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四喜会如此激动失态。四喜从小就跟着这位纨绔太子一起长大,也算是真正什么挫折都没经历过的;结果突然有一天,妖君战死,太子失踪,他作为太子侍从被遣散,不得入妖都。
后来太子回妖界后,他拼命地想混进妖都来,却都没有找到任何办法。结果,后来他就得了一桩奇遇——他居然看到了之前那个太子殿下找了两万年的凡人!
现在倒也不是凡人了,看她身上的气息,应该是天界的神仙。
不仅是天界的神仙,还是个相当厉害的神仙,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顺手捎带进了妖都去。
四喜对此,先是叹为观止——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这丫头的时候,这小丫头还是一副怯懦的小兔子模样,这一转眼两万年过去了,她的眉宇间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软弱无力,而是锐利而又冷漠,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闪着寒芒,让人不敢逼视;
而后,便又觉得忿忿——他家太子殿下为了找这个小丫头,连太子都不好好当了(虽然从前当得也不怎么尽职尽责),上天入地地到处找她,都恨不能将六界翻了遍,这小丫头倒好,明明现在这般厉害了,居然都没有出现在他家太子殿下面前——是不是仗着自己的修为灵力高了,就嫌弃他家太子殿下不务正业了?
这般一想,四喜就很炸裂。
几次都有些忍不住地要上去为自家太子殿下讨个公道,但这小丫头那冷冰冰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四喜身上,四喜就又敢怒不敢言了——哼,他现在是得靠这小丫头找到太子殿下,暂时不好得罪她,绝不是因为他怕了她!绝不是!!!
飏空皱着秀丽的眉看着四喜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同他告玉润的状,半晌,才缓缓道“她人呢?”
“她……”四喜顿时欲言又止。
飏空蓦然觉得有些不妙,再看四喜那表情,又会想到自己醒过来之前四喜对自己的称呼,登时变了脸色“你之前叫我什么?!”
“君……君上啊……”四喜有些磕磕巴巴道。
飏空冷静地看着四喜,眉毛轻轻挑了挑“君上?”
——一界君主之位,就这么落在了他的头上?就算他除了擎轩,还有其余几个妖王在,居然没有闹幺蛾子,直接让他坐了这妖君之位?
怎么看,这件事儿都透着诡异。
“几位妖王都同意了?”飏空有些不可思议。
四喜顿时面皮一松,顺口就道“他们有什么不敢同意的,您那位……”
话说到这里,又卡住了。四喜有些心虚——毕竟,他刚刚才在自家殿下面前告了那谁一状,形容措辞,都十分可恶。这会儿……
四喜下意识地偷偷看了飏空一眼。
飏空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喜“嗯?”
四喜咽了口口水“她……她……”
“一个一个来说。”飏空望着四喜,“第一个问题,这个妖君之位,是不是玉润帮我要来的?”
“话怎么能这么说?!”四喜顿时就急了,“殿下本来就是我们妖界正儿八经的太子,继承妖君之位,难道不是理所当然?若非擎轩那狗贼胆大包天,殿下早就坐上这妖君之位了!”
飏空静静地望着四喜没有出声。
四喜那嚣张的气焰,慢慢地落了回来,眼神儿发着飘望向了别处“虽然……那个……几位妖王是争执了一番来着,说是殿下性命垂危,但妖界不可一日无君……”
性命垂危?
几乎是一瞬间,飏空就抓住了四喜话中的重点。
“那我现在?”飏空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灵力,发现自己身体中的灵力甚至比之从前还要更充沛一些,除了仍有些头晕头疼之外,竟也没有别的大碍。
“已经没事了。”四喜一边安慰飏空,一边忍不住地露出了唾弃的神色,“擎轩这个逆贼,临死了还想要拉着殿下……拉着君上!他可真是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飏空回想起那碎片纷飞的场景,他到底之前最后的记忆,就是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我中毒了?”飏空很快地反应了过来。
四喜忿忿地点了点头。
“谁解的毒?!”擎轩的修为已有几十万年,他临死之前拼尽全力种在他身上的毒,不可能那么轻易解去。他昏迷过去之前,那声撕心裂肺的“蠢狐狸”似乎还在耳畔,一瞬间,飏空的声音发起颤来。
四喜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太情愿“玉润战神。”
说罢,他又有些气愤不平“没想到,天界赫赫有名的玉润战神,居然是当初殿下……君上找的那个太子妃……呸,娘娘?”
由于还不太适应自家太子殿下已然成为了如今的妖君,四喜说话艰难非常,一句话说得支离破碎,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剧情,硬生生地叫他说出了四个人的乱炖,乍然一听,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飏空“……”
深吸了一口气,飏空仍是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那她人呢?”
四喜顿时怔住了,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畏畏缩缩,一副不太想要面对飏空的样子。
飏空一见四喜这副样子,顿时只觉得晴天霹雳直接劈到了他的头上,一个最坏的念头从心中浮了出来。
还未完全消退的余毒在气急败坏间乍然浮了出来,让他眼前发黑,整个人都抖得不成样子。
“殿……君上!”
。
第三百九十章 各怀心思主仆相误
眼前发黑,耳朵嗡嗡作响,飏空觉得自己一瞬间被压入了深水之中,他好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玉润那傻子肯定是给他解毒解错了,他只是表面看上去没事了,其实他现在已经毒发快要身亡了。
“殿下,殿下!”四喜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称呼对错,只带着哭腔要来扶他。
飏空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草一般,死命地抓住了四喜的胳膊,力道之大,好似要将四喜的胳膊直接从四喜身上卸了下来一样。
四喜吃痛,却不敢松手,只哭兮兮地叫着飏空。
耳畔的嗡鸣声渐渐地小了些,飏空这才听到自己那颤抖而又沙哑的声音“她……她是不是死了?!”
是不是,那个傻子为了救他,根本又将她自己给毒死了?!
他之前……明明他之前认出她混在了他寝殿外的侍卫团当中时,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去刁难她,想要她离这团纷争远一些的,她……她怎么还是搅和了进来?!
明明……
明明他实际上……还是不想要她死的……
他都忍着那样的恨,努力地将她推开了,她为什么还是陷入了这泥潭之中?
为什么……
“殿……君上说什么呢?”四喜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这突然的发疯是为何——敢情自家主子以为玉润战神为了他丢了性命?
四喜简直没好气“她还活得好好的呢!”
几乎快疯了的飏空“……”
飏空“???”
一口气冲到了云霄转眼落入了地狱。
大起大落。
飏空觉得自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以为是自己窒息出现幻听了“你说什么?”
四喜拿眼贼溜溜地看了飏空一眼,字正腔圆道“她没死,活得好好的。”
飏空那口气还提着,坚持不懈地问道“她是谁?”
四喜有些不知所措——他这会儿是翻个白眼儿好呢?还是用个术法探探他家主子的神智好呢?
犹豫了再三,眼看着飏空耐性就要消耗完了,那巴掌就直接朝着他打来了,四喜顿时火烧眉毛地嚷道“玉润战神玉润战神她就是玉润战神啊!殿下您心心念念两万年上山下海翻天覆地找的那个玉润战神啊!”
飏空“……”
飏空面无表情地拍了四喜一巴掌。
四喜“嗷嗷”地抱头鼠窜,委屈万分“殿下你现在怎么说动手就动手?!”
飏空“……”
呵呵,说动手就动手?
要不是看在这傻子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他失踪之后也受了大委屈主要是他现在也着实没什么力气的份儿上,他何止给他一巴掌?他简直要花式暴打他一顿啊这个混蛋!!!
好好的就说好好的,那么吞吞吐吐的样子,存心让他误会的是不是?!
飏空面无表情地气炸了。
四喜看着阴测测的飏空,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觉得他家主子跟那位玉润战神有点儿像呢?!
“早点怎么不说?”飏空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四喜摸了摸脑袋“哼,这位玉润战神吊了殿……君上两万年,就该多让她着急着急,凭什么……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
四喜再一次地抱头鼠窜。
飏空停手,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还在妖界吗?”
“不在了。”四喜没好气道,“自从给殿……君上解了毒后,就十分潇洒地回天界了,根本就没有守在君上身边等着君上醒过来!”
飏空的眼睛抽了抽“……你这些年来是不是就看话本子了?”
四喜委屈“还跟着君上找人了,您忘了?”
飏空“……”
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都怪小时候年幼无知,一眼选中了这么一个脑子缺根筋根本没长心眼儿的贴身侍从。
嗯,非常后悔。
飏空表情空白地看着四喜,见他居然还真的委屈上了,这才咬牙切齿道“她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四喜摊摊手,十分无辜“没有。”
“一句也没有。”
“一个字也没有哦。”
那表情,那语气,格外欠扁,勾得飏空立马火气蹭蹭上涨,只想徒手拎过四喜,将他上下左右暴打一万遍才解心头之恨!
飏空冷着脸看着那格外欠扁的四喜,冷静了一会儿,才将暴躁的情绪逐渐地压了下去,这才缓缓开口道“四喜啊。”
四喜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十分灵敏地往后退了一步,做好拔腿就能跑的姿势“嗯?”
飏空幽幽道“我现在有点怀疑,你是不是被哪个妖王给收买了?好专门守在我面前等着立马气死我,随时去给你真正的主子报丧?!”
四喜愣了愣,哭天喊地“主子我冤枉!!!”
正当主仆二人你来我往热闹成了一团的时候,玉润站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仔细一看,她那光洁的额上青筋有些微微地抽搐。
气氛有些不对。
飏空猛然一抬眼,便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女子。
漆发如墨,一身玄衣,浑身上下唯有一张脸是素白的,看上去有些疲惫还有些憔悴,清冷的眼睛中都有些血丝。
“哎呦——”
飏空一激动,可怜的四喜就被没控制好力道的飏空给拍飞了。
飏空抱歉地看了四脚朝天的四喜一眼,然而并没有空去安抚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玉润,好似要将她看穿了一样。
玉润没有同他对视多久,便缓缓地走了过来,开口时,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只是带了些许哑意“有哪里不适?”
“没有……”飏空脱口而出,却又蓦然改口,“头疼,头晕。”
玉润了然地点了点头“余毒还未完全清除。”
说罢,她伸手到飏空面前,一只小小的玉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她示意飏空收下这个玉瓶“天界的灵泉圣水,虽不可解百毒,但对付你身体里的余毒,还是够了的。”
飏空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那张有些憔悴却已然冷清非常的脸,突然笑了“你救我做什么?”
。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救我做什么?
我刺你一刀,几乎害你丢了一条命,你反过来救我做什么?
你们天界的神仙,全都是如此以德报怨借以显示天界风骨的吗?
明明从前你也跟那些神仙不一样的。
……
分明有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滚着,飏空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他只是蓦然觉得眼睛突然有些发酸,好似又重新沉入了水底,呼吸困难,让他有些窒息。
可他还是执着地问出那句“你救我做什么?”
玉润平静地看着他,半晌“想救就救了。”
那般平静镇定,好似他不过是她在战场上捡到了一只粘人的小狐狸一样轻而易举。
飏空只觉得那种窒息感更加强烈了,他“嗤”地笑了起来“不止吧?”
玉润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