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你别躲开

    马力歪着头，看了看董凯“你觉得好你摘去呗！”

    一句话堵的董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儿来。两人僵着各自端坐在那儿。

    “笃笃笃”，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董凯立刻看了马力一眼，只见他眉头一皱，竟然半躺了下来，脸对着墙，摆出一副谁来我也不理的样子。

    敲门声就轻轻的三下，然后便沉寂了下来。这是梅朵又来做饭了。

    自从那个月夜，梅朵被马力拒绝后，她依旧隔三差五的带一些菜来，默默的烧一顿饭，默默的收拾打到，再默默的离开。

    董凯起身开了门，果然是她。

    “来啦”他打了招呼。

    梅朵笑了笑，点了点头，拎起地上的塑料袋，走进门。

    假装不经意的，梅朵先是看了看马力，见他躺在那儿，虽然是背对着自己，却也觉得一阵开心。

    接下来，她像往常一样，开始搬着炉子，锅碗瓢盆往门外，一个人做着饭。

    自春节回来后，马力似乎把所有的坏情绪都指向了梅朵，对她再无半点好脸，从来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丝毫的温暖。

    梅朵却不在乎，只要看到马力，能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就十分的开心了。

    煤球炉子点着了，高压锅里的米饭已经蒸上了，一应的蔬菜已经洗好，一想到自己做的饭菜能够让马力吃的开心，她的心里就像是被灌了蜜一样的。

    热锅，榨油，倒入青菜翻炒，梅朵心无旁骛的忙着。

    突然，她的胳膊被什么东西一把抓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整个身体便往后方一退。

    两个声音响起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别再来了，听不懂吗”这是马力的声音，他不知为何从房间一下子窜出来，拉住了梅朵。

    “马力你别混蛋。”这是董凯的声音，他跟着走了出来，呵斥着说到。

    梅朵被这样的突如其来吓住了，愣在那儿，锅里的菜发出“滋滋滋滋”的声响。

    “你！不要再来了！看到你我就烦！听不懂人话是吗”马力不但没有被董凯阻止住，反而更加大声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条直线的心电图
    锅里的菜糊了，董凯只得把锅从煤球炉上端了下来下，放在水池里，又去封了煤炉，便进了房间。留下那一片狼藉在院子里。

    “我说你突然发什么神经！本来好好的一顿晚饭，你瞧被你搅和的，只能吃方便面了。”董凯进门，见马力跟没事一样，捧着一本书在桌子前看着，便没好气的说道。

    马力没有吭声，依旧看着书。

    董凯见自己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也挺没意思的。而且毕竟失恋的是人家，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和马力一样，就要准备职称考试了，也没有太多时间在这些事情上纠缠，默不作声的从抽屉里拿出两盒方便面，泡好了端到桌子前，一盒放在’自己面前，一盒往马力面前一放，便自顾埋头吃了起来。

    一边吃着，一边拿起手边那本厚厚的《外科学》翻看着。

    马力起身，从门后的包里摸了两根火腿肠，摔一根给董凯，自己留了一根，也呼哧呼哧的吃起方便面来。

    “你小子，想让我牺牲色相来换取美食，没门。”不一会儿，马力吃完面，出门扔了垃圾，进门说道。

    董凯冲他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空方便面桶往前一推。马力会意，拿起来走出门外给扔到了垃圾桶里。

    “你这样拒绝别人会很伤人你知道吗”董凯见他回来，还是忍不住说道。

    马力回来坐下，一边翻着书一边慢慢道“那你说我应该怎么拒绝，明明不喜欢她，却仗着她喜欢自己，让她在这给两个大老爷们做饭洗衣服，难道不是伤害吗”

    董凯听闻马力此言，又见他那么认真的说着，一扫往日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似乎像变了一个人，怔怔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想来自己之前拒绝别人，不是撒谎骗人就是骗人撒谎，还做出一些可笑的事情来，并不比马力高明多少，便不再说话，埋头认真看起书来。

    而自那儿之后，梅朵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晃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马力和董凯两人每天查房、看门诊、做手术，看书，忙忙碌碌的，援藏的日子单调却也充实。

    这天，马力有一台手术，待他从手术室出来往食堂去时，却见医院大门外围了几十个人。

    “这是怎么这里也开始出现医闹了”马力心里想着，免不了往人群里多看了几眼。

    不看还好，这一看却觉得奇怪了，原来那几十个人里大部分都是些孩子，只有少数几个人大人，却都只是站在那儿，只往医院里面看着，并没有什么“嚷口号拉横幅”之类的表现。

    而且，人群里还有几个孩子在抹眼泪。

    一霎那间，马力似乎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他没有去食堂，却转身去了急诊科。

    人流量并不是很大的急诊厅内，抬眼可见几个人站在抢救室外，一言不发的焦急的张望着门里面的动静。

    “让一让。”马力轻轻拍了一下其中一个站在门前的人，轻声说道。

    那人扭头见是穿白大褂的医生，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其中一个人小声的喊了一声”医生”。

    那一声喊，透着小心、焦急、还有信任和期盼，马力听了出来，内心一霎那间觉得有些感触。

    但已经进了抢救室他，没有时间感触自己的感受，却已经看到一个浑身湿透了的患者躺在那儿，两个医生站在床边，一个正在一旁垂手看着，一个正在做心电图。

    马力一眼便知道，这是医生在用“心电图显示一条直线”来作最后的宣判。

    没希望了，他心里想着，不自觉的扭头看了看门口刚才轻轻喊了一声“医生”的那个人，却见那个人是一个五尺高的黝黑汉子，正在看着自己，焦急而满含期盼的看着。

    “马老师，你怎么来了”此时，一个医生看到了马力，便问道。

    马力回头，见那医生手里那着刚刚出来的心电图报告单。

    一条直线的心电图报告单他见的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这次看到这张心电图时，心里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似的，一阵难受。

    “这，怎么了”马力上前两步，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浑身湿透了的人。

    “哦，溺水的。”那医生说道“据说是为了救一个孩子。”

    此时，做好床边心电图的那位医生收拾好了心电图机子，只说了句“好了，我走了。”便离开了床边，转身走了。

    而此刻，马力才得以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的面貌。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

    他一个健步上前，将床上躺着的人的头转向一边，用手指望口腔里伸去，想要清除她口腔里的分泌物，然后扶正她的头，用ec手法捏住她的鼻子，按下额头，抬起她的下颌，包住她的口腔，往里吹了两口气。

    紧接着，他往下挪了两步，做起了胸外心脏按压……

    “马老师，你看！”那医生拉了拉马力的衣袖，将心电图单子往他眼前一递“已经没了。”

    那张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单子，再一次像一张无形的手，抓了一下马力的心脏。

    心里一阵难受，马力无力的放下了正在按压的手。

    是啊，已经是一条直线了，人已经死了，再标准的溺水抢救流程，再无懈可击的急救手法，也抢不回一个被上帝抱走了的人！

    他再一次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浑身湿透的人，用手捋了捋她耷拉在额前的头发。

    一阵冰冷的感觉，通过指尖传递到他的全身。

    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他使劲攥了攥亡者的手，又脱下了自己的白大褂，盖在她的身上。

    “冷吗冷吧！”马力看着她的脸说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医生，手里还拿着那张心电图，被马老师的行为惊到了。

    “马老师，这人是”那医生小声问道。

    马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亡者。

    “马老师，要不我去宣布了”半晌，那医生问道。

    马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亡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声的问
    “你们谁是她的家人”那医生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马老师说一个字，便走到门前冲着人群（此时，医院门口的那一群人大约意识到什么，已经都聚到了急诊大厅里）喊到！

    一群人里的几个大人纷纷说到“我们是，我们是！”

    那医生看了一眼众几位，又道“你们是她什么人”

    人群开始越来越骚动。

    “我们……她是我孩子的老师”

    “医生，求你救救她！”

    “欧嘛尼贝尼哄”

    “老师，梅朵老师！我们来了！”

    ……

    那医生见状，又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你们的老师……走了……”

    医生的语气透着些许无奈和惋惜，但紧接着很快，就又恢复平常，冷静的问道“你们谁是她的家人，直系亲属”

    人群里有的人早已经开始了抽泣，越发的骚动和激动。

    “医生，我是……我……她是我的大恩人啦！”那个刚才站在门口的黝黑汉子突然嚎哭了出来，涕泪俱下着说道。

    紧接着他一把拽过一个孩子又道“我的孩子，她就是为了救我的孩子才……就怪你！你这孩子让你不要下水！……”

    人群里的孩子都开始了哭嚷“老师，呜呜呜，老师，呜呜呜，老师！’……”

    医生站在门口，略怔了怔，又道“那她的家人呢”

    ……

    “我就是她的家人。”此时，医生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他立刻回头，却见马老师已经将亡者抱了起来，一步步朝外走着。

    有些惊鄂的，那医生赶紧往一旁让了让，马力抱着梅朵走了出来。

    此时此刻，喧闹的人群忽一下停止了骚动，大家默默的跟在马力身后，跟在马力抱着的梅朵老师身后，一步步的走着，一声声的轻轻抽泣着。

    夏日藏区的太阳，离大地更近，炙热如火，却再不能让梅朵感受到温度了。

    此时的她被马力抱着，一只手垂在那儿，一晃一晃的，无力而苍白，却似想要抓住些什么。

    若还能抓住，她一定是想抓住马力的手，或者让马力抓住她的手吧！

    若还能感受，此时的她该有多幸福啊！被自己心爱的人这样抱着，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然而，那只晃荡着的手就那么晃荡着，苍白的让人感到一丝寒冷，终究没能抓住什么，只晃荡着！……

    出了医院大门，更多的人聚集在那儿，不仅仅有孩子和孩子的家长，还有很多医院里的患者和家属，都是一些素昧平生的人。

    医院很小，这些不相识的人大约是听说了梅朵的事，过来送行的。

    董凯刚下手术，也听说了。一听说就往急诊室跑，跑了一半，瞧见不远处的一群人，便匆匆赶上了来。

    “马力，马力！”他瞧见马力抱着梅朵，面无血色，着急的喊了两声，却不知接下来要说点什么，也就跟在他们身后，夹杂在人群里，一步步往前走着。

    医院到宿舍的路，马力走过一次，大约十五分钟的路程，那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那个夜晚后来成了马力最最美好的、纯净的、深刻的回忆。

    然而此刻的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抱着梅朵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那样放佛梅朵就就还没有离世一样。

    可是很快（一如那个月夜，梅朵觉得时间很快一样的快），宿舍到了，马力看了看那道锁着的门，他低头对梅朵说了一句“到了，快去给我开门吧。”

    梅朵安静的躺在那儿。

    良久，马力的身体开始颤抖，激烈的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人群再次开始嘈杂起来。

    “快点，快点，快给汪老师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能让她就这么去了啊！”

    “钥匙，钥匙一定在老师的口袋里，要不干脆把锁砸开吧。”

    “好了好了，几个女同志把老师抬进去，先换身衣服。”

    ……

    就这样，锁被砸了，梅朵被抬进了屋子。

    马力站在那儿，手上顿觉空落落的，心里更觉得空落落的，整个人轻飘飘的。

    他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一转身，往廊前刚迈出两步，便跌坐在地上。

    “马力！”董凯上前，又喊了一句。随即跟了过去，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梅朵她……唉，真是没想到！”

    马力没有搭腔。

    “我听说是为了救一个孩子！”董凯接着道“昨晚邵大玲还在短信里跟我说梅朵是很善良的一个女孩，还问我你和她之间怎么样了，没想到，突然间人没了！”

    一直没有反应的马力，此时埋在双臂间的头抬了起来，慢慢看向董凯“兄弟，我辜负了一个好女孩！”

    “我他妈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马力愤愤的骂了自己一句，突然哭了出来。

    董凯看了看他，想拍一拍他激烈抖动着的肩膀，手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自己的眼圈也跟着红了红。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情绪都复了许多，他们一起进了梅朵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