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这些首饰价值几何。
夏家和离女手中居然有如此奇货,仅仅这一笔生意,那得进账多少啊
姜夫人还没受到过这样的瞩目,她虽坐在几位夫人中间,可是接受到的目光,却比上座的老夫人和几位郡主县主还要多。
另一边,坐在杨氏和高氏身边的妇人年纪较轻,已经在询问她家小姑子何时学来如此厉害的技艺。
坐在姜夫人不远处的刘夫人和袁氏则如坐针毡,不住有人把眼风划过两人,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个和刘夫人相熟的中年妇人忍不住问道“夏家女从你那里和离没多久,你们当时不知道她有这等技艺吗”
第一百三十章 父母宗族
饶是刘夫人是个恬淡心性,却也没想到,会在如此大的场合再次听到前儿媳的事情。
如此巨额的生意,如此大的银两进账,别说王家才起势不久,就是大家族,这也是一笔可观的银子。
她能听出,问话的中年妇人没有嘲笑和幸灾乐祸的意思,有的只是深深的遗憾和惋惜,替她王家惋惜。
面对或明或暗看过来的目光,刘夫人心中发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啊,她们之前知道夏氏有这等技艺吗
本应该知道的,夏氏做事并不偷偷摸摸,那窑炉一直都在,是过了明路的,开始是烧陶,后来那次,窑炉不熄接连烧了好多天。
她不知道夏氏是否打算瞒着她们,但她知道,她们没一个人询问过,而是用一种蔑视的态度对待夏氏所做的一切。
所以,她们是真不知道夏氏有此技艺。
可如今,面对这么多京中贵妇和贵女,就算她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素以才学过人、精明干练闻名的王韬,阖府上下却有眼无珠,已经娶进家门、如此难得的媳妇,却又被她们推了出去。
宁国公的母亲姓严,严老夫人不明白人们在议论什么,侧头询问菁华郡主,听她简单分说,才“喔”了一声,恍然大悟。
夏家二房女眷距离这里甚远,但夏家老宅的吕老夫人却坐得近,和严老夫人中间只隔着相府夫人。
严老夫人探头,问吕老夫人道“老姐姐,你那四孙女呢,没来吗”
吕老夫人和两个儿媳刚才听了众人的议论,还有菁华郡主的解释,木呆呆半晌没回过味,这才回过神,就听严老夫人询问。
吕老夫人先扫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夏宴容三姐妹,又瞥一眼大儿媳李夫人。
李夫人会意,忙欠了欠身,替婆母答道“宴清之前参加过一次宴会,因不适应京城女孩子们的说话方式,很是着恼,之后就不肯再出门了。”
她说着,还往姜夫人那边瞟了一眼。
她这话可没说错,当日,夏宴清当着很多人的面,就是用这样的话羞辱自家女儿的。
正所谓因果有报,这就是呈一时口舌之快的结果。
姜夫人那里也变了脸色。照着自家大嫂这说法,女儿日后岂不是得一直缩在院子里,再也出不得门了
她连忙站起,冲着严老夫人那边屈膝施礼,解释道“老夫人容妾身解释,宴清和离没多久,自知身份尴尬,生怕出门扰了大家的兴致,这才留在府中,没有同来。”
严老夫人听到姜夫人的回答,不由得笑了“这有什么,和离也一样要过日子的,哪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等丫头有空了,你带她过来,也让老婆子瞧瞧,能琢磨出这么好看首饰的孩子有多古灵精怪。”
说着话,不着痕迹的往吕老夫人和李夫人那边瞥了一眼。
暗地里道一声可惜。
夏家是诗书传家的百年大族,这几十年本就有些凋落,可这位吕老夫人着实没什么胸襟,唯一出色的子弟,只因为是庶出,就百般的不待见。
今日又因为庶出子的女儿被人多称道几句,就又在这里出昏招。
如此,夏家二房必定和宗族疏远,夏家以后用什么来撑起大族的门楣
芷容县主听到严老夫人的话,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这就是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夏宴清,宁国公的大门一定会对她敞开了。
夏宴清以后再参与京城女眷的交往,就不用再依仗她了。
可惜,可惜了。
她顺着严老夫人的视线看过去,见夏宴容三姐妹眼中满是羞愤不甘,面上却还要堆出一副可亲笑脸,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这三个蠢货,自家姐妹不合,关起门来怎么斗都无所谓。可出了门,一人受损,整个家族都没脸面,可她们却硬是不懂。
赏菊宴上,若她们三人能帮衬夏宴清一二,当时的场面就不会那么明显的一边倒,也许夏宴清也就想不了那么多。
她当时还真低估了这三人,以为她们只是平庸,却没想到还愚蠢。
吕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撑着僵硬的笑脸,勉强把严老夫人的寿宴支撑下来。她们和王韬一家是最早离席告辞的一拨客人。
一上马车,吕老夫人就拍掉丫鬟给她抚平裙摆的手,一双厉目盯着丫鬟缩到一边。
回到大学士府,吕老夫人婆媳和孙女,并不添油加醋,照实把席间的事情告知夏大学士,就达到了效果。
夏大学士阴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目光闪烁着听她们把话说完,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之前夏宴清和离,夏珂明知道他在这桩婚事上费了多少心,却瞒着没告知他。
他得知这个孙女有些天分,刚想扶持一把,结果二儿子又瞒着他,支持四孙女做起了生意,还闹得人尽皆知。
这也就罢了,小生意而已。
如今却牵扯到琉璃,听她们几人描述,那琉璃首饰可不同于寻常。
顶级首饰,绝不是寻常价格能拿下的,只怕那柄琉璃凤钗,万两银子都不止。若宝泰银楼真的卖出去三十万两的琉璃首饰,这么一笔巨款
夏大学士一掌拍在桌上,他这二儿子太不像话了。
一旁的吕老夫人见火候到了,冷笑道“我之前就说过,老二冷心冷清,并不把父母兄弟放在心上,老太爷您还不信。如今怎样”
夏大学士恼火的抬眼。
吕老夫人一点儿不退缩,继续说道“女孩儿家的,小小不言的开个铺子当做消遣,不给老太爷通气也就算了。如今,琉璃这样的大宗生意,老二居然也敢闷着头,只管往自己钱袋里哗啦,可有想过父母大恩和家族根本”
“都退下吧。”夏大学士不耐烦的摆手,不欲再多说。
第二天,夏珂下衙之后,来不及吃晚饭,就带着姜夫人前往夏家老宅,听候父母传唤。
学士府正院正厅,大学士夏斌和吕老夫人坐于上位。
夏家大老爷夏琛、三老爷夏琳,以及李夫人和孙氏,分别坐于东西两侧。
夏斌见进来的只有夏珂夫妇二人,皱眉问道“宴清呢不是让她也过来问话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们说了不算
夏珂躬身答道“昨日姜氏带两个儿媳去宁国公府赴宴,宴清留在家带两个孩子玩耍,不小心着了风寒,病倒了。”
吕老夫人冷哼一声“病的可真是时候”
夏珂和姜夫人没做辩解,分别给父母兄长行了礼。
的确病的是时候,昨日姜夫人婆媳回来,说了宁国公府寿宴上的事情,夏珂就知道老宅一定会说话,当即请了郎中过府,硬是留下一张风寒方子,熬出满院子的药味。
今日果然就用上了。
夏斌虽然恼怒,可二儿子终究是朝廷命官,已经做到四品,且以后还有升职的巨大空间,实在不好太过苛刻。
便挥手示意二人在两侧坐下。
吕老夫人眼中有怒意划过,这样不敬父母宗族的孽子,就应该让他们夫妇长跪于祠堂。怎可如此轻飘飘的让他们坐下回话简直不知所谓
夏斌首先问姜夫人“你掌管内院,昨日宁国公府寿宴议论的琉璃首饰是怎么回事”
姜夫人回道“那是宴清烧制陶器时,不小心烧结的几块琉璃。宴清看着没什么用处,便请了打磨工匠,切割成琉璃颗粒并打磨出形状,卖给了宝泰银楼。”
“不小心烧结的几块琉璃”孙氏首先沉不住气,尖声道,“二嫂你可真敢说,若琉璃随便一个不小心就能烧出来,还能称作宝物吗”
姜夫人没理会孙氏的逾越责问。
夏斌也警告的扫了孙氏一眼,转而问夏珂道“如此大宗生意,你居然不向父母宗族知会一声,擅自交与一个女儿家胡闹,可知此事不妥”
夏珂躬身“是,请父亲指点。”
夏珂的回答,把夏斌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讲道理,夏珂应该辩解几句的,然后他这当父亲的斥责一番,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他的不妥之处,再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这样才自然合理。
可如今这情形,难道让他直接开口讨要孙女手中的生意
他可怎么开口
吕老夫人可没有夏斌的顾虑,见他被儿子噎的卡壳,心下不屑,这父亲当的也太窝囊了些。
“明渝啊,宴清虽说和离了,但年纪还轻,还是应该安守闺中,再嫁时才好说亲。琉璃首饰获利甚大,没有稳妥的支持,难免会被人觊觎掠夺。到那时,别说是宴清,就是你们父子婆媳,说不定也会被带累的家破人亡。”
夏珂维持着欠身的姿势,没抬头,也没应声。
嫡母可以随口说出如此咒人的话,可他是儿子,却不能质疑嫡母,这是孝道。
夏琛见夏珂不语,便坐不住了,皱眉道“二弟难道听不出母亲这是在担心你一家大小的安危让宴清把制作琉璃的方法,交与族中,由族中打理便好,每年给你府上一定份额的利润。坐着拿红利,又不担风险,何乐而不为呢”
夏珂这才说话“母亲,我明白大哥的意思,也知道母亲是好意。只是之前烧出琉璃时,宴清不知该如何处置,好似托了她如今的掌柜白先生,在外面寻了人合作。
是那合作之人给出了打磨器具、和琉璃宝石的样式,才能让宝泰银楼全数购买。这不是宴清一个人的生意,不论儿子还是宴清,在这件事情上都说了不算。”
“你”夏斌指着夏珂,手都有点发抖了。
吕老夫人也是气极,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顿,怒道“你可真是你父亲的好儿子琉璃乃稀罕物,既然烧出琉璃,有难处需寻人合作,却撇开自家父母亲人,把好处让给外人。你和你那女儿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夏珂见此情形,站起身,撩袍跪于地上“因着我们当父母的疏忽,让宴清这十几年历经坎坷。当日宴清出嫁,我们也没给她好多嫁妆。如今这生意,她并未借助外力,都是她自己在经营。儿子恳请父亲母亲,这生意,就让她自己做吧,有钱财傍身,宴清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顺畅些。”
姜夫人也连忙跪在夏珂身边,哀求道“望父亲母亲可怜可怜宴清那孩子。”
夏斌怒而站起,“你母亲果然没说错,你真是我的好儿子”说罢,甩袖而去。
他的好儿子,这是在暗指他谋算孙女的生意,让他本就难以启齿的话,更说不出来。
夏琛看着夏斌离去,怒道“二弟你也太不知好歹了,父亲这是替你一家子着想,你们分门另过,若被人算计,根本无力抵挡。”
吕老夫人则凉凉问道“老二,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你父亲想谋算你女儿的生意,是吗”
“儿子不敢。”夏珂磕头。
“你这哪里是什么不敢分明敢的很呐”吕老夫人冷哼。
孙氏接过话,“二嫂这些年只要一提起儿女亲事,就哭哭啼啼,说宴清可怜。如今,人找回来了,父亲还替她寻了可心的亲事。是她自己不好好过日子,执意闹和离。已经这时候了,二嫂还让咱们可怜可怜她。你倒是说说,她哪里可怜了”
面对夏斌和吕老夫人,夏珂夫妇不敢太过违逆,孙氏居然也来搀和,她以为她是谁
姜夫人抬头,问孙氏道“若宴清现在是王家妇,做了这等生意,难道咱们夏家大族还能去向王家讨要回来不成”
“放肆”吕老夫人怒把茶盏对着姜夫人砸过来。
夏珂忙侧身遮挡,一盏茶、连着茶盏都砸在夏珂身上。
夏珂带着肩背的茶渍再次磕头,固执道“母亲息怒,琉璃生意已经与人合作,着实不是咱们一方说了算的,母亲父亲就当宴清如今在夫家做生意好了。”
吕老夫人盯着夏珂夫妇,眼神不断闪烁,沉声问道“与宴清合作之人是谁”
夏珂“儿子不知,待儿子回去询问宴清,即刻给父亲母亲回话。”
吕老夫人断然摆手,“不用了,听你的口气,好似我们当父母的真要谋算你什么似的。你身为儿子,如此恶意揣测父母,可谓忤逆。你跪两个时辰,自行回府。你媳妇转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
哼什么时候夏珂父女把琉璃做法交出来,姜氏什么时候再回去吧
夏琛、夏琳几人也跟着站起,绕过夏珂夫妇,向外走去。
他们身后,夏珂的声音响起“是儿子和姜氏无礼,甘愿受罚。儿子和姜氏一起去跪祠堂,等姜氏能幡然悔悟,我们一起离去。”
吕老夫人脚步一滞,几人同时站下。
之所以让夏珂跪两个时辰,而不是陪姜氏一起跪到他们肯交出琉璃的做法,并非看中夏珂这个儿子,那是因为夏珂明日要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