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玥许绍城

    ——比从前跟着赵建恒回家去见家长更不自在。

    “小玥，快过来坐！”人群正中的一位中年贵妇满脸堆笑，冲着她招了招手，又往旁边挪了挪，硬生生空出了一个半人的座位。

    许绍城小声地提醒沈玥：“那是我妈。”

    沈玥忙挽了一个甜甜的笑，走过去叫一声：“妈。”

    许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过她的手，应得格外大声：“哎”

    沈玥勉强挤着在她身侧坐下，许母盯着她看了又看，关切地问：“绍城说你生病了，早上还去了医院，现在好点了吗”

    沈玥点头：“好多了，谢谢妈关心。”

    许母佯怒地瞪她一眼，“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妈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沈玥一怔，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毕竟这种“应该”的事，她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来都没有做过。

    侧边的另一位贵妇——看她坐的位置，应该是许泽瑞和许泽洋的母亲——出了声：“大嫂你可算是得偿所愿了！盼儿媳妇儿盼了这么多年，绍城今天终于给您带回来了！”

    “是呀！”许母始终乐呵呵的，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沈玥身上，一刻都不曾移开。

    “小玥，你肚子饿了没饿了的话，我让厨房现在就开饭！”

    许母的热情叫沈玥受宠若惊。

    看一眼旁边不动如山的众人，她急忙摆手：“没有没有！”

    坐在许母另一边的许父直接拍板：“吃饭吧，大家都等很久了。”

    他一起来，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许母牵着沈玥往餐厅去，路上还不停给她介绍：“这是你二叔，这是你二婶，这是三叔……”

    介绍到秦凉月的时候，许母说：“这是泽瑞的媳妇儿，凉月。”面上无任何异状，大概是并不知晓许绍城与秦凉月过去的那一段。

    被点到名的秦凉月停下脚步，冲着许母笑了笑，走过来挽住她的另一边胳膊，撒娇一般地说：“我和沈玥昨天在爷爷家里就见过啦是吧沈玥”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沈玥勾一勾唇，附和道：“是。”

    许家的餐厅很大，与普通人家的客厅不相上下。

    大概是为了方便大家族聚餐，他们家用的是长条状的西餐桌，摆在两边的椅子加起来将近二十把。

    许家的三个大家长坐在上首，紧接着是三位夫人，再是小辈。

    沈玥的座位在许母与许绍城之间，而许绍城的另外一边，恰好就是秦凉月。

    她看得清清楚楚，许绍城刚一落座，秦凉月就拉开了他身边的椅子。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偏偏除了她以外，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察觉到。

    沈玥是第一回来，又是新媳妇，餐桌上众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对她进行了轮番的问题轰炸：

    “你是哪里人呀”

    “你家住哪里呀”

    “今年多大啦”

    “做什么工作呀”

    “父母是干什么的呀”

    ……

    沈玥头一次领教到了其他人口中“七大姑八大姨”的厉害。

    她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他们所有的问题，却在“父母”这里卡住。

    她向许绍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想让他帮忙解围，他却跟没看见一样，在秦凉月的拜托下帮她夹了她够不到的鸡腿。

    沈玥捏紧了桌布，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开。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我父母早逝，我从小在表姨家里长大。至于我表姨，是以前很有名的女演员谢莺。”




155 先给凉月
    “谢莺”的名字，稍微年长一些的人都听说过。

    只不过许家的几位长辈并未像其他的普通人一样露出惊喜的表情，相反，许绍城父母的脸色瞬间黑了好几个度；他的两位叔叔紧绷着脸，用拳头抵住唇角，以遮掩扬起的弧度；两位婶婶则要做得明显一些，干脆低下了头去窃笑。

    他们的反应出乎了沈玥的意料。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慌乱之中，双手握得更紧。

    “还真巧嘿！”许泽瑞打破了这一片难熬的寂静。他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语气也是嘲弄的成分居多：“绍城当年……”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许父打断：“泽瑞！”

    许父声音冷沉，不怒自威。

    许泽瑞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识趣地住了嘴。

    许母立刻跟着转移话题：“小玥，你这么瘦，得多吃点儿”

    她不停地往沈玥的碗里夹菜，沈玥有点怀疑，她可能是想借机堵住她的嘴，以免她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因为这一个小插曲，这一顿饭吃得不算愉快。

    在那之后，桌上几乎再没什么人说话。

    饭后，一群人又重新回到了客厅。

    沈玥依旧紧挨着许母而坐。

    佣人端了水果过来，各种各样的，装了几个果盘。

    沈玥爱吃草莓，从佣人端着果盘出现，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往草莓那边飘。

    许母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招呼佣人：“把草莓放到小玥跟前。”

    然而佣人走到半路被许绍城截住：“先照顾客人，给凉月吧。”

    秦凉月讶异地睁大了眼，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不用不用！”她连连摆手，“给沈玥吧！她今天第一次上门，更需要照顾！”

    她表现得格外温柔体贴，沈玥却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得意与挑衅。

    许绍城干脆从佣人手里拿走果盘，直接放到了秦凉月的手中。

    “你不是最喜欢吃草莓”低沉的声音分外柔软。

    秦凉月一张脸羞得通红，眼中笑意明显。

    她低下了头，没再拒绝他的好意。

    “谢谢。”她轻声说。

    沈玥冷着脸看他们表演，在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不要脸”。

    就算她与许绍城的婚姻是假的，秦凉月与许泽瑞总归是真的吧

    他们俩暧昧得那样旁若无人，许泽瑞居然也跟着视而不见。

    几位长辈的脸色倒是变得有些难看，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们。

    真是毁三观。

    许母出来打圆场：“小玲，再去洗一盘草莓出来给小玥！”

    沈玥阻止道：“不用麻烦了，我吃别的就好。”她一边说一边倾身拿起了一瓣橙子。

    那一盘草莓秦凉月也没独占，吃了几个以后乖巧地放到了茶几上让大家分享。

    沈玥却没伸过一次手。

    许绍城的二叔、三叔两家人坐到八点半，都自觉地起身告辞。

    送完客回来，许父对许绍城说：“跟我去一趟书房。”

    听那语气，不像是什么好事。

    许母也带着沈玥上了楼。

    她推开一扇房门，给她介绍：“这是绍城的房间。”

    房间的装修风格跟许绍城在海市的家完全不同，整个色调偏暖，跟这栋房子倒挺一致——一看就是许家父母的手笔。

    “他住到大学才搬出去，后来就回来得很少了。”许母的脸上现出些许的惆怅，“你也知道他的洁癖有多严重，屋里的东西不肯让别人碰一下。他走以后，这间房都是我亲自打扫。”说到这里，她爱怜地看向沈玥，问：“你跟他住一起，很辛苦吧”

    沈玥笑一笑，说：“还好。”

    他们俩并不住同一间房，她很少会碰到他的私人物品。

    而家里的卫生每天都有钟点工来打扫，压根不会在这方面产生矛盾。

    “那就好。”许母松了一口气，“我老担心他因为这破毛病娶不到媳妇儿！”

    沈玥继续抿唇微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许母领着沈玥参观许绍城的房间。

    这里到处都是他小时候的痕迹。

    每拿到一样东西，许母都会详细地给沈玥讲述其中的故事：

    “这是绍城从小学开始获得的奖状。他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从来都不需要我跟他爸操心。”

    “绍城初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突然迷上了拼模型，没日没夜地拼了这么一柜子，我看家里太多了，要送一些给他的弟弟妹妹，他还跟我大吵了一架。”

    “绍城的兴趣爱好很多，尤其喜欢运动。跆拳道、摔跤、搏击，这些他都学过，段数还不低。”

    ……

    “哦这本相册——”许母踮起脚，从许绍城的书柜最顶层取下一本相册，兴奋地招呼沈玥：“小玥快来看！”

    她们俩并排靠着书柜站立——许绍城的房间里除了一把椅子再没有其他可坐的东西，而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坐乱他的床。

    许母翻开相册。

    第一页是许绍城刚出生时的照片，小小的一个，一张脸皱巴巴的，压根看不出五官。

    第二页是他满月，接着百天……

    所有的照片都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随着许母的翻动，沈玥也跟着见证了许绍城成长的过程。

    最后面的几张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的是五年前，全都是许绍城和他三位堂兄弟的合照。

    而其中一张，多了一个秦凉月。

    她站在许绍城与许泽瑞中间，被许泽瑞揽着肩膀，笑得开心又羞怯。

    旁边的许绍城，则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头，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

    见沈玥一直盯着这一张照片看，许母自然也想到了不久前因为草莓而起的争端。

    “小玥，你不要多想啊！”她帮着许绍城解释，“绍城和凉月只是朋友，他们俩曾经有一段时间关系比较好，不过在凉月嫁给泽瑞以后就渐渐疏远了。绍城这个人，看着挺冷的，但只要是他认定的朋友，他就会对人家掏心窝子的好，他对凉月也是这样。今天的情况……凉月毕竟是客人，所以绍城才会把草莓先给她。”

    “我知道。”沈玥挽住她的胳膊，安慰她说：“妈，您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156 活该遍体鳞伤
    早先不合时宜的酸涩已经被她从心中剔除。

    沈玥重新摆正了心态：她不过是许绍城雇来应付父母催婚的工具罢了，无论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样的过去，都跟她没有关系。

    许母在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些心疼，“小玥，绍城那孩子……心里想的什么从来不喜欢说出口，常常会遭人误会。你多担待、理解一下他，要他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妈替他对你说句‘对不起’。”

    沈玥努力笑得轻松，“他没惹我生气。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否则也不会同意嫁给他了。”

    “那就好。”许母拍了拍她的手，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绍城娶了你这样善解人意的老婆，真是他的福气！”

    没一会儿，许绍城就从许父的书房回来。

    一开门，看到沈玥和许母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他有点意外。

    “你们在做什么”他挑眉问，语气称不上和善。

    “我带小玥来你房间，顺便给她讲讲你小时候的事。”许母说。

    许绍城在房里扫视一圈，忽的皱起眉来，“您又乱翻我东西了”

    “我没翻！”许母否认得很快，“就只是拿出来给小玥看了一下，又原样给你放回去了！”

    许绍城抿紧了唇，似乎对她的行为很不满。

    “嗯……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要跟你爸说，我先出去了，你们俩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许母害怕许绍城发火，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留下沈玥一个人与许绍城大眼瞪小眼。

    许绍城关上房门，问沈玥：“我妈都给你讲什么了”

    沈玥垂眸，“没什么。”

    许绍城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最终什么都没问的移开了视线。

    “今天我们俩睡一间房。”他说。

    沈玥既然决定要来，自然也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许绍城的床很大，他们俩各睡一边，中间还能空出一个人的位置。

    “哦。”她低声应道。

    许绍城拉开衣柜的门，从里面取出一套睡衣递给沈玥，“家里没有适合你的衣服，你穿我的睡衣将就一下，明天早上我让人去给你买新的。”

    沈玥将他的睡衣抱在怀里，说了一句“谢谢”。

    “你去洗澡吧。”许绍城又说。

    他的房间里有单独的浴室，因他难得回一次家，所有的东西许母都给他准备的全新的，沈玥也能直接使用。

    她洗完澡，换上许绍城的睡衣，把过长的袖子和裤腿往上卷了又卷，才勉强露出自己的手腕和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