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如今还顶不上什么用,但打打下手,做个辅助却是可以的。
就这样,琉璃作坊不紧不慢的,一边修建退火窑和露天厂房,一边使用现有的作坊和退火窑,积攒着镜面玻璃的存货。
到五月中,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清韵斋的镜面玻璃终于推出了。
说起来,这不是卖玻璃的最佳时间。
天气热了,大家日常都是门窗敞开的,采光就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而且,也不存在保暖的问题。
但对于刚刚起步的玻璃制造来说,这个季节却很好,大家购买玻璃的热情不很高涨,玻璃的供求关系,也就有了一丝缓和。能容得琉璃作坊的玻璃一批一批的投入市场。
而这种购买不高涨,也是相对而言的。买玻璃的人虽然没有做到顾客盈门,却也没见积压下几片玻璃。
依然是二十块钱一块的良心价,让其余那几家商行,彻底没了指望。
夏家老宅的玻璃是夏珂带着两个儿子,亲自送过去的,一共三十二块玻璃。
虽然如今的玻璃还算稀罕,可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却也不怎么精贵了。
所以,来后院拜见吕老夫人是,玻璃并没带入老宅后院。
夏珂带着两个儿子给夏斌及吕老夫人行李,再分别落座。
在座的有夏大学士和吕老夫人,再就是夏琛和夏容夫妇,小辈一个不在。
夏梓希和夏梓堂对了下眼神,他们的堂兄弟、堂姐妹们不在这里,很有可能去看玻璃是什么样子了。
他们这些人,可是没机会进入皇宫的,到是别家府上见过这种东西。只是,他们不能在别的地方露怯,自然不能上前仔细打量。
如今,好不容易把玻璃放到眼前了,哪里还忍得住不去看看
上座的吕老夫人哼了一声,说道“自从四丫头的作坊做出玻璃,比咱们先用上的人家可不少了。你们父女如今才想起,老宅还有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
夏大学士见吕老夫人又说这种让大家不痛快的话,心下不悦,语带安抚的对夏珂说道“你母亲也只是嘴上说说。玻璃制作不易,宴清的作坊又不大,这个大家其实都知道,你不用介意。”
“多谢父亲体谅。”夏珂欠了欠身。
他身边的夏梓希和夏梓堂也跟着一起欠身,全了礼数。
坐在夏珂上首的大老爷说道“宴清一个年轻女子,到底做得了生意吗玻璃是稀罕物,一块偌大玻璃才卖二十两银子。南北通货行那些地方的玻璃,又小又有波纹,还卖一百两呢,你们这生意可不要做亏本了啊。”
这么稀罕的手艺,做出东西才买二十两,让人说他们什么好呢
“是,我回去提醒宴清。”夏珂敷衍道。
对面相陪的李夫人笑着插言“二弟,我听说宴清前段日子奔走了好几处人市,想买家奴去玻璃作坊做事,可否真有此事”
夏珂低敛眉眼,答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生意都是宴清自己做起来。且身为朝廷官员,不好参与商贾之事。所以,我并不多问宴清生意上的事。”
李夫人依然努力,“我捉摸着,这事儿应该是真的。以后可不能在外面买人了,上次玻璃作坊的技艺被泄露,若不是又赶巧做出新品,只怕琉璃作坊就被别家挤兑得关张了。”。
夏珂父子三人听到这些话,已经大约明白了李夫人的意思,这是想让玻璃作坊用老宅的奴仆吧
夏梓希在一旁笑道“大伯母说的很对呢,这事儿侄儿知道,小妹已经从人市买了几十个奴仆,都有卖身契,以后再不怕工匠泄露作坊的事情了。”
吕老夫人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听夏梓希说完,冷声说道“冬日玻璃稀罕的时候,你们急着送人、卖银子,如今天气炎热,谁家还稀罕这种厚重、且明晃晃的东西。不怕夏日的太阳照进来晃眼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买涨不买跌
坐在最末尾的夏梓堂闻言起身,行礼后说道:“祖母说的一点不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孙儿这就先把玻璃拿回去,待到天气凉下来时,孙儿再给祖母送来。”
夏琛见夏梓堂居然真的要往外走,怒喝道:“胡闹!还不站下?”
夏大学士也面色不虞,老婆子说话是不好听,可是,哪有晚辈这么和祖母斤斤计较的?
夏梓希过去把夏梓堂拉回来,一边往回走,一边低声说道:“看来你和你那些同袍一起时间太长了,脑袋一根筋。祖母不过随口说说,你怎可当真?”
一句话,就把夏梓堂和长辈的针锋相对,归结于他武将的爽直性格。
吕老夫人气的倒仰,她夏家不差那几百两银子,差个管事、仆役去清韵斋,一样能把东西买来……
随即想到,就算买,也得去二房夏宴清的店铺,一时间,心绪更加不畅。
夏珂父子回到夏家时,管家正带着几个家仆,在乔辰生的帮助下更换窗户。
姜夫人则站在主院的树荫下,笑吟吟的看着。
按说,玻璃是自家的产业,自家早就能用上了。只是,其中牵扯到皇宫和老宅,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只要看看那明亮的玻璃窗,想想这么神奇的物件出自女儿手中,玻璃的好处和它所带来的收益都是次要的了。
姜夫人看到夏珂三人回来,迎上去问道:“东西送去了,可说了什么?”
夏珂淡淡答道:“嗯,收下了,没说什么。”
夫妻多年,姜夫人一看夏珂的神色,就知道此行和以往没什么区别,自己那个婆母是不会给什么好话的。
她指了指树荫下的椅子和小几,说道:“先坐下歇会儿,待窗户换好再进屋里坐。”
…………
夏宴清没在家,也没去玻璃作坊,她和两个嫂嫂带着侄儿侄女,在清韵斋对面茶楼选了二楼的一间茶室,喝茶吃点心,顺便看看自家的玻璃生意。
就像前面说的,如今正值夏日,清韵斋的玻璃生意看起来温吞吞的,全没有两个月前顺丰宝货行推出玻璃时的火爆场面。
因为顺丰宝货行和其它两家经营的玻璃是偷窃小姑的,所以,高氏曾远远看过三家的生意。
这时见自家生意不温不火,她们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就两个主顾带着下人进去,各搬了几块玻璃出来。
高氏有些着急,问道:“当初,顺丰宝货行和另外两家卖玻璃时,那可真是门庭若市呢,不论买不买玻璃,路过的人都要进去瞧瞧。宴清啊,咱这玻璃生意有点冷清了。”
夏熙年纪还小,不懂这些,这时正扒着窗台,手里捏着一块杏干慢慢咬着,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看着窗外的街景,觉得哪儿哪儿都新鲜。
不时的还会指着窗外的有趣事物,问身边看护她的杨氏。
夏涵却已经能听懂高氏的话,听到高氏语气中隐有焦急,便也看向了夏宴清。
夏宴清正在品着茶楼里的红豆汤,赞叹古代大茶楼里的招牌甜汤果然不凡,香浓甜美,味道极好。
听到高氏问话,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说道:“生意差吗?不会呀。咱家作坊昨日和今日各出来一炉玻璃,照这个速度卖过三日,再出一炉,正好接上货源。”
“可是,琉璃作坊规模扩大了近一倍,买了家奴,又招了好些工人。照着现在的玻璃出售速度,以后作坊产出的玻璃多了,会不会积压?”
虽说这是独家买卖,高氏不怕玻璃真卖不出去,但如今的销售状况,和她以为会出现的哄抢差距实在太大,她是真不明白。
照看夏熙的杨氏见高氏着急,笑着说道:“我听你们二哥说过,玻璃卖的不火,主要是因为天气问题。还有就是玻璃出现的时间不长,却状况频出,很多人如今都在观望,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杨氏对自家小姑子的本事是佩服的,小姑和离归家不到一年,就让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得到了大幅度改善。
她日常会帮婆婆打理府中事务,虽然之前给小姑子准备嫁妆,后来提出和离时,又筹银子买地、买铺面,让家里很是吃紧了一段时间。
但是,从清韵斋开张以来,家里的状况就得到了缓解,尤其卖出那一批琉璃宝石,入账的银子更让人瞠目。
夏家二房家主是以庶子身份出府单过的,没什么家底,小姑拿出来补贴家用的那几万两银子,一下子就让家里的积蓄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丰厚程度。
他们都得承小姑子的情,也得钦佩小姑子的本事。
夏宴清听了杨氏的解释,笑着说道:“二哥看得极为清楚。如今天气逐渐炎热,太阳高照,房间里不需要格外的采光。有窗户上那一层麻纸遮挡,既透气、屋里还凉快一些。
加上玻璃这段时间反反复复出状况,把人们的新奇感磨掉大半,再有人们买涨不买跌的心理,自然不如冬季卖的火爆。”
高氏听得新鲜,追问一句:“怎么就买涨不买跌了?能用更低的价格买到东西,岂不是最好?”
买涨不买跌的话,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对,而事实就是这样。
夏宴清解释道:“若某样东西一涨再涨,人们就会有种紧迫感,觉得这东西得赶紧的买了,需不需要的,先入手再说。否则等需要时,不定会涨到多高的价格。
相反,如果你正在计划购置的东西,三番两次的降价,即使需要,也会等待观望,生怕刚一入手,所购置的东西价格再降,从而吃了亏。咱们的玻璃也一样,等二十两的价格维持下来,待到进入秋季,那才是玻璃销售的旺季,怕是规模扩大了,也不够卖的。”
高氏听得连连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咱那玻璃的价格……”
说到这里,她自己先笑了。
这个事儿一家人早就讨论过。
大约的意思是说,玻璃的制作成本不很高,技术也已经成熟,二十两的价格已经有很高的利润。
既然能获利,就没必要把玻璃经营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不但限制了玻璃的用途,也限制了自家生意的规模。
若中途再有人真正掌握了玻璃技术,趁机大规模铺展业务,低价经营,那自己的玻璃就彻底失去了先机,再想扩展,那就真的晚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仰慕
杨氏看着窗外,感叹道:“其实,清韵斋的陶器也是不错的生意,若是没有琉璃和玻璃的衬托,经营陶器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高氏也在一旁点头,之前清韵斋开张,凭借陶器的新颖样式,在京城陶瓷摆件饰物当中,可以算是一流铺子。
如今,人们提起清韵斋时,都聚焦在玻璃上,让陶器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再这样下去,只怕人们就记不起清韵斋的陶器生意了。
夏宴清点点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其实玻璃和陶器艺术品,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不应该放在一起经营。
平板玻璃只是一种实用物品,说起来没什么档次可言。应该另外开一家玻璃行,主营各种规格的玻璃,包括按照顾客要求,现场划制顾客所需的玻璃尺寸。
如果达到这样的要求,清韵斋的地方不但小,而且也会彻底把陶器生意搅黄了。
她们这里说着话,茶室的门被敲响了。
随行丫鬟开门,外面守着的婆子进来回话:“有位姓黄的姑娘,是吏部郎中的女儿,说仰慕四姑奶奶,想过来和四姑奶奶说说话儿。”
夏宴清迟疑的看向杨氏和高氏,这种事情她还真没什么经验。
夏小娘子回到京城,也曾经参加过几次宴会,也想当个大家闺秀、想融入京城贵女的圈子。
怎奈京城贵妇贵女虽没表现出明显的鄙夷鄙视,但那避而远之的态度,和眼眸里没多少真诚的同情,让当时的夏小娘子倍感压力,自卑感更重了。
之后虽然换成了夏宴清自己,但她在贵女圈子里,着实没感觉到几分善意。
杨氏点了点头,无奈道:“这位黄姑娘叫黄秋容,父亲在吏部任考功清吏司。既然黄姑娘主动示好,咱们又没有说得过去的拒绝理由,还是把人请进来吧。”
说着,还安抚夏宴清,“没事的,无非就是见见面,说几句话而已。”
黄秋容是个身姿婀娜、面容圆润的女子,穿一身鹅黄色衣裙,眉眼弯弯,看起来极为可亲。
一进门,黄秋容先把屋里众人看了一圈,笑眯眯的眼眸定格在夏宴清身上:“夏姐姐还认不认得我,我可是记得姐姐的。夏姐姐做的都是大手笔的事情,我们一起的小姐妹只要一提起你,那可都仰慕的紧呢。”
先和夏宴清相互见礼,又转向杨氏和高氏,“秋容见过二奶奶、四奶奶,冒昧打扰,望您二位不要怪秋容鲁莽才好。”
杨氏和高氏连忙还礼,又让夏涵和夏熙行礼、叫了人,几个人才互相谦让着落了座。
这位高情商的黄秋容姑娘刚一落座,对夏涵和夏熙又是一顿猛夸,把夏涵夸的都不好意思了。反倒是夏熙小姑娘年幼,对黄秋容的夸赞很当真,乐呵呵的听着,大大的眼睛里闪的都是小星星。
夏宴清在一旁看得佩服不已,这一通操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情真意切,没有一点违和感。
但对于夏宴清来说,这种没来由的亲热和自来熟,很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
“夏姐姐你好厉害呢,秋容听说夏姐姐博闻广记、聪慧过人,短短时间就读了好些书。不知姐姐都读写什么书,推荐一些,让秋容也多谢见识。”一轮的常规应酬告一段落,黄秋容一脸仰慕的对夏宴清说道。
“这个……嘿嘿,”夏宴清干笑两声,“黄姑娘一定是听了不实之言,我不过一个村姑,也就是回到京城才跟着先生认了几个字,粗陋之极。不像黄姑娘这样的名门闺秀,个个熟读诗书,所做都是风雅之事。该是宴清仰慕黄姑娘才是。”
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夏宴清就感觉到在社交技能上,自己和黄秋容差距很大,只好把黄秋容捧得高高的,自己能躲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