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帕敢十来公里就是克钦军的检查站,麻威上个月就带着他来这儿打过招呼,而且已经走了两趟货,周庆和这儿的克钦兵已经算是熟识。
他推开车门走下车,给四名克钦兵每人发了一万缅币的烟钱,然后又叫老乌从车上搬下来两箱啤酒,嘻嘻哈哈地说笑了几句便开车离去。
接下来还有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周庆让拉坤先开,过了莫岗他再来接手。
帕敢到莫岗这段路实在太烂,车速根本提不赶来,半个小时才走了二十公里。连续行驶了四个小时之后,路况才渐渐好转。
周庆替换了拉坤驾驶,车速逐渐加快。
走了没多少时间,周庆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的公路上拦着一根长竹竿,他连忙踩了一脚刹车,随即就看到路边冲出三个人来。
这三个人身穿绿色的军服,每人手中都端着一枝步枪,但手臂上却没有政府军或克钦军的标志,显然不是这两方的人马。
拉坤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投靠了老缅军的小型地方武装。
这种地方武装其实就是附近的山民,最多只有几十百把号人,他们虽然投靠了老缅军,但老缅军既没有给他们编制,也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给养。
因此,他们就经常到公路上来私设关卡收过路费,但收的钱也不多,一辆车通常就是一两万缅币。
弄清楚了他们的身份,周庆也就放松了警惕,两万缅币不过百十元人民币,没有必要和他们计较这点小钱。
他从排档杆旁边的储物盒内拿了两万缅币,把车窗玻璃降了下来,正准备把钱递出去,却看见那三个地方武装成员端着枪向他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不住地大声叫喊:“下车下车!接受检查!”
周庆跳下车来,左手捏着两万缅币伸了出去,一边还笑呵呵地说道:“兄弟们辛苦!其他人都睡着了,这是我们的过路费。”
哪知这三名武装成员走到他面前,却没有伸手接他手中的钞票,反而将枪口对着周庆就戳了过来:“蹲下!不准说话!”
这特么是蹬鼻子上眼了?
周庆下意识地将身子一偏,那名武装成员一下戳了个空,顿时就恼羞成怒地叫骂起来。
另外两人立即围了上来用枪指着周庆,并且勒令他跪到地上双手抱头。
看这架势,是不满足于收那点过路费,要明火执仗地抢了。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老乌见势不对,一伸手就将旁边的八一杠拿了起来,顺手打开保险,推开车门就准备下车。
这枝八一杠是麻威主动拿来抵买手机的欠账的,比老乌原来那枝成色还要好,因此老乌特别喜爱,走到哪儿都要带在身边。
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国
在密支那,政府是禁止平民拥有枪支的,但这道禁令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许多老百姓家里都收藏着枪械,只不过他们一般都不会随身携带。
但是在帕敢,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淘金的亡命之徒随处可见,周庆他们出去收货的时候,带一枝枪却是非常有必要的,虽然从来没有派上过用场。
老乌觉得现在就是他派用场的时候。
他知道这三个人在周庆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但现在周庆是他的老板,在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哪有老板在前面顶着而手下在旁边观望的道理?
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冲下车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那三名地方武装成员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不知死活,而他们刚才还端在手上的步枪,现在全都转移到了周庆的手中。
老乌咽了口唾沫,又悄咪咪地退了回去。
“下来干活啊,躲在车上干什么?”周庆将三枝枪扔进车内,然后一手一个把两个人提到了路边。
老乌和拉坤连忙下车,一个去将前面拦路的竹竿拿开,一个将剩下那名武装成员拖到了路边。
周庆若无其事地上车,打火,重新起程。
又是漫长的三个小时后,终于到了老缅军的第一道关卡。周庆不等四个老缅兵上前盘查,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二十万缅币和一个纸袋拿着手上,熟门熟路地下车迎了上去。
拉坤也笑呵呵地从座位下搬出一箱啤酒跟了上来。
或许是因为气候的原因,无论是老缅还是克钦人,都非常喜欢喝啤酒,他们甚至可以一大早起床就开始喝,感觉就和中国人喝茶一样。
所以周庆每次送货的时候都会带几箱啤酒,过一个关卡就送一箱,反正也值不了多少钱,但却可以获得守关士兵的好感,不会故意为难他们。
“老规矩!”周庆说着熟练的缅语将二十万缅币和那个纸袋递给了迎上前来的一个老缅兵,“兄弟们每人五万,袋子请转交给波木昂连长。”
“苏昆卓,你的生意不错,这么快就走了三趟了。”那名老缅兵笑眯眯地从周庆手中接过钱和袋子,扬了扬手示意那边的士兵开关放行。
“苏昆卓”是周庆买的那张红卡上面的名字,本人是密支那华侨,在去年政府军和克钦军的冲突中死亡,周庆花两万元从密支那移民局买了这个身份,再配合他一口熟练的缅语,根本没有人怀疑他是中国人。
这深更半夜的,检查站也只有周庆这一辆车,所以老缅兵也不怕别人听见。
周庆和满脸羡慕的老缅兵又说了几句,这才上车继续前进。
到了这儿,离密支那县城已经不远,而且前面那处检查站是密支那移民局设立的,他们主要是查往翡翠矿区方向走的人和车,对翡翠矿区方向来的车查得并不严。
最重要的是,他们收的钱不多。
不过这只是相对的。
晚上十一点半,抵达密支那西郊,联系好的自卸货车早就等在这儿。
确定好了路上的安全问题由周庆一方负责,再商议好运这趟货的价格之后,几人就立即把越野车上的玉石往货车上搬。
这些经常来往于腾密两地的车辆多半都干过这种脏活,而且他们的车也是经过改装的。
把自卸车斗升赶来,露出车架上的暗格,货装好之后再把钢板盖回去,拧上螺丝,如果不是有人举报的话,一般不会被查到。
周庆把老乌留下来和司机一起往暗格里装货,他则拉着老乌往新村租住的房子那边跑,装上货之后又叫上在那儿看货的乌麻都一起帮忙,三个人跑了两趟,终于将所有玉石都装进了暗格。
乌麻都就是老乌的弟弟,他原本被拉桑温的民团抓去当兵,但拉桑温被老缅收编之后,有工资拿还不用打仗,民团兵的位置反而抢手起来。
正好周庆往密支那送玉石,没人在这儿看守不行,于是就让小乌“退伍”过来看货,每个月六百块的工资,把小乌乐得直冒鼻涕泡。
玉石全部装好之后已经过了一点钟,货车司机急忙点火起程,周庆和拉坤随车护送,老乌兄弟俩则留在密支那等候。
这是第一次运货回国,绝对不容有失,周庆和拉坤心里都有一点紧张,反倒是货车司机一脸轻松。
“放心,这路上我熟得很!别说一路上你们出高价通关,就算我原来只交几百块钱,他们也从来没有为难过我。”
周庆问他:“入关的时候会不会有麻烦。”
“现在空车一般都不会查。”司机摇了摇头,“不过再过一两年就说不准了。”
“我听说海关准备要安装一套仪器,专门用来检查非法带入境内的违禁品,而且不用像以前那样翻箱倒柜,车子从仪器面前过,它就能检测得出来。”
“到时咱们想赚点外水就没指望了。”
只要现在能入关就行,至于以后安装了仪器之后怎么办?现在说这个问题还为时过早,而且到时候他也有另外的办法。
有缅币开道,果然是一路畅通,根本没有碰到什么麻烦。
凌晨五点,货车便入关进了候桥境内,周庆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又走了一会,就看到了停在路边一辆打着双闪的小型厢式货车。
“庆哥!”车灯的照射下,许久不见的阿邓才小跑着来到自卸货车的车门前,仰着头满脸兴奋地喊道。
这都是周庆昨天下午在帕敢出发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他当时考虑的是,万一候桥口岸查得严的话,他就在入关前把货都卸下来,分散从海关旁边的小路入关。
而阿邓才的家就住在候桥口岸旁边的一个傈僳村寨内,对海关附近都熟悉得很,让他来做这事正好合适。
趁着天还没亮,周庆让两名司机把车开到一条偏僻的支道上,将玉石全都转移到厢式货车上。
玉石安全入关,现在就是出货的问题。
不过这些都是周庆早就已经考虑到的事情。
“黄叔,我小周啊。”周庆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货已经到候桥了,最多两个小时就能到腾越……你让老板来看货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帮人即是帮己
为了这第一批货,周庆可谓是绞尽了脑汁,因为他以前根本没有入行。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把货直接拉到河顺玉瑾斋的,但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妥。
玉瑾斋的老杜不但眼光毒辣,而且是出了名的抠门,为了两百块钱都能和货主争论半天,以前周庆跟他一起去收货的时候就领教过他的本事。
要是他把货直接拉到玉瑾斋,到时老杜压价怎么办?
虽然说他可以把货再拉走,但这么一来,可就把玉瑾斋的李总和老杜都得罪死了,以后肯定不会再从他手上拿货,这可不是生意人的做法。
但其他做赌石生意的老板他一个都不认识。
想了半天,他才想到了黄辉。
黄辉他老爸开了十多年的加工厂,做赌石生意的老板肯定认识得不少,请他介绍两个应该没问题。
一问之下果然如此,黄辉的父亲黄荣祥听说儿子的同学兼好友竟然能够从缅甸运回正宗帕敢的原石之后,在电话里将周庆大大地夸了一通,还主动让周庆将货运到他家的厂里,他负责联系赌石老板来看货。
货转完之后,周庆跑到路边去方便,阿邓才追在屁股后面问他:“庆哥,你这次去缅甸发财了吧?”
“发什么财,我现在欠了一屁股账呢。”
“你这次运回来这么多玉石,难道还不叫发财?”
“都是借钱进的货。”周庆笑道,“陈总那儿我就欠了四百多万。”
“货卖掉之后肯定能够赚点,但哪儿说得上是发财?”
“有钱赚就好!庆哥,我现在在家里没事做,要不你带我一起到缅甸干吧?”
阿邓才即使不说,周庆都已经把事情给他安排好了。
“缅甸那边查得严,你又没有他们的身份卡,也不会说克钦话,随时都有被抓的可能。不过你在家里照样能帮我做事。”
“走,我们先去腾越,等货处理完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几人分开上了两辆货车,一轰油门便往腾越县城驶去。
…………
三桥黄辉家加工厂前面的店面内,黄辉正坐卧不安。
这都快两个小时了,周庆怎么还没到呢?
为了等他回来,他可是专门向老师请了一天假,而且很罕见的,他爸竟然还同意他请假。
差不多半年没见面了,他还真有点想念这个最要好的朋友。
“你这个同学读书不行,做生意倒是有两手。”
黄荣祥舒适地靠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指着黄辉数落,“不像你,读书成绩不好,做生意也没那个头脑,就连学个玉雕,几年了都还出不了师。”
“要想指望你给老子养老,怕是没得那个福气。”
“几年?我一年到头都没摸过几次玉雕刻刀!”黄辉一听这话就开始喊冤,“整天都在学校,哪有时间来学雕刻?我说退学了专心学手艺吧,你又不允许。”
“现在说起来还真像我有好笨一样。”
“我让你继续读书,是想让你学点知识。要想手艺值钱,没有文化哪儿行?不说其它的,第一关设计你就过不了。”
“那读高中也没用啊,应该去学设计,或者是绘画也行。”
黄荣祥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让儿子去改学设计或者绘画的可能性。
“爸,我觉得玉雕根本没有什么前途,要不,你让我跟庆哥一起去缅甸做赌石生意吧?”
“想得美!”黄荣祥顿时炸毛,“你以为缅甸是那么好去的?赌石生意要真是这么好做的话,还轮得到你?”
“到缅甸去做玉石生意那是血盆里捞饭吃,把命丢在那边的人还少了?真正发财的又有几个?”
“那……周庆为啥只去了半年,就能够运回来这么多玉石?”
“他家在农村,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去拼、去闯、去赌命!你和他不一样,老子这个加工厂好歹一年要赚百把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厂子早晚都是你的,你把它经营好了,它就是根摇钱树,比你做哪样都强!”
“你从现在起就给老子熄了去缅甸的念头!要是再听到你说这个话,老子就揍死你!”
黄辉缩了缩脖子,黄妈从后面走出来,对黄荣祥说道:“有啥子话好好说嘛,凶啥子凶?”
“就是,我又没有说一定要去缅甸。”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响,黄辉抬头往玻璃门外一看,就惊喜地叫了起来:“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