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春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漠
两人虽然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相处时光却并不多,这一遭反倒是日夜相伴。
二奴不但负责掌舵,船上的饮食也是由二人提供,想来这些年服侍岛主习惯了,船上的吃喝都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到第三日傍晚时分,乌云密布,海上忽起狂风暴雨,两位宗师自在舱中,齐宁和赤丹媚也躲到舱内,二奴和船夫一起掌帆,沧海号虽然不小,但在茫茫大海之中却是沧海一粟,换作其他船只,只怕早就被巨浪掀翻,但二奴和船夫的船技了得,船只虽然在海浪中颠簸,倒也是并无大碍。
等到风雨平息,接下来两天天气都是十分的昏暗,不见阳光。
齐宁心知大宗师都有操控天地之气的能耐,船上有那两位大宗师的存在,即使真的惊涛骇浪,这艘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先前的狂风巨浪,还不足以让大宗师出手。
他心中忍不住想,如果到时候三大宗师相聚,而玄武神兽也出现,一旦争抢,却不知到时候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如果只是两位大宗师,无非就是争锋相对,谁胜谁就能得到玄武丹,可是三位大宗师,总不成到时候一番混战?
忽地又想起前几日在岛上,两位宗师的合奏显然远没有达到二人想要的效果,却也不知道到时候由谁来奏乐吸引玄武神兽?他知道剑神北宫连城除了剑术无双,还有一样本是就是擅长吹箫,琴箫合奏,这紫龙箫交到北宫连城的手中却也合适,只是那凤凰琴又有谁来弹奏?
北宫连城在长箫上有很深的造诣,但船上这两位宗师在琴技之上平平无奇,即使紫龙箫交到北宫连城的手里,若是没有琴技了得的高手与之配合,想要完美地奏出地藏曲,那也绝非易事。
沧海号在海上又行了两天,傍晚时分,齐宁和赤丹媚站在船头,却依稀看到前方出现一团阴影,这一路行来,倒也经过两处岛屿,都是停也没停便即离开。
齐宁估摸着已经进入了东海水师控制的海域,不过这里距离海岸极远,东海水师被东齐水师重创之后,一直在休整,此等远海海域,自然不会有东海水师的船只巡逻。
“那就是玄武岛了!”齐宁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回过头,便见到北堂幻夜和岛主从舱内出来,正往船头这边过来。
齐宁心下一凛,盯着远处阴影,暗想原来这就是目的地。
海船渐近,那座岛屿也就逐渐清晰起来,比及白云岛,这座孤岛的景致相去甚远,虽然也有树木草丛,却是东一簇西一簇不成样子,整座岛屿反倒是灰褐色一片,到处都是乱石,景致比不上白云岛,连大小也相去甚远,以
眼睛目测,最多也就半个白云岛大小。
海上像这样的岛屿多如牛毛,人迹罕至,连禽鸟也不会停歇。
海船靠近孤岛,很快便即搁浅,无法再向前行,齐宁在船头扫视岛上,身体陡然间一阵,却只见到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竟然有一道身影背负双手,临海而立,长发随着海风吹拂飘散而起。
岛主和北堂幻夜自然也瞧见那道身影,对视一眼,都显出一丝微笑。
此等海岛,荒芜破败,人迹罕至,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着实让人感到吃惊,但齐宁瞬间就想到,既然岛主和北堂幻夜心急火燎要来到玄武岛,那么另一位大宗师当然也不甘人后,瞧那人身形轮廓,倒真如自己脑海中所记得的北宫连城有几分相似。
几人下了船,北堂幻夜和岛主却是直向那人影过去,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也是跟了上去。
岛上乱石成堆,齐宁心下疑惑,暗想玄武神兽当年真的出现在这座岛上?
“一别二十余载,北宫兄一向可好?”北堂幻夜的声音依然轻柔无比,远远传了过去。
听得北堂幻夜这般说,齐宁这才确定那身影正是北宫连城。
三大宗师齐聚玄武岛,这当然极罕见的事情。
“多年未见,侯爷可好?”北宫连城的声音云淡风轻,清晰地传过来,他依然站在那块岩石上,并没有相迎过来。
岛主却已经笑道:“北宫兄的性子倒是一直没有改,你早早到来,已经是这座岛的主人,我们今日赶到,也算是客人,客人来临,做主人的也不过来迎接?”
北宫连城却是淡淡道:“这里没有主人!”
话声刚落,齐宁却感觉眼前影子一闪,岛主和北堂幻夜就如同两道闪电一般,一闪而逝,等再看到他们时,竟发现两位宗师也各自站在一块岩石上,三块岩石成品字形,三大宗师三分而立。
“北宫兄知道我们会来?”
北宫连城平静道:“你们若是不来,我陪你们再等三十年!”
“三十年!”岛主叹道:“太久了,太久了,我只怕熬不到那个时候。”
岛主背上背着裹好的凤凰琴,北宫连城瞥了一眼,才看向北堂幻夜,问道:“你的紫龙箫自然也带了过来?”
北堂幻夜已经取出紫龙箫,却是想也没有想,丢给北宫连城,北宫连城两指夹住,细细瞧了瞧,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紫龙箫,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在来路上还说,这天下间懂得品味紫龙箫的,也只有你能做到。”北堂幻夜微笑道:“多年未见,紫龙箫就权当是礼物,赠送给北宫兄!”
北宫连城并不客气,握箫在手,转视岛主,问道:“你会弹琴?”
岛主叹道:“皮毛而已,不值一提。”
“既然不会弹琴,何必花费心思将它拿去?”北宫连城道:“宝刀配英雄,你不是乐者,拿了凤凰琴做什么?”
锦衣春秋 第一四五四章 遗憾
岛主含笑道:“玄武神兽三十年一现,我手中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件,总也不能厚着脸皮凑过来。如今凤凰琴在我手中,少了它可不成,我自然有理由也过来凑热闹。”
北宫冷哼道:“所以你派人跑到楚国盗取凤凰琴?”
“北宫兄也不必介意,这凤凰琴虽然取自楚国,但最终还是要归于你手。”岛主叹道:“为了这凤凰琴,我座下首徒将性命留在楚国,用一命换一琴,北宫兄总不会这样小气。”
齐宁听在耳中,只觉得这莫澜沧的脸皮实在是厚的很,陌影潜伏在楚国,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凤凰琴。
北宫却似乎对那些事情没有兴趣,缓缓道:“当年浮萍居士及其挚友沧浪客就是在这岛上琴箫合奏,引出了玄武神兽。浮萍居士乃是百年一见的音律宗师,其琴技之高,近百年来也少有人及。许多人都知道浮萍居士的名声,但对沧浪客却是知之甚少。”
岛主叹道:“北宫兄所言极是,这些年小弟倒也打听到浮萍居士的生平,可是那沧浪客的轶事,实在是知之甚少。这几日小弟与侯爷谈起浮萍居士,侯爷对沧浪客也知道的不多。”
北堂幻夜道:“我只知道沧浪客也是天纵奇才,而且与地藏曲和紫龙箫大有瓜葛。”
海峰吹拂,北堂幻夜白衣飘飘,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起,无论怎样看,都是绝美无双的一代佳人,他声音轻柔,缓缓道:“浮萍居士谱下三神曲,九天和人间自不必多言,这地藏曲花了浮萍居士多年精力,据我所知,这地藏曲本只有琴谱,只需要以古琴弹奏便可,浮萍居士谱下地藏曲,心中颇为满意,便找到了一生的知音挚友沧浪客聆听,沧浪客听过之后,却一直没有说话。”
齐宁心想这几位大宗师的终极目标既然是玄武神兽,自然会将当年浮萍居士的生平查个底朝天。
这三大宗师比较起来,北堂幻夜曾经在名义上是九天楼的楼主,那么他可以利用的资源自然也就多一些,不似北宫连城根本不介入朝堂之事,九天楼那些探子,想必在北堂幻夜的吩咐下,下了很大气力去调查浮萍居士的过往,因此北堂幻夜对浮萍居士的生平自然也比其他人多一些。
“浮萍居士见沧浪客不说话,就知道地藏曲有缺陷。”北堂幻夜平静道:“他追问之下,沧浪客也不回答,只让他重新弹奏一遍,在浮萍居士弹奏之时,沧浪客忽然以箫合奏,一曲终了,浮萍居士才知道这地藏曲要琴箫合奏,才能达到完美境界,是以地藏曲夹含有琴谱和箫谱,两者合二为一。换句话说,三神曲之中,地藏曲并非浮萍居士独创,而是有沧浪客之功。”
“以浮萍居士之天纵奇才,却需要沧浪客填补地藏曲,亦可见沧浪客在音律之上的造诣,未必在浮萍居士之下。”北堂幻夜道:“这两人在音律之上可谓伯仲,是以合奏地藏曲,能达到琴箫合一的极致境界。”
北宫连城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颔首道:“侯爷所言不差。琴箫合奏,要紧的就是琴箫合一,也只有如此,才能引出玄武神兽。”扫过另外两位大宗师,叹道:“我虽不及浮萍居士的造诣,但愿意以箫一试,却不知两位谁能够
抚琴合鸣?”
他这话一出,包括齐宁也明白过来,北宫连城是担心没有人能与他琴箫合一。
岛主苦笑道:“小弟在音律之上毫无天赋,实在无法相助。”
北宫连城看向北堂幻夜,北堂幻夜也是轻叹道:“岛主所言,也是我所想,我恐怕也无法达到北宫兄的境界。”
“如此说来,我们空有这三样东西,却终究无法奏出地藏曲?”北宫连城皱眉道。
岛主道:“北宫兄,多年之前,小弟就想过有今日,北宫兄是箫中宗师,紫龙箫非北宫兄执掌莫属,要找寻一位琴中宗师,却并非易事。”
“只会弹奏,还无法胜任。”北宫连城淡淡道:“玄武神兽在玄武岛附近,可究竟离此岛有多远,谁也不知,弹奏之时,需以深厚内力散发琴音,否则在此自娱自乐,玄武神兽却不得闻,那就只是徒劳一场。”
齐宁暗想北宫连城这话倒是不错。
天底下能弹琴的不在少数,在音律之上有极高造诣的乐师虽然不会太多,但终究也能够找到。
北宫连城在长箫上虽然有极深造诣,但要找寻一个在琴技之上能配合他箫声的,其实也并非不可寻,可是既要在音律方面有很深造诣,而且还有极深内力修为的音律高手,那却是凤毛麟角,极难寻觅。
北堂幻夜却是微微一笑,道:“等上两天,该来的人自然会来。”
岛主问道:“侯爷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未必会合适,却可以一试。”北堂幻夜道:“如果连他都不合适,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齐宁心下狐疑,不知道北堂幻夜口中的“他”是指谁。
北宫连城却不多言,身形如云,已经从岩石上飘然而下,落在齐宁身边,瞥了齐宁一眼,道:“你随我来!”说完,径自往海边走过去。
齐宁犹豫了一下,向赤丹媚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这才跟着北宫连城走到海边。
北宫连城遥望海面,等齐宁走到自己身边,才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宁知道在北宫连城没必要隐瞒,当下便将自己狮子口登船,在海上遇见北堂幻夜直至来到玄武岛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向远处的岩石瞧过去,发现另外两大宗师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这玄武岛及不上白云岛庞大,却也不算小,绕道一圈,没有大半天也是不成。
“你现在应该知道,达到宗师境界,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北宫连城冷哼一声,道:“北堂幻夜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连男人都做不成,世人皆以为登高可以远望,却不知登上山巅,付出的代价要比普通人惨重得多。”
齐宁心想北宫倒是直言不讳。
“你去了辽东做什么?”北宫忽然问道。
齐宁犹豫了一下,也不知是否该将真相告之北宫,随即想到如果北宫真的要调查此事,迟早会知道真相,自己又何必隐瞒?可以瞒过天下人,却也瞒不过大宗师。
当下便将去往辽东找寻寰宇图的目的
以及赫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的前因后果告知了北宫,至若浮萍计划,自然是一字不言。
本以为北宫连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大吃一惊,孰知北宫却是气定神闲,淡淡道:“原来你是北汉皇子?这倒是有趣,北汉的皇子在楚国侯府生活了十多年,除了齐家的老婆子,竟然没有被别人发现,这倒是荒谬的很。”
齐宁苦笑道:“我也一直将自己当成楚国人。”
“楚国人和汉国人又有何区别?”北宫淡淡道:“出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一生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很想问你。”齐宁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不过.......!”
“想说什么就尽管说,问不问是你的事,答不答是别人的事,本就不相干,又何必犹犹豫豫。”北宫单手背负身后。
齐宁这才问道:“我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就喜好剑术,可是.......!”
“可是一无所成,所有人都说我在剑术上不可能有任何成就。”北宫淡淡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何从资质平庸的齐家庶子,变成了大宗师?”
齐宁心想北宫果然是对人心一眼看透,有些尴尬,点点头。
北宫望着海面,沉默许久,才道:“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定,人所能做的,就是执念于自己的理想走下去。”扭头看了齐宁一眼,才道:“大宗师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宗师往何而去。”
齐宁心想你不如实回答,却说得如此高深莫测,等于是废话,也顺着北宫的目光向大海望过去,道:“其实做大宗师倒也没什么不好。世间凡人有诸多遗憾,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爱别离,七苦始终常伴左右,而大宗师似乎已经跳脱了人间七苦,没有遗憾。”
北宫笑道:“你又如何知道大宗师没有遗憾?”
“那剑神可有遗憾?”齐宁转视北宫:“你武功那么高,而且青春常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北宫并没有立刻回答,始终望着海面,许久之后,才道:“我心里始终难以忘记一个女人,若说有遗憾,便是为她。”
齐宁心下一凛。
他自然知道北宫曾经的一段唏嘘往事。
在还没有成为大宗师之前,北宫为了突破剑术,游离四方,希望找寻名师授教,他在南疆机缘巧合救下了生命垂危的暮野王,进入了南疆景池谷,恰好赶上了景池谷三十六族的依郎节,更是摘下了暮野王其姊的头巾。
按照南疆三十六族的风俗,北宫与那姑娘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夫妻,而姑娘对北宫亦是一往情深,孰知北宫却根本无疑于儿女私情,拒绝婚事之后,遭到南疆暮氏囚禁,却被姑娘偷偷放出,而那姑娘也因此犯下了天大的错过,不容于南疆,姑娘带着身边的哑奴自此跟随北宫浪迹天涯。
这段往事齐宁是从暮野王口中得知,也是剑神一段根本不为人知的情事。
他心想北宫口中留有遗憾的女人,是否就是暮家姑娘?
锦衣春秋 第一四五五章 蒹葭
齐宁记得暮野王说过,暮家姑娘带着哑奴一直跟随北宫,但北宫却视若不见。
北宫连城醉心于剑道,或许对他而言,分心于儿女之情,只会成为他剑道之上的障碍,所以对待暮家姑娘十分冷酷,只不过暮家姑娘却是情根深种,而且依照南疆的风俗,在依郎节上拿走了头巾的男人,便是一生的情郎,是以始终跟随身后。
当暮野王找上北宫连城的时候,北宫连城只告诉暮家姑娘和哑奴都已经过世,但究竟是怎么死的,暮野王也丝毫不知。
齐宁其实也很好奇暮家姑娘为何会过世,她一直跟随在北宫连城身边,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谁?”齐宁小心翼翼问道。
北宫沉默着,片刻之后才道:“我母亲!”
齐宁一怔,他本以为在北宫连城心中留有遗憾的女人会是暮家姑娘,谁知道北宫竟忽然提到了他的母亲。
对于北宫的身世,齐宁自然也是知道一些。
北宫之母据说是歌姬出身,虽然入了齐家,却一直都被齐家排挤,齐家当年也是荆南的世家大族,似乎是因为歌姬出身的妾室会有损齐家的声誉,一直都是不准许她出门,几乎是被软禁在齐家后院之内。
齐宁进入过被称为鬼院的那处院落,里面还保持着不少当年的景状。
北宫出生之后,一直与母亲被软禁在院中相依为命,齐家甚至没有将北宫当做齐家子孙,也幸好锦衣老侯爷念及兄弟之情,对北宫母子多有照应。
“她悲苦一生,我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北宫平静道:“等我可以照顾她的时候,她却已经离开。”
他声音虽然平静,但齐宁却能感受北宫对其目的眷恋。
虽然是大宗师,但北宫却终究还是存有血脉亲情。
“你是否一直都在怨恨齐家?”齐宁终于问道:“所以连齐家的姓氏也不要了?”
北宫转视齐宁,反问道:“你以为我改姓,是因为对齐家心存怨恨?”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齐家当年待你们不公,所以.......!”
“没有爱,也没有恨。”北宫淡淡道:“我改姓,只是为了母亲,我现在的姓氏,是我母亲的姓氏。”轻叹道:“人生之苦,便有怨憎会,不存怨恨,也就不会为其所恼。我母亲离世的那一天,我与齐家便已经没有任何干系,没有恨意,也没有眷恋。”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既然你对齐家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为何......那次在东齐,你要出手救我?”
“你祖父待我有恩。”北宫道:“他已经走了,欠下他的人情,只能还给他的子孙。”
齐宁若有所思,北宫却是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可明白我对你说这些话的意思?”
齐宁道:“似乎明白,可似乎.....又不明白!”
“仇恨莫要记在心上,那会毁了你。”北宫
道:“别人待你的恩惠,你却要牢记心头,因为这世间没有人欠你的,没有人非要待你好。无论你日后走什么样的道路,不要带着仇恨,那样会让你这一生都不快活。”
齐宁想不到身为大宗师的北宫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呆了一下。
“你可还记得暮野王?”北宫忽然问道。
齐宁一怔,点头道:“记得。”
北宫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可有他的消息?”
齐宁也没有隐瞒,当下将东海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北宫。
暮野王收了齐玉为徒,却不想齐玉蛇蝎之心,在暮野王疗伤之际,突然出手,竟是将暮野王的内力盗取,而且一直囚禁折磨暮野王,想从暮野王口中逼问出暮家武学,若非齐宁出现,暮野王最终只怕要死在齐玉的手中。
只是暮野王提及当年北宫在景池谷的往事,齐宁却没有说出来。
东海世家被收拾之后,暮野王也下落不明,齐宁此后也再无暮野王的消息。
“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北宫叹道:“他对我一直心存怨恨,当年我让大光明寺将其软禁,就是希望佛光普照,他诵经念佛可以消除心中的怨恨。”
齐宁叹道:“他似乎对你恨意难消,虽然内力被废,但他却还说要重新修炼,有生之年,总要找你算账。”
北宫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恨一个人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爱一个人或许就那么一刹那间,莫非恨意比之爱意还要让人难以舍却?”
今日北宫破天荒和自己说这些话,齐宁还真是大感意外。
他毕竟是大宗师,处于尘世之巅,自然不可能向人轻易透露自己所思所想。
忽然间,齐宁却感觉比起另外两位大宗师,北宫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虽然看似喜怒不显于色,但内心显然还是存留着常人的喜怒哀乐。
也正因为他是大宗师,不会轻易向人透露心思,所有的事情只能压抑在自己的心中,无法向人诉说,一个人的喜怒无法找到宣泄口,其实也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折磨。
几位大宗师心知肚明,一场大战或许很快就会降临,在大战之前,北宫显然是想找人吐露自己的愁闷,而齐宁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齐宁既知北宫心情,终是壮着胆子问道:“剑神,我能不能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你说!”
“据我所知,暮野王来自南疆。”齐宁轻声道:“南疆地处偏远,为何他会对你存有如此深入骨髓的恨意?”
北宫沉默着,良久之后才道:“我幼年之时,与母亲相依为命,我那时只有一个心思,此生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天地之下,无人能够欺负我们母子。”淡淡一笑:“齐家老宅那间院子你进去过,我小的时候,在院子里发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不知是谁丢在那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时间有这样的兵器,那也是我幼时唯一的同伴。”
齐
宁心中惊讶,暗想原来北宫连城竟然是这般与剑结缘。
但想到当时北宫连城所处的环境,那把铁剑自然是北宫唯一的玩具,终日与剑为伴,自然就与剑结下了不解之缘。
“此后,我便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剑道。”北宫缓缓道:“我前半生一直在摸索剑道的真谛,对我而言,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事情比找寻剑道有意义,所以我从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也因此会伤害到许多人。”
齐宁心中感叹,暗想北宫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从大宗师的境界重新回到了人间。
“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是无法照顾我的母亲。”北宫声音很轻,似乎在对齐宁诉说,又似乎是在自语:“但最对不住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齐宁没有说话,但已经肯定,北宫口中的“她”,必然是暮家姑娘,对暮家姑娘,北宫不是遗憾,而是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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