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元音元音
是啊,初秋的野鸭湖,芦苇丛白得深浅不一,竟然白出现了某种美妙的层次感。
尤其是微风拂过,芦苇顶上的绒绒如海浪一般,不需要刻意去感受,风在这里就有了实体。
荻红卢黄,远山近树,秋季的野鸭湖深浅不一,浓妆淡抹,总是相宜。
苏念熙则想起来那句“枫叶荻花秋瑟瑟。”
或许是心境不同,她们看着同样的景致,却只觉得开阔,并无悲凉。
世人写秋总喜欢悲伤的氛围,可写得多了,也就厌倦了。
“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或许是最为流传,最最豪气的秋天。
可惜这里没有菊花,不然宋代也有一个豪气的秋天。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当然,也有人说理。
“世人言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九霄。”
苏念熙觉得这些诗都极好,配上眼前喧闹的秋日出游氛围更是上佳。
她想起高三时同方正酣畅淋漓的斗诗,忽然有点惆怅起来,那会儿倒真是学疯了,可再疯也终究会有人懂。
如今生活很正常,可你若是一时兴起,和人斗诗,总归会被当成神经病。
野鸭湖畔风倒是不算很大,拂得人轻飘飘的,从停车场往游道上走了两步,就听见几声鸟叫。
任是苏念熙这种不太懂行的,也略微能猜出这是鹤鸣。
说实话,这样的鸟类可真是在城里不多见了,它们仿佛总是那么优雅,常与某些神话传说紧密相连。
自带着几分神秘气息。
同行人当然也听见了,有个男声问“这是什么鸟”
说话间,已经拿着自己的单反当望远镜寻找着。
可惜望远倍数不太够,只看见三两只划过天空的身影,腹部大约是白色。
专业的望远镜没有架起来,余吉安只能凭着鸣叫声与经验判断。
“应该是灰鹤。”
这算是大家正了八经观测到的第一种鸟类,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拿着相机,拍下几张模糊不清的相片。
灰鹤渐渐远去,成了天边几个黑点。
园区路旁的树基本上都落了叶,不如春夏那样绿意盎然,可正和了苏念熙这帮人的意,因为,那些树上的鸟儿也同样没了遮挡。
“灰头绿啄木鸟。”
“白头鹎。”
“大山雀。”
“北红尾鸲。”
……
此刻,就显出余吉安在队里的好处了,他对于这些品种堪称如数家珍。
开始,学生还每回“哇”“哇”地十分捧着余老师的场子,围着他问这问那,后来或许是渐渐没有那么新鲜的刺激,也终于专心致志去拍摄自己的照片。
余吉安也乐得有了空闲,熟练地托着相机四处扫荡。
苏念熙这回还真没有带什么高端的设备,当然,她本来也很穷,并不会买。
不过,她只是拿着个普通相机,却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观”上面。
如果说相机是某种记录,以便日后可与人分享当下这种美好,那么苏念熙觉得自己可能更爱直观地去感受。
鸟儿在水边天空的舒展,仿佛能与天地圆融为一体,好像有人泼墨绘就的淡雅山水。
出树林,眼前一片广阔的芦苇荡。
天空是蓝色,而芦苇黄中泛白。
“这么大一片,怎么过去啊。”
苏念熙嘀咕。
陶醉则指指侧前方“看那儿,有条栈道。”
不愧是桦城著名的观鸟景区,这条暗红色木质的栈道隐藏在高高的芦苇之后,因而他们第一眼竟未看见。
。
一百八十六 野鸭湖观鸟三
“那个小房子是什么”
苏念熙看栈道尽头有座小房子,几乎是悬在空中,底下立着几枚柱子,令人想起湘西那种吊脚楼。
“哦,那个是望湖楼。”
卢荟替陶醉回答。
苏念熙这才想起来,卢荟学姐也是来参加过观鸟活动的。
登上楼,占据了湖区的最高点,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苏念熙安排着众人匆匆架好望远镜,幸好这里不止一个登高点,否则一座楼可塞不下他们这一车兴奋的年轻人。
“我看到青头潜鸭了!”
有个个子矮矮的小男生叫道。
苏念熙想起来,这人是本学院大一的新生,其实只不过身材不高,又长着一张娃娃脸,才显得特别小,这样一比较,陶醉那张嫩脸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男生叫黄河,走在路上,要说他是初中生,苏念熙觉得自己也是会相信的。
“怎么可能,青头潜鸭算是极危动物了,全球仅剩五百只左右,你还看到了你认识什么是青头潜鸭吗”
陶醉不屑地撇撇嘴。
“有照片为证。”黄河举起自己的相机,看起来有点笨重。
“妈呀,还真是。”陶醉一眼就确认了,身旁余吉安也从镜头上移开视线,看了这里一眼,随后点点头,算是盖章承认。
陶醉已经不说话了,他仿佛是在参加什么观鸟比赛,苏念熙就看见他拿着望远镜从这里缓慢地转到那里,再从那里缓慢地转回来。
苏念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终于,直到集队离开,陶醉仍然一无所获。
黄河还偏偏在他面前显摆。
“哼,真是祝贺你啦。”陶醉冷冷地说。
苏念熙觉得这时候的陶醉,真是小心眼得有点可爱。
中午吃饭时,余吉安被一圈学生围着,捧着相机争着让他辨认。
“这是短嘴金丝燕,虽然有点像北京雨燕,可活动范围可不一样。”
“这是林柳莺,诶奇怪……”
余吉安在看到这两个时,眉头渐渐蹙起来。
他又想了想,仍然说“你确定这都是在野鸭湖拍到的”
“对啊。”拿着照片是个小姑娘,诚恳而目光清澈。
“短嘴金丝燕主要在我国西南部活动,而这个林柳莺基本上就没在国内怎么出现过……”
“那是为什么呀”姑娘明显来了兴致,觉得自己仿佛揭破了什么重大秘密。
余吉安又摸了摸蓬松的头发,说“或许是‘迷鸟’,也就是迁徙中迷路的鸟类。”
这个解释一出来,举座皆惊,谁能想到候鸟迁徙还真有几个迷路的,苏念熙想着,要是自己迷路了,还能搭个回头车或者换的士,可这些可怜的鸟儿,只好自己再飞回去,莫名生出股同情心。
呃,怎么说呢,可怜之中又带着点好笑。
天色将晚,河滩上有许多水鸟聚集。
以紫红的晚霞为背景,余吉安拍了许多照片,一脸心满意足。
苏念熙招呼大家往回走,没提防一只大山雀自树丛里飞出来,几乎是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去的,其实倒不吓人,只是苏念熙可没想要和鸟类来个如此亲密的接触。
陶醉过来拂了拂她被弄乱的头发,关心一句“没事吧。”
苏念熙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过于亲密,见卢荟看着自己这边,立马甩甩袖子大气地说“无妨,无妨。”
这山雀并不因她而停留,继续往前飞,倒刚好和苏念熙他们的大部队一个方向,直直飞到了停车场旁边的树上,被一个男生的照相机记录下来。
如果苏念熙队里的那几个男生在这里,或许能看出来这相机价值不菲,这人装备精良,技术也不错。
正好身旁经过一个看场子的保安大爷,男生礼貌地问道“请问回市里的话,是不是得走到前面三公里的那个镇子去搭中巴车”
“对对对,坐到兴平的五路中巴。”大爷回答,眼光却饶有兴致地飞向男孩的相机显示屏。
“我也算是在这儿天天看着人家照照片儿了,”大爷继续说,手里还比了个摄影的动作“看你这水平不错啊,是摄影师吗看着年纪不大呀。”
“我才读大二,”男生语气平缓地回答,一看就家教不错的样子。
“学摄影的咯”
大爷可能是有点无聊,一边带着他往大门出去,一边追问。
“不不不,我是学金融方面的。”
“啧啧啧,”大爷忽然一眼看见了男生书包上的一个金属徽章,面露喜色“哦哦哦,你是青渊的吧,我孙子也是,他们最近说什么校庆,也发了这个徽章,对吧”
男生愣一下,可能没想到这郊区的保安大爷也如此慧眼如炬,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是的。”
“诶呀!”大爷突然大喊一声,一拍大腿,然后回头仿佛在寻找什么。
他目光扫过一辆停在树荫下的大巴车,终于笑着喊道“老刘,老刘!”
男生想走,却被他拉住。
“诶你可算是运气好,”大爷居然不由分说,就热情地将他往那边拉,口里还在“老刘,老刘”的喊着。
“呃……不好意思,我还赶时间去搭车……”男生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推拒,看起来真挺着急的。
“搭什么车,我跟你说,今天正好有一队你们学校的过来观鸟,待会儿搭他们便车回学校不就好了吗。”
男生这回是真的变了脸色,他有点恼了,一下子挣脱开来。
大爷可能也是一下子见了孙子的校友,仿佛是看见了自家那个乖孙子,有点热情洋溢得过了头,此刻见他好像不太高兴,才尴尬缩回了手。
他指指大巴车,又局促地搓搓手,说“没有,我是想着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回去,不然走到镇上得半小时呢。”
男生看着远处,似乎有点惆怅。
他感觉自己听见了一个女孩无比熟悉的欢声笑语,那么好听,却不是他带给她的。
他现在,好像只能带给她痛苦和拘束了。
如果说刚才的陆离还算是礼貌温和,此刻倒是显出几分慌张,他匆忙向着大爷道了谢,便往着镇上的方向跑了。
留下大爷摸不着头脑。
。
一百八十七 寒假,实验室留守儿童
正好他方才呼唤的司机老刘也出了房间。
老刘是跑旅游线路的,如今正是野鸭湖的旺季,常来跑着,也就和保安熟悉了。
通常早上队伍去观鸟,老刘就在保安他们的房间休息或者打会儿扑克。
何况此次活动,是卢荟提前联系好的,再听老刘说说,保安也多多少少知道这是一帮子青渊的学生。
等到苏念熙真正同他们上了车,又清点一遍人数,再将设备仔细装好,已然过了二十分钟。
她倒是真像个导游,临了还不忘提醒大家提前去个厕所,否则,这一路回去,可难有停车的机会。
车辆缓缓驶出景区的停车场,苏念熙最后听了卢荟一番安排到校后的事情,又回了座位。
终于感觉是真的疲倦了,连社员都安安静静瘫在座椅上,全然没了来时的兴奋劲儿,而苏念熙他们几个组织者更甚,不禁是跑了一天身累,也操心了一天。
这样子大型的外出活动,自然是要谨慎组织的,来之前卢荟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苏念熙买好了意外险。
所幸她们也有这方面经验,此次倒是没什么危机。
苏念熙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落在了野鸭湖,便沉沉睡去了。
因而她没有看到车辆匆匆驶过一个埋头行走的年轻人。
陆离今天来野鸭湖当然不是凑巧,苏念熙他们社团的宣传广告早在好几个星期之前就于全校范围内铺天盖地了。
他虽然忙于出国的材料,可最近总算是尘埃落定。
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出去透透气。
陆离最近的爱好只有摄影这一样,他当然知道秋天的野鸭湖能拍到许多不错的照片。
可为什么偏偏选了苏念熙去的同一天,他也说不清楚原因。
本想有意错开,却突然想任性一把,我想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在意那些干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期待遇见苏念熙的,可惜并无缘分。
而最后大爷的提议,可是着实吓到了他。
他只不过想着有机会远远地看一眼她,并不打算再次走入她的视野。
可自己坚持的后果,就是如今走得腿都快要断了。
其实脸皮厚一点,真去蹭个车又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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