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区之王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如此优秀表现到底可以持续多久？漫长的赛季仅仅走过了八分之一而已；还有，如此出色表现上限到底在哪里？常规赛的起伏和季后赛的紧绷，充满了无数未知。

    在一片议论声惊呼声感叹声之中，没有人可以否认两场比赛之中，陆恪的突出贡献。但，查尔斯戴维斯是唯一的例外。

    今年六十岁的查尔斯，作为espn联盟之内解说员而广为人知之前，他也是一名职业橄榄球员，场上司职防守端锋。

    他的职业生涯活跃于七十年代，新秀赛季在匹兹堡钢人度过，跟随着球队取得了他们历史上第一座超级碗奖杯；而后来到了圣路易斯红雀现在的亚利桑那红雀，在那里度过了六年职业生涯，随后就宣布退役。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查尔斯同父异母的弟弟，则在达拉斯牛仔度过了不俗的职业生涯。

    退役之后，查尔斯在解说席上找到了位置，并且焕发新生，渐渐地成为了espn最受关注的解说员之一。

    虽然说，作为解说员，保持中立和客观，这是基本职业素养；但橄榄球和足球比赛一样，死敌就是死敌，一日死敌，终生死敌。查尔斯从来没有掩饰自己对亚利桑那红雀的归属感，自然而然，旧金山49人圣路易斯公羊和西雅图海鹰，这就是他的同区死敌。

    常规赛第一周，旧金山49人与西雅图海鹰的对决，查尔斯的解说保持了基本客观。对于陆恪的无视和质疑，仅仅只是来自于对华裔球员落选新秀的不信任而已，源自橄榄球运动的惯性思维；但，常规赛第二周，情感的偏移就渐渐凸显了出来。

    一边是同区死敌的旧金山49人，一边是半个主场的达拉斯牛仔。查尔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支持后者，但现在，伴随着比赛的落幕，耻辱和憋屈席卷而至，惯性思维正在一点一点地演变成为私人恩怨，并且，关系症结正在一点一点地演变成为一个死结，不死不休的那种。

    查尔斯！查尔斯！查尔斯！

    espn的演播室之中，所有人都在敲打着桌子，为查尔斯加油鼓劲，那一张张脸孔之上，围观好戏的幸灾乐祸丝毫没有掩饰：能够看着查尔斯栽跟头，这很难得；连续两周看着查尔斯栽跟头，这就更加难得了。

    不可一世脾气火爆棱角分明作风强硬的查尔斯，居然栽在了一位无名小卒手中，成为了对方创造历史的垫脚石！如此一记耳光，清脆而响亮，果决而凶狠！这绝对是过去两周常规赛里，解说席之上最劲爆最有趣最精彩的时刻。

    现在，联盟之内的解说员们正在集体起哄，期待着查尔斯能够履行自己的赌约：吞下话筒！

    面对着摄像机的特写镜头，查尔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和郁闷，他也无法掩饰。

    胀红的脸颊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管，瞪圆的眼睛似乎随时可能掉下来，紧绷的肌肉正在频临爆炸的边缘，视线落在了眼前桌子上的特制话筒：

    一根由香蕉制作成的话筒。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华裔四分卫，在接受采访时，故意开玩笑地强调，希望是巧克力话筒，不经意间就完成了奚落嘲讽和调侃，真正地让查尔斯沦为了笑柄，在网络之上，引发了无数讨论以一种让人无法愉快的方式；于是，今天节目组这才发动了奇思妙想，提出了一个可以让查尔斯完成赌约又不会让陆恪的调侃成真的方式。

    香蕉话筒。

    看着眼前这特殊形状的话筒，汹涌而至的羞辱感，让查尔斯几乎无法承受。那个该死的家伙！

    但，此时节目正在直播，超过六百万观众正在收看这一期节目，根据导播所说，这是赛事直播之外，联盟之内的节目最高收视率，比起赛事分析特辑比起比赛总结或者比赛展望节目比起每周新闻更新等节目板块，收视率都要更加出色！

    换而言之，超过八百万人都正在等待着查尔斯履行承诺，也正在等待着查尔斯出糗。所以，查尔斯不能食言。

    双手紧握成拳，牙关死死咬紧，血管几近爆裂深呼吸之后，查尔斯拿起了眼前的香蕉话筒，狼吞虎咽，根本没有细细咀嚼，只是一鼓作气地塞入嘴巴，暗暗地希望这一场羞辱能够快点结束，再快点。

    可是，动作着实太快，以至于喉咙感受到了压力，差一点就直接把香蕉全部都吐出来。双手再次握紧成全，剪秃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肉里，这才勉强压抑下了呕吐的冲动，硬生生地吞咽下去，完成了赌注的惩罚。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演播室里的解说员们欢呼庆祝，纷纷为查尔斯加油助威；还有网络之上的讨论和热议也已经彻底炸锅，吃瓜群众们争先恐后地发表着看法和意见，慷慨激昂地围观热闹，显然，赛场之外的八卦，足以让所有人参与其中。

    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查尔斯咬紧牙关，硬生生地接招接了下来；但现在，查尔斯反而是不信邪了，一股倔强而偏执的邪气冒了上来：难道这名华裔落选新秀，真的如此出色？

    就连佩顿曼宁，就连阿隆罗杰斯，新秀赛季也依旧是菜鸟一枚；那个名不见经传的肉鸡，又凭什么与众不同呢？暂时撇开主观臆断，站在客观立场上，重新审视，查尔斯还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我输掉了赌约。我承认。查尔斯干脆利落地低头认输，展现出了一副愿赌服输的姿态，但姿态终究只是姿态，内心深处的偏执随后就彰显了出来，但这场胜负的结果，我却依旧表示怀疑。运气，旧金山49人之所以能够逆转达拉斯牛仔，显然是得到了幸运女神的帮助。

    噢，怎么说？爱德华鲍文肩负起了主持人的职责，顺势提问到。

    查尔斯打了一个响指，调出了比赛录像，开始解说起来，在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八十五秒时，达拉斯牛仔展开进攻，三档四码，托尼罗莫选择传球德兹布莱恩特，49人的雷吉史密斯完成了关键防守，破坏了传球，终止了牛仔队的进攻，同时留给了49人六十九秒。

    但我们回看比赛的话就可以发现，在破坏传球之前，史密斯的防守就涉嫌拉人犯规，二年生德兹布莱恩特是一个大号外接手，而雷吉史密斯是一个小号角卫，体型对比方面，布莱恩特占据绝对优势。为了完成防守，史密斯不得不拉扯了布莱恩特的球衣，这是一个犯规，拉人犯规！

    屏幕之上，查尔斯指出了犯规之处。

    的确，史密斯手上有一些小动作，严格来说，这可以算作犯规；放松一些，这也是合法防守，主要还是看裁判尺度。判了，这是正确的；不判，这也没有争议。

    所以，技术角度来说，查尔斯的分析是没有错误的。

    如果裁判吹罚了这一次拉人，判罚五码，这就意味着牛仔队可以直接获得首攻，在比赛剩下六十九秒的情况下，牛仔队也就扼杀了比赛，49人的进攻组根本没有上场机会。查尔斯总结说到。

    一个视频分析的时间，查尔斯已经恢复了过来，再次恢复了镇定，成竹在胸，正是因为运气地逃过一劫，才有了后续的故事发展；更重要的是，在这之外，49人也始终备受运气眷顾，十四号四分卫在跑动之中，几乎就要被擒杀，还有最后一次传球，克拉布特里的接球也有运气成分。

    全场比赛的最后比分，’21：20’，绝杀逆转，这十分惊险刺激，但同时也充满了侥幸。查尔斯滔滔不绝自信满满地说道，在上半场，十四号至少还有三次传球都产生了偏差，距离抄截只有一线之隔。

    双手往下一切，查尔斯做出了自己的标志性动作，下定结论，他们取得了胜利，这是事实，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他们不能期待着每一场比赛都是如此。从这周比赛来看，十四号的真实实力已经渐渐跟不上比赛节奏了，上半场的沉闷，第四节的起伏，这就是最好的写照。下一周，让我们拭目以待！

    第一周，奇兵；第二周，运气；那么，第三周呢？

    查尔斯戴维斯，再次坚定不移地站在了质疑者和反对者的立场之上。不过，这却无法阻止人们对陆恪的关注和喜爱。




184 乔的酒吧
    斑比！斑比！斑比！

    杰夫洛克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握紧成拳，一边挥舞着，一边呐喊着，用后背撞开了酒吧大门，然后亢奋的声音就在酒吧空间之内激荡出了一阵阵回音，重叠在一起之后，声势翻倍上涨，刹那间就成为了整个酒吧的瞩目焦点。

    酒吧空间里的安静，超乎了杰夫的想象，仿佛他的误闯惊扰了这里的惬意和享受，杰夫的话语不由稍稍一顿，迟疑而困惑，不解地环视了一周之后，看向了紧接着进来的克里斯威尔森，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不是说，这是球迷酒吧吗？

    所谓的球迷酒吧，并不是真正只为球迷服务的酒吧，其实只是球迷自己的称呼而已。

    每到比赛日，持有季票或者球票的球迷们，纷纷前往比赛现场观看比赛；而没有球票的球迷们，则纷纷聚集到自己熟悉的酒吧，寻找志同道合的其他球迷们，一起观看比赛，集体狂欢。

    球类竞技体育，绝对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重要代表；比起守住家里的电视机，酒吧的气氛总是可以让比赛变得更加精彩。

    眼前的这间酒吧，坐落在旧金山的小意大利区和小东京交界的区域。深褐色橡木和粗粝皮革的西部装修风格，低调而简单，粗犷而野性，透露出岁月打磨沉淀的痕迹，但整体而言还是略显单调，没有太多风格化和典型化的装潢，仅仅只是街道边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家酒吧。

    乔的酒吧，一个简单到庸俗的名字，没有任何特色可言；可是，对于当地土著居民来说，这却是伴随着街区回忆和历史轨迹的家庭酒吧，诞生至今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以家庭传承的方式沿袭经营，现在的老板已经是第三代了，酒吧名称里的乔是他的曾祖父。

    威尔森家是这家酒吧的常客。小时候，第一次观看比赛，克里斯就是和父亲一起，瞒着母亲偷溜出来，来到了乔的酒吧，初次体验了球迷观看比赛的喧闹氛围。

    以前，他们就居住在这附近，不过两条街区而已，但后来搬家了，搬到了十几条街区之外的教堂区，尽管如此，克里斯还是习惯了在这里看球，关于旧金山49人的大部分回忆，都与这间酒吧有关。

    伙计们，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尽情狂欢吗？克里斯满脸亢奋地打量着酒吧，言语欢快地煽动着现场的气氛。

    今天酒吧里聚集了五六十人，小小的酒吧空间里挤得满满当当；但此时，没有想象中的肆意庆祝，没有想象中的疯狂派对，也没有想象中的尽情高歌，人们显得有些过于淡定了，反而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克里斯瞪圆了眼睛，双手亢奋地握着拳头，上上下下地舞动着，似乎正在用身体的所有部位来表达自己的情绪，我们刚刚取得了比赛的胜利！而且还是最后时刻的绝杀！那个接球，你们没有看到吗？那个接球！

    跟随着克里斯的脚步，内特钱德勒和丹尼里斯也走进了酒吧，然后站在杰夫的身边，停了下来。随即，他们就发现，自己成为了整个酒吧的瞩目焦点。

    视野之内，放眼望去，酒吧里的顾客们，清一色旧金山49人主场的红色球衣，浩浩荡荡的红色看起来蔚为壮观，犹如一把火焰般，点燃了空气；老老少少的球迷都纷纷投来了视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杰夫一行三人，沉默之中，强烈的排外感越发明显起来，似乎形成了无形的隔膜。

    低下头，杰夫此时才意识到，他们身穿着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棕熊队的纯蓝色球衣，在一片红色之中格外刺眼。旧金山所处的湾区，斯坦福大学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是绝对主角，显然，他们站在这里，格格不入。

    克里斯，我们知道，我们当然知道。站在吧台里的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双手交叉地支撑在吧台上，笑容满面地说道，事实上，我们已经庆祝过三轮了。你错过了。

    安东尼蒂诺佐（anthonydinozzo），乔的酒吧的现任老板，同时也兼任酒保，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酒吧里，和熟客们打成一片。

    克里斯还是高高地举起双手，满脸惊喜的表情，这就庆祝完了？难道不应该是通宵彻夜狂欢吗？我们击败的可是达拉斯牛仔！而且还是绝地逆转！上帝，这简直是今年赛季开始之后最精彩的一场比赛了，怎么可能现在就结束庆祝？你们真是太扫兴了！

    为了49人！克里斯声音高亢地呼喊到，下一刻，整个酒吧所有人都高高地举起自己手中的啤酒杯，齐声欢呼，为了49人！

    此时，酒吧的球迷氛围终于彰显出来，每个人的眉宇之间都洋溢着喜悦和激动。任何时候，一场胜利都足以驱散疲惫和烦恼，点亮一整天，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欢庆之中，坐在吧台旁的一个小老头却没有加入其中，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迈着迟缓的步伐，迎面走了过来。

    这个小老头看起来干干瘦瘦，微微有些驼背，下巴留着杂乱不堪的络腮胡，简单地穿着一件破旧的球衣，不是崭新的，而是带着时光的痕迹，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要么就是资深老球迷，要么就是流浪汉，从垃圾桶或者捐助箱里翻找出了球衣，随便套在身上。

    他走到了克里斯的面前，摇头晃脑，然后露出了嗤笑，不要开心得太早。人人都把这名华裔四分卫当做救世主，但我必须给你们浇冷水，他不是。

    乔纳森，不要扫兴！克里斯摊开双手，哀嚎地抱怨着，更何况，他仅仅只是一名新秀四分卫，表现如此出色，我们还能够要求更多吗？连续两周为我们带来了胜利，你为什么就不能尽情地享受一下呢？然后给予一点支持，让这名新秀可以感受到温暖。

    这位小老头叫做乔纳森鲍德温（jonathanbaldin），他同样是一位铁杆的旧金山49人球迷，喜欢且支持了这支球队一辈子，经历了巅峰，也经历了低谷。

    千禧年之后，他和所有球迷一样，一直在期待着球队能够寻找到一名顶尖四分卫，带领球队重新崛起。但显然，他们已经连续失望了八年。

    他需要的可不是温暖，而是真正清醒的自我认识。乔纳森毫不留情地批判到，过去这两周比赛，他赢了吗？是的；他的表现出色吗？是的。但，这就是全部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头而已，我必须提醒你们，当初艾利克斯的新秀赛季也一度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最后全部掐灭。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克里斯不可思议地举起了双手，艾利克斯史密斯的新秀赛季就是一场灾难，他先后打了九场比赛，只传出了一记达阵，还有十一记抄截！那就是噩梦！

    但，他担任四分卫之后，前三场比赛就传出了三个达阵没有抄截，还有814码！乔纳森狠狠地还击了回去。

    作为2005年的选秀状元，艾利克斯的新秀赛季不是四分卫，而是第二四分卫。

    当年，艾利克斯自己也遭遇伤病困扰，而彼时的四分卫科迪皮克特（codypikett）状态时好时坏，所以赛季之中，两个人是轮流上场的。整体而言，艾利克斯的上场时间只有不到科迪的四分之一。

    2006年，艾利克斯正式担任四分卫。于是，这才有了克里斯和乔纳森的争议。

    乔纳森接着说道，这就是我的意思。艾利克斯是选秀状元，当年我们甚至放弃了阿隆罗杰斯，对他报以厚望。但，新秀就是新秀，他们缺少打磨，也缺少经验，我们不应该报以太多期待。

    克里斯不可思议地扫视了一圈酒吧，惊讶地说道，我不敢相信，陆恪刚刚带领我们拿到了第二场胜利，取得了两连胜，你们现在却在这里腹诽陆恪的能力不足？天哪，那你们还在期待着什么？两场比赛都横扫获胜吗？这是nfl，不是nba！

    克里斯，乔纳森说的有道理。人群之中有人附和到，两场胜利，这是事实；但，新秀本来就缺少经验，而且这名四分卫看起来太单薄了，肌肉爆发力和肌肉耐力都差得太远了。我们只是降低期待而已。

    克里斯张大了嘴巴，满眼写满了错愕，两场胜利，却依旧不能得到你们的支持？那么你们想要看到什么，新秀赛季就拿到超级碗吗？荒谬！

    克里斯，你误会了，我们仅仅只是降低期待而已，没有什么。这名四分卫，过去两周，干得确实不错，今天最后时刻的那个接球，也着实精彩。另外一个角落里的呼喊声响起，然后引发了一阵口哨声和喝彩声。

    但克里斯却依旧感到心气不顺，那么你们的意思是，这一周的比赛，还是应该由艾利克斯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