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娇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河堤边有一座凉亭,此刻空着。
她笑着说道,“要不然我们过去坐坐?”
上官曜点点头,“也好。”
他转头看见一个卖花的小姑娘,便问道,“这梅花卖吗?”
小姑娘的篮子里有很多梅花,开得倒是新鲜芬芳,“卖,一两银子一篮。”
大约是看到上官曜和楚娇衣着不凡,小姑娘开口就是高价。
上官曜爽快地递过去一两银子,“给。”
小姑娘惊喜极了,整个篮子交给了上官曜,然后怕人家反悔似的飞一般地跑了。
楚娇“噗嗤”一笑,“几株梅花而已,竟要一两银子,上官太医不怎么会过日子呀!”
上官曜的脸有些微微地红,“这……”
老实巴交的他,忽然蹦出一句花言巧语来,“配你的梅花,多少银子都还嫌便宜了。”
说着,他竟然摘了一朵往楚娇的鬓上戴上。
他怔怔地说道,“花娇,不如楚娇。”
楚娇咯咯咯笑,“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是贺子农教你的?”
她忍不住唾弃道,“以后没事别和贺子农在一起混,你看他,那么花言巧语,巧言令色,不也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可见,他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话虽然如此说,但听到老实人说甜言蜜语,到底也还是让人心动的。
想到这样独处的时间,以后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便更觉得珍惜。
不多久,两个人便来到了那处凉亭。
这是一个十分神奇的结界,旁边就是人声鼎沸的夜市,各种叫卖声和欢声笑语,亭子里却安静如斯,就他们两个人在,彼此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才刚坐定不久,就见不远处的人群忽然乱了起来。
他们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韩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上官曜探头想要去看,楚娇拦住了他,“拓跋晖定然在暗中张罗了保护我们的人,若是那些人针对我们而来,那就更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她顿了顿,“再说,那动静离此地有些距离,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稍安勿躁。”
上官曜想到空长了那么大的高个子,但其实却只是个架子而已,论武力值,恐怕还不如楚娇,便觉得有些郁闷。
何况,他的身份……如今也不容许他逞匹夫之勇了,只得点头说道,“嗯,先看看再说,倘若乱到了这里来,咱们还是得赶紧走才是。”
两个人便安静地坐在了凉亭之中,虽然谈笑风声,但心绪紧张,眼神一刻都没有从起乱的地方移开过。
总算风波过去,没有朝这边蔓延过来。
不论是上官曜还是楚娇,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这时,贺子农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
他看到楚娇安然无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小姐没事吧?”
大约是因为刚才在展延面前吹牛被抓了个包,这回他特别小心翼翼,“我一听到动静就过来找您了,整条街都翻过了都没有找到您,吓得我不轻,还好你们在这里躲着没事儿。”
一副后怕不已模样。
楚娇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她和贺子农的合作起始地并不太光明。
贺子农从前的人品也有些一言难尽。
说起来,彼此都对对方有利可图,纯粹是利益的结合,原本就不应该掺杂太多的真心。
是他太好用了,她一时恍惚才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人。
再说了,只是被吞掉了区区银两,这不算什么,只要他没有坑自己的命,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她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神色间却有些淡淡的,“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贺子农听到这声音心里就“咯噔”一下,天地良心,那真的只是他拿过去说事。
自从跟了小姐,他都已经从良了……
罢了罢了,女人大多都是小心眼,一旦误解了,就要花很多倍的努力去解开误会。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嘴巴大,做错了事,就该善后。
他会有法子让小姐重新拾起对他的信任的!
不过这也不急在一时,眼前彷佛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连忙说道,“有人要行刺拓跋大元帅,没有想到和亲郡主十分英勇,竟然替大元帅挡了一刀。”
楚娇脸色一变,“什么?和亲郡主替拓跋晖挡刀子了?”
罗小怜这个蠢丫头,这还没有嫁过去呢就将命给搭上了!
贺子农连忙摇头,“不不不,和亲郡主没有受伤,因为拓跋大元帅又用自己的手将刀子挡走了!”
他一顿打手势描述,总算将事情说清楚了。
总而言之,就是有黑衣人来暗杀拓跋晖,和亲郡主以身抵挡,拓跋晖又反过来保护了和亲郡主。
他咳了一声,“拓跋大元帅虽然手臂受了伤,但黑衣人却也被拿下了。一共来了四个人,逃走了一个,死了两个,活捉了一个。如今都带回了韩城府衙,拓跋大元帅手臂上还滴着血呢,就去亲自审问了。”
楚娇目光微微动了动。
黑衣人?
是蒙国人还是锦国人?
她抿了抿唇,“带我们去韩城府衙瞧热闹去!”
第195章 忌惮
楚娇踏进韩城府衙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到齐了。
就连因为困倦而早早回驿站休息的六皇子也匆匆忙忙到了。
大约是黑衣人三个字特别敏感,让六皇子有了很不好的回忆和联想,所以他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这来的时速也暴露了他的能耐。
在现场不远处的楚娇方才到场,远在驿站的六皇子就来了,这说明六皇子虽然离开了,但他的耳目和眼线一直都在。
上官曜脸色一白,隐约有些后怕。
作为男人,他很清楚六皇子对楚娇的心思。
不论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如今他明面上还是六皇子景泰宫名下的太医,六皇子若是想要对付他,轻而易举。
拓跋晖想必也不会在韩城这个地方就暴露他的身份,所以……
就连不怎么敏感的上官曜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氛。
但楚娇却悄悄地捏了一把上官曜的手心,示意他不必担心。
她自然是有底气的。
六皇子对她确实有不一般的情感,但在他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之前,她就可以当做不知道。
其实,就算他告白了,她也不是非要答应不可的。
他们之间横着前世,不可能再在一起。
就算是今生,从前隔了一个楚娉,现在又多了一个陛下。
恐怕六皇子心里也知道,他想要娶楚娇是很困难的事。
所以楚娇根本就不惧怕。
六皇子发现她和上官曜的关系不正常,那就让他发现好了,难道他还能发落上官曜?
他若是敢发落上官曜,她就敢当着众人的面对上官曜表白。
她楚娇任性跋扈的名声在外,就连锦国人也都听说过一二。
只有要脸的人才怕丢脸,她压根不在乎脸面,所以也不怕丢脸。
两个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悄咪咪地隔着袖子抓住了对方的手大大方方进了韩城府衙。
还好,六皇子的全部精神都在那个活着的黑衣人身上。
揭开蒙面巾,不是在凤城是看到的夏国人模样,五官更分明一些,眼神也深邃,倒像是锦国人。
他看了一眼拓跋晖,果然,看到拓跋晖的脸色沉到了底。
都是皇室中人,自小也都受过各种莫名其妙的刺杀暗杀意外,六皇子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抿了抿唇,“既然不是蒙国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是锦国的家务事,和他夏国没有半毛钱关系,还是需要及时回避。
他抬头恰看到楚娇,有心想要喊她一块儿出去。
但楚娇似乎率先洞察了他的心意,笑着对他摇摇头,“六皇子乏了就先回去歇息吧,我在这里陪和亲郡主。”
说着,她还特地挪了过去,搂住了和亲郡主的肩膀。
和亲郡主经此惊吓,这会儿脸色还是煞白的。
她紧紧握住了楚娇的手,“谢……谢谢你。”
人家一对姐妹花都这么着了,六皇子无奈,便只能先行告辞离开。
拓跋晖看了一眼楚娇,“审问的过程恐怕有些让人不适,楚二小姐不如先带和亲郡主离开?”
他眼神里掠过一丝担忧,“郡主受了惊吓,得好好休息才行。”
和亲郡主摇摇头,“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吓到。倒是大元帅你,你的手臂还流着血呢,我……我想先替你包扎一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但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坚定。
明明该是柔弱的,却又显得如此坚强。
这种反差让拓跋晖的眼神更加柔和了。
鬼使神差地,他竟点了头,“也好。那你就在这里帮我包扎吧。”
说着,他对着展延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开始审问。
和亲郡主不走,楚娇便更有理由蹭在一旁了。
她的理由再简单不过。
这个黑衣人是锦国人,是前来刺杀拓跋晖的,那一定就不会是拓跋晖自己的人。
在锦国,有谁想要拓跋晖死呢?
那一定是锦国皇帝和摄政王一伙的。
锦国的朝局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泥潭,别说一眼,就是装了一双鹰的眼睛,也看不到湖底。
而她,必须要尽快地了解这些。
因为她的大哥就被困在湖底的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拓跋晖何等聪明人,自然知道楚娇赖着不走的原因。
不过,他也并没有非要赶走她的想法。
这位楚二小姐是个搞事情的高手,她太能生是非,却又有平息是非的能力。
倘若锦国的都城能让她给搅合一下,也许,对他而言,会有特别好的效果呢?
他不再纠结,一边伸出手臂任由和亲郡主给他上药包扎,一边听着展延审讯犯人。
这犯人几度想要将牙齿里的毒药咬破,但毒药早就被截下,咬舌自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一直没有死成。
到底是血肉之躯,既然死不成,那就总有要招认的时候。
楚娇捂着眼睛看展延的手段,嘴巴上啧啧说道,“太残忍。”
那血淋淋的人终于开口了,“是麒麟军派我们来的。”
楚娇好奇地问道,“麒麟军?”
拓跋晖沉声说道,“麒麟军就相当于你们夏国的金刀护卫,只听命于锦国皇帝。”
这个人招人自己是麒麟军派来的,就等于在说,派他来刺杀拓跋晖的人是锦国皇帝。
楚娇深吸了一口气,“这么明目张胆?”
她啧啧叹道,“看来锦国的战神日子也不好过嘛。”
说来也是,国家不太平的时候,皇帝还需要他行军打仗。
可现在两国都签订了和平的条约,至少能保五十年的平安,锦国边境无忧,战神就成了功高震主的累赘。
对于锦国皇帝来说,拓跋晖,自然是可以除掉的人。
楚娇这么想着,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那么,对于夏国的陛下而言,楚家是不是也成了需要忌惮的人呢?
虽然前世并没有这些事,但那是因为,前世楚家的后人死的死,散的散,只有她一个进了宫也没有自己的孩子。
不足后患。
但这辈子可就不好说了……
大哥,她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自己的母亲肚子里也孕育了新的生命。
还有三房,三叔那么年轻,若是再娶一房妻子,生两个孩子,那楚家就又人丁兴旺了起来。
她深呼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
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要一件件解决,先将大哥找到带回去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