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改开前

    散会后，兰教授瞅了沈铁军一眼：“心里有数了吧”

    “有了，谢谢您！”

    摸了摸大光头，沈铁军哪还不明白从李贵菊到书记大人的敲打，决定老老实实的当段时间的乖宝宝。

    上课吃饭睡觉做研究，沈铁军进入了研究生的状态，这一学期的论文题目已经定下，便是他捣鼓出来的中国式英语，依旧是综合类的范畴，只是由于题目新鲜——自打吖片战争打开晚清的国门，无数学习英语者中他还是第一个注意到这块，并且提出概念的人。

    也许有人会想到类似的问题，可没提出来那就是白瞎，熟透的苹果砸了多少人已经无法统计，可只有砸到牛顿那个苹果，被载入了史册，因为它砸到了牛顿。

    算是讨巧，兰教授如此评论。

    下了课，沈铁军夹起书往外走，不想旁边多了个女孩：“师兄，今天去哪里吃饭”

    几天的时间相处，沈铁军从李贵菊口中，对这个低了一级的研究生妹子，有了大概的了解。

    童敏，19岁，川城人，前年恢复高考后，总分400分的试卷考了66分，数学更是得了个满分，堪称学霸中的学霸，从大一考入羊外研究生的强者，只是不知为何选择了英文文学。

    被人叫住，沈铁军也只能停下：“出去换换口味，咱们学校的菜吃了一年多了，怎么，你也打算换换口味”

    “没辣椒吃不惯，要不我今天请你吃饭”

    童敏抱着两个课本在胸前，大辫子披在肩膀上，皎洁的面庞沐浴在阳光下，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那好，下次我请你，不过你要做好挨宰的准备。”

    扫过童敏的白色连衣裙和亮晶晶的凉鞋，沈铁军便知道她的家庭应该是不错的，他现在也是不差钱的人了，吃人一顿再回请下算不得什么：“走吧，正好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萝卜牛杂不错。”

    童敏抱着课本跟上，开口道：“只要放辣椒，那我就请你。你能吃辣吗”

    “吃辣可以，但是你不怕起痘痘”

    指了指光滑的大脸，沈铁军也就是形象恶劣点，个人卫生搞的还是不错的，牙是每天都刷，衣服也是天天洗，反正羊城这里气温也高，就是有雨的时候比较麻烦，晾上几天根本不管用，湿的还是湿的，有时他都想整台干衣机过来了。

    “本美女天生丽质，从来不怕痘痘什么的。”

    瞅着对方牙齿洁白身上没味，童敏只是意外他这么不见外，其他异性学生大多都是腼腆居多。

    跟着沈铁军出了校门，看他朝着那个据说是出过事儿的饭店走去，童敏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师兄，你不会去那边的饭店吧”

    “就是前面的老王饭店，哦，现在叫黄家饭店了。”

    沈铁军瞅了眼面带忐忑的童敏，笑道：“怎么听说出过事儿死过人那咱们学校里死的还少么，哪里又没死过人”

    “也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童敏微微一笑，将胸前的课本夹在腋下，露出了高耸的胸脯，普通话咬的字正腔圆。

    正直饭点，王家饭店的事儿已经远去，黄家饭店的门前坐了几桌子的人，沈铁军带着童敏到的时候，几张桌子上都有了人，知道他家里面还有桌子，便进了厨房：“黄老板，黄老板”

    手中的炒瓢一抖，正颠着锅的王乐差点把锅扔了，转头看了眼沈铁军，开口道：“老板在里面呢，外边桌子满了，你去里面坐吧，就是比外边热点，没风。”

    “要风还不简单，扯上电弄几台电风扇，东南西北风，就看你要哪个了。”

    来了几次，和王乐算是已经熟悉，沈铁军嘴上应付着往里走，王乐这才发现他身后跟了个女的，面生的很没见过，连忙开口道：“你是——”

    “这是我同学，大客户，给黄老板介绍的，别的不喜欢，就喜欢吃好东西。”

    沈铁军嘴上不停，冲着童敏打了个眼神，她连忙步跟上，只是进了院子才发现，里面的三张桌子上，坐着两桌人，一桌西装革履浅色旗袍的男女，另一桌坐着楚大招和黄彪，不知道在说什么事儿，看到他进来连忙站起，等发现他身后的童敏，也就愣住了。

    瞅着两人发愣，沈铁军知道楚大招不会没事儿乱跑这里晃荡，笑眯眯的看了眼黄彪道：“黄老板，这是我给你拉的大客户，来吃萝卜牛杂的，不好吃不给钱，嗯，得加点辣椒。童敏，要不你跟黄老板出去看看食材”

    “哦好！”

    被问的一愣，童敏从旁边穿着迥异的男女身上收回目光，转身看向了大脸眼的老板：“你好，黄老板，我这个人能吃辣，你这里的萝卜牛杂有辣的吗”

    “有，有啊，来来来，我带你去看食材，都是上等的新鲜货。”

    黄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便感觉空气都紧了，连忙开口带着童敏出了院子，这位显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啊。




第六十七章 正当商人
    黄彪带着童敏离开，沈铁军知道下面才是考验黄老板眼力劲的时候，也担心他没那个本事拖住这位学霸，到了楚大招对面的桌子坐了，看了眼旁边桌子上的男女，便听楚大招开口道：“这是魏老板的公子魏一凡和姐魏一仙，就是海上那位，别人以为我和魏老板有什么牵扯，实际上也算是有牵扯，我帮他保管一箱子东西，他则赊欠东西给我，王昌奇没事儿了，丢了只眼。”

    心中一抖，沈铁军眼前浮现出少了个眼的王昌奇，下意识道：“那——”

    楚大招飞快开口道：“没有消息，也许是沉了，也许是漂哪里去了，这边的采石场我也找了，没人。”

    采石场是没跑出去和遣送回劳改的地方，沈铁军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解：“那你领他们来见我做什么”

    魏一凡斯文的面颊上抽搐了下，强压心中泛起的戾气，开口道：“我也不希地见你，要不是楚大招说这是家父的遗愿，我来见你做什么”

    “哦，也是，你父亲当时就想见我。”

    沈铁军点了点头，看了眼楚大招双手一摊：“好吧，现在既然见了，不知魏生有何赐教”

    魏一凡看了看楚大招，后者便从脚下拎起了个铁箱，放在桌子上道：“这是个密码锁，你们应该有密码吧”

    魏一凡和魏一仙双双到了箱子前，两人也是没办法了，家里的东西能卷的都被卷走，倒是欠了一屁股的债被各个老板追着要，两人的爹既然是干的那个勾当，提的货也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而是先货后钱，压上一段时间还有个利息。

    谁知道会被堵住翻车

    望着破成渔似的父亲，姐弟俩虽然在法律上与他没了关系，可从到大的画面出现，也是悲从中来。

    房屋冻结，车子没收，二妈又卷了财产跑路，两人便接到了律师的电话，转交给两人了几封信，信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几个地址，其中一个是海那边的地址和名字。

    这时有人打着这个名字的旗号找上门来，姐弟顿时醒悟过来，那个地方是很落后，可把东西放在那边，也是再保险不过。

    这边再厉害的大佬，也不敢去那边炸翅儿，两人完成了认识上的统一，便留下来人送医照料，等到好的差不多了，才打听那边的人和事儿。

    “咔嚓。”

    魏一凡仔细的检查过锁头后，用密码打开了箱子，里面没有钱，却放着几个存折，被透明塑料裹的厚厚的存折，印入眼帘便可见到银行的字样，箱子的一角放着同样被包裹的几枚印鉴。

    飞快的打开塑料袋和几个存折，魏一凡满脸惊喜：“阿姐，五百万，父亲还留给咱们五百万，一人五百万，这上面写的，是你和我的名字，凭借这些印鉴就能领出来，最早的一笔已经存了二十年，爹地啊——”

    从惊喜到悲泣的一嗓子把沈铁军吓了一跳，能在二十年前便默默的给子女存钱，看样子素未谋面的魏老板，也不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货，也怪不得这位大佬想要见自己，只是最后落得那个下场，可见黑路再怎么猖狂，也总逃不了翻车的结果。

    一凡，一仙，这货也真d敢起这种名字。

    沈铁军没站起，倒是魏一仙在看完存折后就放在了桌子上，高挺的鼻梁上，一对细长的凤眼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弟弟还在扒拉箱子，便忍不住开口道：“不知这位先生有何感想”

    “感想吗”

    沈铁军侧脸看着魏一仙，从低望高的便见到一双大鼻孔，胸脯扁扁的像是太平公主，点头道：“感想就是一旦黑了，那就永远变不成其他的颜色，这个叫做污点，哪怕成功洗白上了岸，也是一辈子的污点。

    即便别人都不知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你自己也会想到，因为这是一根刺，就扎在了肉里，拔不出化不了，往往在紧要时刻，便能要了你的命，还有一切！

    祸不及妻儿是说的白道，不包含其他道道，其他道道可不会管仇人儿女的死活，你们俩，应该比我更有认知才对！而这，就是我不想见你们的父亲，和你们的原因！懂”

    楚大招抿紧了嘴唇，冷声道：“魏生，魏姐，我和你们父亲的交易，到此为止，咱们——有缘再见！”

    魏一凡眼皮一翻，嘿笑道：“楚姐，我父亲是在回去的路上被堵住的，想必还有笔尾款，在你们这里吧”

    “你们能带走吗”

    楚大招面现冷笑，先前魏一凡说他是什么商学院大四的学生，一副高高在上看农村娃的眼神，她心中不快也只有憋着，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他爹面子。

    虽说和魏老板是有交易，可做人不能没了良心，要不是人家肯赊给她，后面也就遇不到沈铁军，遇不到他的话，那从她到身边的所有人，此时全部都得蹲大牢吃八大两去——沈铁军上车回家的时候，羊城掀起的风暴席卷了所有的海货。

    楚大招霸气的说完，魏一凡和魏一仙面色发黑，看到这里沈铁军不得不开口了：“两位不要误会！大招的意思，是现在海关正抓这个事儿。

    你们进来的时候都应该知道，什么东西和多少钱能带进来，走的时候又能带走多少钱和多少东西，可不是你们老爹干的那种“能带走吗”，大招是正当商人，不是你们父亲那样的！”

    魏一凡满脸讥讽：“正当商人”

    “凡闭嘴！”

    魏一仙一声呵斥，瞬间魏一凡面色胀的发红，倒是不敢再开口，先前着实是他自己想歪了，入关的时候，可是被专政人员抓着教育过，带走的人民币不能超过两百块，人家这么说也是好心，只是自己习惯性想成了老爹的那种能带走吗

    “我们俩，在法律上和父亲已经没了关系，因为当时母亲和他离婚时，我们都被法院判给了母亲，他只是每月支付生活费和学费。”

    魏一仙心的措辞，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判断出，这位楚大招能够从贩私份子洗白上岸，并从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翻身，必然有着超人的眼光或者某人的指点，直到这个光头男子开了口，挑明是父亲想见他而不可得

    这个光头，应该就是楚大招逃脱打击洗白的重点。

    细长的丹凤眼在两人身上梭巡一番，魏一仙开口道：“王昌奇先生已经在我们的帮助下获得港岛身份证，现在改名为王盛奇，只是碍于没有拿到身份证的原因，现在暂时无法和你们团聚，等到下个月领到身份证，便可以回来探亲，至于我父亲那笔货款——”

    “那钱在这边是灰色的，但是你把它带出去的时候就是黑色的，我也不是看上那几十万，而是为了你们因为这点钱，就沾上污点而感到不值。

    你们的父亲为了让你们能够漂白，不惜和你们的母亲决裂，忍受妻离子散之苦，干着这个刀头舔血的勾当，最后你们还是为了区区诱惑，枉费他的一生心血，让他白死！”

    沈铁军诧异的看了眼魏一仙，他先前那样做，便是竭力避免拿王昌奇当做谈判的筹码，不知是她早就看清还是偶然猜出来的，这脑子转的不慢，智商最起码是及格的。

    魏一凡和魏一仙齐齐愣住，首先反应过来的魏一凡叫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你看不上那几十万你知道几十万的概念吗”

    高挑的身子一晃，魏一仙已经泪流满面，转身道：“凡，你，你就闭嘴吧，父亲，呜呜呜——”

    “不当爹娘不知恩，莫把心血做狗肺，你们以后当了爹妈，就会知道魏老板是个混蛋，双手肯定沾满了鲜血，只是别人可以这么说他，骂他。但是你们不能，你们没有资格，因为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

    沈铁军想起了那个为了给儿子看病，走上邪路最终被枪决的背影，报道中只说了他是多么的狠毒，歹毒，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仿佛天生便是如此。

    楚大招默默的打量着沈铁军，劳改犯般的形象上笼罩了层沧桑，好似六七十的老人，飞快的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扔出脑海，明明才十六七岁。

    飞快的用手帕擦了擦眼泪，魏一仙止住了哭泣，抽噎道：“货款我们不要了，只是，只是你能说下，我父亲，他想问什么吗”

    “也许是想洗白上岸，也许是想入一股，也许是想说说你们的事儿，现在，我只能说是也许了。”

    沈铁军皱了皱眉，他应该早就想到这点，魏老板能做大，肯定不是一般人，只不过和这种人打交道，一不心就会被吞的骨头渣滓都不会剩，哪里会像现在的楚大招，这么听话。

    脑海里才闪过楚大招，耳边便传来了她的声音：“师兄，咱们才买的那个东西，好像涨价了。”

    “涨价了”

    沈铁军有点蒙，飞快的扫了眼魏一仙，低声道：“涨了多少不是国家定价吗”

    楚大招的双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国家定价不假，但是架不住咱们买的多，就有人看眼里了，说是想加点钱再买回去，消息反馈过来，我才知道涨价了。”



第六十八章 一半
    沈铁军不知道是，从建国到现在，茅台酒厂每年几百吨不到千吨的产量，在经过日常消化后，各个地方的库存量并不大，也谈不上紧俏，盖因八块的售价，使得它原本就属于奢侈品的范畴。

    虽然197八年是改开的元年，可计划体制下的价格，想要松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茅台酒自打1974年改为八块零售价，已经是四年多没变过价格。

    直到沈铁军这个蝴蝶出现，海量的资金砸下，这张密布于铁路沿线的信息开始发威，中东部区域的茅台酒顿时成了紧俏商品，在人均月收入不到0的时候，没人会舍得花八块钱喝瓶酒，但是不代表没人买。

    人情来往啥的，送礼的人不舍的喝，收礼的人自然也不舍得喝，于是不是留着便是去送人，这年月求人办事儿的不要太多，谁家没个头疼脑热，人情往来的时候

    人情社会下，楚大招掌控的信息，可以凭借手表电子表笼络人心，让各地的信息点四下出击联系买酒，可当有人想用酒时，便反向找到这些人，原本只要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现在想买，还要搭上关系。

    只是，沈铁军只让楚大招满世界的收，却没说过卖的事儿：“现在有几个点反馈信息说，有那卖了后想回购的，加点钱也行，咱们卖不卖”

    沈铁军有些呆滞，回过神飞快的摇了摇头：“不卖，没有茅台，有五粮液啊，咱们就是钱多了才去买的，又不是想炒这个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