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许绍城

    说笑声戛然而止。

    女同事们一面为她让路，一面避着她的视线左看看、右摸摸，生怕把心虚表现得不够明显。

    judy仔细地观察了半晌沈玥的表情，见她毫无异样，便理所当然地认定她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

    “咖啡还没煮好，我们都在这儿等着呢”judy主动与沈玥搭话，语气亲昵得好像两人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噢。”沈玥礼貌性地应一声，“那我一会儿再来。”

    她作势要走，胳膊却被judy拉住。

    “这咖啡是你自己要喝，还是小陆先生要喝啊”judy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马克杯，眼底有嫉恨的光芒一闪而过。

    沈玥顺着judy的视线看过去，几乎立刻了然——

    这马克杯是昨天陆晨给她用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批发”的，跟他桌上摆的那个一模一样。

    所以又让judy误会了。

    不过她也没特意去解释。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这群同事只会觉得是欲盖弥彰。

    “我自己喝的。”她说。

    judy捏着她胳膊的手指似乎加重了力道，面上却仍笑着示好：“那你把杯子放这儿吧，等下我给你倒了送过去”

    沈玥看着她虚伪的笑脸，心里有点发毛。

    这咖啡就算judy愿意倒，她也不敢喝。

    万一加了料——

    “谢谢，不过不用了。”沈玥把杯子紧紧抱在怀中，扯了扯嘴角，“这一壶应该都不够你们分，我等下一壶。”

    公司的咖啡机不大，一壶最多只能倒出五杯。

    现在在茶水间里的人，比五个还要多出两个。

    她本来以为这个借口可以搪塞，然而judy并不肯轻易地放她走。

    “没关系，我们每人少倒点，能再匀出两杯来。”judy说着，就要上手来抢她的杯子。

    沈玥被judy拽着胳膊，一闪身没能躲过。judy成功把杯子从她的手里夺走，之后不知道是真的没拿稳还是故意为之，只听得“啪”的一声，精致的马克杯重重的砸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陶瓷碎片落了满地，女同事们尖叫着散开。

    就连始作俑者judy，都退出了将近半米。

    唯独沈玥一人，在片刻的怔愣过后，蹲下身去捡起大块的碎片扔进垃圾桶。

    “对不起啊shen我手滑了。”judy嘴上道着歉，幸灾乐祸的笑容却一点也不加掩饰，“你这杯子在哪儿买的我去给你再买一个吧！”

    沈玥怄到吐血，但毕竟是要继续相处的同事，不能真的撕破脸。

    “没关系。”她仍努力维持着假笑，不让自己的怒气泄露分毫，“我去找保洁过来清理一下，你们注意一点，不要碰到了。”

    楼层的保洁统共只有一个，此刻正在陆晨的办公室门前打扫。

    沈玥去叫她的时候，陆晨恰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茶水间怎么了”他好奇地顺口一问。

    “我刚不小心，把你送我的杯子摔碎了。”沈玥不想把事情闹大，故意隐去了真相，“你这儿还有新杯子么我口有点儿渴，想倒杯咖啡喝。”

    “马克杯没了，有个没用几次的保温杯，洗得挺干净的，你要不嫌弃的话，先拿去用着，我明天再给你买个新的。”陆晨说。

    “行。”沈玥没那么严重的洁癖，他都说洗干净了，她自然不介意。

    陆晨把自己崭新的保温杯借给了她。

    沈玥估算着时间，再一次去到茶水间。

    杯子碎片已经被保洁处理掉了，女同事们也都消失不见。

    她等咖啡煮好，给自己倒上一杯，一边小口地啜着，一边往外走。

    在门口，她又碰到了judy。

    judy手里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次性纸杯，见到沈玥，惊讶地睁大了她那双涂满了彩色眼影的眼睛。

    “我正准备给你倒咖啡呢！”她嗔怪道，“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沈玥笑笑，“你有心了。”

    judy把纸杯捏瘪，扔进垃圾桶，陪着沈玥一起往座位走。

    “你这个保温杯，我看到小陆先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她状似不经意地说。

    沈玥不遮不掩：“这就是小陆先生借给我的。我杯子摔了，他刚好有多余的。”她说完，故意当着judy的面又喝了一大口，满意地看到judy的笑容僵在脸上。

    “对了，shen，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judy生硬地转移话题：“皇后大道新开了一家餐厅，我们约好过去尝尝，你要不要一起”

    沈玥不知道她口中的“我们”究竟有谁。

    但不管有谁，她都不去。

    “没时间呢！”沈玥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明天要给小陆先生做汇报，回家得整理资料，完善一下t。”

    “啊……”judy似乎很遗憾，“那好吧。等你改天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去一次。”

    “好的。”沈玥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下次要找什么理由拒绝。

    中午。

    沈玥与aria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她的脚不像昨天那么疼了，自然没有再让人帮忙带饭的道理。

    坐在食堂里，沈玥能够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无数道视线，让她如同芒刺在背，以至于原本美味的食物吃在口中都成了嚼蜡。

    她不知道自己在公司里竟已“出名”到了如此地步。

    她大致能够猜到，那些人认识她是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听闻了她的哪些“传说”。

    aria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窘境，体贴地询问：“要不我们重新打一份饭，带到楼上去吃”

    沈玥拒绝了她的好意：“没必要。”

    但在众多人的“监视”下，她们俩都不怎么吃得下。

    满满的一盘食物，沈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刀叉。

    aria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她们俩饿着肚子上楼，窝在工位上，可怜巴巴地分食aria几天前忘在抽屉里的一小袋苏打饼干。

    陆晨吃完了饭，从陆昀烨的办公室里出来，恰好撞见这一幕。

    “你们俩这是在食堂没吃饱，还是压根就没吃”他问。




393 真乖
    aria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口中，转开头去回避他的问题。

    沈玥对陆晨少了aria的那分畏惧，所以能够从容应对：“食堂人太多了，我懒得排队，就又拉着aria一起上来了。”

    陆晨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定了两秒，最终对aria说：“从明天开始订四份午餐，你们俩也在楼上吃。”

    aria连忙点头答应：“好的！”

    她的嘴里仍塞着未咀嚼完全的饼干，说话时碎屑滑进气管，呛得她不停咳嗽。

    陆晨看得皱眉，从钱包里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递给沈玥：“你们俩午休时间延长两个小时，去附近找家餐厅吃饭吧，我请客。”

    沈玥拒绝了他的卡，但没拒绝他给她们延长午休时间的提议。

    蓝星大厦地处维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附近有名气的餐厅扎堆。

    沈玥经aria的建议从中选择了一家，两人挑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

    “shen。”此时此刻远离了陆晨，aria才放任自己问出心中的困惑：“你为什么不跟小陆先生说实话小陆先生一定不会不管的，不是吗”

    “没有用。”沈玥停下翻着菜单的手，勾起一个无奈的笑，“小陆先生出手，也只能让大家不在明面上讨论，他们背后怎么说，谁也控制不了。”

    “那倒也是。”aria点点头，又放松地笑起来：“不过以后你不用下去被他们围观了，他们的看法也影响不到你。”

    沈玥没忍心告诉她，总裁办才是流言的中心与重灾区。

    “是啊。”沈玥应和着，“我专心工作就好，别的事情和我无关。”

    远离了严肃的工作氛围，aria也变得活泼了许多，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对了shen……”她突然娇羞，脸上飞起两抹红霞，“你们家那个司机……他有女朋友吗”

    沈玥用了半分钟的时间才反应过来aria口中的“司机”究竟指的是谁。

    “他啊……”看到aria期待的眼神，她心里竟有点儿发酸，胸口好似有一口气堵住，胀胀的格外难受。

    迟疑片刻，她低头作答：“有女朋友了。”

    “啊……”aria的失望全写在了脸上，“也对，像他那种顶级的帅哥，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沈玥“呵呵”干笑两声，心虚地端起水来喝了一口。

    沈玥与aria重新回到总裁办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工作开始了一个多小时。

    没人见着她们离开，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有同事好奇地问：“你们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aria冷漠地答：“去帮大陆先生办了点事情。”

    ——把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挡开。

    “shen！”一个男同事叫住沈玥，“刚才前台上来送快递，有人给你寄了箱东西，你不在，我帮你收了，放你桌上了。”

    “好的，谢谢你。”沈玥笑着应道，心里却疑惑：她刚换的工作，知道的人极少。而在知道的那几个人里头，没有人会给她寄东西——就算真的有东西要给她，也完全可以当面。

    她快步走回到自己的工位，办公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纸箱。

    纸箱不大，大约三四个鞋盒堆起来那样大小，用透明胶带封了口，却没看到贴在表面的快递单，只有一张简陋的便利贴，上面是手写的她的名字以及所在部门。

    便利贴上的字体她很陌生，压根看不出是出自谁手。

    她没多纠结这个问题，直接把胶带撕开。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胶带好像被人撕过又粘上，因此她拉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阻力。

    她不知道这是寄件人自己的失误，还是送来以后被其他人拆过。

    把撕下来的胶带扔进垃圾桶，她打开纸箱。

    纸箱里装的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有绑在椅子上撑住后背的靠垫，有方便午休的颈枕和小毯子，还有补充能量的小零食，以及——一大包板蓝根。

    在看到板蓝根的瞬间，沈玥就猜到了送这些东西的人是谁。

    她急忙从抽屉里摸出信息与未接来电一起跳出来。

    电话是许绍城打来的，信息也是他发的，时间都是一个小时以前——也就是她和aria外出吃饭的时候。

    他说他在楼下，给她送了东西过来，让她下去拿。

    大约是看她太久没有回复，他最后又发了一条，说把东西放前台了，一会儿应该会有人给她送上去，让她拿到以后给他发个消息确认一下。

    沈玥立刻编辑微信回复：“东西收到了。”

    想了想，她又问：“纸箱上的胶带，你粘上去以后有撕下来过吗”

    许绍城可能是在开车，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回：“没有，箱子封好我就没动过了。”

    “怎么了箱子被人打开了吗”

    担心丢东西，他还给她发了个清单：“箱子里装了这些东西，你看看有没有被人拿走。”

    沈玥仔细清点了一下，清单上的每一样都与她收到的能够对上。她稍稍放了点心，同时又很迷惑，猜不到那人开她箱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得知东西没丢，许绍城也安心了许多。

    他叮嘱她：“现在是流感高发期，别忘了喝板蓝根。”

    美国的流感每年都特别严重，高发期患病的人最多能有几百万，致死的也有好几万。

    这边的药店里没有板蓝根售卖，沈玥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买来的这么大一包，在感到神奇的同时，又有那么些负担——她不爱喝这种掺着苦味儿的药。

    “好吧。”沈玥皱着脸勉强敲下这两个字，咬着下唇点击发送。

    怕她只是随口敷衍，许绍城特意强调：“一会儿喝的时候给我拍个照。”

    沈玥一惊，把已经锁进抽屉的板蓝根又重新拿出来，不情不愿地拆开一包倒进保温杯里，然后去茶水间接水。

    茶水间里还有别的同事，闻到板蓝根独特的“香气”，都纷纷捏着鼻子躲开，脸上满是嫌弃。

    对此，沈玥全都视而不见。

    回到座位，她举起手机对着杯内深褐色的液体一顿拍，喝药的时候甚至还拜托aria帮她拍了个小视频。

    她的此番举动换来的是许绍城一个愉快的表情，以及充满宠溺感的两个字：“真乖。”




394 白莲花
    沈玥只瞥了一眼就把手机塞回了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