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神话

    而猴子四人此刻却迷失在那一片荒凉的树林里，找不到出来的路。即便是孙悟空也被困其中，无法脱身。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僧人高喝一声，猴子四人听到僧人的话，顿时如梦初醒，从林中走出，回到寺庙前，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那僧人也消失不见了。

    怎么回事啊？唐玄松一脸迷糊的样子，其他三人也被今晚所见搞得糊涂了。

    孙悟空再次施展火眼金睛，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地方，却看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这世上竟然还有俺老孙看不透的地方？孙悟空泛着狐疑嘀咕着，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些事情，但是一时间又想不清楚。

    这风怎么忽冷忽热的？夜流沙疑惑道。

    听了夜流沙这句话，孙悟空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说道：此地怪异之处在于阴阳二气交汇混乱，群妖隐匿，阴鬼会聚却又有这兰若寺佛气镇压。三鼓力量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世界，暂且称它为兰若世界。

    没听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唐玄松摇头说道，夜流沙和刘醒言也是越听越懵。

    你们是不会懂的，简单地说这方圆之内算是一个独立的混乱世界。这里有人，有妖，也有鬼。或许，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同时也有鬼怪站在这里。但是我们看不到彼此，也触碰不到，就像是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猴子说到这，像似突然明悟了什么，大声道：时空错乱，轮回逆改！一万年或许只是一瞬，死亡的同时或许已经重生！能拥有如此异能者，唯有它！

    谁？其他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猴子指了指天，随即凑到三人身前，小声说道：法不传六耳！

    法是什么，六耳又是谁？夜流沙瞪着大眼，一脸木讷的说道。

    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当年六耳猕猴在洪荒中四处偷艺，故有法不传六耳一说。当年它还装作俺老孙的模样去花果山占山为王，我和它难辨真假，曾去找观音菩萨而不得结果，地藏王菩萨座下神兽谛听也敢断不敢言，最后去了西天找佛祖，才让它显形。当时我以为它已经伏诛，不知万年前的隐秘到底和它有无关系。

    孙悟空回忆着往事，曾经的敌人和朋友它都铭记在心，却唯独忘记了自己沉睡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唐玄松是基本听不懂猴子说的话了，他抻了个懒腰，说话特意拉着长声带着尾音，无聊至极的凝视着天边那惨淡的月亮。

    唐玄松指着月亮，说道：你们看啊，那月亮都无聊的暗淡无光了。

    好像有只鸟飞过去了唐玄松在那里没话找话，没人理他。

    它飞到月亮上了唐玄松伸起手，依然没人理他。

    它掉下来了唐玄松惊得张起了嘴巴。

    它好像是个人！唐玄松吓得直接躲在了猴子背后。

    这时四人都向着天上看去，发现月亮的下方果然有一个人影正向着此处坠落，那人影越来越近，最终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泥土里，吃了个狗啃泥。

    这人身上背着一把大剑，大剑随着他一起倒插在泥土里。夜流沙见状，顿时哈哈大笑，走过去作出倒拔垂杨柳的姿势，连人带剑都给拔了出来。

    这从天而降之人此刻脸上全是泥，泥上还沾着草，他吐了吐口水，用手擦了擦肮脏的脸，凝视着身前的四人，尤其是看到猴子时，他顿时拿着长剑后退了一步，并大吼一声：尔等奇人怪状，竟然敢夜闯兰若寺，不怕姥姥吃了你们吗？

    刘醒言向前走了一步，对着他说道：你是谁，姥姥又是谁？你为何从天而降，又为何三更半夜来到此处？

    本人姓燕名赤霞，多年来镇守兰若寺，一来是等和尚出关，二来是为了找到姥姥的栖身之处。然而我在这周围方圆几百里都找了个遍，就是不知道姥姥扎根何处。燕赤霞见四人没有恶意，他便收起大剑，走过来缓缓说道。

    唐玄松看着燕赤霞此时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说道：所以你为了找姥姥就飞上天去又掉了下来，你可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燕赤霞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说道：此姥姥并不是我姥姥，当然也不是你们的姥姥。此姥姥是常年霸占兰若寺的树妖，它控制着方圆百里的生灵，而且生食人心以胆汁做酒。所以我说你们竟然敢在这兰若寺过夜，真是胆子大。

    所以，这兰若寺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和尚？刘醒言反问。

    燕赤霞点头道：没错，奢摩与我相约百年。百年前他就和我约定，在百年后的今天出关与我相见，但是百年之期已经过去，却仍不见他的身影。

    听到燕赤霞提起和尚，夜流沙指着远处的那片林子说道：刚才我们被困在那面的林子里出不来，就是听到一个和尚的声音才脱困的。莫非那和尚就是你要找的人？

    真的吗，他出关了？快告诉我他去哪了？燕赤霞握住夜流沙的手，激动的说道。

    夜流沙甩开燕赤霞的胳膊，露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刘醒言忍俊不禁，低头一笑，说道：我们只是听到了和尚的声音，却没有见到他的人。

    那一定就是他了，一百年前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就一直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是来去无踪，神秘兮兮的。燕赤霞一脸坚定的说道。

    唐玄松凝视着燕赤霞，说道：您今年贵庚？

    我今年三十有二，你该叫我一声哥哥！燕赤霞豪爽一笑，大声说道。

    咱们就别在这里吹冷风了，既然你们不怕，就去寺里休息吧。燕赤霞走过去推开兰若寺的大门，四人跟在他的身后，唐玄松越发不解的说道：你八成是病了吧，你才三十二岁，怎么一百年前就和别人认识了？

    燕赤霞闻言一怔，回过头看着唐玄松，挠了挠头，说道：对啊，我应该是一百三十二岁才对啊，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只有三十二岁啊？况且，记忆里的百年时间，怎么和我经历的不一样？这个问题我思考很久了，一直想不明白，所以才一直等待着奢摩老和尚出关我好仔细的问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几人已经回到寺里。猴子四人加上燕赤霞都不嫌脏，相继躺在地上，而且五人还颇为默契的同时闭上眼睛，又都是想睡而睡不着。

    猴子翻身面对着燕赤霞，始终没有睁眼，开口说道：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就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我当然发现了，这里黑夜比白天长，有时候一晚上过去就像过去了好几天一样，所以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少岁了。还有就是我总能够听到这附近有奇怪的声音，但就是找不到人。一百年前我还能见到那些妖魔鬼怪，但是自从遇到老和尚后我就再也见不到那些邪祟了。燕赤霞也没有睁眼，闭着眼睛和猴子面对面说话。

    猴子捏了捏鼻子，说道：你有口臭。

    燕赤霞撇了撇嘴：你也一样。

    我一觉睡了一万年你信不信？

    那我现在三十二岁却记得一百年前的事情你信不信？

    我信。

    我也信。




第五十八章 宁采臣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九十六圣君，浮云挂空名。

    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试涉霸王略，将期轩冕荣。

    时命乃大谬，弃之海上行。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

    宁采臣是一位书生，此次文试后便从京城返回村子。

    走在狭小的山间小路上，蓝天白云青山绿草之间，无不回荡着他朗诵诗句的声音。

    宁采臣一边朗诵，一边发出感慨。当一名书生做一名文人，其目的便是考取功名，走向仕途。但他却对仕途之路有些打怵，他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更讨厌如今官场的作风。如果他可以选择，自己宁愿做一名商人也不愿做一名书生。

    在他心里，就算是那只会放牛的弟弟都比自己有用，起码弟弟能够一直陪在老娘的身边，尽一份人子之情。

    行至半途，他已经进入黑山境内。

    宁采臣长得白皙秀气，显得瘦弱。他现在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处，实在是累的走不动了，便停下来靠在树荫下歇息。

    在他身后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子里时而传来一些声响。宁采臣只当作是一些山鸡野兔在跑动，并没有多想。

    宁采臣本来就体质薄弱，此时正当晌午，烈日仿佛就挂在头顶，令他疲惫至极，打不起一丝精神。

    天气这么热，口渴得很。

    宁采臣自言自语着，站起身子，准备穿过树林去附近的小河边洗把脸，喝两口水。

    走进林子中，听到那如野兽跑动般的声响渐渐逼近。因此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就要离开林子。

    他加快脚步，而背后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吼~

    突然，一声低吼自他身后传来。吓得宁采臣惊慌失色，拔腿就跑。

    然而他刚跑起来，一不小心便被一根树藤绊倒，使得他痛苦的摔倒在地上。

    啊，妖怪啊！

    宁采臣看清追自己的东西，吓得面色惨白。

    那是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一双猩红的眼睛，张口露出一嘴獠牙，半边脑袋都没了头发，他的四肢都露出了白骨，身上也都是腐烂发臭的烂肉。能够看到一条条蛆虫从他的身上爬来爬去，非常恶心，也非常吓人。

    啊~嗷~

    怪物在宁采臣面前低吼，看起来并没有想要攻击人的样子，反而像是在与宁采臣交流。

    宁采臣自知自己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根本就不能打跑眼前的怪物，所以他试着站起来，仔细的看着怪物的双眼，怪物也在看着他。

    他们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彼此。

    看着怪物的眼神，宁采臣感受到对方的眼神里包含着很复杂的感情，似乎有许多事情都不能说出口，很无奈，很悲伤。

    你以前也是人吗？宁采臣开口问道，他觉得只有人才能流露出如此复杂的眼神。

    怪物点了点头，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下来。然而仅仅是一瞬间，怪物便突然大吼起来，犹如发狂的野兽。它抬起露出白骨的手臂，张着嘴就向着宁采臣攻击来。

    但是他只是迈开一步，便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疯狂而痛苦的大吼大叫。

    你不想伤害我，但是你控制不了自己，是吗？

    宁采臣这人虽然不善与人交往，但最大的特点却是察言观色，有的时候甚至可以通过别人的眼神看透别人的内心。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

    听到宁采臣的疑问，怪物低吼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一般。

    看你现在这副凄惨的模样，真是个可怜人。我带你回村里吧。宁采臣友好的伸出手，但是怪物却突然站起迅速退后，露出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听到宁采臣的询问，怪物用力的摇头。

    就在宁采臣疑惑不解的时候，林子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一群人便走了进来。这群人中就有他的弟弟宁二。

    宁二以及这群人都拿着棍棒和斧头，他们见到怪物，全都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

    宁采臣看到自己的弟弟，疑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大哥，你不是在京城考试吗，怎么回来了？宁二见到兄长，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反问道。

    宁采臣，快过来，离这个怪物远点，他身上有毒，已经害死周围村子很多人了，我们今天追到这里就是要打死他的！说话的是胡老，胡老看着宁采臣，焦急的说道，生怕怪物伤害到他。

    宁采臣转过身，面对着这群人，这些人有临峰村的，也有其他村子的人，看起来大约有百十来人。

    宁采臣摇了摇头，对众人说道：他不是怪物，我和他相遇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并没有伤害我，这说明他还有理智，他也是人！

    大哥，你别被他骗了，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我们今天必须要打死他！宁二强行将兄长拉到胡老身旁，然后跟着众人将怪物围了起来。

    人们一开始有些害怕，当第一个人主动出击后，所有人也都抡起手中的棍棒挥打着怪物。

    怪物发出一阵阵惨叫，宁采臣极其不忍，大喊道：不要打了，大家不要打他了，他和我们一样，他也是人！

    胡老拍了拍宁采臣的肩膀，轻叹道：宁采臣啊，你不要太心善。即便那个怪物以前是人，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这几天他就像一只野兽一样跑到狼头山附近的村子里，不仅打伤了很多人，还喝人血。那些受伤的人后来也都死了，人们猜测是那怪物身上有毒，所以才害死了人。

    听到胡老的讲述，宁采臣想起刚才怪物抱头痛苦惨叫的样子，才知道怪物是在克制自己。不然宁采臣早就被怪物攻击了。

    得知了此事，宁采臣露出一副复杂的神色，最终摇了摇头，轻叹道：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使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过了一段时间，人们才停止殴打，众人都将棍棒扔到地上，害怕沾到怪物身上的毒。

    宁采臣跟着众人向着山下走去，他回头看了怪物一眼，发现怪物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风吹落叶，掩盖不住那一抹孤独的苍凉。

    时间一点一滴流走，夕阳西下，此时已经到了傍晚。

    他就这样躺在林子里，任凭树叶掩埋他的身体。

    在这一刻，时间显得很漫长，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那天边的月儿才钻出了云层，在群星闪耀的夜里独树一帜。

    月光似水，洒向大地，温柔了人间。

    那孤独的腐朽尸骨，已是无法享受这柔美月色。

    月色温婉如水，却也是可惜了这大好景致。毕竟，这伤，已彻骨，纵使月色也难以修复，白白苦了这满面秋月。

    到了深夜，月光惨淡了起来，而他却动了。

    慢慢的从地上爬起，在夜色下显得是如此的孤独。

    他抬头凝望着夜空，发出一声低吼，似乎在与苍天对峙，他不服输，他要让苍天看到，他依然可以挺起胸膛站在这里。

    我的命运，凭什么由你做主？他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吼，他的倔强，他的坚强，在这一刻显露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