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改开前

    进入1982年1月份，距离狗年的农历春节还有二十来天，前些天有个国际友人在秀水街上被人惦记上，闹出了好大的幺蛾子还没收拾完，其他小偷小摸的就更别提了，沈铁军最近在家猫冬也是因为这个事儿，这时候那一年下来没弄到钱的，可都红了眼了。

    “唉，沈主任，大冷的天，您这样让我们怎么担得起”

    打头的自行车走到近处下了车，推车子的人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影，便是连忙跑了几步到了面前，扯开脖子间的围脖面带惊讶的说过，这才转头冲着身后道：“老王，这就是沈主任，我给你说过的。”

    被称为老王的男人扯了下围脖没拉开，一使劲差点把头上的帽子拽下来，露出了嘴巴飞快的点了点头，冻的通红的老脸上带着生硬的笑：“你好，沈主任——”

    “——”

    沈铁军默默的看了眼先前说话的戴峰，他很想问这位老王是谁，又瞅了眼老王身后的两辆车子，其中一个明显是个有年纪的女性，倒没想着后者飞快的解开了脖颈间的围巾，露出了张有些熟悉的脸，冲着他开了口：“你好，沈主任，我是杨婕，前面这位是王林，我们是来拜访您的。”

    “噢，大家请进，请进，赶快”

    沈铁军心中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旁边的戴峰，这段时间他虽然不在状态，然而本着事不宜迟的想法，是早就让孟小虎飞了过来，还以为谈的差不多了，倒是没想着这群人又找了过来。

    “大家把车子推进来吧，放在外边不安全。”

    沈铁军转身往家里让了人，便见戴峰直接把车架立起来了，当即开口往里面让：“马上过年了，这街上也不消停，大家都推进来。”

    “请坐请坐，大招上茶，上好茶”

    沈铁军看着几人把车子推进院子里放好，这时楚大招正披着个黑色大披肩走出连廊，高高挽起的黑发用洁白的丝巾随意系在脑后，里面白色的紧身毛衣勾勒出s型的腰线，下身是过了膝的呢子裙和黑亮的筒靴，一双略带英气的眉毛下，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过几人，笑了笑转身向着另一边的厨房走了过去，身后的沈铁林跟着瞅了几眼，也跟了过去。

    “大家屋里坐，外边冷。”

    沈铁军说着将众人引入堂屋，看着几人有些局促的打量屋里的摆设，最后那个面色微白鼻头发红的不用说应该是许静了，上辈子他看的西游记和红楼梦有多少遍，怕是自己也记不清，只记得一到暑假寒假的各个电视台是止不住的放，往往有时还能碰见扎堆的重播，所以对于这几位过来的，他给与了最高的敬意，看着楚大招端着茶盘进了屋，连忙开口道：“诸位老师，请用茶。”

    楚大招的大披肩已经摘下，露出里面玲珑的身材在几人面前放下茶盏，收起茶盘后干净利落的出了堂屋的门，才算是隔绝掉了几人惊奇的目光，沈铁军也不做介绍，便是开了口：“赶快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楚大招陆陆续续的上了几次报道，既有人们日报的也有首都晚报的，当然穿着上都是正式着装，沈铁军不做介绍也是为了避免麻烦，这几位都是文艺工作者——中的导演，而像火遍全国的《庐山恋》女主周筠则只是演员，哪怕她现在火的成了全国上下菇凉们的偶像，那也是演员。

    最多走到哪里被人围观的多，仅此而已。

    大家都是文艺圈的，现在还马上要和魔方传媒亚太合作，宁教人知莫叫人见是最起码的低调方式，虽然大家都知道你是混蛋，但是和亲眼见到你混蛋属于两种概念：“现在应该谈的差不多了吧”

    “嗯，我们今天参加完协调会就过来了。”

    戴峰感觉自己的认知快要颠覆了，当时这位沈主任几乎是孙猴子般横空出世到了他面前，五百万一千万五千万的投资额砸下，饶是从侧面知道这位不差钱，他也没能想着人家真的就是那么干脆利索，直到参加过由统战部文化部主办的接待晚宴后，才确定了这些数字的真实性，于是乎在面对着大笔外汇的诱惑下——主要还是来自两大部委的压力，台里也根本没多想就完全按照人家的要求去做了。

    这也是资方的要求实在太诱惑，人家只要个制片人的挂名和一半收益，虽然指定了导演和西游记的配乐，可这几人都是圈内名不见多么响的，那么最大的可能是这几位有关系，还是涉外关系。

    这自然是扯淡。

    别人不知道，作为几个聚焦了前所未有关注的当事人还是清楚的，比如杨婕知道电视台原本就要准备拍《红楼梦》的传言，这是王林从1979年出国考察回来就念念不忘的，几乎是只要有机会就在想这个事儿。

    就这么听说人家要拍四大古典名著了，杨洁自己也有过拍《西游记》的念想，特别是看到东瀛人拍的78版，这种念想就更加的足了，可以称之为冲动：“我很感谢你能让我来执导《西游记》，但是我有要求——”

    “杨老师你说。”

    眼瞅着戴峰要开口，沈铁军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杨婕看了看前者又看了看沈铁军，下巴微抬的开了口：“你点我为导演，那这个剧组就由我来说的算，可你又点了许静来当作曲，这也就罢了，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插手剧组里的安排，因为我要拍，就是要拍出我对这部巨著的理解，你要是答应我这个条件，我就答应你当了这个导演，否则我宁愿不拍，也不愿意让它变成四不像——”

    戴峰的脸已经黑了，便是旁边喝了口茶，瞅着茶杯满脸惊异的王林也不禁转过了头，心中一阵翻腾的将到了嗓子眼口的话咽了回去，这姐姐的气场拿的也太足了，人家再怎么说都是领导——还同时是资方，这样硬邦邦的砸下，这位又是年纪轻轻的，好似还没自家孙子大，下面呛起来了怎么办

    隐含担忧的转过了头，王林没想到沈铁军连个反应都没有，面色没变眼眉也没变，目光落在他手上，发现也是没有异样，而是端着比自己手中大了一号的杯子喝了口，才听到个连调儿都没变的声音：“杨老师你这样不好，要不咱们这么约定，四不过三，我对你执导的剧组有三次插手的机会，当然作为资方我也可以给你个提建议的机会，同样的四不过三，哪怕增加预算去国外拍，也没问题。”

    戴峰愣住了，他没想到能听到这么个说法，顿时嘴皮子一动，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杨婕，两眼圆睁使劲瞪大，不算浓密的眉毛挑啊挑的，这可是增加预算啊，还可以去国外拍，这么个机会可是先前连想都没想过的，就换三次插手剧组的机会——

    “那我没意见了，谢谢你的理解。”

    杨洁心中迟疑半晌，却是实在是没忍心拒绝人家开的条件，这不是说她没原则，而是她想到了《西游记》很可能是要出国的，这可不是旁边“小王”的《红楼梦》，最多也就在国内转悠，再加上按照她的想法去拍，还真难保后面预算会超不超，三次机会，这也是人家给面子了。

    “我是相信杨老师的。”

    沈铁军笑眯眯的开了口，他要三次机会自然是对付某些人，上辈子老人在辛苦拍摄完成后被一脚踢开算得上是郁郁而终，他知道的不多可也知道导演在剧组里面的重量，那是一部剧的灵魂，特别是杨洁的《西游记》，这个对未来的国人很重要。

    转头看向旁边满脸忐忑的王林，沈铁军眼前也就出现了一群脑门上贴满黄瓜片的亚健康少女，不等这位铸就了经典的王老师开口，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和杨老师一样，我也向王老师要三个插手的机会，当然也会给你们剧组增加预算的机会，同时还会选址兴建一座荣国府，现在我给你说第一个要求，是不许用已成名的角色，你要全国海选——”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我家没地儿放
    王林有些失神，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海选这个词，作为老一辈的知识分子，他对于红楼梦并不陌生，但是也只限于以前上学的时候看过，自打前些年出国考察回来，深感国内与国外差距的当时就在想，怎么才能把古典传统文学巨著搬上小屏幕，心中对几个角色也早就有了模糊的选择，谁想资方现在竟然要海选角色：“全部吗”

    “全部启用新人，现有成名的一个不用。”

    沈铁军飞快的点了点头，看人面现为难，还以为是为资金发愁，接着开口道：“资金上你不用去考量，我要你海选的目的，首先是要像，一看就要有那种感觉，比如林黛玉，一定要有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你不能弄个满面红光的来“演”，或者用化妆手法去处理。

    至于他们不会表演，这些完全可以去教，找老师找专家们去教，剧组可以承担这些相关费用，广告费和来回的差旅费，这是在弘扬咱们古典传统文化，还是在向全世界弘扬，魔方认为这是趁着改革开放打开国门，帮助国际友人们加深了解咱们国家传统文化的机会。

    所以魔方传媒亚太公司决定，在荷兰北边的省五县兴建一座荣国府，至于怎么样把书中的荣国府搬到现实中来，这就是你需要牵着专家们去工作的内容，后期拍摄完成也将会建为影视城。”

    听到可以用钱来解决海选的问题，王林的面色很快恢复正常，这就相当于掏钱的说你按照我的要求来，我掏钱你去办事儿，转头瞅了眼旁边的自家领导，面上飞快闪过迟疑之色，便心一横看向了沈铁军：“可是，可是我还没看完《红楼梦》——是不是能让我多看看，多理解下再拍”

    “筹备工作和王老师了解原著并不冲突，杨老师那边角色不用海选，应该会在今年，82年内开拍，我给你半年的时间去海选，两三年的时间去培训，或者边拍边培训，你不要有压力，你完全可以去向其他专家请教，但是要记住这是你的红楼，他们的建议你可以采纳可以不采纳，有压力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找不到就联系资方。”

    沈铁军说到后面发现戴峰面色有些变化，他也是当了年把时间领导的，对于这个时候国内干部们的思想动态还是比较了解，当然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私心作祟，便接着开了口：“你不要有思想压力，你只要想着这是在弘扬咱们古典文化，而且是全世界的范围内，不按你的要求如果拍成东瀛人那样的《西游记》，那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东瀛小矮子78年拍了《西游记》日剧，简直是毁人三观刷新了人们眼睛承受能力的上限，沈铁军当时听说了剧情就放过了自己的眼睛——那里面的唐僧竟然是女的，还和大师兄二师兄有感情戏！

    和猴子猪有感情戏啊！

    沈铁军并不知道王林的压力有多大，他只知道这两部一定要让两人来拍，至于里面的情节会不会有什么出入，那是肯定有出入的，现在美元对人民币的汇率已经达到了1：19，换句话说这一部戏五百万美元走官方汇率，就是950万人民币，上辈子两部戏都没超过这个数字，更何况他还有追加投资的想法。

    几人又坐了会，戴峰眼看沈铁军该说的都说过，便感觉不能再坐下去了，这都要到饭点了，便开口告辞：“嗯，那以后有麻烦还请沈主任多多担待，我们先回去了——”

    “嗯，好，大家不要有压力，就想着怎么拍好就行。”

    沈铁军说着站起身来，他也没留人饭的想法，到了门外忍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将几人送到门口要走远，好似陡然想起什么：“那个，许老师等一会。”

    许静飞快的停住上车子的动作，转身拉开了才围好的围脖，面现忐忑的开了口：“沈主任”

    “嗯，就是你的曲子在交给杨导之前，先送来我听听。”

    沈铁军下意识的说了，不想许静转头看了眼前面的同伴，飞快回过头来开口道：“可那样需要找人演奏出来——”

    “我有个朋友是央音大三的，叫李科，要不过两天我去让她找你，到时候她给你说怎么办。”

    沈铁军说完看到许静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行，那就不耽误你了，路上慢点。”

    阴沉沉的天空开始飘下雪花，沈铁军没等几人走远便关上大门回了院子，且不知许静围上围脖后推着车子前行两步，便看到前面的三人都在瞅他，想了想又把围脖扒拉的露出嘴，哈着口雾腾腾的白气道：“他让我把交给杨导的曲子先给他听听，我说得找人谱成曲子，他说后面会让个央音大三学生联系我——”

    “哼——”

    杨洁听的便是一声冷哼，转过头推起自行车飞快骑远了，戴峰目送人影很快消失，摇了摇头转过脸满是复杂道：“嗯，互相理解，咱们都要互相理解才行，也许沈主任有什么推脱不过的呢，杨婕的脾气比较固执，许静你既然能进来，也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后面可还有两部大戏——”

    “嗯，谢谢戴台长。”

    许静听的心头一阵火热，不说是后面的《水浒传》和《三国演义》还没启动，便是现在这个《西游记》就已经让无数作曲家在侧目，现阶段电视剧很少有长的，最热的地营十八年也才九集，可那里面的作曲就有好几个，这会儿眼看着这位沈主任还是个博士生，我就想起了个传言，这位沈主任怕就是那位主旋律诗人铁军，据说现在流行的《中**人》和《祖国不会忘记》以及《风采》就是他的词找人谱的曲。”

    “啊”

    才想上车的戴峰顿时收住了腿脚，转身看着满脸好奇的许静开口道：“铁军沈主任全名就是沈铁军，还有人说他是主旋律诗人，唉，你先前怎么没说呢他要是想捧谁，只冲他铁军这俩字，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你看看这都惹的杨导误会了，咱们赶紧走，你去给她解释下。”

    “是不是有钱了人就会变坏”

    接了电话没多久的李科裹着风雪进了堂屋说着，解开了头上的狗皮帽子挂在衣帽架上，一双眼睛瞅着饭桌旁的楚大招，接着解开身上的花格子呢子大衣，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了沈铁军的脸上：“我去洗手。”

    “这是李小强的表妹——李科。”

    沈铁军迎着楚大招的目光说了，后者眨了眨眼，她也是认识李小强的，算是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并不是很熟悉，也就对他的这个妹子带了点些许想法，一双眼睛扫过沈铁军的脸，起身开了口：“那我去给她打饭。”

    “不用，她在这里都是自己打。”

    沈铁军摇了摇头说过，接着发现沈铁林和周慕华也都拿着双闪着八卦光芒的眼睛抽他，继续开口道：“当然，她是有点叛逆，认为自己上了大学就什么都懂了，把别人的春秋和自己的掺和一下，认为对这个世界也就了解透了，可道理谁都懂，然而谁又过的好了还是年轻——”

    “说的就和你七老八十似的。”

    楚大招撇着眼说过，便见到关上的门被人推开，李科果然端着个饭碗拿着筷子进了屋，瞅了瞅这一桌子上的三个女人有俩不认识的，陡然换了副文静的模样，沈铁军只得开口介绍起来：“这位是我妹妹沈铁林，这是和她要一起出国留学的周慕华，正好你最近没事儿的话，可以帮着她们找下英语补习班。”

    “你找我来就是这个事儿”

    冲着两个女孩腼腆一笑，李科转过头就暴露了本来面目，沈铁军冲着旁边的楚大招开了口道：“这是我女朋友楚大招，你哥以前也认识的。”

    “大招姐，我听我哥说过。”

    圆圆的小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李科一双眼睛在楚大招高高的隆起上停留过，便自顾自的吃起了菜，后者也就明白过来沈铁军先前说的叛逆是什么意思了，这个女孩的性子可是有些跳脱，也就没放在心上，拿起公筷开始给她布菜：“铁林和慕华这两天就得麻烦你了，以后要是学校的饭菜不合口，就来家里吃。”

    “好的，谢谢大招姐”

    李科说着笑了，转头看向了沈铁林和周慕华：“我们学校旁边的化工技校有开的英语夜校，这些天我没事儿的时候都去学，过会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转转，要是行的话咱们就一起学，我们同学都说铁军当年有眼光呢，报考的研究生论文到现在都实现了呢。”

    沈铁军笑了笑没说话，历经三年多的时间，他考入羊外的那篇论文已经被各大院校的英文期刊转载的差不多了，主要是因为随着前两年，特别是去年在高考中英语成绩百分之百计入总分，可以说是他这只蝴蝶翅膀带来的最大变化，成长为文科和理科都要考的学科。

    更重要的是在上个月11号，新中国的第一场托福考试在北上广三地同时举行，首次参加考试的615人当中，公派考生453人，自费考生162人，这次考试在大众范围内没引起波浪，但是在各大院校中却是掀起了滔天海浪，因为这次考试开启了新的出国途径——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