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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凤还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一鹄淮水

    “晋王殿下,您的哀痛我们都理解,可是据爱徒定羌的来信,丞相刚才的话都属实啊。”一旁的张震突然出声。

    林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张将军什么时候倒向孙西丰了不对,难道是林庚

    “张将军自然可以空穴来风,吴定羌他正在边境的驿馆疗伤,吴大将军又匆忙赶往边境了,您怎么说都……”

    张震却打断了他,“不止他一人这么说,屈将军……你说是吧”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屈凛。

    可屈凛一直低着头,皱着眉头,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什么!这些人都!

    林尧恨铁不成钢地收紧了手,低垂的头将脸覆在了阴影之中。

    “咳咳咳……死者为大,再说晋王他也为我们辰盛夺回了两州,也算功臣,封号和抚恤照旧,身为将领,孰能无过,自古以来也没有常胜将军……”林普民不满地瞟了孙西丰一眼,太过了的话,就适得其反了。

    “啪!”寂静的大殿忽然响起一声脆亮的落地声。

    玉笏甩掉了一角,滚了两滚,停在了文秉脚下。

    文秉正要捡起时,林尧无力地说道“文大人,不用拾起了……如此朝堂,晦暗如斯!这官,不做也罢!”

    一般来说,留在京城的皇子都会担任一些散官,充当皇上的眼线。

    说完,他将头上的官纱摘下,放在了地上,“启禀圣上,儿臣请求返回自己的封地豫州,还请圣上恩准!”

    本来还因他当堂摔弃玉笏而恼火的林普民见此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点了点头,“嗯……”

    想想朝堂上众人的态度,林尧自嘲地笑了一声,连张震这样的老臣也倒向林庚或是林穹了。

    一代功臣,为国而亡,死后却还被这些人编排,沦为政治玩物……呵,这些老头向来会玩这一招,只会窝里斗,哪怕外敌入侵,首先想到的也是借此除去自己的敌党,都没想过一致对外……

    这日下午,林尧如约到了晋王府。

    “坐吧……”宁语坐在花园的八角亭里,石桌上早已沏好了茶。

    林尧看了一眼宁语的小腹,说道“皇嫂,石凳阴寒,你还是让阿柯去取个软垫来吧。”

    “嗯,阿柯去吧……”

    一想到皇兄还留有个孩子,林尧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一丝安慰。

    “阿尧,你能给我讲讲那天的……事吗”

    “嗯,那天我们定好了第二日的作战计划,可当晚,百越军突然出现在营寨周围,而且迅速攻下了我们营寨周围的岗哨,直捣中军大营,皇兄……他带着几个坤狼军得力的副将从正门突围,为我们争取时间,而我和定羌还有一个副将分别从东西两面突围,东面是个丘陵,等我们前半个部队才从那面山出来后,就燃起了大火……将近两万将士,都葬身在那场大火里……”

    他顿了顿,紧紧攥着茶杯,似乎在寻找某些力量支撑自己讲下去。

    “而此时,皇兄带着那一万人陷入了白止四万主力中,我和屈凛领着剩下不到一万的军队急忙赶去支援,但是,当时皇兄他们已经被逼到江边了,同时余仲也陷入了西门将近三万的包围,由于百越人对其地形熟悉,经常出其不意地偷袭我们,他们的兵力远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多,现在回想起来,至少有十万吧,我们根本抽不开身去支援皇兄,而距离我们不到十里路的马序必,他手握五万大军,却迟迟吗,没有过来!事后他竟然说半路被百越军阻截而无法及时赶来!若是……迦南还在,真相就清楚了……”

    “迦南他……也”

    “应该是的,当时他被派去求援马序必,可是,直到我们收兵回朝,他都没有回来,问了马序必,可他却说,迦南去过后,就急忙折回去了……”

    “那辛一呢他是很继宸一起陷入包围了吗”

    “他……我们只在主帅所在的烽火楼下找到了一具穿着皇兄铠甲的焦尸,根据那尸体上的铜牌……那就是辛一,那晚,我们虽然离烽火台很远,但那晚也能看见那烈火吞天的火楼……”

    宁语的呼吸越来越重,似乎心口被泥浆灌满了,慢慢硬化。

    “幸好我让韵儿去休息了……那,继宸是在和白止的对峙中不见踪影的”

    “是的,等远在百里之外的屈凛收到求援赶来时,我们几乎全军覆没了,而白止似乎只是要夺回百鬼关,百越大军在屈凛那四万军队赶来时,就撤入了关内,闭关不出。我们急忙寻找主帅,可是……翻遍了那如山尸体的我们,还是没有找到他……看着猩红的江面,我想,皇兄……可能被抛尸到了江里……”

    宁语浑身一颤,她强作镇定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吸了吸鼻子,问道“为何……为何一向所向披靡的坤狼军溃败的如此之快这军中一定有内鬼!”

    “皇嫂,你猜的没错,百越大军攻击的准确快速,每一个哨点和军营驻点,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们似乎也知道在百鬼关驻扎的根本不是十五万整军,仅仅带了十万人,就敢来攻主帅阵营……”林尧想和她说今日朝堂上的事,可是当他看到低垂着头,肩膀忍不住颤动的宁语时,他便止住了,说出来的话,她会更伤心吧……

    “皇嫂,我今日在朝堂上辞官了……”

    “啊”

    “反正我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大志向,以前要不是皇兄,我也不会在京城逗留这么久……”

    “那筱影……”

    林尧把杯中的茶当作酒,一饮而尽,笑了一声,“呵,她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女……我们走不到一起的……”

    林尧第二日就启程去了豫州,临走前他还来跟宁语拜别,说是等孩子出生时他一定会送一份大礼,他留下了很多奇珍异宝,宁语不肯收下,他说这么多财物,运到豫州也麻烦,就当寄存在你这吧,皇嫂……

    可他却连筱影的一面都没见,自从回来之后,一句再见也没有……

    之后京城里不知为何就流传抄起了崔铭的《阋墙赋》,那篇《阋墙赋》是最近流行起来的,那篇大赋主要写的是一家人为了分财产内讧却让盗匪趁虚而入的事,明明是家常之事,但整篇却排比工整,辞藻宏丽,引喻得当,稍微有些学识的人,都能从中读出一些其他意蕴。

    “三哥,这副《十五月夜图》,麻烦你帮六六带给仲虔兄吧。”

    霁光似笑非笑地说道“为何六六要给仲虔送礼呢莫不是想行贿那也得像我这个文理阁庶士行贿吗”

    “三哥日后确实前程似锦,也确实该送你一份礼,毕竟这篇阋墙赋也有三哥你的一份功劳吧”宁语用手抚摸着让人抄来的大赋。

    “六六果然机敏……”但他随后又收起了那玩笑的语气,一脸严肃地说道“晋王不是死在百越手上,而是……死在辰盛人的内斗上,冤如六月雪!”

    宁语起身,望向窗外,眼神越来越阴狠。‘

    所以,我要为他讨回一切,一点点地从这群人的身上抽干他们的血!

    “语儿,随后的中秋宫宴……宫里给你送帖了吗”霁光想着,中秋就把六六接到他们府上好了,或者把霖意叫过来,去六六府上陪她过节吧……

    “没有,继宸失踪,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我有资格去了,妇人是不能独自参加宫宴的……他们都把继宸当作死人了……”她吸了一口,回过身来,云淡风轻地说道“但我……偏要去!”

    接下来的两个月中,宁语从未参加过妇人之间的茶会,她在蔡熙的指示下,联系了很多官员,以腹中的世子、战场上剩下来的三万人和原本就留在京城的一万坤狼军作为资本,很多官员还是愿意靠拢过来的。

    而宁淑倒是经常挺着大肚子到府上陪她说话,看着她那圆滚滚的肚子,宁语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可宁淑并不知道,为了唤起宁语的精神,她一直在说孩子的事,让宁语以孩子为重……

    “长姐……我知道我现在这样说你可能不会信,但是……孙西丰在朝堂上污蔑姐夫的人真的不是我家王爷!孙西丰从很久之前,似乎就不受王爷控制了,虽然王爷也派人盯过他,可是并没查出什么……而且在这件事之前,他还有意向……和姐夫联手绊倒……大皇子呢!他的为人是不会……”

    “好了,我知道了,淑儿,你不用太过紧张了……如果可以,联合还是可以继续的……”宁语握住宁淑的手逐渐用力。

    “啊”

    。




第一百零八章 月圆人不圆
    晋王府门前,宁语亲昵地拉着宁淑的手,“淑儿,这件事无论成还是不成,我们都不要因此产生了嫌隙。”

    “嗯,长姐放心。”宁淑拍了拍宁语的手背,随后她便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的远去,宁语眯起了自己的桃花眼。

    现在自己这边靠拢的都死一些四五品的官员,对皇权的影响力有限,若是林穹愿意和晋王府联手……至少会让那些官员定心,同时朝堂上也算有人说话了,毕竟现在坤狼军很可能被人寻了由头给收回到林普民的手中。

    “阿娘……”阿君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宁语的衣袖,“阿娘,我今日可以休息一日吗阿君今日有些头痛……”

    最近阿娘的心情很不好,阿君这段时间一直都战战兢兢的。

    “头痛想停掉今日的课业吗”宁语看了阿君一眼。

    看到宁语的眼神,阿君急忙摆手,“啊!不……不用了……今日中午多寐一会就好了。”

    “这就对了,你身为晋王的公子,怎可寻事懈怠,享乐怠惰!去吧,你的文傅该到了。”

    阿君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抿了抿嘴就退了下去。

    可是当晚,福妈妈就急匆匆地敲开了宁语的门。

    “王妃!王妃!”

    “怎么了王妃已经睡了。”韵儿小声地呵斥到,她穿着寝衣从宁语房内出来。

    “韵姑娘,今夜公子踢了好几次被子,我一摸他身上,烫的像火盆似的!好像是热病!”

    “啊烫的很吗”韵儿也不想叫醒小姐,主要是小姐这几月都没怎么睡好过。

    “是啊,公子从昨日似乎就有些难受,今日我让他跟师傅们告假,可他偏偏硬要继续听课。”

    “怎么了”房内传来宁语的声音。

    “王妃,公子好像起热了!”

    “什么!”房门被打开,宁语身上也穿着寝衣,头发也都披散在身后,“快,去阿君的房间。”

    随后府内的人去叫了大夫过来,给阿君开了药,当晚就给阿君服下了,可是到第二天晌午阿君的烧又烧了起来。

    “阿君,你怎么那么死脑筋呢!阿娘又没说不让你告假……”宁语心疼地摸着阿君的脸,以前都没注意到,阿君什么时候又瘦了呢瘦得像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

    “阿娘,阿君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沙哑的声音从阿君的喉中发出。

    “嗯,阿君可要快点好过来哟,这些日子,阿娘忽视你了,对你太过严厉了……”说着宁语递过一勺药。

    阿君伸长了脖子用嘴去接那汤勺,咽下去之后,他支支吾吾地说道“阿娘……如果你肚子里是阿君的弟弟,你会不会就不疼爱阿君了府里的下人都这么说……阿娘,如果阿君在课业上学得很好,可以做得很优秀,那……在小弟弟出生后,你可不可以就分给阿君一点点关爱,一点点就好了,只要每天还陪阿君吃饭就行了……”

    宁语放下了药碗,笑了,可眼却酸了,她抱住了小小的阿君,说道“傻孩子,你也是阿娘的孩子,这辈子都会陪着阿君的,阿君,你要知道,不要随意听信别人的谗言,对于一句话,你要学会自己去判断。”

    两天后,阿君彻底好了起来,可他又投入了紧锣密鼓的课业之中,因为宁语要带他去中秋宫宴,所以他要加紧学习宫廷礼仪。

    奇怪的是,这两月中,筱影一次都没来见过宁语。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想起去年在相府里过的中秋,想起去年的那些人,都还在呀……

    “小姐,您确定要这样打扮吗”韵儿为宁语束好腰带后,看着铜镜中的宁语问到。

    “虽然他不在了,但晋王府还是有人的!”镜中的宁语穿着男士的直裰,玄底红色麒麟纹,衬得那剑眉更加英气。

    “马车备好了吗”

    “备好了,公子也在车上等候了。”阿柯从外面进来。

    “嗯,走吧。”

    当宁语牵着阿君出现在熙乐殿时,殿内一片唏嘘。

    一旁的宫女更是不知所措,因为这次宫宴根本没有准备晋王府的位置,一些有经验的女官迅速安排人去迎宁语,同时为宁语在殿尾加了两个座位。

    “晋王妃,你为何如此打扮而且……为何还不入座”宴会还没开始,大家都在寒暄,却被林普民这番话吸引了目光。

    “禀圣上,按礼法来说,皇室直系宗亲,一品巫祝,座位应该设在哪呢”宁语望了一下殿尾巴地的那个位置。

    林普民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这个女子会如此强硬,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后,皇后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官。

    “是,如果朕的侄儿还在的话,你们确实应该在靠近朕的位置,可是……”

    “回陛下,晋王府并未接受朝廷的抚恤和封敕,也未挂灵立奠,也向诸位大臣说明过……晋王只是失踪!儿臣今日穿着晋王的常服,就是想告诉陛下,您的侄儿一家都相信他没死!而且晋王府并不是无人可出……陛下,儿臣可以入座了吗”宁语看到那女官已经在林穹的旁边加好了位置。

    “嗯,咳咳咳咳……好,你入座吧!”林普民虽然不满,但无奈宁语是晋王的遗孀,如果此时发难与她,会让大臣议论。

    于是,宁语就牵着阿君入了座,顶着众人的眼光……

    随后就响起了歌舞丝乐,即使这样,还是压不住众人对宁语的非议声。

    此时,在宁语左边的孙觅柔凑近了过来。

    “晋王妃还真是好魄力啊!”孙觅柔似笑非笑。

    宁语根本不想搭理她,现在的她,能忍住不扑上去杀了孙觅柔就是极限了。

    谁知阿君坐直了身子,挡在了孙觅柔和宁语中间。

    他压着声音说道“禽兽怎敢端坐于殿堂之上!”

    孙觅柔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刚开始宁语以为孙觅柔只是惊讶于阿君的言辞,可是不知为何,孙觅柔的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伤感,而且她竟然也没有追究,只是回过头喝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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