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神话

    马骥常同龙女在树下吟诗唱歌。树上开的花形状类似枙子花，花瓣落在地上，发出锵的一声。拾起来看看，像用红色玛瑙雕成的，光明可爱。

    常有一种奇异的鸟儿飞来啼叫，金绿色的羽毛，尾巴比身体还长，叫声像玉笛奏出的哀婉乐曲，使人忧伤。

    马骥一听这鸟的叫声就思念家乡，对龙女说：我流浪在外三年了，远离父母，每当想起他们，便伤心流泪。你能跟我回家乡吗？

    龙女说：仙境同尘世隔绝，不能跟随你去。我也不忍心以夫妻之爱，夺走你父子之情。容我慢慢想个办法。

    马骥听了，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龙女也叹息说：这实在是不能两全齐美的事啊！

    第二天，马骥从外边回来，龙王说：听说驸马思念故乡，明天早晨收拾行装送你上路，可以吗？

    马骥连忙拜谢说：我一个孤身旅居在外的臣子，受到过分的优待宠爱，感恩图报之情，牢记在心中。容许我暂时回家探望一下父母，以后还要回来团聚。

    到了晚上，龙女摆酒话别。马骥同她约好以后见面的日子，龙女说：我们的情缘已经到头了。

    马骥非常悲痛。

    龙女说：回家奉养双亲，可见你有孝心。人生聚散，百年如同旦夕，何必像多情儿女般哭泣？今后我一定为你坚守贞节，你也要为我不再另娶，两地同心，就是美满夫妻。何必一定要早晚守在一起，才叫白头偕老呢？要是违背了盟誓，再婚嫁也不会吉利。如果顾虑无人主持家务，你可以收一个婢女为妾。还有一件事要嘱咐你，成亲后，我好像怀孕了，请给孩子取个名。

    马骥说：如果是女的，就叫龙宫，男的就叫福海。

    龙女要一件东西作凭证，马骥把在罗刹国得到的一对赤玉莲花拿出来给她。

    龙女说：三年后的四月八日，你要划船去南岛，那时送还你的儿女。

    龙女用鱼皮做了个口袋，装满珠宝，送给马骥说：你好好珍藏，几辈子也吃不完用不尽。

    天刚放亮，龙王设宴饯别，赠送马骥许多礼物。马骥拜别出了龙宫，龙女乘白羊车送他到海边。

    马骥上岸下了马，龙女说声珍重，掉转车头回去了。不一会儿，就走远了，海水又合到一块，再也看不见了。马骥便往回走来。

    自从马骥被海水漂走，人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一到家，家里人无不惊疑。

    幸亏父母都健在，只有妻子已经改嫁了。马骥这才明白龙女守义的话，原来已经先知道自己的妻子改嫁了。

    父亲想为马骥再娶一房妻子，马骥不答应，只收了一个婢女做妾。他牢记龙女叮嘱的三年期限。

    到日子后马骥乘船来到岛中，看见两个小孩坐浮在水面上，拍打着水嬉笑，不动也不下沉。

    马骥到跟前用手一拉，一个小孩笑着抓住马骥的手臂，跳入他怀里；另一个大声哭起来，似乎怪马骥不拉自己，马骥就把他也拉上来。

    仔细看去，一男一女，相貌都很俊秀。头上的花帽子各点缀着一块玉，便是那赤玉莲花。背上有个锦囊，拆开一看，里边有一封书信，上写：公婆想必都安康吧！转眼已过三年，红尘永远隔离了我们，盈盈一带之水，书信难通。朝思暮想，只有梦中才能相见；殷切地盼望，盼得脖子发酸。面对茫茫大海，有恨又有什么办法呢？又想奔月的嫦娥，尚且独守月宫；投梭的织女，也在天河一边惆怅。我是什么人，哪能永远和爱人相聚？每每想到这里，便又破涕为笑。我们分别两个月后，竟生了一对儿女。如今已经在怀抱中咿呀学语，能懂笑语，摸枣抓梨，没有母亲也可以活下去了。现在把他们送还给你。你赠送的赤玉莲花，装饰在孩子们的帽子上作为凭证。你把孩子抱在膝头时，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知道你履行了过去的盟誓，心里很安慰。我这一生不会有二心，到死不会再嫁别人。梳妆匣里不再放兰膏；对镜梳妆，久已不涂抹脂粉。你就好比久出远门的游子，我就是游子之妇，虽然远隔两地，但我们仍是恩爱夫妻。只是想公婆虽然已经抱上孙子，却从没见过儿媳，按情理说，也是个缺陷。一年后婆婆安葬时，我一定亲临墓穴，尽儿媳孝道。从此以后，则‘龙宫’平安，还有见面之期；‘福海’长寿，或许还能来往。希望你多多珍重，想要说的话是说不完的。

    马骥反复读着书信，泪流不止。两个孩子抱着他的脖子说：回家吧。

    马骥更加悲痛，抚摸着他们说：我儿知道家在什么地方？

    孩子更加哭闹，伊伊呀呀地喊着要回家。马骥望着茫茫大海，无边无际，看不见龙女的影子；波浪翻腾，没有去龙宫的道路。只好抱着孩子掉转船头，满腹惆怅地回去了。

    马骥知道母亲的寿命不长了，把衣服棺木都准备好了，在墓地上种植了一百多棵松树。过了一年，母亲果然死了。

    灵车刚到墓地，就有一个穿孝服的女子走近墓穴哭吊。众人正吃惊地看她时，忽然风激雷轰，接着下起了急雨，转眼间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新种的松树本来大都枯萎了，这时又全活了。福海稍长大一点，常常思念母亲，忽然自己投入大海，几天后才回来。

    龙宫因为是女孩不能去，常常关上门独自哭泣。

    一天，大白天忽然乌云遮天，龙女走进房内，劝女儿说：儿自己能长大成家，为什么哭泣？

    说着赐她一棵八尺高的珊瑚树，一帖龙脑香，一百颗明珠，一对八宝嵌金盒子，作为嫁妆。

    马骥听说龙女来了，急忙跑进来，拉着手就哭。顷刻间，一声疾雷震破房顶，龙女已经不见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十二章 神通
    这世界上，除了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和观音菩萨的紧箍咒，还没有俺老孙怕过的人，妖魔鬼怪俺见得多了，小小的罗刹国又有何去不得？猴子意气风发，似乎又回到当年大闹天宫的时候，然而今非昔比，他这番说道，在场的人除了刘醒言外其他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说大话的疯猴子，只有刘醒言当日见到他一个跟斗翻起就飞上了天，眨眼间便消失无影。

    你也太能说大话了吧，如来佛祖那可是佛教的上古大神，你一个小猴子也敢和大神比较？小十一嗤之以鼻，极是不屑。

    猴子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这里还有知道如来佛祖的人，随即仰天一笑，又是一阵捶胸顿足，指着场中四人，说道：你们谁手上有趁手的兵器？

    唐玄松立即将自己的两把剑拿了出来，递给猴子。猴子看了看，随手便扔在地上，摇头道：破铜烂铁，不行。

    唐玄松很是沮丧，将两把剑捡了起来，神情落寞。

    刘醒言担心童儿，根本就没把猴子的话放在心上，他得知罗刹国在北方，便向着北方飞去。小十一顿时追了过去，将刘醒言拉了回来，并说道：以你的速度，一年也飞不到罗刹国，即便是我也飞了二十多天才到罗刹国，而且罗刹国也不是在正北的方向，是在东北。这次童儿被歹人夺走，也有我的责任，好在我还有一些妖精朋友，我会找到它们和我一起再去罗刹国，这次一定会把童儿救回来的。

    刘醒言听了小十一的话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他看着小十一，问道：你怎么知道童儿的名字？

    是姐姐被关进天牢前告诉我的，她让我来人间保护你和童儿。然而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在天界和父王因为你和姐姐的事理论了三天，最终非但没有让父王动情，反而还贬去了我的神籍，因此我才在下界做了妖怪。其实在人间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一直在寻找你和童儿。那一日是我在童儿的身上感受到姐姐的气息，并且在通缉令上知道了你的模样，才找到了你们。小十一耐心地诉说着，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

    刘醒言轻缓了一口气，说道：只要童儿没事就好。随即脸色一变，顿了一下，颤抖着声音继续说道：只是她被歹人擒走时地上留了很多血，她一定伤得很重，傻孩子，我知道她无论伤得多重都不会哭的，然而那日她却向我呼救，她一定很疼，很疼！

    小十一看着刘醒言脸上那忽闪不定的表情，轻叹道：放心吧，童儿现在安全了，只是被囚禁了起来。她还让我回来向你问好，并让我告诉你她很好。我那时为了将童儿抢回来便和罗刹国的那些丑八怪打了起来，但是他们人多势众，还有那烦人的国师助阵，即便是我也被他们一群人打的狼狈不堪，要不是我法力强一些，连我也被他们禁锢起来了。

    到底是谁抓走了童儿，那罗刹国的人为什么要禁锢童儿？刘醒言追问道。

    小十一摇头道：我当日寻着童儿的气息一路追去，谁料那恶人比我的速度还快，直到追到了罗刹国的时候，那人直接将童儿扔在了罗刹国王宫之前，然后就逃了。我为了救童儿便没有继续追那恶人。我猜测那恶人不是罗刹国的人，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将童儿带到罗刹国。哎，这些事情先不说了，我赶紧去找我认识的那些妖精朋友，好再去救童儿。

    咳，别忙着走，你还没告诉我有没有趁手的兵器呢。猴子冲着小十一眨了下眼睛，小十一竟然就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小十一心中一惊，神色大变，大吼道：即便我有兵器，但是你把我定在这里，那我怎么拿出来啊？

    猴子张口刚要说话，这时夜流沙走了过来，挡在小十一的面前，凝视着猴子，沉声道：趁手的兵器我没有，但我有流沙拳，不妨试试我这拳头的味道！

    猴子大笑一声，说道：行，你来吧，俺不会还手，任凭你打。

    打死你可别怪我。夜流沙大吼一声，天地间顿时更加昏暗，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席卷着，狂舞着，汇聚在夜流沙的双拳，形成一股极强风暴，变成两道巨大的流沙拳。

    死吧！夜流沙挥舞着流沙拳，狂奔着冲击而来。猴子不闪不躲，背着双手，任凭夜流沙的双拳打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击，宛如巨石轰山，刚猛的流沙拳重重的砸下，震得脚下大地都裂了几条缝隙，而猴子却是一脸微笑，安然无恙。

    夜流沙极其震惊，他狂吼着，又是连续击出数拳。然而猴子这看似瘦小的身体却是比山都厚比石更硬，他依旧是风轻云淡。

    这次，夜流沙是心服口服，败退了下去。

    见到猴子这么抗打，唐玄松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崇拜。

    刘醒言最为急迫，见二人已经打完，他指着猴子大喊道：猴子，你把小十一身上的定身术解开，我女儿还等着她找人去救呢。

    其实，刘醒言现在已经对猴子彻底的服气了，他甚至觉得只要猴子一个人去罗刹国就能把童儿救回来。猴子现在明显在炫耀自己的本领，所以刘醒言便顺水推舟，而且他也想看看猴子究竟还会多少神通。

    猴子笑了笑，看着刘醒言，仿佛洞穿了他的内心，随即又看向小十一，打了个响指，小十一便能动了。

    小十一震惊的看着猴子，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有些本事，竟然都能把本姑娘定住。说到这，小十一伸出右手，在她手掌处凭空出现一把闪烁着神光的宝剑。

    这便是我的兵器，惊鸿神剑，你要兵器做什么？小十一问道。

    猴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不做什么，只要你拿着这把剑照着我的脑袋用力砍上，直到把我剁碎了为止。

    你真是个疯子啊，你找死也没必要找我啊，本姑娘不是刽子手，更见不得神剑染血。算了，不和你玩了，我还要去找人救我的外甥女宝贝童儿呢。小十一收起神剑，转身就要走。却不料那神剑突然从她的手中飞出，并落在了猴子的手里。

    臭猴子，你把惊鸿还我！小十一转过身大喊道。

    猴子握着惊鸿剑，嘿嘿一笑，举起剑照着自己的脑袋猛地一砍，呲的一声鲜血喷得老高，这连头带身子骨直接被他自己砍成了两半。吓得那胆小的唐玄风直接晕厥了过去，就连凶狠无情的夜流沙都傻了眼，刘醒言也惊得张大了嘴。

    小十一最为惊呆，竟是害怕的捂上了眼睛，完全失去了之前女王般的霸气风度。

    瞧把你们吓的，俺老孙怎能这么容易就挂了？这声音也不知道是从猴子的哪半身体说出来的，只见这两半身体同时站了起来，又完好无缺的融合在一起，一个活蹦乱跳的猴子又重新出现在几人的眼前。

    小姑娘，别捂眼睛了，这把剑还给你。猴子将惊鸿剑扔到小十一的身边，小十一松开手，捡起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猴子，彻底的心服口服。

    来，你们再瞧瞧俺的眼睛。

    在场几人除了昏倒的唐玄松外全都盯住了猴子的眼睛。

    这时，猴子的双眼突然冒出火光，直接射出两团火焰将附近的一棵树烧断。

    此乃火眼金睛，不仅能冒火，更能辨妖邪，断真假，一切妖魔鬼怪都会在俺老孙的眼底下遁形。再看我七十二变！猴子正说的起兴，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一棵大树，接着又变成一只小鸟，随即又连续变成了好几种动物和植物，而且还连续变成了在场四人的模样，最终变回自己的模样。

    此时，没有被吓晕的三人都已经目瞪口呆。

    猴子大笑着，从身上拔下三根毫毛，轻轻一吹，竟变出了漫山遍野的猴子。

    这时唐玄松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到这一望无尽的猴子们，惊得说话又结巴起来。

    孙悟空指着周围的猴子，对着四人说道：有我的这些孩儿们，难不成还怕抢不回一个小女孩儿？



第十三章 说书人
    见识了孙悟空的本事，小十一心悦诚服，刘醒言也觉得遇到了救星。

    孙悟空一声令下，满山的猴子都聚到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时一个手拿书本，穿着布衣的老人从远处走了过来，向着这边喊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猴子，扰人清静！

    孙悟空收起毫毛，这些猴子顿时消失。布衣老人却没有过于震惊，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哈哈一笑，自语道：老朽说了一辈子的书，写了一辈子的故事，却在这里遇到了故事里该有的事物，怪哉，妙哉！

    布衣老人边走边说，慢悠悠的走到刘醒言等人的面前。

    唐玄松见老人这般潇洒走来，自觉羞愧，因为他当时见到猴子时都不敢靠近，而这年迈的老人却是古井无波，淡然的很。

    你们扰了我老人家的清净，做为补偿，你们必须得听我讲一则故事。布衣老人不怕在场任何人，并且还要讲故事，惊得唐玄松张大了嘴巴，其他人更是莫名其妙。

    老头，我们可没心情听你讲故事，你还是找别人讲去吧。刘醒言救女儿心切，哪还有心情听他讲故事。

    让他讲。说话的是猴子。

    布衣老人看着猴子，突然伸出了大拇指，惊叹道：不愧是灵猴啊，看来你很喜欢听故事啊，咱这就给你讲一个叫做三生的故事！

    曾经有个人，姑且称之为湖某，他能记得前生三世的事布衣老头打开手中书本，开始大声讲起：

    他第一世是县令，乡试中作同考官，负责阅卷。有个叫兴于唐的名士，在考试中落第，冤愤而死，拿着自己的考卷到陰司里状告湖某。

    兴于唐的诉状一投，和他患同一种病死去的冤鬼成千上万，共同推兴于唐为首领，结成同伙以作响应。湖某便被摄到陰司中，和众鬼对质。

    阎王问他道：你既然负责评阅文章，为什么革除名士而录取平庸的人？

    湖某叫屈说：我上面还有主试官，我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