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你这人——”赵氏气恼不已，可见两个孩子都走了，只得跺跺脚瞪了二老爷一眼，过去找自己的嬷嬷说话去了。
二老爷无奈地摇摇头，去了书房。
而大房那边却又是另外一番情景。
夏元赫并没有去园子里，不过却是从小厮那里得了些消息。他见母亲回来，忙问道“娘，五妹妹她没事吧？”
荣氏挑了一下眉头，笑说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四妹妹？”
夏元赫叹口气，道“素日里受欺的从来都是五妹妹，四妹妹几时吃过亏？”
坐在一旁正专心看书的大老爷闻言抬起头来，“呵，你这个大堂哥倒是清楚的很。嗯，说说看，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处理？”
夏元赫呆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些内宅的事情儿子哪里知道？”
荣氏温柔地看着这父子俩，正想说话，就听大老爷正色说道“赫儿，内宅的事情虽小但若是处理不好也会是影响到全家，再严重的说不准还能影响到朝廷，你可不能觉得是件小事就不以为然。”
“父亲，您这话……会不会太夸张了？”夏元赫不以为然。
平日里他们在学堂谈的不是诗词学问就是家国天下，可从来没有人说起过家里如何如何，内宅又如何如何。
而且先生也时常教导他们要着眼于天下，不要拘泥于方寸之间，可现在父亲却说连内宅的事情都要重视，这岂不是与先生的言论背道而驰了？
“夸张？一点儿也不夸张！”
大老爷将手里的书放下站起身慢慢踱着步子。
“就拿今日这件事来说，你三叔的处理方式明显就不对。”
“这个……确实。”夏元赫点点头。
他那个瞧着神仙一般模样的三叔可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们这几个侄子没有一个敢跟他多说几句话的，每日里不常在府里也就罢了，可哪一回若是见到人了他却总是肃着一张脸，仿佛他们这些小辈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似的！
荣氏在一旁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亲自替父子两个倒了杯茶放在了一旁，自己则从丫环手里接过日常的针线坐在灯下做了起来。
“这件事情虽说五丫头打了人是不对，但明显是四丫头自己有错在先，可你三叔却是将矛头只对准了五丫头。而她一来大难不死刚刚回府又失了忆，二来又刚得了皇上的赐婚，如果她性子再烈一些，明日里出去闹将起来，你三叔这候爷的爵位怕是都汲汲可危！”
夏元赫瞪大了眼睛！
“父亲，这、五妹妹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大老爷微微一笑，道“你怎么知道？五丫头现在可是失忆了，并不记得从前的种种。”
“可我就是知道！”
夏元赫一脸笃定。
大老爷微微摇了摇头，道“如果你将一件事情的成与败，得与失都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那你就已经输了！”
“呃？父亲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儿子不懂。”
“意思就是说，处理一件事情之前眼光最好放得长远一些，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要想一遍，选择最正确的方式去解决。所以，摆正心态很重要。人都有喜恶这很正常，但于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孩子来说，爹娘的公正与否是她们最在意的。像你三叔大约还以为五丫头仍是从前那个任人捏扁搓圆的五丫头，所以才会想当然的训斥与她。若你是五丫头，你会怎么想？”
“当然是委屈，不甘心……呃？”
夏元赫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大老爷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好意思，继续说道“五丫头被忽视了那么多年，你三叔怕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哎——”
大老爷叹了一口气，忽然话峰一转，道“也许是时候该让他清醒清醒了！”
夏元赫听得一脸茫然，倒是荣氏抬头看了丈夫一眼若有所思。
…………
而正被人提起的淮安候这会儿刚刚从老夫人那里出来又去了夏如意的院子。
常来夏府看诊的是吴大夫，他是个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蓄着一小撮山羊胡子。
淮安候进来的时候，吴大夫才刚离开，两人在院子里客气了几句，便由管家亲自送吴大夫出门。
已经有丫环拿着药方去抓药，屋里只剩下柳氏和蔡嬷嬷陪在床榻跟前。
“奴婢给候爷请安。”蔡嬷嬷一见到淮安候进来急忙迎了上去。
柳氏扭头看了淮安候一眼，顿时红了眼框。
“候爷，如意她……她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看到她抹眼泪，淮安候习惯性地皱了一下眉，视线落在了那垂下的青纱帐子上。隔着薄薄的纱帐，夏如意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乖巧的娃娃。
他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幼年时候的夏紫曦，那个孩子小的时候也是安静的很，除了沈氏过世曾闹过一次，之后似乎更加的安静了！
却不曾想到失踪了一次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淮安候喜欢平静的生活，喜欢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上，不喜欢麻烦，不喜欢意外。
夏紫曦的表现让他觉得即意外，又麻烦！
想到这里，他眉头拧得更紧了。
“候爷？”
见他久久盯着帐子不语，柳氏试探着唤了一声。
蔡嬷嬷端了茶水进来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候爷，夫人，老奴备了茶水，请候爷和夫人慢用。”
柳氏起身顺势挽了淮安候的手臂，柔声道“妾身心里慌慌的，候爷陪妾身略坐一坐吧？”
淮安候亦有些口渴，加之有些话要交待柳氏，因此顺势走过去坐了下来。
柳氏又是心酸又是高兴，亲自侍候着奉了茶给淮安候，眼看着他喝了一口这才坐了下来。
“候爷，今日的事情处处透着不对劲，尤其是五姑娘那诡异的行为……候爷，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淮安候心头一动，问道“你想怎么管？”
柳氏看了旁边侍候的蔡嬷嬷一眼，示意她守着门口，这才说道“先前那慧能师父瞧紫曦的时候妾身瞧着眼神有些不大对，虽说他当时也确实说无碍，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安慰老夫人？”
。
第085章 冷淡
这话淮安候自己也想过，因此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得到了鼓励，柳氏心里有了底。
她忙又说道“候爷您也知道，姐姐过世了之后妾身虽说无法像对待如意那般待紫曦，但自问也是尽了心，尽了力的，而以前她也一直安安静静的，咱们家里不知道有多和谐！”
“可是你看她这失踪了之后又突然回来，不但整个人的脾气性格变了模样，而且家里又接二连三的闹鬼，若说她没有沾染上什么邪祟，打死妾身也不信！”
这话触动了淮安候的心事，他慢慢又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叹了一口气，道“可你看母亲的态度，她明显不信。”
柳氏温柔地替他续了水，扫了一眼门口的蔡嬷嬷，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候爷，妾身都想好了。咱们可以悄悄使人去大明寺私底下好好问一问慧能师父，妾身觉得那一日他定是有什么话没有当面说出来。”
淮安候略想了一下，道“也好。”
“只是，候爷，倘若紫曦当真有什么不妥，候爷您……该当如何？”
柳氏问完，略有些紧张地望着淮安候，等着他回答。
淮安候不动声色地看了柳氏一眼，道“且看看高僧是如何说的，等有了结果再说。”
见他还是不肯放弃夏紫曦，柳氏不免有些心浮气燥！
她要的结果可不仅仅只是‘看看再说。’
“候爷，您可不能心慈手软啊！您看看如意，看看你的女儿！她如今躺在那里人事不知，而且还、还被吓得失了体统，这一切可都是紫曦搞的鬼！如果您以后还放任她在府里的话，咱们的女儿恐怕是没有什么活路了！！”
说完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柳氏那为娘的护短的心，她不由得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淮安候斜睨了她一眼，“你打算做什么？”
柳氏眸中迸出一抹寒光。
“自然是要让高僧做法驱走邪祟，若是不能，咱们就只能将她送到庄子上了，总之，不能在咱们府里！”
她这么多年就只生了如意这么一个孩子，平日里眼珠子似的疼宠着，结果却……
想起那条湿了的裤子，柳氏忍不住气得直磨牙！
淮安候想起了老夫人刚刚跟他说过的话，他闭了闭眼，重新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你若是要询问高僧也要悄悄的，不可被人知晓。另外，从今往后不要再多生事端，免得传出去累了候府的名声。”
说完，他站起身欲走。
柳氏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拉住了他。
“候爷，为什么？难道说，如意就活该吃个这么大的亏吗？”
原本她以为说几句必定能获得候爷的支持，却不料第一个反对的人竟然是他！
淮安候扭头，“若非是如意先拦住了紫曦，又何至于生出后来的事情？你往后让她安份着些！”
说完，他一甩袖脱开了柳氏的手大步离开了。
柳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身形晃了晃欲冲过去将人拦下，怎奈蔡嬷嬷跑过来将她一把抱住。
“夫人，冷静！冷静！”
眼看着淮安候的一片衣角转瞬消失在了院门外面，柳氏这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嬷嬷，你看看他，他怎么会这么冷心冷情？如意还躺在那里没醒，他就让我算了？凭什么要算了？？”
淮安候的态度也让蔡嬷嬷大感意外，只是，她终究是个奴才，主子的想法哪里是她能弄得懂的？
“夫人，许是候爷有所顾忌吧？”
她这么一提，仿佛是触到了柳氏的痛处，她猛然甩开蔡嬷嬷，挥手一把打翻了身后的茶具，在一片清脆的碎裂声中哭喊道“她不就是刚刚被赐婚给了瑞王吗？她这还没有嫁过去呢就把如意欺负成这个样子，若是将来当了瑞王妃，哪里还有如意的活路？？”
蔡嬷嬷吓得面色发白，几次捂住柳氏的嘴都被她挣开，不得已只得冲出门外四下里瞧了几眼，见有几个小丫环正探头往这边瞧，不由得低喝一声“看什么呢！作死的小蹄子，若是没事可干明日里就让夫人发卖了你们！！”
几个小丫环面色一变，齐齐四散逃开。
蔡嬷嬷冲着她们的背影冷哼一声，这才转身进了屋。
“夫人，有些话咱们虽然心知肚明却是不能往外传，虽则老夫人如今还是向着您的，但难保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到时候您又要无端被指责了……”
柳氏哭过之后，心头的郁气亦散了许多，这会儿听蔡嬷嬷这么一说，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这是我三房的事情，谁敢指责？”
蔡嬷嬷道“夫人，话虽如此说，但咱们如今跟大房二房住在一个屋檐下，咱们这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怕是那两房的人早就支起耳朵来听了！到时候若是她们抓到了您的什么把柄，那这爵位……”
“她们敢！这爵位她们谁也别想得！那是留给我儿子的！”柳氏猛然瞪起了眼珠子。
见她如此，蔡嬷嬷松了一口气才又劝道“所以说，夫人，您眼下且先忍一忍，等到有了喜信再借机报仇也不迟啊！！”
这又是柳氏不可言说的痛处。
她颓然坐下，面色哀戚“嬷嬷，你说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这肚子怎么就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夫人则宽宽心，您都盼了这么多年了，老天爷肯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片诚心的！”
蔡嬷嬷苦口婆心地劝了一会儿，见柳氏慢慢平静下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瞧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蔡嬷嬷出门唤了小丫环进来收拾，夏如意就在此时醒了过来。
“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尖叫声惊到了柳氏和蔡嬷嬷，两人先后冲过去，却见夏如意哭着叫着不住地挥舞着双手，样子十分吓人！
柳氏顿时惊呆了！
“如、如意，你这是怎么啦？”
蔡嬷嬷上前抓住夏如意的一只手，柔声唤道“四姑娘，四姑娘您醒醒，夫人在这里呢，没事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娘，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