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戾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己宏
狄云枫穿阳门弟子的服饰横看竖看都别扭,而温子羽穿这些服饰就像是量身打造一般——也许冥冥中就已注定温子羽不适合狄云枫要闯的江湖。
狄云枫惨淡一笑,取出怀中的那卷刻有《清风剑歌》的羊皮纸卷,就算是离别,也得有个离别礼不是
……
……
很快,天色便已彷徨到了傍晚。
寒冬腊月,昼短夜长,习武之人十分注重新陈代谢与作息时间,日升而醒,日落而栖,不论昼夜四季皆过得十分有规律。(早睡晚起才有个好身体哟,己宏就是以前不好好睡觉,搞得现在神经衰弱,从天脉跌落至人脉矣。)
天已留不住白昼。
近夜时分,忽明忽暗,珠峰后有一片顽强的不知叫什么种类的树林,树林顽强是因为这里头的每一棵树上的叶儿却没有凋零,树叶虽与岁月枯黄,但它们始终不忍离别枝头。
忽而一阵寒风吹过,相当相当刺骨。
树叶儿一哆嗦,终于还是受不住寒冷从枝头上落下,于是便有了“哗哗哗”的风吹落叶之声,萧瑟,孤寂,空洞,无奈——这时,一阵琴声突然和着落叶风声阵阵响起,琴音似刀,不割人身割人心,其空引悲凉难叫人泪湿衣裳。
抚琴之人亦很悲。
有入夜前戏,又让风吹落叶,再加空弹琴音,天时地利人和,着实让人看了揪心。
狄云枫就静静地站在一颗大树后,静静地望着远处背对自己坐下的温紫雨。紫雨本就是大燕国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舞墨丹青,样样精通,狄云枫是头一次见她抚琴,即使这么悲,但也听得入迷传神。
这么好的琴音,若放在青楼里,一曲少说千金难买。谁听到了,谁就赚到了。
紫雨为何要这么悲伤
狄云枫不由抿心自问,好不要脸的他认为紫雨弹琴是在思念自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夜古琴流水独音,悲意千万转,人比黄花瘦。
“紫雨……”狄云枫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儿,此时此刻一种源自本能的愧疚爬上心头,若自己再不辞而别
,那岂不是又对紫雨食言了
就在狄云枫举棋不定之时,却有人捷足先登——只听,一阵暗夜萧声忽而从侧旁悠然传来,萧声如三月春风席卷飘飘落叶,但它绝非阳春白雪,它亦是一种悲,一种欣然的悲,一种安静的悲。
悲似流年,可以很漫长也可以很短暂,可以很痛苦也可以很平静。
温子羽的琴音是痛苦的悲,这人的萧声却是很平静的悲,一时琴箫合奏,两种不同的悲伤交织缠绵,彼此依靠,彼此安抚。
但是。
当局者明,旁观者痴。
狄云枫见别人抢走了自己的紫雨,心终究是伤了。
韩仁君吹着萧点踏枝头而来,又随落叶飘然而下,今夜他换上了一身厚实的雪绒袍子,价格不菲,气质不菲,意义也不菲。
韩仁君走至温紫雨身旁,褪去雪绒大衣并从身后轻轻地替温紫雨搭上,轻声道:“已入深秋,徒弟莫要着凉了。”
暧昧。
温紫雨耸了耸肩,连忙站起身,回首间不慎撞入韩仁君怀中,他惊讶,赶忙退去两步,可身后就是古琴摆设,又一个不小心被琴架磕绊,眼见她就要摔倒,但韩仁君跨步下腰,只手将其捧在了半空中。
顿时,空气安静,落叶静止,寒风停歇,二人四目相对,各自眼神各自深邃,且各自都带有千丝万缕的复杂感情。
二人对视了十息,终究以温紫雨羞红推开韩仁君而结束。
“师傅怎晓得我在这里”温紫雨不敢再看韩仁君,只转过身去自顾整理起倒塌的琴架。
韩仁君负手笑道:“夜归之时,你时长都会来此弹琴,前几次我都不忍打扰,而今日却听你琴音悲凉,便以萧声合奏,想将你的悲转化转化,”说到这儿他又凑近温紫雨,悉心问道:“怎么紫雨你是有什么心事么”
温紫雨将琴用布袋包装好并背上肩,才叹道:“今日我也不知为何,心不在焉,失魂落魄,我来抚琴本不打算拨弦悲弹曲,可不知不觉十指随心而动,勾弹按挑下音律便伤成了这个模样……”
韩仁君眨了眨眼,用手轻轻地抚上温紫雨额头,探了探体温,纳闷道:“难道紫雨你着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九十二章 下雪了
春花秋月,夏蝉冬雪。
有这么一种人,不摘花,只赏月,不抓蝉,只听雪,春夏不知何年,秋冬不知何其。
风雪高歌不谓侠,天涯明月照丹心。
狄云枫就是这样一个最具代表色彩的人,从他握刀的那一刻开始,命运似乎就已不允许他拥有更好的生活,一日杀人,终身都是屠夫,沾满鲜血的双手用金盆都洗不干净。
狄云枫走在孤寂寒冷的黑夜山道上,越走越没得力气,越想越失落,他精明的脑袋开始变得愚钝睿智,一种心思萦绕在他那颗面对情感就会变得无比单纯的心头:“紫雨变心了,竟和另外一个男人眉来眼去……”
即使这不是爱情,但也是自己东西被人抢去的失落感,狄云枫是个极其好强的人,可他更清楚女人的心是长在她们自己身上,若变就变,谁也强求不来……他极力地掩饰自己心里那种最原始、最不爽的情愫,可一想起紫雨与韩仁君心心相惜的场景,心头的酸味儿就再也稳不住!
狄云枫吃醋了。
他失魂落魄,心中有一万次悲伤,而在不知不觉中,竟翻山越岭来到一座清宫之前。
“南桥星苑”
好温柔美丽的名字,这座清宫就像是一个恬静大方的姑娘矗立在星峰之上,无论风霜雨雪仍旧改变不了她貌美如花的模样。
狄云枫眼中闪过一丝惆怅,是自己的意识将身体待到此处来的,若他没记错,这里头应该住着另一个他所在意的女子,秦英兰。
温紫雨曾在信里说过,黄聪、林子方、霍达这三家富贵公子走后,南桥星苑的弟子尝尝背黑锅,遭人报复,特别是左思思与秦英兰,内门上下都贪图着二人的美色。
自北滩一别后,狄云枫与秦英兰就再也未曾见过面,春去秋来要有十来个念头,若按人间的时间来算,十年不见的老友,当算是故人了吧
故人。
不知故人是否还记得自己呢
狄云枫苦涩地笑了笑,迈开步子往南桥星苑里走去,至少他的脑海中还能记住那个英气逼人的烈性女子。
南桥右三观园,小湖已结成冰水不动,甚至还未至四更天,假山怪石上已覆盖了一层冰霜。观园被四面高墙包围,寒风进来后便再也出不去,只在院子里四处肆虐,吹得几棵枯树“呀呀”作响。
就这样的天,就这样的夜,却有一人坐小亭中无眠,她还穿得十分单薄,仅一件水袖轻纱,她掌着灯笼静静地做在石凳上,寂寞地看着湖泊中结冰的水面,天色太黑,瞧不清她的面容,但夜深失眠饱含风霜,一定是在惆怅些什么。
“秦女侠。”
狄云枫其实已站在小亭口很久很久,可秦英兰足足看水小半个时辰也未有察觉之意,甚至连转头的姿势都不曾有,他虽不想破坏别人的安静,但还是忍不住出声打搅了。
秦英兰听到这一声呼唤,先木讷了片刻,片刻间她的神色已变化了不下十几种,最终她动了动自己的耳朵,展颜露出一个笑容,确定了来者正是自己要等的人,便十分淡然地回过头,瞧着狄云枫吐出四个字:
“好久不见。”
“冷不冷呢”狄云枫与之并排坐下。
“不冷。”秦英兰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激动还是冷擞,亦或者二者皆有,若仔细一
瞧,可发现她的手已冻成了嫩姜般的紫红色。
狄云枫十分有礼地褪去自己的衣袍替秦英兰搭上。
“狄云枫你这是……”
“我热。”
一句“我热”所包含的情愫实在太多,秦英兰只觉得心里一暖,拉紧了衣袍暗自露出一抹浅浅笑意,风吹她额上垂髫的几缕丝发,动静飘柔,八分标致,两分惊艳。她轻声解释道:“嗯……我不冷,才小寒天又不是大寒天。”
“我们还是进屋吧……”狄云枫不忍看秦英兰受冻的模样,轻叹起身,正欲先走,但秦英兰却伸手将咬唇含羞叫住他道:“我才不和你进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狄云枫揉了揉鼻子,笑道:“秦女侠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先前在北滩的时候你不是很豪爽地邀请我进屋喝酒么今夜怎这么矜持”
“那……那是不同,”秦英兰偏过浅红色的脸,义正言辞道:“那是在外办差,我没办法才与你同处一室,现在是我的居室,温馨美满又温暖,饱暖还会思淫.欲呢,万一你起了什么歹心想害我怎么办”
狄云枫憋住笑,女人心海底针,只好随原处坐下,他心里很明白,若秦英兰的家真的这么温馨美满又温暖又何必还来寒夜里受冻呢一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挨着秦英兰坐近了几寸,边问道:“秦女侠,我来了这么久,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么”
秦英兰见狄云枫距自己更近,一丝邪恶的念头爬上她的女儿心,深夜造访,难道不是求一夜男欢女爱么
“下流!”她一声骂,立马起身跑出小亭,头也不回地对狄云枫道:“你今夜若敢碰我一下,我便阉了你!”
狄云枫不由一愣,在揣测了好久才想通秦英兰这两句话背后的含义,他哭笑不得,幽怨地冲秦英兰道:“你要是再这样误会我,我可要告辞了。”说完他佯装起身要走。
“喂!你不忙走!”秦英兰赶忙跑回来按住狄云枫,将衣袍丢还给他,并挨近他坐下,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说吧,你今夜来找我何事,我现在可有些困了,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说清楚。”
这个天的一盏茶,半刻钟不到就得凉了。
“我恰好路过,来找故人叙叙旧。”
狄云枫从储物袋里先取出一只小火炉用灵力生火烧燃,随后又取出一套茶具摆在石桌上,再变出一壶水一袋茶搁在炉子上慢慢地煮。煮一夜的茶,叙一夜的旧。
“你……你是修仙之人!”秦英兰惊呼。
第一卷 江湖·春秋 第一卷 完
雪愈下愈大,本放亮的天空又暗淡了回去,这让狄云枫头一次感到什么叫做人走当下,时光倒流。
从下雪的那一刻起,冰封世界的序幕也就此拉开。才没过半个时辰,崂山各峰顶已遭细雪点缀,然而天上的飘雪才只是花絮,真正的大雪还未来临。
崂山有雪,路上有人。
一场雪,一个人,一场无情的雪,一个多情的人。
狄云枫储物袋里没有雨伞,他活了四十年从来都不曾打过伞,雪絮很快便将他的黑发染白,还真别说,他白头的模样真当格外冷俊一些。
在这个世上,白头人分三种:一为年近古稀的老人,二为焦虑成悲的痴人,三为抛去天理的大魔头。
一夜悲白发,一夜愁白头,一夜疯成魔!
殊不知这世上还有第四种白发人,那便是雪中漫步不打伞的人。
狄云枫裹紧了自己的衣袍,他能很清晰地感到寒意入体,凭自己的修仙体质已完全抵御不住这深入骨髓的寒气……真武国的雪又怎同于人间的雪
真武的雪有毒!
“好久没穿过袄子了。”
狄云枫虽自叹苦涩,脸上却是欣喜的,他还记得在大燕讨活路之时,若不出意外他每年都会赏完第一场雪后回老家避寒,北方实在太冷,袄子穿得再厚也能将人冻伤,在自己老家那边儿还好,冬暖夏凉,四季分明,夏裹纱衣冬穿棉袄,冷暖可自知。
狄云枫迎着风雪走了好几程山路,天色愈加深沉,雪花儿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厚,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山路十八弯通通都要给封死。
狄云枫不敢再耽搁,用神识顾看四周一番,发现并无高手的痕迹,便身化一道灵光冲着墨峰遁去。
吕寒松曾闭关在墨峰,里头应该有不少好东西,若是阴差阳错能找到他的身份腰牌,那持着腰牌一定能打开藏书阁最顶楼。
窃取阳门的至高心法,这一直都是狄云枫心头的打算。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十年说长不长,说久也不久,以往连空气都在此断流的墨峰黑岩竟开出了一片花草,尽管数量不多,但足以证明生机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重现了。
狄云枫的身影很快便出现三角塔内,观四周空空如也,连张蒲团都不曾看见,他轻声一叹,虽说早已预料如此,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苦涩的。
吕寒松拥有打开藏书阁的最高权限,这样的东西他一定会随身携带,很不幸的是他被天上来的仙君一箭射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什么都没留下,什么都留不下。
而就算吕寒松在自己闭关之所留下了东西,那一定也被阳门所回收了。
“哼,空欢喜一场。”
狄云枫走出三角塔时天外已飘起了鹅毛大雪,深山万籁俱寂,能清晰地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狄云枫仰面,淋了一会儿雪,待伤感够了他才乘风朝着主峰飞去。
在离开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
……
主峰,同心殿。
掌门丰华于殿顶静静赏雪,他能成一派之尊,其必是武力已近真武,心智城府极深,道义品德崇高。可尊者在世,皆怕高处不胜寒,如今已成乱世格局,不说真武国度,就说瀛洲境内,各大门派尔虞我诈,阳门折损严重,太上长老一去不返,嫣然已到了生死关头。
丰华的精气神还在,但却大不如从前了。
狄云枫正因为是看见丰华心里担忧,才敢只身前来打扰。他怀着傲气,镇定自若,装作一副深不可测的高人模样,化作一缕风从丰华身旁闪入屋中,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吐出口中的凝气珠,显出身形。
他轻唤:“丰掌门。”
丰华当即皱眉,却忍性不动,但用眼睛瞥了一眼悠然自若的狄云枫,沉下脸色。
“丰掌门为何不说话”狄云枫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桌上茶壶的温度,摇头道:“茶凉了。”便拖起茶壶,掌心冒出一道火光,没过两三息的功夫,茶壶已冒出腾腾热气,他这才取过两盏茶杯,倒上并搁一杯在旁,叹道:“明明我是客人,却要为主人倒茶,丰掌门的待客之道实在欠了些。”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