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月娘一下子坐直了:“谋反?”
“嘘!”木安可示意了一下,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只见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还在一如既往地为生活奔波,对城门口的事还一无所知。
“是哪个?”罗月娘的声音有些抖,不会是……
“齐王!江闻博。”
“真的是他,”罗月娘又瘫坐下去。“坏了,我们一家……”
“没那么容易的,最着急的不是我们。”看罗月娘的样子又说,“他的目标目前也不是我们。”
“宁王?”
“他所有的兄弟都是他的目标。”这就是每一届帝王的必经之路,不外乎的残忍和血流成河。
“你爹那儿……”
“已经派人去报信了,咱们先走。”不是她心冷,而是有的时候要有大局观。一时的热血冲动就为谁赴汤蹈火反而更误事。
“那,宁王呢?”
“我爹和他在一起的。”何况宁王的明卫暗卫也不少。这次是被齐王毫无征兆的行动弄了个措手不及,“我都有安排,你不要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现在你要注意的是你自己。”
“唉!但愿都平安无事吧。”罗月娘说完,猛然觉得肚子似乎被揪了一下般的剧痛,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木安可看她色变,急忙问。
“没事了。”罗月娘已生过一个孩子,熟悉这种阵痛,她暗骂这个孩子生得不是时候,紧要关头,能忍着就先忍着吧。
木安可对于生孩子只停留在影视剧上,产妇一发动就躺在床上大叫特叫的场面,所以她真以为罗月娘只是在担心,就拍了拍她在手,让她放心。
这只是第一次阵痛,希望离生的时间间隔的长一点,疼就疼吧,比丢了命强。
楚眉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同以往,就躲在一边听她们俩说话,现在,她有些明白了:“姐姐,是不是有坏人?”
“是!”木安可摸着她的头发,“眉儿怕不怕?”
楚眉一下子觉得天降大任于自己了,她握起拳头:“才不怕,我还要保护娘亲和小弟弟呢!”
“眉儿真勇敢,点赞!”
罗月娘对于女儿变成这样早已认命了,就闭上眼睛装睡,其实是眼不见心不烦。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生八苦
到了下午,在路过一个小村子的时候,木安可让大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罗月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村子里有一家铁匠铺,是狼牙的暗桩,前边是个小门脸,后边却有个大宅子。木安可就让全部人马住进了铺子的后院。
这时,罗月娘的阵痛自己开始频繁起来,对于这个,木安可是一点经验都没有。就把这一切交给了李婶,她自己则去把人手做了一番布置,然后就带着楚眉去另一间房子里打发她吃东西。
“姐姐,我娘亲要生小弟弟了吧?”看周围没人,楚眉悄声问,她有些怕,声音有些抖。
“是啊!”木安可摸着她愈发精致的小脸蛋说,“估计明天吧,你就是一名正式的姐姐了。”
“可我今天就害怕。”楚眉靠过来。
“眉儿不怕,有姐姐在呢。”木安可揽住她,心里想着,木香现在也大腹便便了吧?女人,唉!女人!
也可能是旅途劳累了,小孩子家不经困,楚眉很快就睡着了。木安可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让橘子在旁边看着,也趁机打个盹,她自己则带着哈密来到了罗月娘这儿。
罗月娘刚经过一阵疼痛,满头是汗,李婶正在喂她吃东西。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进来了?”看见她进来,李婶吓了一跳,“快出去,快出去,姑娘家不能进产房!”
“谁说的?五彩和七色不也是姑娘家吗?”
“她……”李婶想说她们是下人,可一想到平时自家姑娘的一贯胆大包天的行事作风,就闭上嘴不说什么了,她爱呆着就让她呆着吧。
“眉儿,眉儿可还好?”
“师娘放心,媚儿已经睡着了。”
罗月娘点点头:“好了。你下去吧。”
“师娘……”
“下去,你在这儿我都不想生了。”
“好,我就在外面,李婶,有事叫我。”
“哎哎!”李婶忙不迭地点头,心说,赶紧下去吧。小祖宗!
木安可来到外面,心里有些焦急。直到傍晚时分才接到两封信,木安可先拿起其中一封看了,悬在心头的大石头才算落下:江闻煜正在往怀宁的路上,木峰一直和他在一起。
都活着,真好!
再看第二封,这封比较长,也比较详细,木安可对当前形势大致推断了一下,得出了下面一个结论:皇上赐婚,肖贵妃一派从中感觉到了‘太子’之位恐怕要有定夺了,就有了这场宫变。
变故来得很快,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直到今天早朝时,文武百官进宫后立即宫门紧闭,里外不通音讯,随后宫中发出几道旨意。
第一道就是宁王妖言惑众,用妖术、障眼法种出高产稻,意在蒙蔽圣听、祸乱天下,现经举报,查抄宁王府,寻找证据。
于是老掉牙的套路上演,宁王府里抄出皇冠龙袍等违禁物,这就坐实了宁王为什么要那么急于表现自己的根本意图了,原来是想谋反啊!
这一罪证实在禁不住推敲,但是却很实用,宫中紧接着第二道旨意传出,将宁王锁拿进京,并同时封锁兰阳公主府,又派重兵封锁住京城诸门,各个街道戒严。
齐王想当胡亥,怎奈宁王却不是扶苏,他当场拔剑斩杀传旨官,在身边随从护卫下逃往怀宁。
一场赐婚引发的宫廷巨变。江闻博,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即使要除掉江闻煜,也要等时机成熟了,然后一击必杀,不留后患!你在准备不充分的情况下,连敌人的虚实都摸不清,就贸然出手,也不知道谁给了你必胜的底气!
皇上呢,宫中侍卫呢?暗卫呢?
皇上昨晚在肖贵妃处,后来便没了消息。
侍卫首领早就暗中投靠江闻博了。暗卫投鼠忌器。
禁军统领,五城兵马司,京防三大营都干什么去了?禁军统领已被杀,副统领是颜伯文的人。至于五城兵马司,好像被江闻博抓住了什么把柄。
…………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么说来肖贵妃一派也是蓄谋已久了,才突然出手,而且是一招制敌。
“怎么样了?”哈密问。
“目前没事了,”木安可收起信件,“传令下去,通往怀宁的路上,全面配合,若有京城方面派来的暗探,立马拿下!”
“是!”哈密答应,就要退下。
“等等,”木安可又叫住了她,“联系我爹的时候,尽量不要让宁王的人察觉。”
“明白!”
看哈密下去,木安可又回到上房外,看见苦相也在那坐着。
“大师!”木安可在旁边坐下了,“你怎么过来了?”
“给楚夫人号了个脉,开了一剂药,参汤也熬上了。”
“有劳大师了。”
木安可揉了揉头顶,苦相开的药她已经吃了一段时间,效果还不太明显。
产房里,隐隐传来罗月娘压抑的低叫,和李婶安慰的声音。
“大师,目下形势你怎么看?”她把收到的消息给苦相看。
“日月更替,已不可挽回!”苦相看完说道,把信纸还给木安可。
“这么说,皇上已遭不测?”虽然她心里已有了个头绪,但一经别人说出,却还是不敢相信。
“齐王与颜家连手,已控制京城,又以满朝文武为质,皇上恐怕是险象环生。”苦相很凝重地说。
可惜了,一个睿智的皇上,竟然阴沟里翻了船,让一帮宵小之辈趁了空子。不过也想想活该,谁让你娶那么多老婆的?娶就娶了,还要娶娘家显赫的,这下好了,遭反噬了吧?
“咱们不过是升斗小民,一切都随遇而安吧。”木安可叹了一声说,“生在帝王家,诱惑大、贪心重,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非要落得个你死我活、相互残杀,这是谁之过?”
“对身外之物无休止的索取,称为贪念!贪念人人都有,不在于有没有诱惑,诱惑大不大。”
“大师在说我五十步笑百步吧?那我就直接问了,大师有没有贪念呢?”
“有!”苦相答道,“贪念人人都有,贫僧也算人人之一吧?”
“世俗贪念,谁能看得开,谁能悟得了?”又笑了一下说,“人之所以能成为人,就是因为这世俗贪念吧?”
苦相沉思良久,点头道:“女施主振聋发聩!”
木安可窘:“我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
“能看到并记下,就说明有所了悟了。”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就是人生八苦。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一切有我
罗月娘于八月十三午时生了一个儿子,母子皆安。木安可放下一半的心,让人去给楚阳送信,并详细附上京城变故和目前状况,让他做好防备,同时也把消息带给远在海上的木青,让先不要回来,静等自己消息。
三天后,又有消息传来,宁王一行人已踏入怀宁境内,无人员伤亡,只是连日赶路,一个个都很疲累。
木安可这才放下全部的心来,看罗月娘也恢复得很好,婴儿也很健壮,就决定也启程上路。
彼时官道已戒严,就走乡道,为照顾罗氏母子,行程并不快而已。半个月之后,终于回到了七里坡。
离开已经半年了,村中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朝堂上的事还没有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他们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一日三餐而奔波忙碌。
木安可的回来让大家很是惊讶了一阵,两天后就有传言说木家二丫头想要做大户人家少奶奶,人家嫌她村姑出身不要她,是她死气白咧地往上倒贴,后来还是人家去官府告了她,官府出面把她赶了回来……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有一部分人竟然还都相信了,是啊,要不是为了这个,她怎么放着京城里繁华的好日子不过,又回到这小山村了来干啥了呢?
得知流言的木安可笑了,看来老王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想让人修理修理了,她就没想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对她有什么好处?木金花的亲事已定在了来年春,她就不怕连累亲孙女的名声?
可也有人持不一样的声音,比如胭脂,她果断地站出来说这些都是有人在造谣,二丫可不是这种人,她亲眼见的。
在胭脂身上发生的事,木安可是知道的。她虽然住在娘家,但以刘地主一贯作风又岂会放过利用她的价值,前一阵还想把她卖给一个行商做外室,那商人的岁数和刘地主差不多大,胭脂自是不愿意。
地主婆也劝胭脂,说你是被人休的,身上有了污点,还带着个闺女,嫁不了什么好人家了。这个行脚商人虽年纪说大了几岁,可有钱啊,只要拢住了男人的心,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就情享福了。
可不论他们怎么说,胭脂就是死活不同意,再加上粉儿的男人唠叨说,自己这次本该考中秀才的,就是让岳家这个出妇给冲的没考中。所以,刘地主一气之下就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
被赶出门的胭脂开始劳作,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娘儿俩,她平常除了去木家打些轻省的零工外,还做一些针线活,比如帕子荷包什么的,攒够一大包了,就托大壮进货的时候给带去城里。
因为杀子之仇,田寡妇本来是不让大壮帮这个忙的,可心善的人,胸怀永远是宽大的,时间久了,她却又怜惜起胭脂的遭遇,也就让大壮给捎带了。到后来有时候还会帮胭脂看会儿孩子,也因为这个,刘地主大发雷霆,说田家母子是在勾引拐骗自己的女儿,带着人找去田家铺子就要砸东西。
王大爷自当上村长后和田喜来当村长是截然不同,他做事公道,又不强收贿赂,很是受到村民爱戴。见刘地主闹得不像话,就召集了人阻拦,反倒是田喜来,又一次做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本来胭脂对田家母子就有愧疚,刘地主这么一闹,胭脂干脆当着众人就请王大爷做媒,要嫁给大壮。
事情的结局有点出乎意料,刘地主气得当场就要勒死胭脂,说就当没生这个闺女。
就在众人又是劝又是拦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胭脂抱着女儿来到田寡妇跟前,把怀中的女儿交到她手中说:“大娘,我家对你家造了孽,可你还是对我母女有恩,我没什么报答,只有这一点骨血,还被人骂作赔钱货。现在,我就把她交给你,等她长大,你就卖了她,卖的钱就当是对你老人家的补报,只求您在卖她的时候找个好些的人家卖,别卖去那肮脏的地方就行。”
说完给田寡妇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到刘地主面前跪下说:“爹,你生了我,养了我,还风风光光地嫁了我,我现在不听你的话也实属不该。我忤逆不孝,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你要是真要打死我才能消气的话,那你就打死我吧!”
刘地主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捞起一根扁担就要往胭脂头上砸,众人死死地拦住了。地主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田寡妇怀里的小妮也吓得大哭。
乱哄哄的场面中,大壮拄着拐杖冲刘地主大喊:“刘地主,本来我还没有动过什么念头,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我田大壮也不能做缩头乌龟,你女儿我就娶定了,说吧,什么条件?”
众人都愣住了,刘地主在污蔑田家母子人们是心知肚明的,胭脂的话也没有人当真,可是让大壮这么声色俱厉地说出来,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刘地主放下扁担:“小子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