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叶青杨的这种情况却又不同,毕竟她手中的这枚金钱乃是刚刚得来,赠她这枚金钱的归元弟子如今人还在嵋城。众人虽眼热于这枚金钱,但顾忌着段亓,倒也不敢强取豪夺,都想着将事做得委婉些。
哈哈一笑,吕修忽然道“叶丫头,你将这枚金钱送我,我保你姐妹一路前往嵋城如何你既能从那归元弟子手中得到一枚金钱,想来再讨要一枚也不在话下”吕家在温家布设有内线,温惇夜探叶青杨姐妹的小院,却被叶青杨下毒一事做的并不机密,吕家毫不费力便得了消息。
知晓此事后,吕修当即哈哈一笑,温、吕两家本就相互敌视,他与温柏又是冤家对头,遇了这等丑事,哪肯轻轻放过,当即命人前去打探。谁料这么一深挖,竟挖出好些事来,而最让他上心的,莫过于这枚归元金钱了。归元金钱到底关系着天阶宗门,而吕修膝下正有一女,年方十岁,又是相生双灵根。
自此,这枚归元金钱,于吕修而言,便真真是瞌睡遇上枕头了。
因此上,吕修虽明知自家与叶青杨姐妹有杀父弑母之仇,却仍是第一时间便带人赶来了。
微微偏头,叶青杨含笑道“前辈这话说得极是我既能拿到一枚,自然也就能拿到第二枚只是”她垂下头去,伸指轻轻一弹手中金钱,那钱便发出一声悠长的嗡响,仿佛彰显着它的存在,叶青杨也就在这一声嗡响中陡然抬眼,明璀双眸一时寒逾锋刃,“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与仇人做交易”
吕修陡然被她呛了一声,面上不禁有些挂不住,当即冷笑了一声“不识好歹”
眼看吕修吃瘪,温柏在旁当即哈哈大笑起来“青杨丫头这话说得当真不错”又转向吕修讥嘲道,“常言说得好,兄弟阋于墙而共御外辱,想来我们温家挑拨离间,你还早了点”
吕修哪里理会他,张口正要反唇相讥时,外头忽而又响起一个清朗的男声“叶姑娘既不愿与仇人做交易,又与自家闹翻,何妨考虑一下我们钱家”说话时,外头却又走进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俊朗青年来。
叶青杨眸光微动,见那青年容貌甚是俊逸,中等身材,穿一身蓝衫,腰别羽扇,不禁微微勾唇。将手中金钱随意一抛,又信手接住,她悠悠说道“很好,现下温家、吕家、钱家都表示了对这枚金钱的兴趣,先前我已说了,不与仇家打交道,那就是温、钱两家,不知可还有其他家要加入进来的”
这话一出,外头顿时又响起几声大笑,陆陆续续的竟又走进三四拨人来,却都是闻讯赶来的各大家族。
温晴躲在叶青杨身后,早已惊得瞠目结舌,迟疑着伸手轻轻扯了扯叶青杨的衣袖。叶青杨并未理睬于她,环顾一下院内众人,笑道“看来今儿也只得你们几家了”言毕忽而伸指一弹,那枚归元金钱受力飞起,在空中滴溜溜直转,院内诸家陡然见此,心下都是一拎,不约而同地往前走了一步。
只是一步之后,眼见别家皆都虎视眈眈,到底不敢再继续往前,只各自摆开架势。
轻笑一声,叶青杨忽而一抬雪腕,但见空中剑光一闪,那枚归元金钱竟就被她居中劈成了两半。在一众人等的惊呼声中,叶青杨稳稳接住被劈开的金钱,不紧不慢道“看来这钱币很容易毁损呢”
这话看似陈述,其实却是一种威胁,她要想保住这枚金钱固然不易,但要毁去,却只需稍稍抬手。
众人皆是挑眉通眼的人物,如何能听不出她的意思。金钱被劈做两半倒是无妨,拼起来到底是一枚整的,去了归元宗只说是途中遇了意外,想来归元宗也不会多做计较,但你若拿了一块金饼子去,只怕立时便要被扫地出门了。而以叶青杨灵虚四阶的修为,想将一枚金钱捏成金饼子、搓成金球,那可是轻而易举。
神色自如地往后退了一步,叶青杨弹出手中半枚金钱“除吕家外,在场各位可自行决断此物归属待到嵋城,我自会交付余下半枚”言毕一拉温晴,径自回屋去了。
庭院内,各家面面相觑了一刻,温柏方干笑了一声,道“不知各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屋内,温晴已急得抓住了叶青杨的手,道“姐姐,你怎能这样”
叶青杨敛了笑,淡淡道“正如他们所说,我能要到一枚,便能要到第二枚,左右段亓人如今正在嵋城,有什么可担心的”说话时,却已不动声色的轻捏了一下温晴的手掌。
温晴心下微微一松,为掩饰自己如释重负的情绪,少不得描补道“那个段前辈是个怎样的人”
叶青杨轻飘飘道“大约是个酒鬼吧”说到这里,她又是一笑“第一回见面时,他还请我喝酒来着”
第六十八章 意外来客
姐妹二人在屋内随意谈心,大厅内各大家族却已吵成了一团。众人其实也知这半枚金钱乃是叶青杨有意抛出,好脱身事外。但也正如叶青杨所说,金钱脆弱,逼的狠了,她一怒下手毁了,众人也免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何况就算大家齐心协力自叶青杨手中拿到金钱,仍免不了要做上一场来决定其归属。
如此一来,倒还不如将那钱暂时存放在叶青杨处。左右现下各大家族势大,叶青杨势弱,比较而言,这枚金钱自是留在势弱之人的手中方好拿捏。
温柏面沉似水,环视正自争执不休的众人一圈,心下忽然便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日便该将叶青杨笼络住,倘或遵从与叶青杨的约定,送她前往嵋城,这会儿说不准正与那归元宗的段亓把酒言欢。且叶青杨到底是半个温家人,又有温晴在,叶青杨若入归元宗,日后总也少不了温家的好处。
而现如今,不管叶青杨交出这枚金钱后,能否入得了归元宗,都与他温家无关了。毕竟他都已将对方得罪到这个份上了,且这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宽宏大量之人。眸底厉色陡然一闪,温柏心下已有定见。
“罢了,这枚归元金钱,温某便不争了”温柏忽然扬声开口,引得诸人纷纷侧目。
吕修虽已被叶青杨踢出了这场争夺,但仍未离去,此刻听了温柏这话,当即哈哈大笑起来“温兄果真豁达,到嘴的肉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给吐出来了,不容易啊不容易”言下满满的皆是嘲讽。
温柏面色一冷,也知对方这是在讥嘲自己机关算尽,最终却将自家的好处生生送给了别人。
他心下怒极,面上却仍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道“温某膝下仅有二子,长子已入飞云门,断无背离师门之可能;次子不肖,想来归元宗也是看不上的。因此这枚金钱,温某本也没有必争之心。若非家中小儿胡闹,这事也不会闹到如今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言毕长长叹息了一声。
毕竟同在洛城,温惇与温晴之间的事儿,诸大家族多少有所耳闻。眼下在场之人,都是各家主事之人,便是从前不曾在意过这些小儿女间的事,如今牵涉到归元金钱,也大多对此略有了解。
钱家那名蓝衣青年已哈哈笑道“年少慕艾,原也在所难免,温兄也不必太过忧虑”言毕又转向其他各家,“温兄既已明言退出,我等众人何不便请温兄主事,仲裁此事”
众人互视一眼,皆各点头笑道“正该如此”各家皆在洛城讨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起码面子上是要过得去的,谁也不想为了一枚归元金钱就彻底扯破脸,东西虽好,到底也只是个入门凭证而已,归元宗内藏龙卧虎,能不能出得了头,还真是不好说。争是必要争的,但却大可不必争得头破血流。
温柏闻声,自是正中下怀,当即拱手笑道“如此便多谢诸位抬举了”
众人自是纷纷带笑,连称辛苦温兄,心中却都各有打算。
冷眼一扫吕修,温柏淡淡道“先时青杨丫头曾说过不与仇人交易,吕兄亦亲耳听闻,不是吗”
吕修“嘿嘿”一笑,却道“叶家丫头之事,若是追溯起来,多少与当年你我两家之争有关。试想,若是她爹仍在,这会儿又能有各位什么事儿呢诸位放心,吕某并无心与诸位相争,只想列席旁观,免得有些黑心肝烂心肠的负义之人,夺了人家机缘不说,还想拿人家丫头给自家的不肖子做炉鼎”
这话一出,那钱姓男子先已皱了眉,其余各家也都互换了一个眼神。温柏之子温怀入飞云门后,所修功法,原先并不广为人知,其后却莫名的在城内传开,以至于各大家族都心知肚明。早前曾有想与温家结亲的家族,得了这个消息,也忙打消了念头。只是这事,除吕修外,谁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说。
甚至这个消息,众人也都暗自认定必是吕家在当中宣扬所致。
过得一刻,楚氏家族家主楚轩方带笑开口“吕兄这话却是有些过了不过呢,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我等行事皆各光明正大,倒也并不怕有人列席旁观,”旋转向温柏,“温兄意下如何”
温柏面色铁青,冷冷扫了吕修一眼,徐徐道“人在做,天在看,温某行事,自问无愧天地,何惧小人挑拨”言毕不再理睬吕修,正容看向钱姓男子道“此事我们几家既都有参与,温某的意思,无论最终花落谁家,均需承诺日后若有机会,会引荐其余几家子弟进入归元宗,如何”
这话一出,在座众人心下皆都一喜,楚轩更是爽快道“这法子好楚某附议”
钱姓男子亦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外头却忽然传来一个苍老又带几分冷峻的声音“老夫觉得不可”说话间,外头却已走进一行人来。当先老者鹤发童颜、白眉垂肩,青袍素朴,大袖飘飘的走了进来。身后却跟了几名年轻男女。若是叶青杨在此,当可一眼认出那几名青年男女正是许珣、许琇与丁陌之。
厅内众人乍一眼瞧见这名老者,不约而同的变了颜色,皆各起身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老真人安好”
老人一言不发,径自走上前去,在上首坐下,眸光冷冷落在温柏身上“温家小子,你如今可是出息了”
温柏心下微惊,忙苦笑上前行礼道“不曾想此区区小事竟惊动了老真人,小辈实在惭愧”
洛城之内,以丁、许、钱三大家族为尊,三大家族内皆有金丹真人,但却只有这位丁家的老祖宗修为隐隐臻至金丹圆满,只差一线便可突破元婴。众人见他忽然前来,不禁各自吃惊。
待见这位老祖身后还跟着这一代丁家资质最为出色的晚辈丁陌之,心中又不免各有猜测。众人之中,惟有温柏见着丁陌之,第一想到的便是温怀传回的讯息,叶青杨曾在苍莽山脉救了丁陌之等三人。
丁家老祖嘿然而笑“惭愧,你是该惭愧,但非是愧对老夫,而是愧对你温家的列祖列宗”言毕不再理睬温柏,径自转向丁陌之吩咐道“陌之,去请你的救命恩人出来”
第六十九章 非是池中之物
屋内,叶青杨虽一直在与温晴说话,神识却一直紧密地注视着外头的动向。丁家老祖与丁陌之等人的忽然出现,自也逃不开她的耳目。朝温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走到门口,运足耳力去听厅内的动静。
温家的这座小院并不大,正厅与正房距离甚近,因此叶青杨毫不费力地便听到了丁家老组所说的话。不期然的微微扬眉,叶青杨坦然大方地打开了房门,冲着正往这边走来的丁陌之点了点头。
乍一眼见叶青杨站在门口,丁陌之颇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叶姑娘,我家老祖有请”
冲他拱手一揖,叶青杨平静道“相助之情,在下自当铭记”虽说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她早已有所预料,甚至今儿来的有些家族,也不乏她与于墨推波助澜所致,但丁陌之等人的好意,她却仍得领。
丁陌之摇了摇头,面上神情没来由的有些窘迫“若非叶姑娘你,我与许兄他们早成了花肥,哪里还能安然返回洛城。要说谢,原该是我们多谢你才对”
莞尔一笑,叶青杨也便不再多说此事,只道了一声“丁兄请”同时却朝温晴使了个眼色。温晴会意,便没跟上去。丁陌之却没注意这个,回了一礼后,便引了叶青杨一路直往大厅。
厅堂内,温柏等人的面色委实不大好看,但碍于丁家老祖在场,却是谁也不敢造次。毕竟这位老祖可是傲立于洛城之巅已达百年的人物,非止修为高深,兼且交游广阔,得罪他,实为不智。
叶青杨迈步进了大厅,冲着丁家老祖拱手深施一礼“晚辈见过老祖,愿老祖千秋”金丹修士寿约五百,元婴修士则寿可千岁,因此同元婴以下的老祖级修士见礼,通常都称千秋,有祝愿对方早入元婴之意。
至于这一声老祖,她倒也并未叫错,丁家老祖寿有三百余,而其家与温家也曾有过秦晋之好。
丁家老祖闻声当即哈哈一笑“很好很好,谢你吉言了”说话时,已上下打量了叶青杨几眼,“你这丫头也是不错,日后入得归元,当不堕我洛城之名”
叶青杨淡淡而笑“谢老祖夸奖,只是晚辈能不能入归元宗,如今却还不好说呢”
这话一出,温柏等人不约而同的抽了一下嘴角,暗骂一声,好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丫头。
丁家老祖又是一笑,目光淡淡扫过温柏等人“那半枚金钱呢”
温柏忍住气恼,上前一步,将先前被叶青杨一剑劈开的归元金钱双手捧了递与丁家老祖。丁家老祖接过那半枚金钱,在手中掂了掂,看向叶青杨的眸中便更多了一丝笑意“叶家丫头”他叫了一声。
叶青杨拱手应声“晚辈在”
低头又细细打量了一回掌中金钱,丁家老祖徐徐道“这份机缘既是你的,有老夫在,便谁也夺不去只是有些事,到底堵不如疏。我这里倒有一个法子,可算是两全其美,只不知你愿是不愿”
叶青杨听得眉心一蹙,却还是道“多谢老祖,晚辈愿闻其详”心下则暗道一声“老狐狸”。但这尊大菩萨往这里一坐,她难道还能不识相地一口咬定,死不让步,说不得只能退上一步,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丁家老祖颔首,对她的态度似很是满意“既如此,则老夫便保你前往嵋城。嵋城有传送阵,可直达归元府,那名归元弟子既在嵋城等你,必已考虑到了这一点而你则需承诺将来会尽你所能,助我洛城子弟进入归元宗”说着,他已一扫眼前欲言又止的温柏等人,“现下厅内各家可得优先之权,如何”
叶青杨当即摇头道“依晚辈之见,此议不妥”
“哦,”丁家老组微诧的挑起两道白眉,“如何不妥法”
神色平静的一扫厅内众人,叶青杨淡淡道“此议所以不妥皆在于尽力二字,何谓尽力若尽我所能、竭我心力皆为洛城,那晚辈宁可不入归元宗,也不能应下此议”她入归元宗是为了修行,可并不想变成一块洛城子弟进入归元宗的跳板。这老头,话里话外处处陷阱,真真是老奸巨猾。
在场众人听得皆是一愣,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丁家老祖也不发怒,只饶有兴趣的一笑“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现下厅内共有八家,吕家于我有杀父弑母之仇,我若惠及吕家子弟,将来又有何面目泉下得见双亲”叶青杨慢条斯理,一一道来,“我愿应允,将来若有能力,可引荐这七家子弟进入归元,但每家仅限一人”
一边的吕修听了这话,早气得脸色青白,只是碍于丁家老祖在旁,不敢言语。
深深看她一眼,丁家老祖点头道“此议果然更为合理一些也罢,便依你所言”
探手自储物袋内取出一块寻常精铁,叶青杨手中寒芒一闪,已将那块煅好的精铁平均分为了七分,而后简简单单一抬手掌,但见赤色火光煊煊,只是片刻工夫,那七块精铁已然变作了七面暗红色铁牌,扬手打出一团水球替铁牌淬水,呲呲声响过后,叶青杨随手挥出七面铁牌,恰是每家一块。只是丁家那一块,却并未飞到丁家老祖面前,而是稳稳地停在丁陌之跟前。
她的这一连串动作堪称是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几家主事之人见此无不暗惊于心,唯独温柏的面色却更难看了几分。若说从前叶青杨在洛城尤且名不见经传,今日之后却是谁都能看出叶青杨的潜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