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转了转，没怎么挑选，钟婉清便抱走了一架价格接近五千的古筝。说是买来给领导家小孩用，也就是送礼。这自然是玩笑话，唐朝也没矫情的刨根问底，主要这位真不是个缺钱的主，哈雷机车都能随手送人记下人情就行，直接包装刷卡、打单据。
不过，在按下收银系统的回车键后，唐朝却不由一愣，台式电脑显示屏上出现个大大的黄色圆脸表情，黄豆大小眼睛眨巴眨巴，有点猥琐的样子。旋即，陡然张开血盆大口从左到右、从上直下，短短呼吸间就将屏幕页面全部啃光，电脑就此黑屏。
收银电脑是双屏的，柜台外还有个小屏幕，主要是给客人看系统内乐器标签价格的，示意透明没耍花招。所以钟婉清也看到了这幕，脱口而出“贪吃蛇病毒”
“啊”唐朝闻言不由微怔，病毒是没有疑问的，但贪吃蛇这个代号是形容方才啃页面的动作吗别说，还真挺形象的。
“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嗯，大概在一个礼拜前，出现的新型网络病毒，全称叫贪吃蛇。”钟婉清解释道，“主要针对的是企事业单位的内部系统，比如旁边不远的博物馆，前两天就中过招，呵呵，也幸亏是博物馆，没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因为刚出来不久，目前也只在岭江范围内有所发现，技术科那边判断危险等级不是很高，还在追查当中”
稍顿，看着黑屏摇了摇头，“你这台收银电脑恐怕暂时用不了了，听说恢复起来挺麻烦的。”
“这样啊没事，我有备用的。”
唐朝没有过多纠结，干脆拔掉电脑线头，请钟婉清帮忙看下店，从后面储藏室里搬出一台备用的收银电脑，安装连接，将发票打印出来。
一点小插曲，没有影响。随后也没寒暄几句，应该是还有任务在身，钟婉清抱起古筝干脆闪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熟悉的雷厉风行。
接下来整整一天时间，唐朝基本都待在收银台里，店内客人络绎不绝，来来去去，基本没个闲的时候，倒是不好再去咸鱼磨刀、研究他的手工吉他。
直到接近傍晚时候，约莫五点半钟光景，唐朝早早将停止营业的招牌挂出去，然后合算了下一天的流水，居然打破了开业当天的营业额，撒花、撒花主要还是钟婉清买的那把古筝，如果刨去这单不算的话，其实是没有打破的。
成交单量倒是极其喜人，远远打破了开业当天的最高记录，虽然买的大多都是些小物件，或者干脆就是配件。比如楚枫雅的粉丝，那群高中小女生，在店内忙碌合影拍照搞了大概两个钟头，最后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姑娘买了把笛子也不错了，至少借着这波春风，把琴行的影响力小范围扩散出去是没问题的。
跟脚，算是扎稳了，接下来就是慢慢挖掘市场潜力了。
当然，要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盛况，那就更好了唐朝乐呵呵的想着，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广告的影响总会过去的，尤其是传统媒体，还是在当今这个快节奏社会里，一切有形无形的东西保质期都短的可怜，能轮到一回风口已经很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简单打扫下，唐朝锁好琴行大门，跨上哈雷机车离开。
不是回江月公馆，而是去看望前同事，也就是木灵，这念头其实早就有了，之前帮钟婉清抓飞车贼时也聊到过，只是总记不起来，今天再次看到钟婉清后又想起这事，便不打算再拖延。
疾驰了约莫二十几分钟，六点左右，漫天晚霞下，唐朝骑车来到个普通小区。
这就是木灵所住的地方，旁边就是熟悉的百草街，当然百草事务所是没了，过来时有望了眼，变成个房屋租赁中介，两名白衬衫员工蹲在门口抽烟闲聊，倒是有点像以前钟婉清和老卫的做派。
在门口附近找了家水果店，称上几斤橘子，想了想又多拎个柚子。登门拜访嘛，空着手不礼貌的。
木灵家的具体地址，唐朝是知道的，上次钟婉清告诉过他，在小区里稍稍转悠了会，很快找到所属单元楼。走到楼下时，唐朝掏出手机，想着先打声招呼什么的，不过旋即就打消这念头，准备来个突然的惊喜。
有了这样的想法，唐朝来到三楼木灵家门口时，抬手按住猫眼也就理所当然了，咚咚咚，敲门。，没人应，又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怕不是又戴耳机打游戏呢吧唐朝有些无语的咧了咧嘴，屋里肯定是有人的，因为刚才能听到些许动静，不过现在是没了，咚咚咚，加重力道，再次敲门。
终于，屋内传来回应，“谁啊”是木灵的嗓音，透过防盗门有些颤巍巍的。
唐朝想了想，稍稍改变下声线，粗声粗气“咳，社区查水表的，麻烦开下门。”
屋内静了静，陡然间，咣当巨响，好似不锈钢水盆砸在地上的偌大动静，紧跟着又是一串后续轻微杂响，唐朝闻声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又敲敲门，“你还好吗喂木灵喂”
恢复正常声线，接连叫了几声，然屋内再无回应。
什么情况唐朝愣了愣，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这时耳廓微动，下意识抬眼看向一旁楼道平台窗户，稍顿，有些迟疑的拾阶而上，推门灰蒙蒙的外窗玻璃，探身出去，向下一看。
三楼，大概是卧室位置，一条用窗帘床单简单打结行成的布条绳索，从窗户口垂下，能看到长度明显不够，只能到二楼稍稍往下一点的高度。
但正爬上窗棂的一道娇小身影，显然是顾不上这些小细节了，背过身来，双臂搭着窗台，双脚悬空不断抵着墙壁，慢慢下滑，旋即小脑袋抬起，探手准备抓住布条，却恰好与斜上方怔怔看来的唐朝打了个照面，
“”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壮美晚霞亦是无声，场面陷入极其诡异的静谧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呀呀不知名鸟雀在电线上振翅长鸣，终于打破了这几乎凝滞的气氛。
“木灵”
“唐唐唐唐朝”
迟疑挠头，再次打量了下“你在干什么”
“我，呵我在呵呵我在锻炼身体呢”
“哦”
唐朝恍然大悟，随即场面再次沉默，不过这次沉默并没持续多长时间，努力扒拉着窗台，木灵陡然瞪大了双眼，如梦初醒般仰头看来，“刚才敲门的是你”
“呃”唐朝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收回探出的上半身，一脸迷茫“什么敲门我刚到啊。”
演技毋庸置疑，但关键是眼下这状况没发挥空间啊。木灵是有点脱线没错，但智商绝对是不低的，不然也没法在网络中纵横逍遥，到处薅羊毛。
“唐朝”
咬牙切齿怒吼，声震四方，惊飞大片鸟雀，
“在呢在呢。”唐朝下意识一缩头，又讪讪探出来，“那个，我们一定要这么谈话吗要不，你先上来我还给你带了水果呢。”
“你等着别走你等我上去的”木灵嘴唇在哆嗦，手臂也在哆嗦，然后尝试几次支撑，也抓着布条绳索挣扎了几下，最后，原地没动。
她好像上不来了这
意识到这点，木灵霎时傻眼了，下意识向下看了眼，临空身躯顿时一麻，因为方才那声尖叫，四周人群正仰头向这边看来，逐渐有了靠拢围观迹象，
“别往下看，我去开门”
“别来、来不及的小区开锁师傅下下下”
话音未落，一只手臂从窗内伸出，“把手给我。”
“下班了呃”
330章 拜访、再见
晚霞透过窗户玻璃照进这间面积不大的外厅里，长条沙发，唐朝和木灵分坐两端，视线没有交集，彼此沉默无言。
面前茶几桌上放着几本杂志，关于美容瘦身和服装搭配，更多的是纯英文封面，网络计算机领域内的专业期刊，还有遥控器，几只颇为卡哇伊的杯子，当然还有刚放下的一袋橘子和柚子毫无疑问，这显然是抵不上坏掉门锁以及扯下的窗帘床单价值的。
气氛，有点尴尬。
这是必然的，好吧，这次突然拜访从效果来看无疑是失败的。惊喜肯定谈不上，惊吓倒是妥妥的
唐朝也没想到一时嘴贱开个玩笑，会整出这么大动静，跳楼都来了讲真，他心里已经在酝酿告别说辞了，家里水管是时候再爆一次了。
至于另一边木灵的沉默，那就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是挺生气的，也该生气，但最后人家救了她一把，更关键的是冷静下来后，她发现自己没法解释方才举动的动机，典型的做贼心虚没得洗啊
就在气氛愈加滑向诡异时，一阵手机嗡嗡震动声忽然从唐朝身上传出，也顺其自然的打破了尴尬氛围，唐朝极快掏出手机，也没看是谁打来的，干脆接起，
“喂哦，我现在在外面呢，不忙好的，我知道那地方，那你们先逛着，我待会过去。”
简短说完挂断，拿着手机，唐朝不禁挑了挑眉，最近找他喝酒的人有点多啊。
电话是谢薇打来的，约晚饭，地点却在个清吧。当然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糖豆童鞋，今天周六小姑娘原本是要和他一起看店的，结果一大早就被谢薇接走了。
“喝点什么”借着这通电话，木灵仿佛终于意识到这是她家，而面前的这位前同事是客人，起身状似不经意问道。
“随便，我不挑。”
“橙汁、酸奶我这只有这两种。”
“那就橙汁吧。”
看着木灵穿着拖鞋踢踏踢踏的走向厨房，唐朝呼了口气，摇摇头，习惯性观察周遭环境。典型的单室套房型格局，一目了然，面积不大但够用，家具摆设该有的都有，装饰风格是小女生喜欢的温馨可爱风，没什么特别。
唯一有些显眼的，就是大厅一侧大概做办公用的角落，摆了好几台电脑，笔记本和台式的都有，电线、网线、插排众多，瞧去有点杂乱。另外还有一扇大大的木柜，里面摆的并不是书籍，而是成排成排各种各样的玩偶玩具，哦，专业说法应该是动漫手办。
正观察时，滴滴锋鸣声忽然响起，靠近外侧的台式电脑显示屏亮起，出来个纯英文弹框。唐朝瞥去眼，不由微微一怔，收回视线。木灵拿着两杯橙汁从厨房走出，也看到了那台亮起的电脑，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又瞬间隐去。
“给。”
“谢谢。”唐朝接过橙汁，礼貌道谢。
木灵摇了下头示意不客气，走过去敲下键盘，显示屏又暗淡下去。做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唐朝的视线，一个对于电脑只停留在扫雷、蜘蛛卡牌等自带游戏的电脑小白，也不需要避讳就是了，当然这是木灵自以为的。
实际只刚才一瞥，唐朝就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今天上午才看过的黄色圆脸标识，贪吃蛇病毒。
哦，不要误会，这不是说病毒是木灵搞出来的，实际状况应该是后者正在尝试破解这个病毒，方才的锋鸣弹框就是成功分析病毒结构的提示音。
见猎心喜吗
这是很有可能的，黑客对于技术的推崇追求向来是极其狂热的，甚至为此越过危险禁区边界也在所不惜。比如某个将fbi内网当自家后花园逛的摩洛哥小胖子，妥妥的作死行为，但享受的也就是这种成就感，世俗的条条框框在这些人眼里很可能都没有一条代码来的可爱。
或许回去后可以考虑入侵下这边的电脑，这样等到这边破解掉贪吃蛇病毒后，就能直接拿来修复收银系统了，也省去自己再费番手脚如此暗搓搓的想着，唐朝看着面前的杨白劳，啊呸，木灵，和颜悦色的开始寒暄。
随后的聊天场面还是很正常的，网瘾少女就是这么个性格，现实环境里的交际范围比某杀手还要来得狭窄，也没想过扩大什么的，有丰富精彩的网络世界足够了，基本不与陌生人交流，但若是熟人朋友的话，那就会展现出极大的主动热情，完全不用引导话题，自顾自就能说个半天，竹筒倒豆子般滔滔不绝。
唐朝这个前同事，对于木灵来说，无疑是属于熟人朋友范畴内的。两人聊聊百草事务所，以前的工作，还有钟婉清、老卫他们的近况等等，氛围相当不错。
当然，对于之前跳楼的事情，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就当没发生过。
大概一刻钟后，唐朝适时提出告辞，木灵也没有客套的说留饭什么的，她完全没想到这层，当然说了唐朝也不会答应就是了，还得赶饭局呢。
“留步、留步，不用送的，太客气了。”
“啊我下楼扔垃圾的。”
“再见”
看着头也不回走下楼的唐朝，木灵拎着垃圾袋站在原地，正要跟下去，回头关门的时候看着崩坏的防盗门锁，嘴唇不由嘟了嘟，放下垃圾袋，拿起电话，
“喂，门窗店吗我要投诉你们防盗门装的一点都不结实，一撞就烂了我不管，你们要负责重装那我要换最好的防盗门加钱可以，但一定要最好的”
离开木灵家后，天色渐晚，唐朝一路飞驰，只用了短短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便驶进繁华市区中心地带，最终抵达个喧哗拥挤街区。
一眼望去，车流如梭，行人如织。基本都是年轻人，打扮时尚的饮食男女，此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歪果仁，各个国籍的都有，不像在别处跟个猴似的被人围观瞧稀奇，在这里他们坦然自若的行走在人群中，引不起什么注意。
这里是岭江市内最为出名的酒吧街，一条宛若后巷的长长街道，左右基本全是各种风格的酒吧。
谢薇所说的清吧位置在稍稍安静些的街道深处，唐朝找到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周围找起了室内停车场，来这种地方喝酒是免不了的，哈雷机车显然是开不回去的，得放好明天来拿。
搞定后，唐朝走向那间清吧，门口有服务生相迎，报出谢薇名字，跟着往里面走，内间光线稍暗，耳旁是舒缓的爵士旋律，有点年头了，应是来自于某张老式唱片，醇厚且独特的唱腔宛若潺潺小溪在虚空中流淌，听着颇有质感，整体氛围营造的还不错。
扫眼周遭，前方带路的服务生还没有带到，唐朝便在个角落隔间里看到了谢薇和小姑娘两人，还有个身躯壮硕的外国男子，棕色短发，站在卡座外，手里拿着酒杯和谢薇说着什么，貌似搭讪有一会了，谢薇摇摇头，同时眉头微皱。
气氛有点小僵持的意思，这时一名戴着眼镜身形高瘦的外国男子走来，似与那棕发男子是同伴关系，搂着肩膀将其劝离，正好与走来的唐朝擦肩而过。
侧身让到一旁，看着那有些郁闷怒气的棕发男子大步走过，视线无意识落在其脖颈左侧耳后位置，衣领遮掩下，晦暗光线中，某个隐隐约约的纹身一闪即逝脚步微顿，唐朝神情怔了怔，缓缓回头望向那两名外国人。
“哥，这里、这里。”
“哦，来啦。”答应着小姑娘的呼唤，唐朝回过神来，再次看了眼那走到吧台附近坐下喝酒的两道身影，摇摇头，嘴角扬起笑意，回身走向卡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