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凉浮生记

    厉启风听着若云青这个夸赞也是开心，又问:“公子，不知国公在何处是否方便一见”

    云誉又道:“父亲已在厅中上坐，请。”说完，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到底是若云青和厉启风的长辈，这个请也不是卑躬屈膝的样子。

    “父亲知道你们要来可是开心了好久。”

    “劳烦国公记挂了。”厉启风答。

    走进厅中，就见正中间的




风云一
    初夏已到，碧空如洗，几朵白云装饰天空。雁舍的花园里绿树新叶嫩芽正努力生长，银杏树花朵早早着就开着了，池子里的荷花经过一年准备也蓄势待发，为夏季一舞。在盛放之间，梅树上的果子早在四月时就被我们摘光了，有的被小黑弄成了青梅酒，有的被小白放在缸子里腌着。我和姜雪还想着这还在腌制的梅子之后会是一个什么味道。

    姜雪在前院里忙着招呼着客人，小黑小白在厨房里就没出来过。也就我这般的清闲，坐在书房里，推开窗户，一边看着花园里的景色，一边翻着几本闲书，案前文房四宝，茶水糕点一应俱全，翻书解闷。

    这几年人界战事频发，七殿中堆积下来的事务繁杂，尤其是东方初因人间战事繁多埋头苦干，北冥清也留在地诀殿挑灯研墨。严斯谷一边批公文一边还在抱怨都没时间出去调戏别人家的女仙，叶一辰和沧梓瞳打打闹闹，沧梓瞳还感叹乱世纷纷，牵了许多红线都没有个好结果，又多了不少苦命鸳鸯，见了不少悲伤，惹得她眼泪直流。乱世之中自然也多了很多不平事，白易潇一刻也不得闲一丝不苟处理琐事，相比之下我算是运气好，千机殿中的大事早早处理完后，其他琐碎事物都交给弄玉打理，趁着还没有别的大事偷偷出来小小的休息几天。我想就算我下来偷懒几日于天上而言不过一会儿，是不会有谁发现！

    翻过一页，端起茶杯品尝。透过窗，我注意到周围的风声异样。叹气，又有客人来了，怎么连偷懒都不行啊。

    “来都来了，怎么还躲着不出来”我一边说，一边拿出了一个新的茶杯，放在对面，倒茶。

    应了我的话，花园中就有一位男子出现了。墨玉束发，墨色直裾，站姿挺立，气宇轩昂，一双眼睛，明亮而有神，站在远处望着我。自他出现后，园中变得清冷，还透着一股毫无生气的冰凉。

    “进来吧。”

    他听了我的话后拉门走进了书房内，我正好为他倒上新泡出的茶。很不客气直接在我对面坐下。

    “你现在都开起了这么一家小店啊！”男子打量四周，“不错不错！”

    “小本生意，我这儿可不比您冥王有钱呢。”

    天地之间的帝皇分别为天帝，人君，妖皇，魔尊，与冥王。坐在我对面的这一位男子，正是三界掌管生死大权的冥王钟玥。兮恒古君和上一任冥王是忘年交，但我和钟玥的相识却是原于一场误会，不过我们后来不打不相识，就成了一对万年“好兄弟”。

    “落落，你这是在挖苦我吗我这个可是义工，没有钱。”钟玥抱怨道，“这几年凡间的战争太多，我这里收了不少的孤魂野鬼也没地方放，还好现在凡间的战乱暂时停止。我这里也轻松一些，除了一些不能投胎转世的，剩余的都安排好了。”

    “义工整个冥界都是您的，还义工呢有那么难吗灵魂上船过忘川河，罪大恶极者坠入河中，以灵魂洗清忘川河水，滋养冥界土地生灵；有过者驶入阎罗殿，接受层层审判，定论来世；无大过者喝孟婆汤送入轮回。乱世之中，征战之下，生灵涂炭，罪大恶极者少，无辜者多。我说的对吗”

    &



守护十三
    我一直没有告诉慕子珊，其实她和楚天佑早已是姻缘天定，天命石已经写好，楚依依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劫难。

    一百年前我曾经问过沧梓瞳为什么知道慕子珊和楚天佑的事情，沧梓瞳带我去看了天命石。天命石是刻着的是老天所写的命运，非力可改，她发现刻着慕子珊和楚天佑的名字竟写在一起。只是后来的事情出乎沧梓瞳的意料，也因此没有将这个事情告诉慕子珊。即便之后慕子珊成为了长恒宫之主。

    “你还坐在树上，不冷吗这面具，不是你以前戴的那个吗”

    白易潇一跃上树枝上，坐在我身边，问。

    “我们还会怕冷”我反问。

    “不喝酒了”白易潇又问，与我一起坐在枝干上。

    “不喝，喝多了误事。”我道，之前我就是因为喝醉了，白易潇才知道全部事情。想到那次自己满眼通红，脸颊微红，趁着醉意把事情全告诉白易潇的模样，现在想想都觉得太没面子了！

    白易潇一笑，道:“我一直没问你，楚兄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

    “我不告诉你！”我答。

    白易潇还是笑着，良久后，他说:“好。你不问，我不说。”

    九重天长恒宫

    接任兮恒古君长恒宫上神一位的日子早在慕子珊还没有闭关前就定好了。那天，在兮恒古君的主持下册封礼开始。我一改蓝色，特地穿了一件她最爱的颜色浅紫色的衣裙，端着师父的印章玉牌站在师父的身边。

    兮恒古君坐在长恒宫最高的位置上，那个连天帝也要避三分的位置上，天帝坐在一旁。慕子珊穿着紫色的宫装，一步一步登上长恒宫最高的位置上，她即将接受我们的师父兮恒古君的传授玉印，令牌，即将真正成为了新一任的长恒上神。慕子珊跪下行礼接受兮恒古君的教诲。

    “从今以后，你必定恪尽职守，辅佐天帝，守护天族，愿汝不负吾之所托，不负长恒宫之名。”兮恒古君说完后，从我手中接过的将代表长恒宫的玉印和玉牌交到慕子珊手中。

    慕子珊跪接令牌，正声道:“我慕子珊今后必定遵循师父教导，不负师父教诲，不负长恒宫，不负天帝，不负天族，不负天下人。”

    而后，慕子珊在兮恒古君的扶下站起来，面向我们。

    台下白易潇悄悄问我:“你还不打算告诉她吗”



守护十二
    这个往事说完，我们面前的茶杯已经见底了。我为他们再倒满。

    一百五十年已过，如今坐在我面前的她，就像一百五十年的她一样，依旧美丽动人，清新雅丽。仿佛那件往事从没发生过一样，她讲出来时如同一个过路人一样，十分平静。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一直都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在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怀疑我自己。那时候我听不进你们说的任何一句话，同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后来你给我送来了水患的折子，当我看见每一个身处灾患中的人们，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他们大多数人都因此妻离子散，骨肉分离。这么一想，我真的很幸运，还有你们陪伴在我的身边。其实，人的生命真的很渺小，每一次天灾**都会让他们失去亲人、家园、甚至生命。

    她停下，喝了一口茶，又道:“水灾平复之后，我又看见每一个从灾患之中幸存的人类的笑容，发现他们似乎从不畏惧灾难，他们努力重建家园，为伤死者哀悼，即便很难很苦难累，也不曾对日后的日子失去过希望。而我与他们相比，又是多么的脆弱。那一刻我终于想起了我究竟是谁，想起了当初为什么会成为成为师父的弟子。我是长恒宫的大殿下，我的职责是守护天下人安危，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颓废，不顾天下人。”

    最后，她竟笑着对我道:“他若不爱我，我便去看天下人罢了。有什么好伤心呢”

    说完，慕子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姐姐……

    “或许正是因为殿下这几千年来太过顺利，老天才会给你这个磨练的机会”白易潇道，“这么一想也许会好一些。”

    “是啊，泽离常常说我运气好，明明是个凡人，却被天族古君收为弟子修行仙法，虽不知亲生父母是谁，但却因此得了师父的关爱，又得三界尊重，且年纪轻轻便飞升上神。经此一事我发现老天终究是公平的，不多经历些又怎么能收获呢”慕子珊道，“对了，现在可不能叫泽离了，应该叫太子殿下了。”

    在慕子珊闭关后的五十年，泽离授太子印，成为天族太子。

    随后，慕子珊就在雁舍住了下来，一住就呆了很久，直到新一届的花神会又来了。一如多年前一样，又在我的建议下，带着白易潇和慕子珊一起出门看花神会。一如多年前一样，花神会上还是热闹非凡，花团锦簇。一如多年之前，我们在路上走走停停，聊天谈心。

    慕子珊看着四周，略有感慨:“我记得一百多年前，我看花神会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热闹，繁华，只是人都不一样了。天上星河转，人间岁月流，不过须臾百年之间，就变了一个样子了。上次摆摊的小贩好像不是这个样子，不过和他还是挺像的。这边的店铺买的东西好像换了，连老板都变了。”

    “人类的寿命与我们不同，殿下不必感慨。”白易潇说道。

    可慕子珊却像没有听见白易潇的话一样，自顾自说道:“来的时候，我路过了那个当年来找你时走的那个山上。我看见当年的山庄不是当年的荒芜，那个庄子叫楚家庄。我才发现，原来那就是他们的家。”

    我知道慕子珊口中的就是御灵城外的那个楚家庄。现在的楚家庄正如慕子珊所说已经不是当年那样的荒芜，一草一木都焕发生机，还有许多弟子的练习声响彻天空，在森林里久久回荡。降魔家族楚家的名号从传说之中又被百姓们抬了出来，尽管他们不知道那个楚家庄是不是真的楚家人，但他们还是这么传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都这么以为。原本的楚家庄的故事之中又多了不少的新故事，为人们津津乐道。

    旁边过去了几个小姑娘，手里拿着几张纸，大概是刚从花神庙里出来吧。嘴里还念叨一百五十年前的某天牡丹花瓣从天落下，猜测得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成婚有这个荣幸。听了这个传闻的慕子珊脸上有过那么一抹伤心一晃而过，最后不过笑笑。

    “原来是真的啊。”慕子珊口中喃喃一句，而后问道，“他们大概过的很幸福吧。”

    不知道她这是问我，还是在自言自语，我还是回答:“我不知道。当年姐姐你闭关之后我就将他们送到御灵城，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银两，听弄玉回禀他们二人在楚家庄定居成亲，之后我就没有再过问他们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当时若不说，我以为他们真的死了。没想到他们还活着。”慕子珊道。

    我问:“若是姐姐当年知道他们活着，还会把嫁衣送给他们吗”

    “会，为什么不会”慕子珊答时理所应当，问时不知为何。

    “那可是姐姐你为自己缝制的嫁衣。”我道。

    “嫁衣，自然是要出嫁的新娘子穿才好看，老被我藏在箱子地下迟早要长霉了，不如送给他们也算不枉费我一番心思做了这件衣服。”慕子珊道。

    白易潇道:“御灵城的人都说如果成亲当天天上有牡丹花瓣落下就意味着新人得到了花神的祝福，会幸福一生。既然有花瓣落下，大概他们过得很幸福。”

    “那也不一定是他们的。”我反驳道。

    慕子珊一笑，她知道我又在任性了。不过这个任性可以换来她一笑，还是可以的。慕子珊猜得没错，花瓣落下的当天真的是楚天佑和楚依依成亲的日子。我说的也是事实，毕竟我没有亲眼看到，说不是也不能是错的。

    他们当年也真的在御灵城外的楚家庄定居，将楚家庄复兴。如今的楚家庄正是楚家人的后嗣，不过并不是楚天佑与楚依依的孩子。他们二人成亲之后，安然度过了一生。他们同舟共济，他们相敬如宾，他们桃李满天下，他们是弟子口中的好庄主，好师父，是百姓心里的恩人，是降魔世家中名门望族，但他们终其一生没有子嗣，而是将楚家庄主的位置传给了幸存下来的旁支家族之中的一个出色的孩子。

    在楚依依逝世那一天，我和白易潇一起去找了他们，在楚依依的墓前，我看见楚天佑灰白色的头发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他从一个翩翩少年变成耄耋老人的一瞬间，看见了这些年他的悔恨与无奈，愧疚与痛苦。我解开了楚天佑身上的封印，把法力还给了他，看着楚天佑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又变回那个年轻英俊的他，看着他从一个人又重新变成了上神，看到了楚天佑的不解。当年，我给楚依依施得真的是废除仙力的法术，但我给楚天佑施得不过是封印法力的术法。

    “五千年前的事情，天族欠你们一个交代，既然楚依依看不到了，总要让你看到。”我解释道，“现在我把这个



守护十一
    我和弄玉离开了他们二人居住的房间。说实话，楚依依计划伤害姐姐，我真的很厌恶她，一点都不想就单单废除她的仙力。可是说到底，她都只不过是为了爱罢了，她爱楚天佑，爱这个“兄长”，她陪他走过青春快乐的年少，陪他度过危机四伏的岁月，陪他直至今日，她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换做谁大概都很难轻易接受心爱的人爱上别人的结果。

    走在一旁的弄玉倒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我瞧着很久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我问道。

    弄玉思量再三，还是点点头，道:“姑娘就打算这样吗”

    “嗯什么样啊”

    “废除二人法力，将其置于人间，从此不再过问自生自灭，楚家人丁凋零自此没落。”弄玉略微皱眉。

    我没有答话，耳边又传来弄玉的声音。

    “姑娘就算再为子珊殿下不值也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弄玉提醒着。

    原来会被这么想啊。

    我一笑，道:“楚天佑这样对待姐姐，我替姐姐出一口气难道不应该吗你说大局，楚天佑尚在人间，楚家自有后世传承，况且当年楚家也不算人丁凋零吧，不是还有很多旁支在吗”

    “姑娘。这事可不能随意。”弄玉叫了一声，语气之中有着急之色。

    我停下脚步，面对她，道，“更重要的是楚天佑和楚依依需要离开九重天。”

    弄玉不再说了。楚天佑在大殿之上所用招式，天帝和萧明对楚天佑的真实身份恐怕已经是十分清楚。不然天帝亦不会不过问兮恒古君为慕子珊和楚天佑赐婚。天帝自继任始就忌惮长恒宫的权力与威望，兮恒古君本就是三界之内德高望重者之一，天帝自知敌不过，于是就想在之后揭发楚天佑的身份之后好对付长恒宫下一位的宫主慕子珊。在他的如意算盘下一旦楚天佑的身份暴露，只怕到时长恒宫弟子与叛臣之子私定终身结亲的流言只怕会满天飞，估计还会传出对天帝不忠的流言。那时兮恒古君愧对君上自然就要放权以示清白了。可惜了，楚依依的私心让天帝的如意算盘打翻了。并不是慕子珊愧对天帝，倒是这个一心做好事反坏事的天帝愧对慕子珊了。新婚之上新郎被杀，天帝的面子可挂不住，何况是他撮合的婚事结果还成了一场悲剧。天帝留楚天佑一段日子不过是为了利用，若长久在九重天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终究难逃一死。楚天佑若不是以死这个借口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怎么能脱身这九重天已经是容不下他，他们俩可是当年事情的唯一幸存者。其中关系利害，我明白，弄玉自然清楚。

    我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

    “明白。”弄玉笑着答道。

    看着她放心的模样，面带笑容，我知道她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我刚刚特别狠毒”我问。突然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特别想知道她会怎么想。

    “姑娘今日来找他们不止是为了真相吧。你将楚家兄妹废除仙力，更对楚依依毫不留情，让她在无法为楚家洗脱罪名的悔恨当中度过一生。其中只怕还有子珊殿下的缘故。楚依依是算计了子珊殿下，姑娘怕是不能轻易放过楚依依了。但毕竟为自己所爱之人，姑娘您还是留有余地了。不然将她贬至畜生道岂不是更好，也不用浪费姑娘的力气了。”弄玉听后一笑，细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