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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更俗

    被旋风炮撕开的豁口,仿佛城池之上触目惊心的创口。

    视野拉到近处,到处都是残断的兵戟弓矛,箭支密茬茬的插满皆是巨大裂纹的夯土城墙,残肢断臂、身上插射箭矢的尸体,倒伏在城墙之上,城墙坍塌的缺口里,栽倒在宽逾十数丈的护城濠之中。

    为克服睢阳城高险的城墙以及宽阔的护城濠,进攻一方在东城门外,征用数万精壮民夫,顶着密如蝗群的箭矢、飞石,硬将一筐筐土运到城下,将宽逾十数丈的护城濠沟填平,堆出一条宽逾数丈的斜道,直接填到跟城头垛墙一样高,使得成千上万的悍卒,能够从这条斜道直接杀上城头。

    一个多月来,为修筑这条登城坡道,无数平民被箭矢射死,被飞石砸死,尸体也便直接填入斜道之中,增加斜道的高度,而双方在这条斜道战死的将卒,鲜血将整条斜长近三百步的登城坡道都浸染得发黑。

    “陛下,你看!”一员骑将策马径直从亲卫严守的阵列前驰过,到大帐近前才翻身下马,然后将马背上驼着的一具尸体直接扔到地上,激起一阵飞尘,那员骑将单膝跪到朱裕的跟前,说道,“陛下要捉冯廷锷的活口,但末将带着人杀入冯廷锷住的院子,这厮命部将把他的妻妾及幼子冯延章及两个不足十岁的孙儿都缰绳勒死,然后拔剑自刎,没能逮到活口,真是可惜啊……”

    身穿锦披褐甲的朱裕站在大帐前默不作声,雷九渊走前一步,看见冯廷锷的尸首颈项间留下豁大的创口,衣甲都已经被鲜血染透。

    冯廷锷乃是追随梁太祖开创大梁基业最为倚重的骑军将领,与秦师雄、高继海、韩建并称的大梁名将,在朱裕篡位前,曾任枢密副使、汴京马军都指挥使,也是大梁禁军骑营的最高统领,其女乃博王妃,一直以来都是坚持博王夺位的最为有力的坚持者。

    韩建为其侄韩元齐所杀,冯廷锷又自刎身亡,奠定大梁基业的四大名将已逝其二;原魏博节度使秦师雄虽然奉诏入汴京出任枢密使,但每天纸醉金迷、歌红酒绿,生怕稍有逾越便遭来杀身之祸,唯有高继海一身伤病,此时抱着病弱残躯还坚持在中牟城抵御晋军南袭。

    大梁老一辈到这时也算是将星凋残了。

    而宋州睢阳这一仗,前后鏖战近三个月,双方将卒死伤逾六万众,即便追随冯廷锷的叛军死伤比玄甲都要惨重得多,但损失始终都是大梁的精锐,伤的都是大梁的元气。

    韩元齐、陈昆、荆振等人骑马驰来,在大帐前下马参见新帝朱裕,说道:“除了少数残军约七八百人突围逃往陈州,与博王会合后,冯廷锷所部这一仗算是全歼了——接下来大军挥师陈州,陛下或许能赶在年前班师回汴京了。”

    “不,”朱裕这时候思绪才陡然收回来,摇头说道,“陈昆率部留守宋州,招揽流民恢复垦耕,元齐你与荆振即刻率部前往徐州……”

    “徐州!这时候大军前往徐州”韩元齐、荆振皆疑惑的问道。

    徐州防御使司马诞,献表效忠之后,便将家小亲族数十人都送入汴京任职居住,徐州兵马的忠心应该勿用质疑的,而短时间内他们不应该趁胜追击,彻底消灭博王朱珪退守陈州已不足两万人的残部,彻底将大梁所有的州县都纳入到汴京的统治之下吗

    怎么在如此关键的时刻,要给博王朱珪以喘息之际,却要将主力兵力调往东线

    难道司马诞将子嗣送入汴京为质,是有意用瞒天过海之计,表面归顺汴京之时,实际另有什么野心

    朱裕摊开手,将一封秘信递给之前专心支持攻城作战的韩元齐、陈昆二人看。

    “顾芝龙投效岳阳,杨致堂随后便倒过去了,他也会转太快了吧”韩元齐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他们的进展已经够迅速了,哪里想着大楚内乱这时候也这么快就出现平息的兆头。

    “顾芝龙投岳阳,宣州兵与赤山军、秋湖山合流后,意味着信王杨元演及安宁宫在南翼都彻底失去主动权。杨致堂手下虽然没有精兵强将,主要也是天佑帝虽然用宗室,但也刻意防范着宗室有人坐大,但杨致堂审时度势的本事却是不差,与杨恩、杨涧乃是杨氏宗室三大主柱,非杨泰那个老家伙能及,”朱裕袖手站在大帐之前,说道,“这诸事意味着鄱阳湖、洞庭湖以及赣江、湘水、沅水沿岸二十余州,在未来两三个月内都将并入岳阳。一切要是顺利的话,杨元溥大概能在十月底之前完成新一轮的兵力调备,到时候其三路兵马计有十六七万人众,杨元溥很可能会在年前就能兵临金陵城下了……”

    “我率部前往徐州,是要迫使杨元演尽快从江南撤兵,使安宁宫能腾出来手与岳阳兵马自相残杀”韩元齐问道。

    “希望能来得及吧。”朱裕叹道。

    “或许来不及吧”

    作为统领承天司的都尉将军,荆振对楚国内部的形势、兵马部署以及诸州县地方势力的心态,更为了解,说道,

    “顾芝龙、杨致堂相继投附,岳阳招揽歙饶抚吉赣韶诸州大概只需要一封檄书便成,岳阳也预估十月底之前能完成新一轮的兵力集结,并无夸大之处,而李知诰、高承源所部甚至都可以不用等大兵集结完成便可提前对江州用兵。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宁宫粮秣又紧缺多时,防御部署根本没有办法做那么大的调整啊,顶多聚兵于金陵的西翼抵挡岳阳兵马,但也难以持久。我们为何不让继续杨元演留在长江南岸,反而强迫他们撤到江北岸杨元演是要刚愎自用些,但治军用兵绝对不弱,楚州军即便最终会败,但也能让岳阳兵马元气大伤吧”

    南衙禁军及寿州军在西线的江州、池州目




第四百三十七章 时不待人
    “这日子都快淡出鸟来了——哥,你说大人什么时候会带着大伙儿北进润州啊信王都熊回江北了,润州就那几个败军之将,这时候不打他娘娘个熊,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实在不行,咱们打进湖州成不成哥,你说大人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进入十月中旬之后,天气转凉,瑟瑟北风吹拂来已杂夹几分刺骨的寒意,韩豹养好伤后,体强力壮,袍子里仅穿了一身填以草絮的麻布薄袄,却也不觉得寒冷,坐在草垛上子,嚼着草根跟他哥韩东虎说话。

    从攻陷郎溪城到今天都过去两个月了,全军将卒都在休整、操训,四田墩东侧悬脚岭的山坳子里,在开垦坡地梯田、开挖煤窑的基础上,九月中旬又着手兴建五座围龙屋。

    韩豹论功当提拔为副队率,但是他养好伤归营,先被踢到学习班,受了一个多月的煎熬,好不容易学会歪歪扭扭能写自己的名字,勉强将《梁楚形势初解》、《围龙屋修筑要领》、《野外地形勘查的几点注意事项》、《操典及旗语简编》、《乡屯组织概述》等几本油印小册子里的字都磕磕巴巴的认个七七八八——也只是会读还读不齐,更不要说写了——然后便被派到四田墩东面的西岭乡担任巡检佐吏,整天跟顽劣难训的少年、泼辣剽悍的妇人打交道。

    西岭乡虽然还有三百多成年男丁,但都是赤山军挑剩下来的,面黄肌瘦,瘦骨嶙峋,难以承担过度繁重的体力劳作,乡里的重活还是性情泼辣的健壮妇人充当主力,只是跟妇人要比带着健壮男儿冲锋陷阵复杂多了。

    整个西岭乡要开挖煤窑、要开垦坡地梯田、要造围龙屋,要组织健妇少年搞秋训,要组织乡营操练,要组织妇孺采集草絮缝制寒衣,还要推荐积极分子进学习班——在韩豹看来,谁疯了才想着积极进学习班——每天的事情极其繁琐,韩豹就有些熬不住了。

    不要说跟提刀弓冲锋陷阱相比了,他都觉得以往在尚家当奴婢时不用绞尽脑汁应付那么多事,也要比现在的日子舒服一些。

    看到他哥带着一队哨骑经过西岭乡返回许家集乡去——四田墩在许家集乡之外,还分设了四个乡——韩豹便忍不住凑过来打听消息,想着什么大军东进,叫他哥将他调入营伍,死也不留在这里干这鸟佐吏。

    韩豹熬不住,韩东虎心里还熬得慌呢。

    在世人以为在成功攻击退楚州军、攻陷郎溪城、逼降顾芝龙之后的赤山军,在体整过来后很快便会有更积极、更多的军事作为,实际上却非如此。

    从八月下旬宣州兵与秋湖军进行实质性的合并以后,韩谦便对赤山军便进行新的整编。

    三个步甲都,每都最高时都编有九千将卒,但新的整编过后,每都仅保留三千战兵,三千辅营兵;此外,骑营扩编到一千二百精锐,侍卫营恢复五百人编制。

    也就是八月底过后,赤山军仅保持一万一千人不到的主力战兵、九千人规模辅营兵。

    而扣除攻陷郎溪战死及伤重不治而亡的将卒外,前后还差不多有四千多伤卒在伤愈后退出现役。

    这些伤卒原本应该成为赤山军最精锐的战力存在,韩谦却弃之不用,对外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做出应尽的牺牲,除非广德、郎溪、安吉三县受到大敌进攻,不然不会动员他们。

    而除了接替在秋湖军撤走之后四田墩的防务外,赤山军主力战兵主要集结于界岭山西南麓的南塘寨、石碛山以及郎溪城,便未曾有过大的调动,更不要说往北或往东湖杭境内组织大规模的作战了。

    九月中旬大梁蔡州军东进徐州,迫使信王杨元演率一部分兵马北撤楚州去守根基之地,不管怎么看,这时候都应该是赤山军越过界岭山北进寻找战机的良机。

    然而除了前期安排四千多伤愈将卒陆续退出现役,韩谦到九月中旬趁着军事危机进一步缓解,则将一批武官以及九千辅营兵都分派下去,扩大在界岭山南麓、浮玉山北麓开垦坡地梯田、开采煤铁、砍伐木材、烧制石灰的力度,还于九月中下中旬同时开工修筑三百余座类似小型城垒的围龙屋,差不多是争分夺秒的进入全面建设时期。

    像韩豹这样一大批基层武官,在经过初步学习便被分派到三县所属的诸乡担任佐吏、屯长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界岭山南麓修筑大量的围龙屋,更为主要的是在郎溪、广德、安吉三县置换出二十余万亩田地、两万余间屋舍,目前远不足以安置那么多的老弱妇孺。

    三百余座围龙屋,将新造三万余间屋舍,也只能勉强叫总数高达三十二万之多的赤山军将卒及家小,在浮玉山与界岭山之间渡过第一个寒冬。

    九月中下旬奉岳阳令旨正式成立广德军制置使府,赤山军整体改编为左广德军,而收并宣州地方兵马之后的秋湖军,则整体改编为右广德军。

    此时相比较左广德军沉默、低调,右广德军则积极以东庐山、浮山、天印山、鸡笼山为界,往西北方向寻找战机,对南衙禁军进驻到溧水、平陵的兵马进行袭扰,以小积多的扩大战果,甚至还颇有成效,甚至饮马采石、当涂的沿江地区。

    这时候,对韩谦的妥协、沉默,赤山军内部甚至都有不少的争议,几乎隔三岔五都有好几拨将领武官跑到韩谦跟前来请战,但都被韩谦压制下去。

    跳得特别欢的将领武官,甚至都被韩谦“无情”的踢到大大小小的运输队里。

    饶、歙两州紧随豫章郡王杨致堂之后,九月上旬就正式上表投附,两州刺吏皆以参军事都将衔亲自率州营及少量壮勇,编入右广德军,参加对溧水、平陵、当涂等地的袭扰,积极无比,似乎要将以往对三皇子压抑太久的忠心,在夺取最终胜利之前释放得更彻底、更热烈一些。

    韩道昌、富陌二人分别出领饶州、歙州。

    这也意味着从叙州到宣州的陆路通道彻底打通。

    虽说从叙州到宣州北部的郎溪城,有驿道相通,但两千余里的驿道途经浮玉山、黟山,横跨鄱阳湖南翼的丘陵区,要翻越罗宵山脉北支的武功山,要横跨湘水两岸的绵延山岭,要翻越雪峰山,才能抵达叙州黔阳城,一路有驿道相通,也可以说坎坷之极。

    这是一条即便是军中精通锐卒,都至少要走上一个月的艰难道路,更不要说还将从叙州运送大宗的物资进入宣州了。

    不过,韩谦还是组织了三十余支,每支五六十人规模的学习班运输队,着他们远道赶往叙州。

    那些爱折腾、不服管训的武官将卒,都踢到学习班运输队,一方面以奚发儿等人为首,带着这些人实地进行侦察反侦察、地形勘测的考察学习,另一方面韩谦等不及水路打通,必须要赶在十一月之前,从叙州运一批高附加值的货物进郎溪。

    虽然饶歙两州的投附,以及这两州与宣州都暂时合并到广德制置使府的治下,韩谦身为广德制置使,总揽大权,能调用三州十九县的人马物资,但除了宣州北部有相对平阔的耕地外,三州的其他县都位于浮玉山或黟山内部,仅有少量的溪谷或河谷平原能够利用来耕种。

    三州十九县总人口不足八十万,耕地却不足五百万亩,还以山田旱地居多。

    以当世的生产力水平衡量,宣歙饶三州十九县的生产力规模,都远未能赶得上润州所属的六个县。

    三州十九县,即便短时间内想要充分供给逾五万兵马的物资消耗还是颇为困难,更不要说韩谦还奢想着要额外抽出大量的物资保障滞留于广德三县、远远超过三县承载力的近三十万老弱妇孺。

    不搞学习班,甚至说没有相当长时间的学习跟积累,绝大多数作战英勇的将卒,哪怕是提拔到队率一级的基层武官都搞不清楚,要保障三十多万老弱妇孺能安然渡过寒冬,不出现大规模的非正常死亡,是何等艰难的任务。

    即便以湖州刺史黄化为首的湖杭地方派,态度也进一步软化下来,默许广德军制置使府派人进入湖州、杭州采购粮谷、布匹等物资,甚至也完全没有囤积居奇,要在价格等上进行刁难的意思,但问题是韩谦还得要拿相应的物资或财货去交易才行。

    目前岳阳虽然同意安吉、广德、郎溪三县单独划出来安置左广德军将卒及家小,但问题在于三县能置换出来的田宅仅二十万亩、屋舍两万余间,仅能勉勉强强安置英勇战卒及身受重伤或致残的八千户将卒及家小,总计都占不到左广德军将卒及家小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

    而除开两万左广德军主力及辅营兵将卒,补给可以从军饷里进行开销,不足部分甚至可以进一步向岳阳申领,从洪袁等州调拔,但扣除掉已安置掉的将卒家小以及在编的将卒,还有二十六七万人的老弱妇孺,需要广德军制置使府自筹自支。

    宣歙饶三州目前仅受韩谦的暂时节制,所征用的物资,照当初所约定的,也只保障左右广德军四万将卒的补给消耗,额外二十六七万人老弱妇孺的物资保障,只能是韩谦从郎溪、安吉、广德三县范围内额外征收赋税,又或者从叙州抽调钱粮进行解决。

    二十六七万老弱妇孺,以每人每天八钱的最低标准,保障物资供给(包括吃食、屋舍及寒衣),一天就是二百二十万钱,一个月就是六千六百万钱,一年就是近八亿钱,也就是八十万缗钱。

    而大楚长期以来,每年除开州县所各截留部分,能运入金陵,由度支使司进行统支的岁入,都保持在三四百万缗钱之间。

    冯家能积攒四五百万缗钱的家财,是庞大宗族数代人掌握江淮财源之后的积攒,即便如此,抄没其族之后,天佑帝都狠狠的吓了一跳。

    在当世,每年八十万缗钱的缺口需要广德制置使府自筹自支,是何等恐怖的数字。

    郎溪、广德、安吉三县,除开第一批安置下去的将卒家小及田宅外,另辖有人口十一万、耕地六十万余亩,将所有杂捐口赋摊入田亩,一年大约能征得钱粮不足七万缗钱,但哪怕将三县及诸乡巡检维持自身运转的开支控制到最低限度上,能余五万缗钱上缴到制置使府进行统支,就已经是极限了。

    目前最大的好处,就是地方生产没有被摧毁,与湖杭地区的贸易通道也打开了,在各地秋粮收割完成了,只要制置使府能额外调拔到大量的财货,还是可以从民间收购到足够多的粮谷保障最基本的物资需求。

    问题最大的,这么大的度支缺口,韩谦要从哪里去补

    攻陷郎溪城之后,韩谦为什么不打了

    除了其他太多要考虑的事情,韩谦主要还是不敢打了,不舍得打了。

    还有个关键因素,就是精锐的消耗实在太大、太狠了。

    攻陷郎溪城,当时战死以及战后伤重不治而死的将卒,高达六千人。

    这六千人还恰恰是左广德军里最有潜力成为精锐的那一批人——一战就损失这么多的精锐青壮,左广德军能经得起多少次这样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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