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自己对上自己,一局棋下了一个上午都没能结束。
217 结局
战场上,气势是很重要的。倘若实力不是特别悬殊,很多时候能够扭转战局。
阳涟来的人并不多,虽然他们找到了一条临近的海路,但人数还是比不上云夏。之所以云夏连连失利,一是阳涟的武器配备更为锋利,二是这些军队里,根本就不止阳涟的人。
云夏周边的几个小国,可早就对着这一块肥肉虎视眈眈了。如今有机会分到一口羹汤,自然不可能放过。
很快,栎阳如故眸中染了血色。
有血液飞溅,进入了她的眼睛,霎时间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鲜艳的红。那鲜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身上的。
动作开始麻木,所有人都想着,只要撑过一天……只要撑过这一天,他们的援军就该到了。到时候,便有了一线希望,然而……
一天过去了,一天半的时间,他们总该到了吧?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两天过去了,众人虽不知道援军那里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却知道,这一场仗怕是赢不了了。
他们再厉害,也会累。一旦叫人抓到机会,便是万劫不复。
几乎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队人马忽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出人意料的是,引领者这一支队伍的,竟然是鸣玉。
釜金的战力不可小觑,原本就比云夏还高出一截。有了釜金的加入,战局几乎没剩什么悬念。
南宫华败了。
但他却不是死在栎阳如故等人手中的。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吐出,却是黑色的,他中了毒,而且早已入了肺腑,无药可救了。
月江白赶来了,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仿佛才听说了南宫华在这里,偏偏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然眸光涣散了。
濒死之际,却忽然又提起了几分精神,隐隐约约也能看到来人了。又或者,以他们二人的熟悉程度,用不了看见他,光是听声音、听他的脚步声,南宫华就能知道来人是谁。
“你来了?”
“嗯。”
“其实我活不了多久了。”
“是么?”
两人的对话在众人听来有些莫名,原本熟悉的两个人,却忽然又生疏了起来,着实叫人费解。
“是啊……”南宫华拖长了尾调,忽然道,“你又是怎么了?”
月江白蓦然觉得心口一疼,动作便一滞“你……做了什么?”
“与你一样罢了。”南宫华笑道,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我知道你是谁。”
闻言,月江白如坠冰窖。
他知道?
心口越来越堵,仿佛身体中的血液在向上翻腾,月江白没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
“你……可你怎么会……”
怎么会算到这些?
他既然知道自己的动作,又怎么会放任自己。不是还有宏图霸业吗?不是还有许多没有完成的事情吗?不是……
月江白的思绪渐渐开始混乱,他听到南宫华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我何时说过要这江山了?”
南宫华嘴角还有黑色血迹,他的眼睛睁得很小,几乎就要睁不开了。但他的声音还很清晰。
何时说过要这江山了?
他从一开始,便是要毁江山。
他命不久矣,无需月江白动手,也离死没有几年了,这一切都是孽。有因,就必须得有果。
他策划了很久,当初用胡虏人,为的就是扰乱皇帝的视线,让大家将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些胡虏人身上去。
然而事实上,自那时起,他就在谋划这一场战事。虽然和他的预料有一些偏差,但大体上也差不离了。
阳涟离云夏甚远,中间还隔着海洋。虽然他找到了捷径,但一来一回,还是要一些日子。若不是有他承诺,倘若阳涟能够战胜,他便分一半的国土给阳涟人,那些人与他毫无关系,又怎么可能来帮他呢?
阳涟还是败了,这不在他的预料当中。他算准了每一个人,却从未想过釜金会趟这一趟浑水,更未想过,釜金一旦帮起忙来,会出这样的力气,明明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事情。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云夏早就不如从前,这一次更是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至于釜金,原本不说,如今却也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过来了,而那些其他的小国,有再大的野心,也无力与他们殊死一搏。
皇帝驾崩,再加上现在这样,足够了。便是死,人间这一趟也不算他白来了。
对于他来说,这个结果与他之前预计的比起来,已然达到了目标。
南宫华绝了气,月江白也缓缓倒地,下一刻没了呼吸。
鸣玉的出现在栎阳如故看来是个意外,但釜金早就在鸣玉的掌控之下,这才是栎阳如故更加觉得意外的。
他二人原本也算是朋友,说得上几句话,然经此一遭,栎阳如故反而不愿搭理他了。
他是帮了她,他是救了云夏万千百姓,她应该感激他,但同时,她平生最厌恶欺骗,而鸣玉……
从一开始就在欺骗。
一切都成为过去,一切却又仿佛仍在昨天。
南宫彦青还是被满朝文武逼着要登基,他不愿,从皇室宗亲中寻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接替了位子,自己跟着栎阳府的人去了南方。
南方多山水,景致是独一无二的,他们去过,但在那里久居,却是不曾。
那里因为多山林,倒是没有怎么受到波及。
他们当然还是要回来的,但那一定是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了。
夏濡声与他们打了招呼,便离开了,栎阳如故最后看到他的背影之时,忽然就有一种直觉。
他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而他们,或许再也不会相见。
但好在,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但好在,一切都还未结束。
番外 黄粱一梦
“老师,您可真好看!”
这是个偏远的村庄,背靠大海,海边却是连绵的山脉。
站在村庄中,能够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却见不到大海。那神秘瑰丽的景观被层层叠叠的山脉掩藏在了后头,见过的人只有极少数。
数十个学生的吵嚷声,终于让夏濡声回过神来。
他微微蹙了眉,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喧闹的课堂霎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他却没了讲课的心思。
夏濡声掀开门帘,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雨点细密,落在人身上微痒,却并不让人觉得厌恶,天也不算黑。
他缓缓走入雨中,恍然间忆起:“如此天人之姿,做什么将军,不如到朕这里来,一样能让你‘驰骋疆场’。”
驰……骋……疆……场……
呵。
年少之际,总抱有一系列“梦想”,殊不知那些梦想,往往都只是空想。
这世间的阻碍太多太多,便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一句话,想要真的做到,也隔了千山万水。
自他年少时,便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征战沙场、保卫疆土,护得一方百姓周全。
却原来不过是奢望。
那是他年少之时的梦,也成为了他一生无法企及的梦。
征战沙场?
驰骋疆场……
怕不就是这天下最可笑的笑话。
恍然惊觉自己低低笑出声来,几个尚未知事的孩童自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眉眼之中似有担忧。
又似乎也在好奇——老师在笑什么?
夏濡声声音乍收,对着那几个孩童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门。
他手中还抓着一本再普通不过的《论语》,雨水并没有打湿它,但沾了潮意。
夏濡声不经意间,右手微微收拢,那好好的一本《论语》,早已皱成了一团。
“老师,您可真好看!”
孩童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荡,与那人那年那一句同样的话重合在一起,愈发让人想要嗤笑。
只不过……
那些可笑的经历,就连他也一度后悔万分不是吗?
却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原谅。
雨还在下,大有不复停的趋势。
身上的衣裳一时半会儿湿不了,然在雨中站得久了,终究不是多好的体验。
夏濡声缓缓起身,回到了屋檐下,视线飘忽,看着远方。
云夏这一仗勉强算是胜了,但无论是云夏还是阳涟,乃至釜金以及一些小国家,均元气大伤。
光是休养生息,怕就要耗上百年之久。
听说南宫想一死,太子不愿登基,竟从宗室中捉了个十来岁的孩子送上了皇位,连夜带着手下和栎阳府的人跑了。
如今朝堂上,红莲的地位直线上升,就连满朝文武,也要看他几分脸色。
只不过……
这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全没有什么关系了。
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再可笑再荒唐,如今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场梦境罢了。
是一场荒唐至极噩梦。
梦醒,夏濡声起身,掀开门帘复又进屋,清了清嗓子道:“方才讲过的那些再记一记,明日考校。”
一时间,拥挤的土屋中发出接二连三的叹气声,孩子们虽然叹着气,却都拿出了破旧的书册,仔仔细细地看起书来。
番外 犹记当年
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
昔日姹紫嫣红的花园,此刻却被皑皑白雪覆盖。
少年出来得急,只穿着一身中衣,鞋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父皇,这一切都是阿彦的错,和四哥没有关系!”少年不过九岁,眼神却坚定万分,“父皇,四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
“倘若父皇一定要罚四哥的话……”少年咬了咬唇,很明显这个时候的他和后来天地万物都不入眼中的南宫彦青还有着天壤之别,却仍然坚持道:“那儿臣甘愿陪同四哥一起受罚!”
“胡闹!你赶紧回去,你四哥这次犯的是天大的过错,岂有饶了他的道理?你要是再胡搅蛮缠,休怪别怪为父无情!”皇帝也唯有在南宫彦青面前,才会自称为父。
转向那少年的时候,怒火已然收敛了九成。
南宫彦青却是铁了心的:“父皇,儿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父皇对旁人这么大度,却总是盯着四哥不放?难道四哥在父皇心目中,就真的那么不堪吗……”
明明,明明郁世子的死都是他自作孽啊!
南宫彦青握了拳。对,这一切都是郁龚自己的错!他一定要和父皇说清楚!
“是郁世子先辱骂儿臣,四哥不过是气不过说了他两句,他就在猎场里设伏!倘若不是四哥聪明,现在死的就是四哥了!”南宫彦青道,“父皇,您就算不喜欢四哥,可难道他在您心中的分量还不如那个郁龚吗?”
少年虽然聪明,却到底年纪还小。
说出的话原本是好意,却叫南宫舒青面色一白。
他在他心中的分量?
呵呵,他在他心中能有什么分量。
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但南宫舒青还是迫切开口,仿佛他晚上一分,就会听到他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话语。
“阿彦,外面凉,回去吧。”南宫舒青自从皇帝来了之后,便不发一言,此刻却急急开口,“父皇对我严苛,也是为了我好。你尚年幼,身子又弱,若是病了怎么办?”
病了就病了!南宫彦青心道。
反正母妃从来都讨厌他,现在就连父皇也开始凶他了!
仿佛是看出了南宫彦青心中想法,南宫舒青摸了摸他的头,道:“阿彦还有四哥。”
气鼓鼓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一副委屈的模样,南宫彦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平日一向和蔼可亲的父皇,大掌一挥,南宫舒青的脸上瞬间肿了起来,依稀还可以看得到是手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