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少年机械似的平静语气第一次出现波动。
带着些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些羞愧的意味……光是听他说话，苏小闲就能想象出对方想要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的憋屈感。
。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天上天的入侵
不得不说，少年的表现有些太过了。
苏小闲不动声色的瞥了对方一眼，心中疑惑，自己来的时候，这具身躯仅仅只有六品修为而已，可对方刚才的语气里，自己却听不出任何对于高阶修士的尊重，只有浓浓的鄙夷意味。
而且那种鄙夷中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虽然很淡，还是被苏小闲给辨认出来。
“莫非我是你的第一零零八六辈后代？”想着两人同样姓苏，苏小闲愕然问道。
不是没可能啊，否则怎么解释对方的木剑历经久远岁月后，辗转反侧又到了自己手中。
还有那套云十二剑法，别忘了，这东西可不是木剑自带的，而是来自王大海的尾戒之中，如果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些。
嘶。
原来自己还是个仙不知多少代？
少年立于虚空之中，看苏小闲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
“行吧，我就一个问题。”
苏小闲也不在意，耸耸肩，扭头看向对方，神色渐渐认真起来。
“为什么我进来了，你还在这里？”
这是个很奇怪的事情，从舒三娘那里就能看出来，如果自己这群“外来者”能和土著共存的话，对方也没道理经历这八年的辛酸。
苏十二能教自己剑法，真正的舒三娘未必就不行？
不说多么高深，总不至于连御剑都不会吧。
而且苏十二对自己占了他的身躯，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提出过意见，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苏小闲想了想，若是有天某人占了自己的身躯，还要自己教他剑法？
大耳光子抽不死你！
没有人会是无私的，哪怕父母也盼望着子女有出息，给自己涨点面子，所以他很想知道身前少年的目的是什么？
“想知道？”
少年沉默许久，神色顿时高深莫测起来，眉眼间的复杂情绪绝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能拥有的。
许久后，他莞尔一笑“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啊。”
苏小闲被呛了一口，翻翻白眼，干脆的扭回头，继续练习着东岳剑典。
查肯定是要查的，但是童氏一脉的卷宗太少，想要看更多的资料，还得去宗门藏书阁才行。
见状，少年笑着摇摇头，转身钻回了木剑之中。
“提醒你一下，若是三十年内无法突破元婴境，你有大麻烦。”
“大麻烦我不知道，小麻烦就有一堆。”
苏小闲撇撇嘴，看着山道上快步走来的身影，叹了口气。
来人却是严中勤，自从三队将其留下后，他便成了自己的专用“联络员”。
“中勤见过苏执事。”严中勤一丝不苟的抱拳行礼，汇报着最近的情况。
从黄林和鹤飞的事情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三队和二队之间结下了梁子，报复来得虽不明显，却足够快。
在那位黄长老的示意下，三队的正常事务已经受到阻碍，对方极其有耐心的挑刺找茬，无论事情大小，李泉连头发都愁白了几根，并且还找不到任何指责对方的理由。
比如执事照例巡山，这边刚刚走过去，回头人家就能从莫名的地方拎出一头奄奄一息的赤睛狼，鬼知道那畜生是被什么人打个半死埋在草堆里的，反正你没查出来就是办事不力。
李泉很想问一句，就那凶兽的惨状，能对哪个弟子造成威胁？
再这样下去，三队怕是要被集体断供。
这么粗浅的栽赃手段，他不信脉系高层看不出来，却没有任何人为三队说一句话。
“李师兄又跟内堂执事吵起来了，这个月三队的月俸已经被扣掉了七成。”
严中勤平静的模样，仿佛他不拿月俸似的，让人看不出那被扣除的月俸里也有他的一份。
“但这还不算最大的问题，苏执事可能对之前的剑堂不太清楚，每逢九月初五，便是剑出东岳除天妖的日子。”严中勤居然也学会了委婉的说话。
作为舒长老的弟子，怎会不知道除天妖。
毕竟……三队便是从八年前的那日开始落寞的。
“因为舒长老的原因，童氏一脉已经取消了三队除天妖的资格，但最近几日，由诸多剑堂和内堂长老联名提议……三队的目标依旧是八年前的那只天妖王。”
严中勤叹了口气，略带无奈道“大长老已经允了。”
依旧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手段，三队这几年之所以不用冒险，并不是奖励，反而是惩罚，现在人家为你好，给了你一个重新拿回荣誉的机会，李泉也只能苦着脸感激众长老的好意。
问题便在于，那只天妖王乃是金丹中期……
若是曾经的舒长老，自然是不惧的，但是现在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
即便有苏十二在，李泉依然没有底气。
天骄归天骄，但资质可不能当剑用，苏师兄才突破半月不到的时间，顶天了也就是刚刚稳固金丹初期修为。
毫不夸张的说，一个金丹中期可以同时游刃有余的对付五个金丹初期。
“李师兄让我问问您的意见。”他站在白衣青年身后。
青年缓缓收剑而立，眺望天际，片刻后才轻声回道“试试吧。”
没了系统傍身，苏小闲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点数的，不过按照时间来看，舒三娘那边差不多也该恢复几成战力了。
“对了，什么是天妖？”
他并没有顾忌，光明正大的问了出来。
毕竟苏十二之前不过是个十来岁的筑基弟子，就算不了解也不奇怪，再说这事情跟上百人的性命挂钩，容不得苏小闲不小心。
“天妖……”严中勤抬眸看着青天，伸手一指。
“顾名思义，自然就是天上下来的妖孽。”
苏小闲对这些远古的历史还是蛮有兴趣的，所以并没有打断对方，而是安静的听下去。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故事。
严中勤着重挑了几个重点述说。
……
……
百万年前。
世间有修士踏足修行尽头，将之称作为通天境。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通天，一路走来，终究是碰到了青天。
但修士是为寿元而修，待他们发现通天境虽寿命漫长，却依然会陨落的时候，有人的心逐渐乱了。
。
第二百五十七 苏云老祖
自此，有了第一位通天境大能破天而去的传说。
无数修士纷纷向往，将其唤作仙人。
仙人指路，路在天上天。
直到某日，一道清雷凭空而来，在诸多弟子的视野内，将他们即将飞升的老祖劈成一堆齑粉。
从那一日起，世间再无仙，通天境改称渡劫期。
用无数大能者的生命为代价，证实天路已绝，渡劫期即为修行尽头，诸多修士潜伏于八荒四海，躲避着天雷的目光。
“这个时候，有个疯子出现了。”
严中勤苦笑一声，眼中略带向往“苏执事可敢信，有修士在掌握了转世之法后，想的不是如何活得更久，而是利用这门功法，跟那道劫雷斗了上万年。”
“跟天劫斗？”苏小闲咂咂嘴。
“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他居然赢了。”严中勤看着青天白云，指着正中间喃喃道“天路绝了，他就把天戳了一个窟窿。”
世间修士欢呼雀跃，以为对方打通了仙凡禁锢，从此人人皆是仙。
结果却是……
窟窿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那群孤高的生物好奇的打量着凡间，然后从窟窿里走了出来。
“这是一场天上天对凡间的入侵。”严中勤区区一个筑基修士的身上，忽然多出一抹莫名的气势。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群怪物给打回去！”
入侵者共分三类。
最残暴的莫过于天妖，遇人而噬，张口吞去一整座山门的事情屡屡发生，在它们眼中，万物皆可食。
在天妖下来之前，凡间是没有妖的，兽类分为灵兽和凶兽两种，对于修道有成之辈，无论麟毛羽昆，修士们皆以道友称呼。
所以，妖是专指这群从天上来的怪物。
其次便是天魔，有人形却无人性，身无毛发，皮肤泛着璀璨金芒，不修紫府，却力大无穷，身躯坚不可摧。
它们倒是不吃人，却比吃人更令修士们心悸。
用禅音和经书，一步步推翻着凡人对修行的认知，紫府无用，丹田才是大道之根本，不修灵力，赤脚踏足岁月长河，打磨身躯血肉，炼化一缕真气。
“等等……”
苏小闲面露古怪，总觉得听着那么耳熟。
“这不就是另一条修行道路么，为什么称之为魔？”
“另一条修行道路？”严中勤瞪大眼睛，忽然暴怒吼道“什么修行，会修到认为自己不再是人，淡漠世俗，断去爹娘给的七情六欲，去做什么罗汉？！”
“我们是人啊，有血有肉的人啊！！”
他面容狰狞，怒不可遏，连脖子都粗了一圈，青筋虬起，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我曾有幸见过那只传经的猴子，如山般庞大的金毛猿猴，头上戴着黑色铁箍，肩担山河般庞大的上万经卷，横跨南荒山脉，朝中土而去。”
严中勤颓然的盯着鞋尖，突然狠狠攥拳，惨笑道“连一只畜生，脸上都是那种和煦温暖的笑容，收起獠牙与狰狞，简直看得我害怕，兽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它不该是那样的，兽就该有兽性，人也该有人性，这是自然法则，但我在它脸上的看到的，只有奴性！”
“所以，它们自称为什么罗汉，众修眼却不瞎，我们看到的是魔，是禁锢人心的恐怖东西。”
严中勤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讲下去。
出去妖魔二类，对于剩下的那类，修士们敌意倒是稍微小了一些。
因为，他们是最像传说中仙的存在。
外表与人无异，有喜有怒，被唤作天人。
“唯一跟我们不同的，就是他们足够高傲，从不理会众生，仿佛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生物，都只是脚下的蝼蚁而已。”
无视。
亦或者说，漠视一切。
在所有入侵者里，只有他们是因为存粹的好奇，下来逛一逛，想看看新的风景，至于这片空间的土著修士，压根就不存在人家的视野范围内。
“妖魔乱世，唯有天人可救。”
严中勤面露笑意，从身上摸出一块方正的金属“师兄请看，这便是宗内前辈结交仙人，所得到的馈赠。”
他却没发现，在看见这块方正金属的瞬间，苏小闲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传承铁牌？！
这东西是仙人给的？！
“据说，我等若是即将陨去，可以将毕生修为和经验所得全部存放于内，自有后人捡起，拾我辈积蓄，替我辈作战。”
严中勤笑着喃喃自语“可惜要金丹修士才能使用，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机会。”
“不过，有仙人助拳，这一战我等必胜。”
“那个……”苏小闲蹙着眉头打断了对方，这个必胜是不是说的太早了些……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貌似就是从技击系毕业的。
大哥，人家武道已经和炼气平起平坐了，你还胜个屁哟。
并且，苏小闲也没有从那些武道修士的身上，看到什么所谓的被改变心性，该打架一样要打，该泡妞一样要泡，该贪财的也不会因为修了武道就不爱钱了。
“你说的那个把天戳破窟窿的那位，后来怎么样了。”苏小闲下意识想掠过这个话题，听上去就很麻烦的样子，不知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自己还是少去掺和比较好。
闻言，严中勤微微一怔，脸庞涌上一抹淡淡的悲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