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戍边铭东
李征十分想弄明白,这家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毕竟一般有点身份的人想要突围,身边必然会有众多的护卫,这一点李征明白,稍微有点统军经验的人也不会不明白。
只是卢象升显然没有发现这种情况,因此官军截杀突围流寇时,也不会只是一个劲的猛冲猛打,肯定会有各种迂回包抄拦截。
不过显然这并不是这些身份底下的流寇能够明了的,李征问了半天,也无人能够说个所以然出来。
李征并不气恼,对于这王自用,他只是抱着得之我幸,得不了也无所谓的态度。
刚刚问完,官军的号角又一次吹响,这是集结的军号。
李征不敢怠慢,急忙聚拢战场上的人马,押解着俘虏,向着官军大营而去。
还不等他到达大营,一骑便急驰而至,见到李征的旗号时,便直接下令道,“督师有令!潞州营立即移师滑县西门,与山西灵武军合军一处,全力堵住西门,勿使一人逃亡!若有怠慢,三尺军法为尔而立!”
这命令可是死命令,李征心中打了个激灵,十分疑惑的回道,“末将李将接令!”
看着匆匆而去的传令兵,李征不敢耽误,立即引军向西门急行。心中也不免怀疑,难道流寇还有底牌未出不成
等到了滑县西门之外,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等潞州营鱼贯入城,并且以城门洞为核心列成阵势,面对城中结下防御战阵之后,西南方向,数百官军也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看着刀出鞘,qiang如林的潞州营已经严阵以待后,这数百官军顿时松了口气。
刚刚到达他们的防区,大半人便噗通一声坐倒于地,拼命的喘着气。显然这军令来的极快,他们完全是急行军而至。
“末将见过李将军,城内可是有事发生”
就在李征打量这伙友军之时,一个头盔都有些歪斜的将领带着十数家丁,粗暴的分开挡路的人众,急行来到李征身前,扬声问道。
“本将不知,只是奉命来此守门。”李征摇摇头,他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不过看赶来,整个滑县都已经被封锁了。”
“南门是虎帅帐下程参将的大旗,北城看起来是督师天雄军的副将林新伯,东门看不真切,但人影重重,怕是也已经完全封锁了!真不知道这般兴师动众,到底是为了啥难道是发现了王自用,要全城逮拿”
此时他李征在西城箭楼之上,极目望去,四门皆是重重守兵,守的那是水泄不通。
“四方全守住了”
灵武游击郭开阳顿时满脸红晕,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喜事,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郭将军,你似乎知道些什么可否为本将解惑”
李征倒是有些好奇了,这般紧密防备到底是为了唱那出戏
“将军有所不知,这次看来,咱们可是要发大财了!”
郭开阳满脸红晕,一脸神秘的说道。
“发什么财跟本将说话,休得吞吞吐吐!”
李征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感觉,闻言脸色一僵,目光定定的望着郭开阳。
“将军恕罪。依末将看来,这十之是要洗城了!之前咱们在陕西之时,在洪大人麾下,可没少这般干过!每一次洗城后,弟兄们哪个不发了大财!”
见到李征有发火的可能,郭开阳顿时不敢再吊胃口了,直接了当的说道,当说到洗城的痛快,忍不住又眉飞色舞赶来。
“不可能吧!卢督师可是文人,哪能干出这种被士林所不容之事”
洗城的意思,李征自然明白,但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年代文人都是爱惜羽毛的,而卢象升在后世的史书上,可是光伟正的代表人物,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看这情形,真的很象啊!”
郭开阳不敢顶撞李征,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李征还想再反驳几句,但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想起了网上野史上的记载,在崇祯九年,卢象升击流寇于滁州,尸积五十里,滁水为之不留!
这个场景当时看到时,还觉得卢象升真是猛人,如今再细想想今日战场上的疯狂tusha,似乎卢象升还真有可能干的出来洗城这事,起码他并不会因为顾忌清名就束手束脚!
“来人,备马!本将要去见督师!”
一想到这个可能,李征再也坐不住了,立即扬声道。
第一二九章 不回头
一个亲卫立即牵了一匹马在城下等候,李征也不多呆,立即走下箭楼。
看到李征并不是说说,而是真的想去询问督师。郭开阳的脸都被吓白了,急忙抱住李征小腿,声音都些颤抖了。
“将军三思啊!”
郭开阳都快哭了,他只恨自己为什么嘴贱,为什么要告诉李征这事。
李征摆明是想将这事搅和黄了,这可是事关所有人的利益啊。若是李征将他带了出来,告诉大家起因是他多嘴了……
一想到那么多人愤怒仇恨的目光,再想日后各路大神铁定会送来的各种小鞋,他就恨不得脱下鞋来,将自己嘴给抽烂了。
因为大明严重的财政危机,大明官军的日子本来就过的极艰难,如今难得有发财和犒劳士兵的机会,若是就这么被搅和黄了,那还真成了公敌了!
郭开阳不明白为什么李征有财不发就算了,偏偏还不让别人发财,但他觉得,他真的不敢放开李征让他离去。
“将军,你是西门的主将,你不能撤离岗位!万一西门有失,将军当何自处”
憋了半天,脑袋里全是肌肉的郭开阳终于想到这个理由,顿时嚎叫道。
“张大井何在接过我的将旗,在这堵住西门,任何人不得出西门一步!”听到郭开阳这句话,李征勉强平静了一下心情,接着又犹豫了一下,“若是来人不冲击防线,不得随意杀人!”
“至于你……”在张大井高声接令后,李征又将目光转向郭开阳,“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即放开本将,二是本将当你是刺客先剁了你!”
李征这斩钉截铁的话语,一下子让郭开阳愣住了,看到杀气腾腾的李征,郭开阳明智的松开了手。
被人穿小鞋还是被人送棺材,这其中的利弊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放心!本将决不会卖你,只是大丈夫生于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说完这不是保证的保证,李征再也不看郭开阳一眼。快步走下箭楼,翻身上马,只带着几名亲卫,便打马急急的向着城外的中军大帐急行而去。
李征也明白如果卢象升真的动了洗城的念头,那此行就是与绝大部分同僚过不去。
但来自后世的他委实无法接受,无数妇孺倒在面前的场面。
这可不是在战场上拼死搏杀,大家可以各安天命。无论对方是谁,哪怕是妇孺老人,只要他们站在李征对立面上攻击自己,而且拒不投降,李征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斩尽杀绝!
但是对于放下了武器的流寇,甚至只是遭了池鱼之灾的普通百姓,这些毫无抵抗力的妇孺老人,李征却根本无法做到心平气和的看着他们被屠戮一空。
李副将的名号很好用,听闻李征求见,大营卫兵根本没有什么阻拦,他一路行到中军帐外,这才扬声请求一见。
中军帐内静了一下,片刻后才有家丁将李征带了进去。
李征进去之后,发现曹文诏,虎大威等一众参将以上的高级将领竟然几乎个个都在!
就他一人被排除在会议之外,虽然李征隐约猜到其中原由,但依旧心中十分的不舒服。
“末将李征,拜见督师大人,监军大人!”
虽然不舒服,肚子更是有一股不平之气,李征始终保持着冷静,十分规矩的行礼道。
“奋武来了,入列吧。今日倒不是故意支开你……”
难得的,卢象升在正式场面中,以李征的表字称呼着他。而且这话语中,还隐约带着些许的歉意。
“谢大人!”李征依言站起身来,不过却没有入列,反而直视着卢象升沉声问道,“敢问大人,滑县四门封锁,是为何故”
“奋武可知高闯如今已经南下洛阳了”
卢象升不答,平静的看了一眼李征,缓缓的说道。
“不知。”
李征摇摇头,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洗城后那可怕的场景,无心关心其他。
“你可知高闯拿下了延津,新乡,修武”
“你可知如今延津城还有多少人”
“你可知修武城又要死多少人”
卢象升本来也没指望李征回答,依旧漫不经心的问道。
李征感觉这话题越来越偏了,心中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盛,本来还有些兴师问罪的他,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反被卢象升给夺了气势,反压了下来。
“延津县已成了死城!”卢象升猛的一拍桌案,厉声道,“高闯只有两万残兵逃离,却数日内先后拿下数城,更是血洗延津!”
“可是这与滑县无辜百姓何关”
李征有些不服气,难道就因为流寇洗了城,官军就得也洗了自己的城来报复对方
“因为王自用还在城中!”
卢象升眼神慢慢转为冰冷,迫人的气势猛的压向了李征。
“一个王自用便需要整个滑县来陪葬么”
“如果你能将他找出来,那本督可以收回成命!”
“督师,末将需要五……”
“本督还要追击凶寇,大军更不能在这贫瘠的滑县空耗!”
“末将……”
李征脑子一热,差点将军令状喊出来,但是最后还是被理智死死的压制住了。如果这话出了口,一旦没有抓到王自用,那李征的人头必然会高挂营寨之上,这一点李征毫不怀疑。
“妇孺无辜,尚请大人留情……”
李征的声音已经低了八度,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
“妇人无需你求情,至于孩子,你不会这般天真吧……”
说到孩子,卢象升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还是一副讥讽的语气。
李征沉默了,杀了人家老子,夺了人家母亲,谁还会留这些找自己报仇的种子
“那些老人……”
李征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这个世代最没有用的,也许就是老人了,他的声音低到也只有他才能完全清晰听到。
“王自用年数四十有七,本督已经审过俘虏,其面貌就是一老者!”
卢象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语气中的冰冷已经消失了大半。
“李将军还有何问题”
“这里是大名府,京畿范围,若是滑县事发,大人又如何向朝廷交待!”
“流寇杀戮过甚,所过之地赤地千里,生灵涂炭,如之奈何”
这句是监军回答的,既是解释,也是警告。
“末将明白了,末将告退。”
李征长叹一声,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奈和无力。
为了一人拿一城来换,也许是后世就是一个fanrenlei的疯子,但在这个时代,却是完全附和整个社会的价值观。既然如此,他还能再说什么
“奋武,你有仁心,这是好事。但妇人之仁,却是贻害无穷!军令如山,莫行糊涂之事!”
当李征落寞的行至大帐口时,卢象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劝慰,也带着警告。
“多谢督师教诲,末将理会得。”
李征转身再行了一礼,随即转身出了大帐,再不回头。
第一三零章 违令救人
李征回到西城门时,郭开阳正远远的眺望着他。
等到李征上了箭楼后,郭开阳便屁颠颠的跑了过来,提着一壶刚烧好的开水,殷勤的给李征倒上了茶。
不等他开问,李征便没好气的挥挥手,“好好坚守自己的防区,本将还没有没出息到拿你出来挡箭的地步!”
眼见李征的命令不变,郭开阳明白这事并没有黄,顿时放下大半心来,赶紧跑向自己防守的地段。
虽然这行只是挨骂,任何效果也无。
但李征也不是那种先天下忧面忧的圣人,他已经努力过,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已经问心无愧了。
再次将张大井唤了过来,叮嘱他一定不得放一人出城,遇到妇人要尽力多收容后,便在箭楼靠墙处找了一个空地,准备睡自己的大觉了。
虽然比较没骨气,但起码能够眼不见为净。
但李征明显想多了,一刻钟之后,当城内无数惨叫声响起之后,李征顿时被惊醒了过来。
身在现场,虽然眼不见,但耳中声响,却停止震荡人心。
史书上寥寥几笔,完全无法对这种地狱的行径有万一的表述,这已经不是睡不睡的着的问题了,已经是神经能不能承受的问题了。
虽然明知道越是看不见,心中就越是有越丰富的猜想,但李征却依旧死死克制住自己去看的心情,犹如一只将头埋进沙中就天下太平的驼鸟一般,自欺欺人着。
“将军!有人试图闯关!”
正在李征装作对外界一无所知之时,张大井的亲兵快速跑了过来,焦急的禀告着。
“挡回去就是了!若有人强硬闯关,你们手中拿的是烧火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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