沈淼把沈瑶打扮得光鲜亮丽，可时间一长，再昂贵的化妆品都掩盖不了她差到极致的气色。

    她的面颊深陷，两眼无神，犹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就在飞美国的前一周，许绍城得到消息：沈淼带沈瑶去了一趟私人的小诊所。那诊所跟沈淼大概有点关系，她公司的“模特”生病了，都是去那里看的。

    至于看的病嘛……多是难以启齿的。

    许绍城并不关心沈瑶的身体状况。

    干这一行的人，得性|病——乃至于艾滋的概率极大，沈瑶从前还跟许泽瑞在一起的时候，身体早就被他整垮了。

    许绍城一点儿也不怀疑，她会凄惨地死去。

    更重要的是，在那个当口，他恰好正忙着为他两位叔叔的入刑添一把火——

    他在手下发来的沈瑶的照片里，眼尖地发现了角落半张模糊的脸——那是他二叔的脸。

    许二叔出现在这种地方，许绍城无疑是意外的。他多留了个心眼，另派了一队人去盯着他二叔，便叫他发现了他两个叔叔私下里令人作呕的一面。

    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顺着这条线索，挖出了一个专门组织幼女卖|淫的公司。

    这是一个足以立功的大案，许绍城做了个顺水人情，交给了李队，又找了媒体曝光这家公司的恶劣行径——当然，他两个叔叔的照片也都“不小心”的出现在了新闻当中。

    “嫖宿幼女”在哪儿都是重罪，这事儿闹到了媒体那里，也就等同于人尽皆知。网友们群情激奋，上面为了安抚人心，自然对这个案子前所未有的重视。

    许二叔、许三叔二人上了新闻，又被人扒出了身份，便成了最显眼的靶子。

    许家家大业大，无论在哪个领域都有自己的人脉。可这一回，他们托了许多关系，送了近百万的礼，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保他们。

    ——上头有命令：这两个人，一定要严办。

    陆昀烨听完前因后果，看着许绍城的眼神之中，又多了一丝赞赏。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许绍城，确实是他见过的人中，最配得上沈玥的一个。

    甚至于，相比起陆晨，许绍城更适合做他的接班人。

    ——只是这些，他不能叫许绍城知道。

    否则这小子尾巴得翘到天上。

    “行了，没别的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陆昀烨佯装不耐烦地挥一挥手，“我要工作了。”

    陆晨看一眼手表，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陆总，快到午饭时间了，要不，留许总一起吃顿饭”

    “你还有时间吃午饭”陆昀烨不满地瞪他，“昨天让你交给我的财务报表，怎么还没看到”

    “抱歉陆总，我还没做好。”陆晨在心中叫苦不迭。早知道会被连坐，他怎么都不会帮着许绍城说话。

    许绍城也没有留下来吃午饭的打算。

    他早就跟星星约好，今天要去接他放学，之后两个人再一起吃饭。

    星星就读的幼儿园距离这里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算上路上堵车的时间，他现在出发，恰好能够赶上星星放学。

    向陆昀烨与陆晨告辞，许绍城打了辆车，直奔星星的学校。

    城区堵车的状况并不如他想象的严重，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幼儿园才放学。

    因为不知道星星所在的班级，许绍城没有像其他的家长那样直接进到教室里去，而是站在楼下的操场上，等着星星出来。

    饶是在这个白人占了大多数的学校里，许绍城的身材在所有的家长中也算得上高大，亚裔的面孔也分外的出挑。

    所有人从他的身边经过，总会回过头来多看他几眼，许多女性还露出了花痴爱慕的表情。

    许绍城早已对外来的目光免疫，不论对方投注的是何种的情绪。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星星出来必经的楼梯口，视线在每个单独出现的男孩子脸上逡巡，生怕漏看了一个。

    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闯入了他的视线。

    许绍城无表情的脸上有了一抹浅淡温柔的笑容，也令更多的人为他驻足。

    星星也在四下里找他。

    在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星星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眼里仿佛盛满了灿烂的星光。

    “爸爸！”他大叫一声，迈着小短腿，朝着许绍城飞奔过来。



320 星星的由来
    星星比上次见面时长高了一些，也壮了一些，这一下撞得许绍城往后退了半步。

    但幸好，他还是稳稳地把星星抱了个满怀。

    “爸爸！”星星的手臂缠上了许绍城的脖子，小小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许绍城轻应一声，转了个身，抱着他往外走。

    “肚子饿不饿”许绍城问。

    星星点了一下头，一双眼睛亮亮的，满含着期待：“我想吃爸爸做的菜！”

    ——这是许绍城在来之前，就与他约好的事情。

    “好啊！”许绍城欣然应允。

    酒店套房没有厨房，许绍城便跟着星星回了家。

    这套三室的公寓是沈玥与魏婷合资买的，月供也是两人一起在付。房子的地段不错，距离星星就读的幼儿园只有几百米，附近是大片大片的商业街。虽然人流量大，但因为楼层高，也听不到什么噪声。

    星星很有主人的样子，一进门，就给许绍城拿了拖鞋。

    “抱歉爸爸，家里只有这个——”

    因为害怕麻烦，又担心星星会不适应，沈玥与魏婷从不请人过来做客，所以整间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的日常用品。

    以至于星星翻遍了整个鞋柜，都没找到一双备用的男士拖鞋。

    许绍城盯着他手里提着的那双粉色棉拖，一时有些犯难。

    “这是我妈妈的拖鞋！”星星知道他洁癖严重，赶忙解释，“我干妈上个星期刚把家里的拖鞋都洗过一遍，我妈妈的没人穿过，一点儿也不脏！”

    许绍城自然不会嫌沈玥脏——哪怕是她穿过的，他也不觉得脏。

    他会犹豫，只因为这拖鞋太过少女，与他的风格格格不入。

    但也没有别的选择。

    “没关系。”许绍城揉了揉星星的短发，将拖鞋换上。

    沈玥的脚要比他的小上许多，他几乎有大半个脚跟都露在拖鞋外头，走起路来不得不微踮着脚，姿势格外滑稽。

    星星领着他参观了一遍房子：“这是客厅，这是餐厅，那是厨房。”

    许绍城草草地扫过，公寓的装修是偏文艺的清新风格，粉嫩的红黄蓝三色不断地出现，与时下流行的所谓“s风”如出一辙。他并不认为这是沈玥的审美，一问星星，果然大到设计小到摆件，全都由魏婷亲自操刀。

    “这是我干妈的房间。”星星指着离客厅最近的那间房，无知无觉地拆魏婷的台：“里头比较乱，我们就不进去看了。”

    再往前走两步，到了第二间房。

    “这是我的房间。”星星蹦蹦跳跳地把门打开，热情地把许绍城拉进去。

    他房间的墙壁上全是五颜六色的卡通图案，许绍城盯着仔细看了一阵，还认出了几个超级英雄。

    “等等！”星星蹬掉拖鞋爬上飘窗，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原本明亮的室内立即暗得透不进一丝的光。

    “铛铛！”许绍城正发着懵，忽然听到星星兴奋地大喊，“看！”

    他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暖黄色的灯光充满了房间。

    许绍城抬头，看见头顶被刷成了深蓝色的天花板上，点缀着几颗星星模样的大灯。而在大灯的周围，是一片用金粉画上去的闪闪亮亮的银河。

    “这都是我妈妈给我画的！”星星骄傲地炫耀着，“我干妈说，那个时候我妈妈工作特别忙，但她只要有时间，都会来这边给我画星星！”

    许绍城的眼前已经浮现出了一幅画面：瘦小纤弱的女人独自站在梯子上，一手端着颜料板，一手握着画笔，专注地在天花板上涂涂画画。

    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应该是开心的吧！

    就跟现在看着她的“作品”的他一样。

    只不过，他比当时的她，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你妈妈很喜欢星星”许绍城艰涩地开口，嗓音比先前低沉沙哑，“我是说……天上的星星。”

    她给儿子取名星星，又费了许多工夫来布置这间房，若不是因为喜欢，他想不出其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