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宋尧听来有些陌生，但回到家中的杜景琛，却慢慢想起了这之类的话来，时隔一年多，他忽然能领会陈月的意思了。
这和高三那晚陈月跟杜景琛说的话，差别不大。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你们每一个人只要因为我难受，我都觉得这是对我的变相惩罚。
——我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不难过。
——我思想还很圣母，我还见不得别人受伤……可我什么都给不了。
——折磨我的是你因为喜欢我而痛苦。
她好像真的很害怕伤害到别人，如果说替别人着想是善良，那她已经善良到变态的地步。
好像那个被伤害的人是自己，好像感受痛苦的人是她自己。
杜景琛忽然有些后悔，给陈月说了那句，让她远离薛婉的话，也后悔在薛婉跳下去之前，没有应着陈月的要求，说一句不讨厌。
但也只是后悔罢了。
车里。
“所以你其实心底是有些怨我的吧？”宋尧此刻的语气还算平和。
“如果她今天真出了事，你会疏远我吗？”
“不会。”陈月几乎是秒答。
宋尧心底欣慰地舒了口气。
又听陈月缓缓道：“但我并不希望，是十分地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就像上次你对那个变态做的那些事一样，我不会疏远你，因为我喜欢你。但是在这之前，我若是知道你的想法，一定会阻止你。”
“你心疼那个人渣？”宋尧的语气有些怪异。
“哈哈哈~”陈月闻言不禁一笑。
“老实说，是有点吧，毕竟他啥好处都没捞到。不过，我更多的还是不希望你的手上沾那么多血吧。”
宋尧，如果不是因为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病态，我或许会选择离开吧，又或者坦然告诉你我也很难受。
可我爱你，也必须照顾你的病态，所以我就算因为这些事难受，因为这些事对你心生责备，我也不敢言语。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啊？
“宋尧，你快好起来吧。我还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和你做。”
宋尧闻言，眸色暗了些许。
“为什么现在不能和我说，不能和我做？”
他或许是知道原因的，但依旧不死心地想听陈月亲口说出来。
“因为害怕。害怕伤害到你，也害怕伤害到自己。”
在你面前，我连难过，都怕被看出来。
黎瑶瑶的新男友
车内再次安静了下来，一首《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悄然入耳。
这是一首日文歌，但陈月听过，准确来说还经常听。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快觉得宋尧用的是她的歌单了，然而并不是。
他也听这首歌的啊，一定很难熬吧。
“你听过这首歌吗？”在歌曲快要结束的时候，宋尧忽然问道。
“不知道，耳生。”陈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矢口否认。
“这首歌叫《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最后一句歌词，是我一直以来，想对你说的话。あなたのような人が生きてる世界に少し期待するよ。”
宋尧吐词清楚地念出了最后一句日文。大抵还是羞于直接说出它的中文意思吧，他的日文念得挺好听的，不过陈月听不懂。
陈月心脏隐隐作痛，却勾唇轻笑，温声应道，“嗯，我收到了。”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活在这个世界，我对这个世界稍微有了期待。
凭借对这首歌歌词的熟悉程度，陈月听到他说最后一句歌词，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了相应的中文歌词。
2017年除夕夜，缺席了三年的电话拜年回归了。
宋尧，“陈同学，2014，2015，2016，2017新年快乐。”
陈月，“宋大神，同乐呀。”
大年初一，两人一同去了安德寺，看着那本记录册上并排着的两个名字，忽然有一种结婚证的即视感，两人莫名地对上目光咧嘴一笑。
过了元宵节，黎瑶瑶和他们两人坐着同一列高铁回了北京。
吃了一路狗粮的黎瑶瑶，在分别的时候，气势汹汹道：“你们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劳资要秀死你们！”
而这一天，来得猝不及防。
是清明节这一天。
黎瑶瑶过来找他俩玩，两人在约定的地点等着，忽然一辆奥迪停在他们跟前，黎瑶瑶从车上下来。
“二狗子~”
随着黎瑶瑶一声高呼，原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solo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来，都愣住了。
黎瑶瑶波浪卷下那张俏丽的小脸，化了淡妆，简单地穿了一套姜黄色卫衣，脚上是一双黑色匡威。
关键不是她穿了什么，而是她身侧染着奶奶灰、戴着棕色墨镜、黑色口罩、和她穿着情侣装的男……人啊！
而这时，陈月反应极快地夺过宋尧的手机，点了投降，才讪讪地站起身来，“瑶瑶，咳咳咳，不给介绍介绍？”
她朝黎瑶瑶身侧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快，该你上场表演了！”黎瑶瑶撞了撞身侧男人的胳膊。
男人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然后才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那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来。
“loora！”陈月瞪大眼惊呼出了声，随后又赶紧捂住了嘴。
loora是何许人物？！
是全国二次元少女的yy对象啊！
混迹ser、翻唱、配音、乐器、电竞和颜值圈，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红大神啊！
“没想到你朋友是我粉丝啊。”
loora忽然侧过脸来对黎瑶瑶微笑着说道。
不知为何，陈月觉得这一幕像极了高一上学期，沈星桥看黎瑶瑶的模样。
黎瑶瑶和宋尧杠上了
在陈月愣神之际，随之而来的是黎瑶瑶一记白眼，以及宋尧那双桃花眼里毫不掩饰的敌意。
“嘿朋友，别这么看着我，我对你女朋友没非分之想。虽然看着挺可爱的。”
闻言，宋尧面色更冷了，讥讽道：“黎瑶瑶你眼光真是越来越了。”
“再也比你强好不！”似乎在黎瑶瑶眼里，宋尧永远是最的那个。
对于黎瑶瑶的忽然护短，loora欣慰地笑了，忽然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说道：“黎瑶瑶，你护短的样子，真可爱。”
“我护你妈！”黎瑶瑶厉声吼道，“陆蓦然你可以滚回去了！”
“是是是~我马上滚~”陆蓦然说完，便又回了车。在车身开动前一秒，还朝黎瑶瑶抛了一个媚眼，左眼角处的那颗泪痣将这个媚眼衬托得尤为妩媚。
不过，只收到黎瑶瑶嫌弃地吐了两个字：“恶心。”
见状，宋尧忽然觉得自己的敌意完全没必要了，这位兄台的命运好像并不比他当年好。
又或者他们两人只是打情骂俏吧，毕竟情侣装都穿上了，也像那么一回事儿。
宋尧忽然扭头，嬉笑着脸朝陈月说道：“小伙子，要不我们也买套情侣装吧？”
“啊？”陈月遨游太空去了，一时没太听清宋尧的话。
宋尧见她这被勾去心神的模样，心脏处忽然异常沉闷，眸色寒了一层，冷声阴狠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他？”
“宋尧你有病吧，冷着个脸吓唬谁啊！”黎瑶瑶知道宋尧是在吃醋，可这吃醋的样子也太让人不爽了，跟谁欠他似的，她直接将陈月拉了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见宋尧这个样子，真是莫名让人讨厌。
分明也听别的男生说过类似的话，她这话，听起来太真实、太阴狠了。
“不关你的事。”宋尧的眼神愈加冰冷，看也没看一眼黎瑶瑶，而一直盯着陈月的脸，分明是在等解释、等安慰。
“不关我的事？”这是黎瑶瑶近些年来，第一次被宋尧冷言冷语、摆脸色，一时之间心底气不过，凝眉怒道，“行！我走，行了吧！宋尧你特么这个脾气，真是越来越让人恶心了，没见人吃醋吃成这样的！”
说完，黎瑶瑶便拉着陈月走，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动，还反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不让她走的样子。
“又是这副闷声不吭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只是在那个童什么面前这样，你居然连宋尧都怂，陈月你特么到底在忍什么啊你！”黎瑶瑶快被他们两个气死了。
分明前几次见面，都是喂她狗粮，怎么今天她不过就带了个人出来溜了一圈，就跟变了天似的？
陈月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一声不吭，可是忽然间，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像是当机了。
她只是紧紧地拽住黎瑶瑶的手，也不跟她走，也不劝她留下来，更没有去安抚宋尧。
仿佛成了哑巴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里有个超大号电灯泡
“别生气……”好半晌过去，陈月才挤出这三个字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无能，她可以单独安抚黎瑶瑶，也可以单独安抚宋尧。可是当这两个人冲撞时，她忽然失了方寸。
她要怎么当着宋尧的面给黎瑶瑶解释，宋尧这让她恶心的行为是因为真的有病呢？
又要怎么当着黎瑶瑶的面给宋尧说，她走神是因为忽然觉得loora和黎瑶瑶站在一起，很像沈老师，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只不过一个是在左边，一个是在右边。
太难了。
她不能把宋尧的病说出去，也不能戳伤黎瑶瑶啊。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特么艹蛋。
她如同热锅里的蚂蚁，止不住在心里嘀咕：大兄弟，快找借口，快编理由啊！关键时刻，脑子怎么忽然不好使了？
“别生气，我……我只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网红大神，比较激动而已。”陈月对宋尧扯出一个牵强的笑，似解释非解释般说道。
“这都需要解释吗？”黎瑶瑶真是受不了她这卑微不堪的样子，猛地甩开了她的手，“谈个恋爱谈得这么憋屈，还有必要谈下去吗？”
或许深爱的人在恋爱中都这样吧，可黎瑶瑶不愿意看到陈月这副模样。
而宋尧看着陈月痛苦的模样，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倔脾气，头痛地拧紧了眉。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又把陈月逼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又平白无故地耍脾气？！
“瑶瑶，宋尧他只是和我开玩笑而已，我们经常这样。你们两个忽然同时生气，吓到我了。”陈月仰面笑着，故作轻松地说道，“以后别这么吓人，下次我直接甩手走人，一个都不会管了。”
黎瑶瑶看着陈月那努力调停的模样，忽然于心不忍，整理了整理情绪，再看向宋尧，“不过是看了几眼而已，我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占有欲别这么强好不？有这么缺安全感吗？真是的，跟个女人似的。”
“唉——”宋尧没去理会黎瑶瑶的话，长叹一声、上前一步，揽住了陈月的肩膀，嘟哝着嘴，委屈而孩子气地说，“我真是讨厌极了，你因为别人忽略我的样子。”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陈月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疯狂地给他传递信息，可是很遗憾的是，宋尧接收不到。
“好了好了，走吧，晚上再哄我吧。”宋尧无奈地深抿唇，别有意味地看了眼黎瑶瑶，继而说道，“毕竟这里有个电灯泡。”
“卧槽！我再一个人跟你们出来玩，我是狗好吧！”黎瑶瑶愤然道。
三人先去水上公园浪了半天，然后又去电玩城浪费了半天，一路上基本是，陈月和黎瑶瑶负责吃喝玩乐，而宋尧负责买单。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陆蓦然过来商场这边，接走了黎瑶瑶。
黎瑶瑶被接走之后，陈月重重地叹了一声，“唉——”
“干嘛又叹气，老气横生的。”
宋尧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太乐意听到她叹气。
“你不会是舍不得她吧？”
他话语里夹杂着不容忽视的醋味。
宋尧你是故意的吧
陈月轻抿唇，抬头看向宋尧，为上午的事解释道：“其实我今天走神，是因为觉得loora身上有一点沈老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