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圣者晨雷
这也提了赵和一个醒,他没有直接前往萧由所说的华宣外宅,而是先折向北军。
到了北军军营前,看到那边还是收募前来投军的民壮,只不过在那负责的人已经不是戚虎了。
赵和上前打听了一声,戚虎已经与李果、俞龙一起移营出城,他们将在咸阳城外短暂休整,补足人手,备足武备,然后于六日后正式开拔。
“我们去城外看看军营。”赵和有意扬声道“正好也出去散散心”
三人骑马而行,贾畅马术不高,故此落在最后,过了会儿,赵和马稍缓,他才追上来。
“有没有谁盯着我们”赵和低声问道。
“咱们骑马,要盯着我们的,除非也骑马。”贾畅嘀咕“我说你是不是太小心了,那日被人盯过一次,现在看谁谁都盯你”
赵和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而不语。
他们当真先出了城,到了军营处转了转,只不过此处军营与咸阳城中的驻地不一样,这里营垒戒备森严,一切都以军制行事,因此他们根本不能靠近,就更别提上前询问戚虎等人了。
在营外晃了好一会儿,赵和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纵马疾驰,又奔回咸阳。
这一次回了咸阳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奔向安邑坊。
安邑坊距离东市不远,相隔两个坊罢了,离国子监也近,华宣在外宅设在此处,正方便他往来。
华宣的外宅不起眼,只是他租用的一处闲置民宅,周围的邻居与他都没有什么往来。
“开门开门,里面有人吗”到了门前,贾畅冲过去就把门敲得震天响,赵和伸手想要拦他,却没有拦住。
赵和只能无奈地由着他行事。
还别说,没一会儿宅子里传来声音“谁啊,且稍候”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柔柔弱弱,带着一点异乡口音。赵和觉得这种口音有些熟,皱眉想了想,猛然惊觉,这不就是吴郡的口音么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里面的人来到了屋后,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柔柔地说道“我家官人不在家,家中只有小女子,不敢见外客,客人有什么吩咐,且请说与我听。”
“让你开门你就开门,再不开门我可就踹了”贾畅用公鸭嗓子喝斥,赵和过去一拍他的肩,将他拉到后边。
“我的朋友不通礼数,让娘子受到惊吓,我替他赔罪了。”赵和在门前一拱手。
里面的女子大约是通过门缝往外瞧了瞧,然后又柔声道“不敢,不敢,请恕小女子眼拙,我家官人似乎并不认得公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前些日子,你家官人还在咸阳令署救过我一回。”赵和抿着嘴,叹了口气“你可能尚不知道,你家官人遭遇不幸,已经不在了。”
里面传来咣当的一声响。
此处是华宣外宅,华宣不过是偶尔来居住,里面又只有一个女子,消息十分闭塞,华宣死亡的消息,里面并不知道。
“公公子说笑了,我家官人好好的,怎么,怎么公子定是认错人了”里面女子道。
赵和抬起头,看着门板“我不知你家官人是否对你说过他的身份,但有一点,你想必是很明白的,他是吴郡人。”
这一次里面的女子不再自欺,呜一声便哭了起来。
“你家官人虽非位高权重,却也是名满天下之人,但他的死,却有些疑窦,因为他对我有过援手之情,所以我不忍见他不但身死,而且名裂,所以才来寻你。”赵和又道“我能找到你,必是有些门路的,想来你也知道这个。”
他说完之后,门后的哭声变小,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
一个二十余岁的妇人出现在赵和面前。
这女子衣着素雅,面容恬淡,眼睛微红,略含泪光,向赵和先是福了一福,又看了看樊令与贾畅,然后细声道“既然如此,我身受官人恩情,又怎么能不顾他的身后之名呢,公子有什么疑惑,只管问我就是。”
顿了一下,她又道“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公子请留贵友在门前,你一人进来吧。”
贾畅立刻摇头“这可不成,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诳我兄弟进去,然后对他做些”
赵和把他的嘴堵住,轻轻推了他一把,然后向樊令使了个眼色。
若是俞龙、李果和陈殇,定然会明白他的意思,但樊令则是满脸茫然“喂,你冲我挤眉弄眼做什么,有话直说,我可不晓得你打什么主意”
赵和无奈“在这守着,无论有谁来了,除非经过我的允许,都不得让他入内,门也不必关,只虚掩着就行”
虚掩着门,是为了防止里面出现意外,樊令来不及救援。这下樊令明白他的意思了,呸了一声“也不见你读什么书,怎么和那些书生一般,说起话来七扭八拐,一点都不爽利。”
赵和翻了他一眼,然后跟着那女子进了门。
进门之后,迎面就是一阵凉意,赵和环顾小院,心里微微一动。
这小院中凿了一座池子,而池子周围有花草树木,有假山奇石。一株素色的梅花,正从假山旁伸出枝条来,上面素花点点,令院子里充满了梅香。
“这院子不错,素雅清幽,颇有江南之风。”赵和道。
“官人与我都来自吴郡,他知晓我怀念家乡景色,这才耗费半生积蓄,做了这座小院。”那女子在前引路,闻得他的话语,细声细气地道“旁人只知官人是个一本正经的儒学先生,却不知官人亦是腹有锦绣的骚人墨客。”
“这么说来,夫人是知道令官人真实身份的”
“他向来坦荡,为何要对我隐瞒身份”那女子道。
赵和回忆起那天所见的华宣,若只以在咸阳令署时的他来看,说他坦荡倒不是谬赞。
“不知夫人如何称呼”赵和又问。
那女子眼中又是盈盈含泪“我倒是希望能成为他的夫人,只不过我身负贱籍,便是与他为妾尚且不够资格,何况是为夫人呢”
赵和愣住了。
这女子谈吐不俗,风姿绰约,怎么看都不象是出身贱籍者。
“呃”一时之间,赵和不知该如何与这女子说话了。
“时至此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家官人在国子监为祭酒多年,说到底,也是受我所累。”那女子道“我终须要让世人知道,他是一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男子”
赵和没有接口,只听那女继续说下去。
他们穿过小院,来到西侧廊前,此时太阳自东方升起,刚刚至三竿高度,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身上,给他们带来些许暖意。
那女子怔怔望了一下池水,然后道“我叫红绡,原本是礼仁坊红衣巷倦倚楼的当家红姑。”
赵和又是一愕。
所谓当家红姑,其实是咸阳城中妓院中头牌佳丽的别称,这女子竟然是出身于那种风尘之地,只从她的外表和打扮来看,根本瞧不出来。
“但我也不是天生贱籍,先父名讳就不说了,十五年前”
赵和猛然站了起来,吓得红绡一跳,然后赵和又缓缓坐回长廊下的长椅上“抱歉,长椅有些凉请继续说下去。”
他当然不是因为长椅发凉而起身,而是为红绡所说的“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家父任职咸阳,刚带家眷来此,便卷入逆太子案,不幸遇难,全家抄没,我以十四之龄,被投入官闾,身陷贱籍,自此做这倚门卖笑的勾当后来官人来京,彼时他风华正貌,声名远扬,却不受赏识,因此于礼仁坊中遇到我。他怜悯我遭遇,为我多方奔走,以至于时人都笑他重色而忘义。先父的案子实在太大,故此他迟迟无法为我脱籍,直到后来,才想了办法,托了朝中某位大人物,将我放籍而出。他原想送我回吴郡,我想到回吴郡也是举目无亲,又感激他救我之情,自愿为婢,但这却又让他受了牵连,此后官职屡屡得不到升迁”
赵和听到的是一对不如意者相互在寒冬中取暖的故事。
无论华宣在别人面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在这红绡的面前,他是一棵遮天大树,是冬日给她温暖的骄阳,是这池抚慰她伤心事的清水。
她细细地说,赵和一直没有催促她。
直到将华宣迫于无奈在此另辟别院安置于她的事情说完,红绡长长舒了口气,又向赵和行礼“多谢公子,这些话在我心中憋郁甚久,今日能说与公子听,也算是了我一番心事。”
赵和起身回礼“我要向夫人请教事宜,在此倾听理所当然,夫人不以我突然上门为冒昧,愿意说与我听,我正求之不得。”
红绡叹息了一声“当初初遇官人时,他就如公子一般,谦逊多礼,善解人意现在公子能否告诉我,我家官人是如何死的”
七一、必须死去
“我虽年幼,但我家阿兄在军中做事,前些时日被调至刺奸司,我便在旁相助于他。他在西市追索犬戎奸细之时,于犬戎奸细的老巢发现了华祭酒,彼时华祭酒已经仙去了。”赵由编了个七真三假的谎言。
他说的虽然是谎言,但是红绡却是相信了,脸上尽是惊骇之色“犬戎人我家官人一向忠君爱国,怎么会与犬戎奸细在一起,莫不是弄错了”
“我曾受华祭酒援手,而我有一位兄长与华祭酒是乡党,更是受祭酒大恩,我们也不希望此事是真的,可若不能找出线索,刺奸司只能以勾结犬戎结案,故此我才说,此事关系到华祭酒身后之名。”赵和正视着红绡的眼睛,诚恳地道“我那位兄长叫俞龙,也是吴郡人,不知华祭酒是否对夫人提起过。”
“俞龙,字子云,国子监太学生官人说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此后门楣光大,全要靠他”红绡难过地道。
“正是,因为俞大哥与华祭酒关系太好,他不适合此时来寻夫人,故此拜托我这不为别人注意的少年来,请问夫人可知道华祭酒事情的真相,比如说,华祭酒见犬戎人之事,夫人是否有所耳闻,这背后是否有某人驱使”
赵和说到这,心里却闪过一个念头。
以红绡之语,她与华宣的事情,当年有不少人都知道,那么刺奸司早就该找上门来了,为何直到现在,萧由让他过来,红绡这边仍然未受到打扰
这不对劲
但这个可疑之处又实在太过明显,恐怕连院门前站站着的樊令都能听出来。
他怀疑红绡的话里有问题,可仔细一想,这些话都是可以去找人验证的,红绡撒这个谎有什么意义
那可能就是刺奸司那边有人将此事压了下来萧由压的
“官人自旧年六月起,就和我说过,如今新天子继位,当有新气象,大秦定然会重新振作,但他从来没有提过犬戎人啊,他原本是一个月会到我这住上几日,从十二月起,来的次数便少了,即便是来,也是住上一两日便走,我也问过他,他说是要招待客人”
红绡思虑许久,泪珠盈盈而落,却没有给赵和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两人相对坐了许久,见红绡始终未有言语,赵和只能起身告辞。
红绡将他送到门前,赵和回头又施了一礼“夫人,若想到了什么,可以遣人找我。”
他将赵吉的府邸报给了红绡,红绡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见她已经记下了地方,赵和大步走出了院子。
“怎么了”看他做出,贾畅挤眉弄眼“那娘儿们莫看一本正经,但以我的眼光来看,正是那种风骚入骨的,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你为何失魂入魄啊”
“闭嘴”赵和喝了他一声。
贾畅大大咧咧地正要再调侃,但被赵和拿眼一瞪,顿时想起,这位莫看年纪与他相当,可是已经杀人如麻了。
“不说就不说不过我要告诉你,我可不是怕你才不说的,只是觉得说得没趣罢了。”他嘟囔着道。
“你若没事,就替我跑一趟刺奸司,想法子见到萧大夫,告诉他,他要我找的人并未回说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赵和道“我现在回去,你今晚若没有地方去,随我一起呆在赵吉家里吧。”
“阿吉那边我不去,他那儿规矩大,做什么仿佛都有人盯着,睡觉不洗脚,都有人要说个半天。”贾畅哼了一声“我自有去处,我爹娘留下的屋子就是我的,那对公母若是想与我争,我就我就让樊狗屠揍他们,你说是不是,樊令”
樊令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打发走了贾畅,赵和一脸郁闷地回头。
樊令见他一路都不作声,摸着自己的脑袋道“你这家伙,为何不作声,就算遇到再难的事情,该吃还得吃,该喝还得喝啊。”
这厮倒是想得开,不过也是,头天他还被谭渊等虎贲军打得鼻青脸肿,第二天便活蹦乱跳,若不是个实心眼的,哪里能这样。
“倒不是很难的事情就是不喜欢有人在背后算计我。”赵和说道。
“我也不喜欢啊,找到他,然后揍趴他。”樊令挥了挥拳头“若是你打不过,只管来找我。”
“若是事情都能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倒好了。”
两人笑着回到了赵吉家,樊令依依不舍地放回了马,然后自回家中去了。
到了现在,线索全部断绝,当夜赵和也懒得再去见萧由,只是闭门苦思,实在想不到什么的时候,便拿出罗织经来看。
一连三日,尽皆如此。
第四天时,咸阳城又热闹了起来,却是大将军亲领大军,出了咸阳。
数万大军开拔,不是简单的事情,事实上,前日起由羽林军组成的前锋便已经开动,此时已经远在百里之外了,而大将军是跟随着身为中军的北军一起出发的,戚虎、俞龙和李果,便在北军之中。
赵和专门又跑了一趟城外,于高处为他们送行。
说是送行,他根本不能接近军中,只是在高地方远远地喊上一声,与他们挥挥手罢了。
樊令、贾畅都与他在一起,直到大军在远处变成了一团团扬尘,他们才转过身来。
“终有一日,我也要从军,打出个功名富贵,让我家那对公母膝行来见我”脸上明显有青肿的贾畅道。
赵和心中憋闷,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樊令。
樊令同样是一脸憋闷,只不过赵和是因为线索断绝,而樊令则是因为有老母需要奉养,不能从军立功。
“咱们去帮贾畅揍他仲父与婶娘一顿,你看如何”赵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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