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与灵为伴

    被意外惊吓的许灵依只是慌乱了一下，然后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了一遍卓无言的问题。

    “我想起了什么”许灵依琢磨着这句话，“你的意思是，我曾经忘记过什么吗”

    卓无言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原本如钳子般钳着许灵依双肩的双手也松懈了下来，看着许灵依的眼神开始闪躲。

    他尽量让自己装作若无其事，不让自己露出太多的端倪，口中也下意识的否认道“不是，我只是这么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卓无言这一系列强作镇定的表现并没有打消许灵依的疑虑，如果说许灵依之前那一问是在推测是在试探，而在看到这样的卓无言后，她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这种猜测还只是一个开始，许灵依还有很多的猜测想法不可抑制的在她的脑袋里形成，关于那些记忆，关于莫语奇没头没脑的质问，关于卓无言的闪躲。

    许灵依觉得自己的头很疼，这头疼并不是针对事情无法想通无法解决的一种形容，而是非常真实的疼痛席卷了她。

    看到许灵依的脸突然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着，卓无言也着急了，一边想要抱住她防止她有过激的行为伤到自己，一边出声安慰“灵依，别这样，冷静点。”

    此时的许灵依根本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即便是卓无言已经在她耳边嘶吼也无济于事，她的大脑如同破败的城不断被外来势力进攻着，她除了用尽全力抵御根本顾不得其他。

    所谓头痛欲裂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许灵依死命的抱着自己的脑袋来回闪躲，似是在努力防护自己的脑袋，以免受到那些外来信息的侵袭。

    即便如此，许灵依的脑中还是不停的有陌生的东西不断涌入，比起之前莫名多出的那些记忆数量更加庞大也更加驳杂。

    许灵依觉得这感觉很像当初她被附身的时候，大量不属于自己的信息涌入，她不仅要接受还要努力的梳理出头绪，还要让这些信息在脑子里井然有序，不与自己本身的记忆互相干扰。

    但不同的是，附身的时候接收到的信息是与许灵依本身全然无关的，她可以当作是看了一场冗长的电影，看过就算了，那样的记忆留着没有关系，忘了也无所谓，并不会影响到她自己太多。

    而这一次那些涌入的信息中却全都是与许灵依自己有关的，换句话说，那都是她自己的记忆，是本该就存在她脑中的记忆。

    许灵依接收了这些记忆，却无法接受那些记忆中的过往，她甚至无法将这些记忆整理归纳，不知道该把这些记忆放在自己人生记忆的哪个位置里。

    当记忆涌入的速度终于降了下来，许灵依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虽然受到侵袭的只有她的大脑，但是她的整个人却像是打了一场仗般精疲力竭。

    卓无言一直紧紧的抱着许灵依，感受着她因外界刺激而带来的痛苦颤抖却无能为力，他的神情除了心疼、担忧，还有满满的歉疚。




第766章 要真相
    “那是什么告诉我那是什么”许灵依血红着双眼紧盯着眼前的卓无言，伸出颤抖的手紧紧的抓住了他那并没有什么真实手感的衣襟。

    许灵依知道卓无言一定能给她一个答案，只是看他想或不想而已。

    这个答案卓无言明显是不想给的，他只是用力的抱着许灵依，虽然他的用力并不存在太多的真实感，但他也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表明他有多么不想伤害她。

    许灵依不是没有感受到卓无言的心意，但同时她也感受到自己心中的一片冰凉，卓无言的反应基本上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那些根本不是言淮墨制造的幻觉，”许灵依的声音如她的心一样的冰冷，她放开抓着卓无言衣襟的手，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直视着他问，“那些记忆都是真的，对不对”

    卓无言依旧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些什么，而是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无用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有回答也是一种回答，卓无言真的无言了，许灵依想不把他的无言当作默认都不行，她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任何借口来欺骗自己。

    “那些都是真的，那些是真实发生过的，只是被我忘记了，或者说是你让我忘记了，是不是”许灵依忍着心痛冷声质问。

    卓无言依旧沉默，看着许灵依的眼神中难掩疼惜，他的心痛一点也不比许灵依少，甚至只会更甚，可是他对眼前的情况根本无力挽回。

    对于卓无言的默认，许灵依并不感到任何意外，她为自己的睿智和先见之明而欣慰的笑出声，只是这笑声有些冷。

    卓无言眉头拧的死紧，看着近乎癫狂的许灵依，终于忍不住劝说道“灵依，你别这样。”

    “那我该是什么样”许灵依狂笑中低吼，然后笑声转为苍凉，“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卓无言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要真相，全部的真相，”许灵依突然想起莫语奇看到卓无言的时候问出的第一句话，自嘲的笑了笑问，“你到底对我做过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吗”卓无言皱眉凝视着许灵依，心疼又心虚的问，“你知道你即将面对什么吗”

    许灵依迟疑了，她收起了全部笑容，不管那种笑容是为了怎样的情绪而存在的，她不再看卓无言，而是仰着头闭起了眼睛，内心也在不断的挣扎。

    卓无言继续试图劝说道“灵依，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你不必也不该承受这些的，真的不必把所有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

    “所以我应该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过去，当作那是言淮墨给我制造的幻觉，或者让你再次把我的记忆抹去，当作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许灵依长叹了一声。

    她何尝不知道卓无言的提议是为了她好，她何尝不知道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她何尝不知道真相可能意味着失去可是她真的能这样欺骗自己一辈子吗

    许灵依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心灵和大脑受到的侵袭，浑身无力之下重新跌坐到地上。

    卓无言伸手想要扶住许灵依，却在她微微冰冷的质疑目光下收回了动作，只能心疼的看着她自己一次次的跌到。

    许灵依放弃了站起来这件事，她依然坐在地板上，只是挪动着又与卓无言拉开了一些距离，然后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自己仍在头痛的脑袋埋了进去。

    这是许灵依以前常常会做出的姿势，是她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可是自从认识莫语奇之后，这样的动作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即使因为一些原因许灵依做出这样的动作，莫语奇也会在第一时间将她抱进怀里，安慰她疲惫或受伤的心灵。

    可是现在莫语奇丢下许灵依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无法知道现在的她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只是就算他知道了，还会像以往那样在第一时间抱住她吗

    良久，许灵依终于把埋在双膝间的脸挖了出来，她的双眼泛着红，眼角脸颊却不见半点泪痕。

    曾几何时，许灵依是无论遭受了什么都不会流泪的性格，是莫语奇硬生生的摧毁了她心灵的堡垒，营救了她的脆弱。

    而现在的许灵依却必须把自己的脆弱重新封锁起来，因为她能感觉到以后自己要再次回到那种生活。

    许灵依有预感，当她面对真相的时候就她就将失去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爱人，最好的朋友，还有那些已经被她视为家人的人，然而她却不得不为。

    卓无言就在许灵依的不远处，不敢更加靠近，但更加不愿远离，他看着她的眼神从迷茫到无措，再到此时的坚毅，他知道她已经做了决定，即便那个决定会将她推入深渊。

    许灵依再次看向卓无言，坚决的道“告诉我，你对我做过什么，或者说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卓无言也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仍是满眼痛色，但是他知道已无力改变“你先告诉我，你现在都知道了什么。”

    “我们，是你和我，我们在一起，相爱，相恋，甚至结婚，在一个陌生地方。”许灵依脑中出现的大多是片段，目前还没有完全整合在一起，但是其中的这些重点已经足够鲜明。

    “还有呢”卓无言又问。

    许灵依好不容易有些回暖的眸色又冷了下来“我要全部的真相，别想着再有事情瞒着我。”

    卓无言很无奈，许灵依总是在他不希望她聪明的时候后变得格外精明，任何想要糊弄的方法都无法奏效。

    “我知道你有很多方法能够让我慢慢的朝着你想要的方向去思考，”许灵依直视着卓无言，眸中带着恳求，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强硬，“但是我不想恨你，希望你别逼我这样做。”

    “知道真相之后，恐怕你想不恨我都不行了。”卓无言苦笑着摇头，眼中也出现了决然之色，“好吧，想知道什么，你问吧。”



第767章 时差
    这件事放在卓无言心里太久，实在是说起来话长，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先说起，最好的方式还是直接解答许灵依的疑问。

    许灵依的确有很多想问，她脑中涌入的大量信息还在整合中，有太多关键点的缺失让她无法将那些片段彻底联系起来。

    “这么多的记忆，并非是一两天就能形成的，我到底忘记了多少”这是许灵依在众多问题中挑选出的应该最容易回答的问题。

    “五年。”卓无言回答的毫不迟疑，几乎是许灵依的问题还没有完全出口他就回答了出来，这极简的两个字出口之后，他便盯着许灵依的反应，生怕她接受不了。

    许灵依的确接受不了，之前就因为刺激而苍白的面庞更加没有血色，牙齿一直紧咬着的嘴唇却渗出血来。

    卓无言看着这样的许灵依说不出的心疼，想要紧紧的把她抱进怀里，像那五年中的那些日子一样，可是却被她此时冰冷的眼神再次逼退。

    “这怎么可能你骗我”许灵依不敢置信的瞪视着卓无言，“我们认识才两年多的时间，而且这两年多来我和莫语奇几乎寸步不离，我和你哪来的五年多的时间相处”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们在一起五年的时间，那是我最幸福的五年时间，也是最痛苦的五年时间。”卓无言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容，看向许灵依的目光却已经悠远，像是已经陷入了那矛盾的回忆中。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许灵依知道卓无言既然已经准备将一切告诉她，就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欺骗她，只是她怎么也没办法接受。

    五年的时间，在茫茫岁月长河中不过是弹指瞬间，可是对于只有二十岁出头的许灵依来说却时她人生的四分之一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许灵依自己忘记了不说，身边的人也没有人察觉到异样，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不科学。

    许灵依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傻了，在一个鬼差面前说科学，卓无言现在的存在本身就不是一件科学能够解释的事情，和他有关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科学

    卓无言试着靠近许灵依一点，克制着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柔声道“灵依，你先冷静一点，听我慢慢说。”

    卓无言的声音一向有抚慰情绪的力量，这一点许灵依比任何人都有更深的感触，或许他还加入了一些他善于洗脑的力量，即便无法改变许灵依的想法，但让她冷静下来总还是容易的。

    经过这一番抚慰，许灵依的情绪的确平和了不少，至少又开始有余力理智的思考，只是以她的想象力还是无法想象出那五年的时间是从哪里来的。而这个问题的解答，似乎仍然只能交给卓无言了。

    卓无言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开始唤起许灵依的另一段记忆“还记得当初你被荀齐用术法逼得魂魄离体的事情吗”

    许灵依迟疑的点头，荀齐的对她做的事情她是记得的，毕竟那一次她差一点就死掉了，那种灵魂剥离的痛苦她也无法忘记。

    但是许灵依灵魂离体之后的事情，她记得着实不是很清晰，其中大部分都是后来莫语奇和莫冰一人一句的告诉她的，她的那些记忆被那些言语拼凑出一个大概，始终不是十分严谨。

    莫冰说过，荀齐的离魂之术让许灵依的三魂彻底离体，之后莫冰亲自帮她招魂，却也只召回来三魂中的一魂，另外两魂可以肯定是去了地府。

    当时卓无言在场，地府的事情自然不必再有任何其他麻烦，七天七夜之后，卓无言终于将许灵依的两魂带了回来，许灵依三魂合体才算是真正活了回来。

    在那之后，许灵依的确总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莫语奇说，那是因为她的灵魂在地府中经历的一切，在离开地府时都必须抹去的缘故。

    地府中的经历，被抹去的记忆，难道就是那个时候吗许灵依觉得自己似乎抓到而来关键词。

    许灵依盯着卓无言的双眼，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准确的说是我的灵魂，和你一起在地府生活了五年”

    卓无言坦然的接受许灵依的目光，然后微微点头表示肯定，他的眼神清澈，除了心疼歉疚看不出其他，许灵依知道他没骗她。

    那些记忆中的那个陌生的地方原来是地府，而和卓无言在一起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灵魂。

    许灵依恍然之后又有一瞬间的怔然，良久之后她的混沌的头脑稍微清明了一些，发现她之前的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

    许灵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再平复一些后，继续问“我明明只昏迷了七天七夜，这一点不只是师父和莫语奇可以肯定，所有的莫家人也都知道，那五年的时间又是从何而来。”

    “你没有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吗”卓无言直视着许灵依，目光不愿移开半分，声音平静的道，“不是天上和地上才有这种时差现象，地上和地下也有。”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这句话许灵依自然听过，但她一直觉得那只是神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事情，没想到她的人生也会被这样一句神来之语影响到。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地上一日地下也可以是一年。”卓无言继续解释。

    许灵依仍有疑问“如果是这样的额话，我的灵魂去了地府七天七夜，也应该是七年才对，为什么只有五年”

    “不只是地府和人世间有时差，地府的各个区域之间也是有时差的。”卓无言开始为许灵依讲解关于地府的地理常识。

    整个地府分为十个区域，由十殿阎罗分别掌管，除了第一殿和第十殿是与人间直接对接的，使用的是与人间同样的时间维度之外，其余几个区域的时间都与人间有着一定的差异。

    其中第五殿和第六殿的时间与人间相差最多，计算下来正好是地上一日地下一年的时间差距。



第768章 黄泉路
    在卓无言的叙述之下，许灵依渐渐的理清了脑中那些失而复得的记忆，一切鲜明的如同昨天。

    但是在这些记忆出现之前，许灵依所记得的只有这些记忆片段中最初始的那个部分，那还要从荀齐用了离魂之术，让她的灵魂脱离到身体之外说起。

    那时候，许灵依三魂离体，经历过灵魂剥离的痛苦，她的灵魂还保留着一丝意识，在荀齐的强大威压之下却无法再做任何反抗。

    而且荀齐在这个地方布下了结界，外界的人进不来，许灵依的灵魂也无法出去，她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另外一个灵魂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