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相思谱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衣沄
从前没有记忆时倒还好说,如今对于往事,一切了然,只怕很难再“天真无邪”下去了。
谢必安走后不过半日,时州就来了。
我问:“历寒找你了?”
他直直愣在原地,立即红了眼眶,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是我,我回来了。”
“阿弱……”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叫我也要跟着红了眼。
“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像是在自责自己的后知后觉,其实我明白,他不是后知后觉,只是对于眼前的一切难以置信而已,他从我化人那一刻开始就不太敢去相信,有朝一日我还会回来,毕竟真身已变,也唯有历寒那等人才会在调查完我所有的布局后一眼就认定我与当年的余映有关。
“咱们也不算久别重逢了,只是我回来的事,可千万别叫更多的人知道才好。”
“自然,那是自然。”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历寒可有找你?”
“看似随意地问了我一些关于人间的事,其他没多说。”
“还以为他会找你麻烦呢,看来是我多心了。”
“经历这么多事,我们大家的心态都有所改变了。”
“如此甚好。”
关于那些小事,我也不想花太多时间去计较,能再次回来,对我来说是种幸运,于是多的问题我也没有过问,只是听时州讲了些过去千年地府发生的变化。
“要不,改日我带你回去看看。”说完又自我否定起来,道:“不过想来是不用了,二殿应该都带你看过了。”
“嘻嘻。”
“阿弱,接下来什么打算呢?”
“什么打算?也不过就是继续修炼啊,我现在太弱了,完全不能和以前比,哪天遇到个什么天劫,就灰飞烟灭了。”
“倒也是,是我疏忽了。”
而后的日子,时州还是会来人间看我,但是来得不如以前那么勤,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历寒的原因,且每次来都会督促我好好修行。
当了妖怪的坏处就是,修行不当会被反噬,道行不够会被天雷劈死,修行过高又会被天界盯上,想成仙很难,想入魔更是后患无穷。
如今我这面孔要成仙基本是不可能的了,难道真去入魔?
想想这后续的一系列麻烦,还是算了,况且眼下也想不到那么远的事,在千年天雷劫到来之时,能挨过去便算好了。
时州一人催促我也就罢了,连谷衣来人间公干时看我也不忘提醒我一定要加紧修炼,我就差没开玩笑说:“这么着急我修炼,把你们的道行分我一点好了。”
若我这样说,谷衣肯定二话不说就分我,但是这样对谁都不好,白捡的修行有什么坏处,一般小妖不清楚,我却是清楚的。
那些平白捡了别人修行的妖,在日后的修行中,一定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运气好的或许活着,运气差的或许再入了六道轮回。
说起来当阎王那么多年,我如今才算是真正扎根了人间,真真切切地见证了许多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哪里有相思,哪里就有我。
我还不忘对历寒说:“你看我如今像不像月老。”
“不像。”他冷冷地回我,我也不气馁,在我心中,眼下每日干的事和月老也差不多了,为人解相思,添相思,相思来相思去也不过就是世人的悲欢离合。
但是我说了这话没多久,月老就来找我了。
“正好我缺个徒弟,不如就你吧。”
什么?月老要收我当徒弟?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觉得这个月老不像月老,这明显和在人间的形象不符啊。
按理说,月老不应该是个老头吗?怎么模样如此年轻,年轻就算了,还这么好看!
“你真的是月老?”
“小小树妖,真是毫无见识!”
“要不是二殿来求我,我才不来趟浑水呢。”
“二殿找你了?”这会儿我才忽然想起前几日和历寒说觉得自己像月老的话来,他应该也清楚,对于相思树来说,最好的师父的确是月老了。
月老在众位神仙中虽然谈不上法力最高,但对于痴男怨女的事却是最了解,毕竟我的法力就是来自于这些痴男怨女。
说起来也惭愧,我在阴间若许年,竟然从来没见过月老的面,一来是因为被历寒限制出不了阴间,二来平日有神仙来地府,我也不怎么去凑热闹,只顾着鬼混。
“对啊,二殿亲自找我,说一相思树资质颇佳,希望我能收为弟子。”
资质颇佳?这真的是历寒原话吗?改明儿我得好好问问。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你这树妖,拜师倒是挺快,我还没说过我的规矩呢,你听我说了再考虑不迟,毕竟我巴不得不收徒弟。”
“您说,您说。”
所幸月老大约也是个不爱管事的,否则怎么会连余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正庆幸,却听他说:“我忽然瞧着你像那谁来着?”
“像谁?”
“罢了,反正那人已经不在了,二殿八成也就是看你长得像她才如此费心。”
“像谁啊?”
若是我不追问,会不会显得我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问那么多做什么,不扯远了,先说我的规矩,当我徒弟只有三件事顶重要。”说着,这小子亮出了三根手指,我笑得极其狗腿。
“第一,不能坏任何人姻缘,自己的也不行。”
“第二,随叫随到,不能让我找不见人。”
“这第三嘛,不能跟阴间的人有太多往来。”
我连连应声好,片刻后才开始细思这三点是什么意思,前两点都还能理解,只是这第三……
“我能问问第三是什么意思吗?”
月老白了我一眼,道:“字面意思,我讨厌阴间的人。”
“讨厌你还答应二殿做什么,他可是比阴间还阴的人,地狱昙花开出的万世妖孽。”
“你以为我想答应啊,还不是……”
“我懂了,你怕他。”
被我如此无情拆穿后,月老觉得面子上很挂不住,咳了两声,怒道:“还当不当徒弟了?”
“当,当,绝对当。”
我瞧着月老是个挺好玩的人,想来当他徒弟肯定吃不了大亏,以后再也不是无所归属的野生树妖……
“阴间的那群阎王鬼差,就没几个办好事的,你就说这孟戈吧,天天熬汤就为了让亡灵都忘记生前所发生的事,害得我来生还得去牵红线,白费我那么多功夫,再有那谢必安,成日里满脑子想着八殿阎王,黄泉路上全是他的哀怨之气,烦不烦人,还有那个大殿,最不成体统,好好的阎王不务正业,尽撺掇着天帝下棋,一起不务正业……”
fp
()是,,,,!
第239章 月老是个什么神仙
【】(),
我听着月老将十殿阎王以及四大判官旁带一干数得上名号的鬼差都数落了一遍,只得擦汗叹息,尤其当他说到二殿和三殿的时候,最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这二殿和三殿干的那叫一个什么事?”
我只得装作不知地问:“他俩干啥了?”
“哎,想你也不知道,你才多少年道行。”
“你是不知道啊,这二位有太多爱恨情仇了,可是再多爱恨情仇,两个人撕扯就够了,他们还非得叫六界都跟着受罪,这是神仙该干的事吗?”
“什么叫非得六界都跟着受罪?”我只能心底直呼冤枉,要灭六界的不是毕川吗。
“总之啊,二殿这种人,从来都把六界放眼里的,就算没有那个造反的六殿,他也迟早会掀翻了天来。”
“可是他不什么都没做嘛。”
“那是因为三殿已经死了,想必他也觉得了无生趣吧。”
“但是我听说他可是为了镇压怨灵,还曾拿走三殿的元灵,这算是不为六界考虑?”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他啊,永远都在忖度着如何报复六界,只是碍于三殿心软,才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从月老这儿,我听了很多自己从未听过的观点,大约是从前只在地府,对于天界的各样看法没有关心过,而今听来觉得十分匪夷所思,但可以肯定的就是,天界从来都不放心历寒,如今看起来算是放心了也不过是因为从前的我已经不在了。
一个弱水化身加上一个地狱昙花,任一人都是该忌惮的存在,偏生这二人还凑一起去了,我还是有几分理解大家的心思的。
以前我就管不了历寒是要灭六界还是要安守一隅,如今,凭我的微薄法力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对了,说到这个三殿啊,也实在太三心二意了,我都不想说她水性杨花,明明跟二殿才是正头夫妻,偏爱勾三搭四,一会儿同鬼差瞎混,一会儿和判官勾搭……地府都被她祸害遍了。”
我忍着握紧的拳头没有出手,不停在心里劝服自己,他只是不知道实情,只是不知道实情,别说天界了,就算是在阴间,关于我和各个阎王判官的流言蜚语也非常多。
“总之,地府的人,你要少来往。”
“好的好的。”我自然不会同月老去理论那些传言的真相,只是若有朝一日他发现其实我就是三殿,不知会作何反应,但一切都只待到那时再说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早前谷衣就同我说起过这个问题,我一拖再拖,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好名字来,如今却是迫在眉睫了,我得赶紧想个名字出来才行。
“师父叫我三月吧。”
“三月?这名字起得可真随意。”
随意吗,是有点了,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成为了相思树的那个季节,阳春三月,风光很好,希望人世长久都如三月般,雪化春来。
刚好我曾是三殿阎王,这三字怎么说也算是同我有一定缘分了。
虽然拜了师父,但我还是常驻人间,只是时不时的要同来人间视察的月老汇报一番,汇报的内容包括近日在人间的观察以及一些想法,得益于我在青楼的日子,对于处理起很多人间事来都算熟门熟路,这一点月老很是满意。
“人间啊,是个最平庸也最长见识的地方。”
我不知道月老为何忽然有此感慨,于是问:“师父为何这么说呢?”
“你难道不觉得人间很有意思吗?”
“怎么说?”
“明知道自己短短几十年寿命,总是要死的,却还是要拼命去活。”
“世间哪样生灵不是如此呢?”我虽是妖,却也在为了能躲过天劫而苦心修行。
“神仙便不是。”
“兴许是你还没见着这样拼命的神仙罢了。”
月老听见了我的小声嘀咕,却只是一笑了之。
说来,月老这人,相处数月下来,我也算是了解了部分,他话多,且废话尤其多,对于六界的任何见闻诸事都要感慨一番,算得上性情中人了,可是要说性情,他又添了两分胆小,比如历寒来寻我时,他就会一溜烟躲回天上去。
“早说了,我看见阴间的人就浑身不对劲。”
“可是二殿又不会吃了你。”
“我看你同他关系倒很好,早说了要少与阴间的人来往,你怎么不听呢?”
“二殿不过偶来寻我一次,怎么叫时常往来呢?”
事实上,这都是月老看来罢了,历寒其实经常来人间寻我,只不过大多时候,月老并不知道罢了,我就这样做着阳奉阴违的事,倒也一点不心虚,经手过太多恩怨情仇后,我反而对自己的感情坦然了一些,只想着能过一天算一天。
所有复活后的日子,其实都算是我偷来的。
“你说要是大家知道其实我还活着,会怎么样呢?”
“你说大家?指的是?”
“所有人啊,地府的,天界的。”
“自然每个人的反应有不同。”
历寒似不想与我深入讨论这个问题,我也就没再说了,他倒是问起我的修行情况,我只说还好,二人随即相对无言,沉默了半晌。
“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三月?”
“随便取的啊。”
“我还以为有什么深意。”
“要说深意啊,大约就是因为喜欢春天吧。”我是树,怎么能不喜欢春天呢,虽然夏天才是真正繁茂的季节,但到底是不同的,春天才代表着开始,我余映又重生了一次,生在春日。
虽然声明了很多次“三月”这个名字,历寒还是从来没有改口过,我道:“你就不怕哪天被人听了去。”
“不怕,反正他们也只会觉得我是难忘旧情而已。”
“毕竟还对着一个和三殿长得如此像的人,会叫错也是常理之中?”
“难道不是吗?”历寒反问我。
诚然,历寒说得有理,可我那种新生的愉悦感却少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