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二丫如此高调地出现了,所作所为比封依人更甚,作的是全家的死。
木安可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呆了两天,没有让任何人打扰,只给木峰去了信,说自己有事要耽搁一两天,让他不要担心。
第三天,她收拾好了全部的心情,又回到了宁王府。
宁王府大门前,停了几辆马车,贺长风正从最前面的一辆车上下来。
“贺驸马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做为曾经的朋友,木安可是真的为贺长风的脱困而高兴。
贺长风看着熟悉的王府大门,感慨万千:“本来以为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身后的车上又下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是贺长风的长女贺婉秋,还有一个抱着小孩子的下人。
“公主呢?”
贺长风摇摇头,脸色悲怅:“她,还在宫中。”
木安可刚要细问,就见最后一辆车上下来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隔着面纱看了一会儿木安可,然后取下面纱:“木小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陈家小姐,果然不出我所料!木安可笑了:
“天下尽知陈家大小姐已是齐王侧妃,不过以令祖令父的计谋,入齐王府的,到底是令姐呢还是令妹?”
陈红蝶的脸色在一瞬间变了几变:“是我那可怜的妹妹!为了全家,为了我,也为了保全宁王的名声,才进的齐王府。”
第一百五十二章 残酷
“或许,这就是身为大人物的无奈,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更多。而现在在他心中,我就是利之轻、害之重,最该被舍弃的那个了。”
“他……”暗十六张口欲言,却又无言以对。
“他没错,我知道,他的身份让他必须做出那样的选择!所以在你的心里,一定觉得是我错了。”木安可自嘲地笑了一下,“这也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女人必须依附男人、迁就男人,事事都要把男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可是十六啊,你说我有必要去依附男人,迁就男人吗?”
暗十六思忖半晌:“他除了给不了你正妻的身份,剩下的都可以给你,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他给不了的却又恰恰是我最想要的!”木安可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别的他能给我什么?身份?地位?金钱?还是权势?我想要吗?他问过我吗?其实我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
暗十六不假思索地说:“他对别人都不是真心的……”
“那我会更看不起他!”她声音有些大,这使得路过的行人都看了过来,就放缓了声音说,“青楼女子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因而被人称作下贱,可他呢?为了得偿所愿也在出卖自己的身体!”
“放肆!”
“所以我也没错!一个凤子龙孙,可能还会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和一个平民女子,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的人有了交集,只能说我们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人,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既然错了,会有好的结果吗?”
“不能改变吗?”暗十六无力地说。
“不能!”浪漫的爱情,只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
两人相对无言,半晌,木安可才挪动脚步,一步,两步,后来逐渐加快。
“你去哪?”
“去我爹那儿,江闻博的大军很快就要来了,我爹是先锋营的,我自然要去他那里。”
暗十六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要离得不远,还可以徐徐图之。
“我送你?”他追上去。
“不用!”她拒绝道,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
她大步流星而去,背影却一点也不萧索,反倒有一种决然的意味,那是被浓重的失望包裹着的决然。
暗十六莫名的,心中竟然感到一痛,他为此吓了一跳,我,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同情?对!我是在同情她,毕竟,相识一场。
失魂落魄的暗十六不知怎么回的王府,王府此时人人喜气洋洋,正在设宴为贺长风和陈红蝶接风洗尘,所以很热闹。
王府没有女主子,就由城中文武官员家的女眷作陪。看着席上正接受众人恭贺的陈红蝶,暗十六眼前闪过的,却是那个倔强的,但又决然的背影,他的心又是一痛。
他无声地缩在一个角落里,直到听见江闻煜喊他。
“主子。”
“她呢?”
你终于想起她了吗?
“她说她去前锋营她爹那儿。”
“知道了,下去吧。”
暗十六欲言又止,转身欲走,江闻煜又叫住了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你的主子是谁!”
暗十六一个激灵,赶紧恭敬地跪下道:“是,属下知道!”
江闻煜围着他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说:“下去吧,好好当你的差。”
“是!”
暗十六闪身出来,此刻他的内衣已被汗水湿透,就在刚才,他明明显显地,感到了从江闻煜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杀意!
他又缩回那个角落,心中却难以像表面那样的平静。从他做暗卫的第一天起,他的人生理念就是以保护主子,为了主子就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种理念一直伴随着他,他也一度奉为真理。
本来他可以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他自己的人生,可是命运的主宰却让认识了那个女人,从那以后,他的人生轨迹就变了。
从她那里,他知道了,人,都是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人,也可以那样精彩恣意地活着。潜移默化地,让他几乎忘记了,他真正的主子曾经是怎样的狠绝无情!
到底是谁错了呢?他在心里问,问自己,也问苍天。可是他自己给不出答,苍天更不会给他答案。
该发生的终归都要发生,一切都不是谁想避免就避免得了的。
京城,江闻博以“平叛”为名,由颜伯文带兵三十万杀奔怀宁。
怀宁,江闻煜以“奉诏讨逆”为名,用兵符调动兵马,同时以圣上旨意昭告天下,然后亲自带兵二十万发兵上京,
两军相遇白茅岭,战争,一触即发。
“爹,姐夫,你们看。”木安可从外面进来,抖着手里的纸条。
木峰接过去,杨大郎也探过头来看:“肖展今夜要来偷袭——要偷袭也是偷袭何耀祖的右前营,那里离他近,为什么要拐个弯偷袭咱们,即使成功了,就不怕被主营从背后来个反包?”
“脑残的世界,聪明人不懂。”木安可在一边坐下,“爹,我有个主意,你看可不可行。”
“好,你说来听听。”木峰把纸条递给杨大郎,木安可的话,他向来是感兴趣的。
“咱们先……然后再……最后……”
“那东西你有?”木峰问。
“嗯,有!”木安可点点头,“刚配制好的,也不多,就几十个。”
“不少,足够用了!具体细节还要再研究。”木峰吩咐,“叫几个千夫长来商量一下。”
杨大郎站起来:“我去叫。”
是夜,肖展不负众望,果然带了一万人来偷袭,被木峰一个空营计来了个瓮中捉鳖,把一万人全部包圆,木安可试制的硫火弹投下,一万人死伤大半,肖展被俘。
天明时分,得到消息来支援的人看见,左前营内一片狼藉,没燃尽的余火还在冒着浓烟,死尸堆叠,受伤的人惨叫声此起彼伏,可打扫战场的左前营的人马却毫发无损!人们奇怪,大眼瞪小眼,即使是演练那也要受个伤,扭个脚什么的吧?
而这一切的最终策划者木安可却是在大发感慨:一将功成万骨枯,果不其然!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活着而置对手于死地。他们之间根本不认识,但是战争却让他们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战争的残酷,在冷兵器时代就是血肉之躯的对撞。画面感更强烈。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记仇
“你要是不想呆了就回去吧。”木峰看她脸色不好,就走过来说。
木安可摇了摇头:“不用了。”停了一下又说,“爹,我是不是很残忍?”
“战场上还要讲仁慈吗?”那意味着自寻死路!
“是我妇人之仁了。”木安可叹口气,从和平年代过来的她,还是没有习惯战争的残酷。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你面前,而没有一丝波动的,那都是心肠已经过千锤百炼了。
“真难得,你还知道自己是妇人之仁?”正走过来的江闻煜听见她的话,就接回了一句。
从出兵那天到今天,两人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王爷。”木安可躬身行礼,“王爷看看这一幅人间地狱般的惨像,是有妇人之仁的人做得出来的吗?”
“参见王爷!”
“见过王爷!”
木峰和杨大郎以及所有将士们纷纷见礼,江闻煜抬手示意免礼,来到木安可身边,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问:“是硫磺?”
“是!”木安可的回答很简短。
左前营没伤一兵一卒大获全胜,开了个好兆头,这么激励士气的战绩,身为主帅的江闻煜是来慰问的。
“老弟行啊!给哥哥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何耀祖搂着木峰的肩膀羡慕地问,心中却在痛骂肖展那个蠢货,放着离得近的自己不打,非要绕远路来偷袭左营。要是偷袭的是自己的右营,那现在的荣耀不就都属于自己了?
能说肖展晚上要来偷袭,自己下午就得到了消息吗?料敌于先才是胜利的主要原因!敌军中有狼牙的事打死都不能说的,木峰打个哈哈,把何耀祖的手从肩上取下来,“何将军是沙场老将,兄弟这点微末就不值得班门弄斧了哈!”
“不够意思了吧老弟?”何耀祖板起脸。
“说出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是昨日下午我营斥候抓获了敌军哨探。”木安可无所谓的说。
这个解释还过得去。
“你们还擒获了肖展?”江闻煜看她恭恭敬敬的,心下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是,还没来得及审问,正准备给王爷送过去呢,您就来了。正好就在这问吧,因为我们也想弄明白,肖展为什么舍近求远,来偷袭我们左营,爹!”
“来人!”木峰会意,女儿是要讨公道了,就吩咐一声,“把肖展带上来!”
“是!”
有人应了一声下去,杨大郎已经让人腾出了一块空地,搬来几把椅子,布置了一个临时的法庭。不一会,就将五花大绑的肖展给押了过来。
现在再看肖展。都和街上的叫花子没什么两样了,头发乱七八糟,还有火烧的的痕迹,脸上除了黑油灰就是在地上蹭的黄土了,衣服更不用说,被火烧,更是被兵器和树枝给划成了缕缕块块。
形象上差点也就罢了,可那眼中是什么表情?惊慌,恐惧,神情恍惚,从昨天晚上战争开始直到现在,吓飞的三魂七魄还没有归位吗?
这还是那个神情倨傲,跨马扬鞭抽向自己的肖展吗?提溜着他两个肩膀的兵士手一松,肖展如一根软面条一般委堆在地,他惊恐地看向江闻煜,这个平日看不起,今天却可以决定他生死的人。
“饶了我,饶了我……”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在嘴里哆哆嗦嗦地不停地叨咕着。
“说吧,你是怎么来偷袭我们的营地的?”江闻煜问道。
肖展一翻身跪在江闻煜面前:“小四……不不不!宁王爷!不是我要来的,是齐……是江闻博让我来的,你饶了我,放我回去……”
“说实话,说不定我就真放你回去了。”木安可不紧不慢地说。
封良玉哼了一声:“战场之上,哪有你一个女人说话的地儿?”
“他是我儿抓的,为什么反而没她说话的地方?”木峰对封良玉一肚子火,特么你们家女儿犯贱连累到我的女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仗着家世身份反过来一直找我们的麻烦,看老子是个好欺负的?
“女人就不该上战场!”封良玉冷声道,我精心培养的女儿被送进庙里,我自己也官降两极,都是因为你家这个贱人!
“封大人,王爷还在这里呢!”何耀祖提醒道,“咱们听王爷怎么说。”
“是!王爷在此,战俘的生死由王爷说了算!”封良玉扭头对江闻煜弯腰施礼,“王爷,您圣断!”
江闻煜对他们之间的唇枪舌剑充耳不闻,看他们不吵了,才问道:“肖展,本王刚才问你的话,回答!”
“刚才?什,什么话?”肖展一脸茫然,一副‘你问我了’的样子。
“问你,怎么来偷袭的?”抓了这么个蠢货,杨大郎忽然觉得,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偷袭?噢噢!是这样的,昨天早上,在我们先锋营的营门外发现有人射了一支箭,箭上绑有一张你们左前营的布防图,还写了这个营里全是些刚招募来的新兵,根本就没上过战场,指挥官里还有一个是女的……本来我不信,又派了几波人打探才知道都是真的。立功心切,就带着人来偷袭了……”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经过说了个清清楚楚,向人示意自己胸口,江闻煜的亲兵上前在他怀里一阵摸索,拿出一张烧的黑乎乎的纸呈交给江闻煜。
“对,就是这个!”肖展越说越气:“这个人定是不安好心,故意引诱我来上当的……”
他的话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了,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了江闻煜手里拿的那张纸上。
江闻煜小心地将折着的纸打开,纸张已被熏染的黑了一些,但依然清楚地看到上面画的营地的地形和建构还有岗哨,都标得明明白白的,另外还有别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