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轻抿唇,抬头看向宋尧,为上午的事解释道:“其实我今天走神,是因为觉得loora身上有一点沈老师的影子。”
闻言,宋尧顿了一下,没有疑问也没有否认她的直觉,而是问道:“你觉得黎瑶瑶是因为这个和他交往的?”
“嗯。”
陈月实诚地点了一下头。
“放心吧,黎瑶瑶她没那么长情,或许只是巧合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宋尧语重心长地安抚了几句,随后话锋一转,说:“今晚跟我回青城吧,去我的住处,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
“听你的~”
陈月闻言,仰面冲他傻笑。
看着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宋尧便忍不住想要“欺负”她,但这大街上人潮拥挤,他没好意思下嘴,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陈月不明所以地朝他扑眨了两下眼睛,却见他那张俊脸忽然凑了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他想干嘛,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他的手背上落了一个温柔的吻。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拉着她的手,朝停车场走。
“宋尧你现在花样越来越多了啊~”陈月跟在身后,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禁挑眉轻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嗯哼。”宋尧也不否认,勾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来,回眸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以后一起看~”
“……”陈月忽然意识到自己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竟被他给算计了,紧闭唇再不搭腔。
青城,y区别墅。
陈月本以为宋尧是要回章家大宅的,没想到是带她来了这幢陌生的别墅。
这栋别墅位于郊区,甚至更偏,周围僻静极了。
晚上尤为安静。
陈月一直跟着宋尧走到他口中那个藏宝屋门口,也没见到第三个人,不禁问道:“你一个人住?”
“嗯,这是我爸设计的。”宋尧一边开门一边和她解释,“欧洲田园风。”
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月从宋尧的语气里听到了些许骄傲。
看来,他应该和他父亲关系挺好的,又或者挺崇拜他父亲的。
门一开,屋子里一股浓烈的樟脑丸味迎面扑来。
宋尧嫌弃地扇了扇鼻前的空气,皱眉嘀咕道:“也不知道是樟脑丸便宜还是咋的,我只要一有个两个月没回家,他们就都用这玩意儿,还是我脾气太好了……d,臭死人了。”
“哈哈哈哈,我觉得挺好闻的啊,”陈月闻言直笑,“带草木味的,我都挺喜欢的。”
“嘁,我就没见你有啥是不喜欢的。”宋尧鄙夷地撇了撇嘴,同时摁开了灯。
“屎啊。”
陈月口快地接了过去。
“……”宋尧回眸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陈月讪讪笑着,从他身侧溜过去,走到那几排书架前,本是想随便瞅瞅,目光却蓦地聚焦到一本格格不入的习题册上。
她一时间愣住了,嘴里喃喃自语般说道:“宋尧你是故意的吧。”
离她两三米远的宋尧,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心绪不宁
陈月走过去抽出那本绿色的数学习题册,再拿到他跟前,湿着眼眸对他说:“这本习题册,你是故意拿错的吧?”
一时间,往昔的酸楚幡然涌上心头。
“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字没碰,我t重新做{抄}了一遍,浪费了多少时间?!”
她看宋尧被吼得傻不愣登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只是眼眸里依旧泛着点点泪光。
“你t简直太缺德了!”
“对不起…”宋尧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满含歉疚地说道,“我只是想要个东西做念想。”
“不是都有那把梳子了嘛。”陈月的目光望向那边书桌上众多相框前,立着的那把,像是被供奉起来的黑色梳子。
“不够…远远不够。”宋尧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
你不知道,我多想把你一起带走,一直带在身边,多少事物都抵不过一个你啊。
后来,因为实在是受不了这股味儿,宋尧在屋子里呆了十分钟不到,便由着陈月继续看,然后自个儿去洗澡了。
宋尧觉得自己呆在里面,就跟尸体泡fua l里似的,一想到这个,洗澡时间都不自觉地加长了。
其实,以往他是很少有机会闻到这个味儿的,会有钟点工提前把这味儿去掉,除非他回来得突然,就比如这次。
藏宝屋里,除了几排书架便是储物柜和书桌,陈月的身影没入其中。时不时会有清冷的夜风从宋尧特意打开的窗户进入,陈月不知为何心绪不宁。
似乎这个屋子里潜伏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宋尧走了之后,渐渐地朝她伸出魔爪。
无形的恶势力笼罩在她的四周,压迫得她快要窒息了。
陈月想要去关了窗户,可却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放眼望去,窗外是偌大无垠的森林,只有几盏路灯,隐约照亮了林子里的路。
而那条镶嵌在黑色森林里的路,让她愈加恐慌,那条路仿佛不该存在,仿佛通往阴间。
她不敢再看下去,赶紧收回目光来,尽量将注意力放在屋子里的东西上。
今晚的心绪不宁,让她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往往这种时候,这种预感都会灵验。
但她最后把这些诡异的感觉,都归咎于今天的节日。
尽管如此,陈月依旧近乎疯狂地想打消这个念头,手忙脚乱地在储物柜里翻找东西,试图用忙碌来打消恐惧。
可是,她漫无目的翻找,无济于事,她甚至连自己翻出来的东西都没看清。一时间,她快被自己的惶恐不安逼疯了。
她忽然想起应该赶快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她四处张望,找不到门更找不到出口。只有窗户开着,那一条路似乎离她越来越近,可她知道她决不能靠近。
陈月惶惶不安地靠在书架旁,缩做一团,宛如一头困兽,只能等着宋尧赶紧过来救她。
分明她意识清醒,知道宋尧去洗澡了,也知道这是那里,可是她怎么就是找不到出口?!
她在心里哀求,如果这是一场梦,请务必快点让她醒过来吧!
“啪嗒!”身后一本书掉落在地,清脆的撞击声在整个屋子里回荡。
自我认定的罪人
陈月曾经也活得痛苦,只是她的痛苦源于别人对她的伤害,而宋尧的痛苦源于对别人造成的伤害。
她只需要自己忘却痛苦,原谅那些施暴者就好了。而宋尧不一样,他需要得到别人的原谅,而那些决定是否原谅他的人,早已经离去……他没有机会弥补。
更何况,那都不是他造成的伤害,他却背负了十几年。
他应该是明白的,到头来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别人眼中的罪人。
他擅自决定了,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不听任何解释。
然后,抱着这种自己强加在别人身上的用于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罪名,做了一个罪人。
他在找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而不是一个为了安抚他,将过错强加在别人身上、亦或者过分去强化别人的过错的人。
因为这样的行为,像是隐形地将过错强加在了他的身上。
而这也是很多心理咨询师最擅长的手段,果然,最后这样的痛苦在宋尧心里积压了越来越多。
陈月像母亲一样,将自家小朋友的脑袋揽过来,靠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嘴里温声喃喃道:“将就着靠一会儿吧。”
宋尧并没有哭太久,靠过去的时候已经没在哭了,本该是安静地靠着,等飞机降落的,嘴上却忍不住低语了一句,“太瘦了硌得慌,答应我长胖点。”
虽是这么嫌弃,身子却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一直到飞机平稳着陆,宋尧才重新坐直了身,解开安全带,拉着陈月下飞机。
“马上就要见到我的家人了,害怕吗?”计程车里,宋尧握紧了陈月的手。
“都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宋尧闻言一笑,温柔而无奈地说:“可是我怕,我怕你被他们欺负啊,我的家庭太复杂了。”
“别担心我,我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嗯,到时候别哭就成。”
“嘁,你不欺负我,我才不会哭!”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自觉羞赧地别过了头。
青城第一医院。
宋外婆的病房外围了一圈人,而陈月一眼便看到了章浔生,对上了他凛冽而隐隐夹杂着厌恶的目光。
陈月知道,章浔生肯定是一点也不想看到她吧,说实话,她也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陈月悄然将手从宋尧的手中抽了出来,在宋尧疑惑、微恼时,听到她的低语:“那边还有小朋友,影响不好。”
确实啊,那边是还有几个不到一米高的小朋友,宋尧也就不便再牵上去了。
两人走到人群跟前,宋尧直接略过章浔生,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说话,“外公,你别太担心,外婆她吉人自有天相。”
闻言,陈月心底一怔,一方面是震惊于,宋尧的外公这慈眉善目的面相,另一方面是震惊于,宋尧他又开始掩盖自己的悲伤去安慰其他人了。
“唉——”宋外公抬起那双满是疲惫和悲痛的眼眸来,看了宋尧好久,最后也只是长叹了一声,“小尧,外公知道,这里最难过的那个人是你才对,你不用再强撑着安慰我。”
陈月能明显感觉到宋尧眼底的动容,就连陈月心底都跟着一惊,宋尧的外公好像和他那个舅舅并不一样。
乖孙儿带外婆一起玩啊
“这是?”宋外公的目光终是落在了陈月身上,还没待回答,又疲惫地说道,“算了,你们赶过来,也累了,先坐下歇会儿吧。我老了,精力也比不得以前了,别的什么,等你外婆醒过来再说吧。”
“嗯,外公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有我和舅舅守着就好。”
宋尧他真的很温柔,就像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一样,陈月明白,这种温柔是礼貌和客套。至少现在是。
宋外公和其他一些亲朋好友,在宋尧和章浔生的劝说下也都相继退下了。病房外,只留下了他们三人,病房里是宋外婆和医护人员。
章浔生和陈月虽是谁也不待见谁,但面上依旧礼貌、温和,都表现得像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抢救结束,宋外婆趋于直线的心率表,重新开始变化。还好只是有惊无险。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陈月靠着宋尧的肩膀不小心睡着了,等到再醒来却是在酒店的大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出卧房,在大厅也没有找到那个想要见到的身影,反而看到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那十几二十个烟头。
她向茶几走过去,那张压在烟灰缸下的纸条映入眼帘。
“买早餐,等我回来。”
还真是言简意赅。
看到这句话,陈月心底放松了些许。同时,不禁又想到了,在医院那天早上,她一声不吭就去买早餐了,宋尧该是有多担心……这家伙还真是比她考虑得周到。
到底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啊。
心脏又莫名地一疼。
将近10点,陈月吃着宋尧买的早餐,又和他一同坐车去了医院。
宋外婆醒了,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她嘴里时常念叨的大外孙。
“小尧?不像啊……真的是诶!”宋外婆在看到宋尧时,先是摇头,随后捏了一下他的脸,露出了半边虎牙来,才欣喜若狂,“乖孙啊,你都跑哪去了,也不带上外婆一起玩!”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欢腾、委屈的模样宛如一个七八岁的稚童。陈月先前便知道了,宋外婆是老年痴呆,倒也能理解,只是这会儿心底依旧五味杂陈。
到底还是自己太悲观了,或许老人什么都忘了,还活得开心一些。
“忙功课啊,老师看的紧,不完成不让玩,外婆,我好讨厌那些老师啊,呜~”宋尧开启了与宋外婆相似的稚童模式。
“唉呀……”宋外婆闻言又急又心疼地皱紧了眉头,脸上的皱眉都加深了,“那怎么办啊,你外公说你要好好学习,成绩好了,成了优秀能干的小朋友,才能不被别的小朋友欺负啊。”
宋尧闻言一怔,外公会说这些吗?都是哄外婆的吧,他怎么可能让人欺负嘛,明明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