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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江淘

    待两方人员全部下马跪地,李曜刷地展开敕书,用她最嘹亮的声音朗读了一遍。

    音落,四周顿时哭声四起。

    冯立等长林军将士全都泪流满面,正如薛万彻一样,他们为回报太子的恩惠,已然尽到了自己的最大努力。

    程知节和张士贵两个大老爷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为他们劫后余生而痛哭流涕。

    除了李曜,只有一人没有哭。

    李世民的眼里一滴眼泪也没有,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曜,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似乎心中有着无数的问题,但李曜等了好半晌,才听他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曜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二郎误会了,我没有救你,而是为了拯救这个天下。”




第三百二十章 剪草
    龙首原上血气弥漫的时候,长安城内依旧是一片祥和。

    永嘉坊一座古朴老宅的书房里,一个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提着一管毛笔,在一张宣纸上挥毫泼墨,只片刻工夫,四行龙飞凤舞的好字便跃然纸上:“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老者把毛笔往云纹石笔山上一搁,信手拿起他的青花印章,在朱砂中蘸了蘸,往那宣纸一角用力地按了一个大红印虞世南。

    房中除了虞世南,还有两位气定神闲的中年秀士围在书案前捋须观摩,正是“玄武门之变”的主策划者房玄龄与杜如晦。

    待纸上墨汁稍干,房玄龄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墨痕,目光从字迹上逐个扫过,随即直起身子,对虞世南点头赞道:“虞主簿书法之精妙,直教玄龄高山仰止,佩服不已。”

    杜如晦似已看得痴了,许久才出声道:“这首诗以蝉自况,物我互释,简练传神,虞主簿真是别有慧心啊!”

    “呵呵,玄龄、克明过誉了。”

    虞世南听得房杜二位粉丝一通赞美之词,心情相当愉悦,手揽尺长白须,向房杜二人笑揖道:“说起来,二位皆是筹谋帷幄、经纶霸图的王佐之才,将来必为扬名立万的贤相,老夫也就会些舞文弄墨的本事,与二位相比,实不及也。”

    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二人知道此刻秦王正依照他们制定的计策创造历史,而他们只不过是在这个事先约定的地方,等待皇宫里传来成功的消息,不由彼此会心一笑,齐齐向虞世南拱手道:“承蒙虞主簿谬赞,我等愧不敢当。”

    主宾相谈正欢,一个书僮忽然走了进来,向虞世南汇报道:“府门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是两位客人的朋友,说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入府面见两位客人。”

    “十万火急”

    房杜二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口中几乎同时发出了一声惊疑。

    虞世南不由得看向房玄龄与杜如晦,纳罕道:“此人是……”

    房玄龄肃声道:“知道我们此刻会在这里的人,只有一个。”

    杜如晦一字字地接口道:“长孙无忌。”

    虞世南心中一凛,他虽为天策府主薄,却没有参与秦王发动政变前的密谋,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何事,可他一听这名字,顿时就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气息,遂忙不迭地对书僮说道:“速速将人请进花厅,我们马上就到!”

    书僮飞跑而去,虞世南、房玄龄、杜如晦也立刻起身前往花厅,虞世南虽然是名满天下的书法大家,但品秩不高,只是从五品下的官儿,由于唐朝律法对士庶宅第的面积有着严格的等级规定,所以他的宅子并不大,三人从书房到花厅,步履匆匆很快就到。

    片刻之后,穿着一身庶民袍服的长孙无忌快步走进花厅,虞世南瞧他满头大汗,赶紧让书僮沏了一壶凉饮,长孙无忌一杯下肚,犹觉不够,便直接抱起瓷壶咕咚咕咚大口豪饮起来。

    这位秦王内兄原本也算是个举止雍容之人,而现在竟作此等市井之态,虞世南看得直皱眉,不由提醒道:“长孙郎中慢些喝,莫要呛到了。”

    长孙无忌却喝得更急了,痛快解渴之后,放下瓷壶,便对房杜二人开门见山地道:“情势危急,须得赶快剪草。”

    “剪草”

    虞世南尚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房杜二人却已神情一紧,齐声问道:“太子和齐王呢”

    长孙无忌用手比划了一下脖子,房玄龄和杜如晦又双双松了一口气。

    虞世南看了却浑身一颤,失声惊呼道:“你是说……他们死了谁杀的”

    花厅里没有人理会这个老人家,杜如晦忙又问道:“既然如此,却不知这危急所为何来”

    长孙无忌突然捞起袖子,现出手臂上包扎的绷带,急声道:“我没时间解释,若迟了片刻,只怕大王连太子都做不成了,克明快安排影杀动手吧!”

    杜如晦知道长孙无忌这人头脑精明而冷静,也从来不开玩笑,赶紧点头道:“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

    ……

    朱雀门街之东,兴道坊的坊墙边。

    几十个身着短褐的汉子正聚在一起闲聊,忽有一骑疾驰而来,转眼便冲到他们面前。

    骑士一副文士打扮,正是杜如晦。

    两个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的彪形大汉立刻迎了上去,杜如晦勒缰驻马,对他们沉声说道:“罗进成,周孝范听令,你们即刻动身,按第二法实行,此法须得费些周章,切记一定要处理干净,否则的话,你们就自我了断,以免坏了上将的大事!”

    罗进成、周孝范齐齐抱拳:“请杜学士放心,属下绝不辜负大王恩德!”

    “好,我等你们消息!”

    杜如晦话不多说,一提马缰,便扬鞭而去,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罗进成表情严肃地对周围的人说道:“报答大王知遇之恩,成就功名的时刻到了,你们可都还记得大王的交待”

    众人齐声应道:“记得!”

    “那就好。”

    罗进成郑重地点了点头,忽然朝大街对面的皇城墙一挥大手:“出发!”

    一群人迅速来到朱雀门,罗进成从腰间抽出一面三角黑旗,冲着门楼上的人摇了摇,便带着手下们径直迈入了这个大唐皇宫的主大门。

    他们沿着承天门大街和横街,先后从门下外省、殿中省、左府的大门前大摇大摆地经过,竟然一路畅通无阻,期间遇到几队禁军士卒,然而这些士卒看到罗进成手中挥舞的黑旗,全都主动为他们保驾护航。

    这些人很快通过长乐门,来到了皇家重地左藏库,一个官员立刻为他们打开了一道库房大门,罗进成和周孝范等人迅速走了进去,待他们再出来时,俱都从市井闲汉摇身一变成了银盔亮甲,持刀执枪的禁军模样。

    紧接着,他们这支“禁军”队伍便一分为二,罗进成领着一队人朝东宫进发,而周孝范则带着另一队人向齐王府直扑而去……

    ……

    ……

    东宫丽正殿里一片哭声,郑观音正强忍着失去丈夫的悲痛,努力安慰着太子李建成的妾室们。

    杨舍娘抽噎道:“郑姊姊,承训下落不明,生死难料,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崔良娣也抹泪道:“我觉得那些鬼面人,八成是秦王的手下,杀了咱们夫君不说,竟连他的侄儿们都不放过,真是太狠毒、太无情了!”

    安陆王李承道侍立在郑观音身旁,看着这些姨母伤心痛哭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想帮着母亲劝她们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不停地叹气。

    郑观音温言道:“姊妹们都少安毋躁,我认为秦王若要杀我们的孩子,断不会使用这种手段,我对他的行事作风还是有些了解的,如果他……”

    郑观音一番话没说完,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顶盔贯甲的禁军将领带着一群士卒,威风凛凛地走到郑观音面前,恭谨地抱拳道:“吾乃左监门府中郎将罗君副,特奉大将军命令,护送东宫诸郡王入禁内,以防不测。”

    郑观音打量来人一眼,见他的打扮和形象不似作伪,凄然摇头道:“你们来得太迟,河东王、武安王、汝南王、钜鹿王早已被人掳走了。”

    罗进成闻言大吃一惊,竟然忘了尊卑男女之分,上前一把揪住郑观音的袖子,声音有如炸雷:“你说甚么!”

    郑观音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一边使劲挣扎,一边连声嗔道:“放肆!快放手!”

    “休得无礼!”

    李承道突然拔剑出鞘,将剑尖抵在罗进成的脖子上。

    可罗进成看向他的目光,却忽然亮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谢主隆恩
    玄武门外,北屯营。

    炙热的阳光下,李曜笔直地站在大营门外,有如一尊雕像,举目眺望着玄武门。

    许久之后,一队车马从龙首原的方向朝北屯营缓缓行来。

    这些车辆满载着长林军和秦王府的伤兵和尸体,夏风一吹,让人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

    李曜见状立刻移步到营门一侧,当先两辆搭着凉篷的马车行至营门前时,也都停到了李曜这边,让后面的车辆先行通过。

    首车上跳下了一个身穿紫色武官袍服的老者,李曜对他问道:“老将军辛苦了,人都找齐了么”

    这位老将军名叫王长谐,乃是李渊在太原初建义军时的六统军之一,他曾跟随李渊左右征战河东,期间袭斩隋将刘纲,履立功勋,因而得封平原郡公,如今担任左武侯将军,统领北屯营驻兵,负责京师外围巡警、烽堠、道路通行等事宜,可以说是深得皇帝李渊信任的禁军元老。

    王长谐走到李曜面前抱拳道:“启禀贵主,臣依秦王提供的信息,找到了六位身着秦王府上等甲胄之人,其中三人战亡,三人重伤昏迷未醒,一人下落不明,臣不认识他们,只有劳烦贵主亲自确认一番了。”

    “好。”

    李曜点了点头,跟着王长谐来到了第一辆车前,车夫掀开车帘,李曜探头一看,就见车篷里躺有三个几乎被包扎成了木乃伊的汉子,不过好在每个人的脸都是露出来的,李曜瞧了片刻,第一眼就认出了曾随她一起战斗过的李孟尝,而另外两人看着都很陌生,显然就是战斗中失踪的刘师立和杜君绰。

    李曜蹙了蹙眉,旋即来到了后面一辆车,这辆车里放着三具尸体,俱都裹着草席,扎得结结实实。

    李曜吩咐道:“我要看脸。”

    车架上一位蒙着白面巾的士卒心领神会,立刻钻进车篷,麻利地解开了草席,随后李曜的目光从三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一一掠过,结果发现全都不认识,但毫无疑问,他们正是李世民对她和王长谐所交代的三个战亡者:独孤彦云、郑仁泰、庞卿恽。

    李曜双眉不由一挑,自问似地说道:“长孙会跑哪儿去呢”

    王长谐走到李曜身边,好奇道:“听贵主所言,难不成那失踪之人便是秦王的内兄,长孙无忌”

    “是啊。”

    李曜扭头看向龙首原,意味深长地道:“此人倒是幸运得很啊……”

    正说着,远处的玄武门突然洞开,一大队人马从宫城里快速奔来,一阵尘土飞扬过后,便抵达了北屯营。

    领头之人看起来四十出头,五官周正,紫袍玉带,颇有贵族气度,李曜虽与之第一次见面,但看清对方的样貌,脑海里马上就有了相关的人物信息,不由自主地招呼道:“明昭见过姊夫。”

    王长谐也上前拱手道:“下官拜见窦太常。”

    此人正是李曜庶姐襄阳公主的驸马窦诞,原史记载他早年曾与李世民交好,但后来却成了东宫的亲附者,甚至到了贞观年间,时任大理寺卿的窦诞还因尝试回改隐太子文案遭到了李世民的严厉责备,可见其人之立场,简直再鲜明不过。

    而现在他不禁担任这太常卿一职,同时还是宿卫万年道的参旗将军,麾下拥兵不下万余。

    所以他的出现,说明在李曜离开玄武门之后,皇帝李渊和他的近臣们丝毫也没有闲着,显然已采取行动处理掉了那些禁军中的变节者们……

    双方一番见礼之后,窦诞脱口就问:“秦王可有负伤”

    李曜瞧他语气有些紧张,应道:“他受了些摔伤和皮外损伤,调养几日便可恢复如常。”

    “没大碍就好。”

    窦诞情不自禁地吁了口气,随即扬手朝营内一指:“陛下派我来宣诏,还请二位带路吧。”

    李曜和王长谐答应一声,将窦诞引到营中的阅兵台上,并派人将东宫长林军和齐王府卫士,以及李世民、程知节、张士贵等秦王府残余人马全部请到校场集合。

    待得相关人等到齐,窦诞展开卷轴,声音无比洪亮地宣读皇帝的旨意:“宫廷重地,勾陈严秘,肃遏警巡,职务尤重,然左监门大将军长孙顺德恣行凶险,敢乱天常,右监门将军樊世兴弑父犯上,败坏伦纲,奸恶虽已诛锄,仍宣示中外,令知朕怀,而禁军经此变乱,余者无多,翊卫府郎将冯立,东宫副护军薛万彻,屈唾至直府左郎将谢叔方,固守忠义,勇不顾死,大节可嘉,故朕特擢升冯立为左卫将军,薛万彻为左领左右府将军,谢叔方为右监门将军,其余东宫、齐王府卫士即刻转屯北门,以补宫禁宿卫缺员,望恪尽职守,以安朕心,钦此!”

    冯立、薛万彻、谢叔方三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热烈盈眶,齐齐磕下了一个响头:“臣谢主隆恩!”

    原东宫和齐王府的卫士们纷纷伏地跪拜,山呼海啸一般连声高呼:“陛下圣明!陛下英明!”

    待声音渐渐平歇,窦诞又从怀中取出一卷诏书,对同样站在台上的秦王李世民说道:“秦王李世民,准备听宣。”

    李世民面色紧张地跪倒在窦诞面前:“臣李世民,接陛下旨意。”

    窦诞肃声念道:“天策上将太尉领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雍州牧领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秦王世民,重惑邪言,是非不辨,曲直不明,罔顾手足之情、血脉之亲,长戟流矢,一朝窃发,致皇太子建成、齐王元吉身殁宫闱,朕为人父,痛心难忍,本宜废其王位,贬为庶人,然殷忧启圣,多难兴国,萧墙之祸,自古有之,朕念其任兼文武,元功夙着,朝野具瞻,又念奸佞蒙蔽,计出庸违,非其本意,故酌情减罪,以申宽典,可解世民天策上将、太尉、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雍州牧,并削爵土,降为武功郡王,领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依旧,望自励其志,改过自新,钦此!”

    音落,李世民慢慢仰起头,茫然地看着窦诞手中的诏书,脸上已全无血色。

    窦诞见他半晌没有动静,不由低低地唤了一声:“郡王”

    李世民的嘴唇泌出了几缕血丝,这才颓然地开口应道:“臣……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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