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后微微一笑,“正事要紧,去吧。”
唐木挑眉,“大公子不在也无妨,三公子不是还在么,三公子说话风趣可爱,作陪最好。”
大公子脸色一黑,头微微歪着瞥过去一眼,见三公子竟然面带得意,抿唇一咬,“公子木喜欢就好,那就拜托三弟了。”
三公子这才觉得刚才这里头有绕绕,只是大公子已经转身快步而去,他想解释也来不及了。
“来,三公子,咱们对饮一杯。”唐木突然举杯,朝三公子高叫。
三公子满额黑线,他知道唐木这一句大公子肯定也听到了,联系刚才,这心里头现在不定怎么想呢。
但唐木邀杯,他不敢不接,郁闷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也举起来。
“敬公子木。”他眉头直抽,强忍着一腔怨恨,实则在心中腹诽,唐木啊唐木,你这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这么花力气害我一个末班小公子值得么?
唐木笑着饮下手中酒,眼神很是无辜地看着三公子,“三公子,你眉毛怎么了,不舒服么,不舒服要不就先离开?”
三公子早就不想在这里了,听到唐木这样说,立即就顺着捂了肚子,叫道“肚子疼,各位慢聊,容我先行告退。”
姜后也巴不得走,赶紧招手叫宫女前来搀扶。
二公子却站了起来,道“弟弟这是闹肚子了吧,看来这葡萄虽好吃却也不能贪多啊,坏了肚子就不划算了。”
没等三公子横眉扫过来,二公子又道“弟弟怕是要登东,宫女扶不方便,还是二哥扶你去吧。”
二公子说罢便亲自上前,扶着三公子站了起来。三公子自然不想他扶,但又要装病,使不得劲儿,加上二公子一脚踩在他的足背太冲穴上,疼痛不已,无奈,他只好认怂,咬牙道“那就多谢二哥了。”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二公子裂嘴一笑。
三位公子都离开了,姜后觉得自己也没什么留下来的道理了,手摸着额头哎呀了一声。
“王后可是哪里不舒服?”林晗玉问。
姜后半眯着眼做困倦状,“倒是没哪里不舒服,就是昨晚没睡好,这会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那姜后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唐木饮下一口酒,淡淡地道。
“嗯,嗯,那晗玉陪着公子木逛逛这后花园吧,我就先回去了。”姜后一抬手,后面的宫女就赶紧上来扶了,她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请了晗玉来,却还让你帮我陪客人。”
林晗玉赶紧道“他哪里算什么客人,就是不请自到的闲人。王后请自去休息吧,我也回去了,一会儿再去看看蒙王顺便辞行,今天就回去楚国去了。”
姜后讶,“今天就回了?”
“嗯,本来说好中秋回家的,这都耽误半个月了。”
“这……也是,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娘在家怕是等得着急了。”姜后发现唐木在听到林晗玉说今天就回时也她一样惊讶,又迷惑了,难道林晗玉连今天回楚国这么大的事也没和唐木先说么,看来他俩的关系也不像她猜的那样的。
再联想到刚才唐木轻飘飘的就打发了三位公子,姜后突然觉得这位荣国战神似乎也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样,只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
姜后一走,唐木的表情就换了一个。
“喂,丑女,你今天走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他半张脸都黑了。
“我回楚国,又不和你顺路,不和你说也正常吧。”林晗玉弱弱地道。
“正常?你又想一声不吭地在我面前消失!”唐木拨高了声音。
林晗玉瞅了瞅四周,还好唯一剩下的两个宫女都站得老远,估计没瞧见和听见这里的情况,她朝唐木打了打手,“注意形象,你可是战神,万千少女崇拜的偶像,别大吼大叫地像个愣头青自毁人设啊。”
唐木嘴角直抽,“人设是什么,愣头青又是什么,你就不会说点让人听得懂的话么?”
林晗玉撅嘴,站起来往亭子外面走,“你听不懂说明咱们道不同不可为谋,就此告辞,再也不见。”
唐木赶紧追出去,“什么意思,着急想回去找听得懂你说话的林家大少爷了?”
林晗玉顿住脚,回头,“对,林楼杰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音,我当然着急回去找他,难道还留在这里听你嫌弃啊?”
唐木一愣,他什么时候嫌弃过她的?
他这一愣之间,林晗玉又已经转身走远了。
林晗玉向蒙王辞了行,果真就离宫了,不过蒙王在知道唐木并没有和她同行时,派了个老把式的马夫,架着马车负责直接送林晗玉一直到楚国的林家村,林晗玉感激涕零,说实话,没其他人,在这个没导航没地图的世界,她真没把握自己能够找到回家的路。
一直到出了宫,一路上都没见唐木追上来,林晗玉又有轻松,轻松之余又有些失落。
马车一路向东南方向而去,出了蒙宫不久就是荒凉的草原,此时已经是深秋,林晗玉坐在马车里面还是觉得有些冷,正后悔着没带床厚被子在车上,就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了。
这马蹄声很熟,她欣喜地掀开车帘,果然,一匹白马从天边而来,马上一少年白衣胜雪。
唐木的马飞快,一会儿便追了上来,马车夫认得唐木,赶紧拉紧了缰绳叫停了马。
唐木并没有下马,只是隔着车窗将一张老虎皮毯递给了林晗玉,“真不知道没人照顾你是怎么从楚国平安到我遇到你的地方的,天凉了,就顾着带着金银珠宝连件厚衣都没带,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林晗玉笑嘻嘻地接过了虎皮,“谢啦。”
马车没走,唐木的马也没动,林晗玉问“可同路?”
唐木摇头,“你回楚走南关,曾明羽在东关。”
“哦,那告辞。”林晗玉放下车帘,令马车夫起行。
好一会儿,她总觉得耳边总是萦绕着那熟悉的马蹄声,又忍不住掀了车帘,发现唐木居然骑着马与她的马车并行。
“你不是说不同路?”
“可以同一小段。”唐木耸了耸肩。
“哦,那你又不早说。”林晗玉努嘴,早就至少她可以挂起帘子和他聊会儿天嘛,真是个没趣的人。
林晗玉想找个话题和他聊,可是一转头发现唐木此时的表情非常地一本正经,仿佛在考虑着什么重要的问题,她猜会不会是什么国家机密要事,不敢打扰他,只静静地趴在窗沿看着他的好看的侧面。
有人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好看,这会儿的唐木就很认真,也很好看,至少林晗玉是这么觉得的。他原本就有着立体感强的五官,那像精雕出来的鼻子高而挺,坚毅得像座山,让人总想去捏一下。
林晗玉正看着出神,唐木却突然转头朝她看了过来,四目不期而遇,林晗玉吓得脸一红,立即转过了头。妈呀,这下丑大了,以唐木那种自傲的性格,发现了她在偷看他,一定又要笑她了。
不过,意料中的嘲笑便没有,意料之外的话却从唐木的口里说了出来。
“林家村的姑娘都是十三岁定亲,是吧?”
“啊?”林晗玉当机了片刻,这话是什么意思,单纯询问还是意有所指?
“你的生辰是哪一天?”唐木又问。
“啊?”林晗玉又当机了,问她生辰又是什么意思,无聊还是有撩?
“问你话呢,怎么除了一个啊字什么都不会说了?”唐木皱眉,语气却比平时要温柔。
“哦……”
唐木抚额,“除了语气助词,能不能发出个正常音节的字。”
“呃……”
……
事实上,林晗玉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因为想了太多,至少这四个语气助词已经各代表了至少四万字的脑补内容。
而且,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些脑补内容有可能会成为现实。
第94章遇匪
林晗玉将唐木的提问过了一遍脑,眼珠子转过来又转过去,就是没说话。
唐木皱眉,“问你生辰呢,你不会不知道自己哪天生辰吧?”
生辰?她似乎从来不知道自己具体的生辰,在那个世界时,养父以在垃圾堆里捡到她的那一天定成她的生日,是农历三月的最后一天,而突然过来的日子刚好也是三月三十,还真是巧。
既然和你有缘,那就你了。
林晗玉看着唐木道:“我的生辰是三月三十,林家村的姑娘的确都是十三岁订亲,而我不想娘担心,所以并不想例外,最迟明年底,我想我就会把自己标个好价钱卖了吧。”
“明年底,嗯,好,也就是还有一年多,时间差不多够用了。”唐木点头。
“好什么?”她歪头追问。
唐木望着她不答又问:“你说我杀人如麻,而你要世界和平?”
“嗯?”这是她当时说的气话,没想到他记住了,可跟眼下有什么关系?
“我尽量少杀人给你一个世界和平。”唐木半仰头,望着草天相接处,“你可知,真正的和平是七国一统。”
“啊?”七国一统,谈而容易,她仿佛闻到了战火的味道。
“明年吃腊八粥的时候,我去林家村找你,这个…你先收着。”
唐木从窗外抛进来一个东西,丢下这么一句突然策马走了。
林晗玉愣了半响,他这话什么意思?
想不明白,她问马车夫:“你刚才听懂了么?”
马车夫摇晃着脑袋,“不好说不好说。”
林晗玉撅嘴,还是自己找答案吧。
她翻开刚才唐木丢给她的那个红布包,只见里面是半截玉环,质地粗得很,上面好像雕了个兽纹。
她给了他一筒静思香,好歹也是用心调制的,可他只回赠了这个只剩半截的兽纹环,街边两个钱的也比这个强。
林晗玉哭,这唐木也太小气了吧。她差点扬手要扔出去,可是手扬了扬又收了回来。再不值钱也是他送的,说不定是他的审美出问题了,并非是东西买的很随意。
这样一想,她又把那半截兽纹环拿到眼前来看。虽然质地粗,雕刻也粗,但挺大气的,挺符合男性的审美的,看着看着竟越看越喜欢了起来。她见那兽环头尾各有一小孔,想起蒙王送她的金丝来。翻箱倒柜找出来,把金线编成股,头尾穿进玉环里做成了一个完整的手环戴进左手腕里,然后把金丝拉紧缠了死结。
“这样就不会担心不见了。”林晗玉垂手抖了抖,大小刚好,就算用力甩手也甩不出来了。
林晗玉坐着马车一路向南,因为有荣国、蒙国、楚国三国签发的特别通行文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楚境。
这次林晗玉想坐船,到了第一个渡口就把蒙王送她的马车夫连带马车都打发了回去,另雇了艘最好的船和最贵的船夫,沿着小河进入大河,再沿着大河进入小河,转来转去很快就到了离云山县不远的一个县。
日头西沉,河水渐急,从在船舱里的林晗玉感觉到明显的颠簸了。
“李师傅,这天色已晚,要不咱们今天就在附近岸边靠一靠,明天再赶路吧。”反正再怎么赶今晚也到不了家了,不如早点休息明早出发精神也好些。
这时候的船还没那么好,真正就是一叶扁舟,一旦太阳西斜,月亮引力影响下潮水汹涌,那小船就像无根的浮萍,颠得很,出事率也极高。
“不行啊姑娘,这附近不太平,常有土匪出没,最好是能过了这个弯口再寻个靠岸的地方。”李师傅的眉头皱得紧,这潮水越见急了,靠岸和不靠岸都有好大的风险。
林晗玉知道出门在外多听老师傅的话准没错,便不再说了,而且前面也还有小船在漂着前进,知道同行不止一船,她就觉得安心多了。
她靠着船舷,刚想眯一会儿,突然,一个浪过来,林晗玉的身体一歪,头撞到了船板。她吃疼抚头,一抬眼就见前面那船翻了。
“李师傅,快划过去救人!”林晗玉大声叫道。
李师傅也是热心人,立即撸动船桨往江心那两个浮沉的小黑点过去。
近了,林晗玉看到两个人头,一个大约是船夫,懂些水性,另一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吃了不少水,虽身处险境,脸上倒也不见惊慌,和船夫一同扶在一只木箱上面。
“快,拉紧我的桨慢慢上船。”李师傅吼道。
懂水懂的船夫推着不懂水性的少年慢慢攀上了船舷,林晗玉赶紧挪到船的另一头,平衡着船的重量。那少年像是会些功夫,扒着船舷一跃而上,又回头拉了船夫上船。
“多谢多谢,若不是你们,我们今天可就喂了这河里的鱼虾了。”那船夫四十来岁,上了船刚喘了口气就连声道谢。
“客气客气,都是在江河里讨生活的人,谁见了谁落难不搭一把手啊。”李师傅摇手,又将腰上一壶酒解下扔给了那船夫,“老哥,喝点酒暖身。”
船夫接过了酒,先递给了那少年,“小哥,这次对不住了,船翻了,您的那些行李都没了。”
少年接过酒,喝了一口又还给了船夫,摇手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丢了就丢了,倒是多亏了船家你从河里捞起我来,不然我今天也是死定了。”
船夫见少年不怪,心里敞亮了,“做船家的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就不会抛下客人的。”
“对,老哥说的对极了。”李师傅附和道。
一时,船上众人笑了起来。
“你们身上湿了水,这衣服将就盖盖身子吧。”林晗玉翻箱倒柜,找出来两件厚实又宽松的衣服给了两人。
船夫呵呵一笑,“多谢姑娘。”将衣服披上了。
少年却是脸上一红,看着手里的衣服嗫嚅道:“姑娘家的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