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皇上,太主离开未央宫之后的却去往甘泉宫,但是皇后娘娘不久之前去了御花园,太主没见到皇后娘娘,故而出了宫。”苏文答道。
“御花园?”刘彻沉吟。
“是。”
刘彻瞧了眼案牍上摆着的一摞摞竹简,这些奏折里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除了惹人心烦之外没什么别的用途。关于匈奴跃跃欲试挑衅的折子已经传了下去,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摆驾御花园。”
“是。”
“罢了,朕一人去。”刘彻挥了挥袖袍,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便径直朝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离未央宫不远,九曲小径用鹅卵石铺成,园子里的荷花池里种了不少荷花,这个月份已经结了大大小小的莲蓬。
荷花虽没了,但刚巧有花匠在草地上种花,这种事情一国至尊的刘彻当然不会管,走上前时候,几名花匠便扑簌跪了一地。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可见到皇后?”
一个胆子比较大点花匠回了话,“回皇上,方才见娘娘往假山那边去了。”
“嗯,接着忙罢。”摆摆手,刘彻朝着假山那边走去。
这会儿,陈阿娇正斜靠在柳树上,闭着眼睛假寐,微风带着花香吹来,吹的梳的工整的发髻有些松散凌乱,但不影响其主人的美貌容颜。往下看,蓝色的留仙裙铺在草地上,紫绸鞋放在了一旁,一双素净的脚濯在了池水里,只露出白嫩的脚踝。
微风不燥,下晚的阳光也是正好。唯独梳成髻的头发有些刺挠,闷的慌还硌人的慌,陈阿娇眼睛都没睁,懒懒的抬了一只手把固定头发的步摇取了下来,随意的丢到了旁边。
散落下来的一头乌发与白净的脖颈成了鲜明的对比,容貌神姿不妖却媚……
——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挥毫落笔,拿起船上的酒壶,昂头一饮,想起汪伦非要给他介绍的那个豁牙麻子脸许姑娘,忍不住哈哈大笑,要不是那许姑娘样貌生的太过骇人又对他穷追猛打、如狼似虎,他许还能在泾县多游玩两天,哪至于还没看遍桃花潭风景,就匆匆上了船离开。
汪伦啊汪伦,你对我可真是“情深义重”啊!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觉得好笑,喝着喝着渐渐醉了,小舟摇摆之际,一头栽下了舟。
迷迷蒙蒙时,只觉四周光怪陆离,眩晕感过去后,再睁开眼睛,他已漂浮在半空中,低头看去,便是陈阿娇一手拨发,长发散落,慵懒小憩的模样。
刚被那豁牙麻子脸姑娘追着跑,如今一睁眼就看见这样貌美恬静的女子靠树娇酣,饶是阅人无数,这时也情不自禁注目留恋。
“冰肌玉骨天上仙,何故飘攘落凡尘。”
正要上前搭讪,却看见一个身着黑红色
刘彻按照花匠所指,来到假山边时,就看见一身穿红黑衣黄赤绶四彩的男子朝这边走来,温声唤树下女子。
“阿娇,怎么睡在这儿了?”
树下小憩的陈阿娇猛地睁开眼睛,冷若寒星的眸子却直直的看向半空中。
还没来得及听女子说话,在撞上女子那双清冷的眼睛的时候,酒意猛地散去,神智渐渐清醒。
忽然之间,四周银光闪过……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地躺在小舟上?
四周酒壶散乱,酒香混着墨香。他眉头一拧,爬起来在宣纸上匆匆作画。
第605章 金屋藏阿娇(六)
纸上画作已然作好,也只有在醉意蒙蒙的时候,方能做出如此留住神韵的画。
“何故飘攘落凡尘?何故飘攘落凡尘……”嘴里喃喃着这几句话,因为喝醉了酒,原本清韵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
看着纸上的画,又想起方才匆匆一瞥,瞥见的惊世容颜,白皙修长的手指提起笔来。
“秋风难吹绿丝绦,菡萏盖碧色还妖。
世人只知金屋大,金屋何处能藏娇?”
诗成之后,船上男子又醉倒在船舫中,唯有那张画作被男人压在掌下,任江风如何吹着,也只发出纸叶“沙啦”的声音。
——
御花园中。
陈阿娇的目光凝在半空之中,方才她迷蒙醒来时,看见空中的那道虚影……怎会像极了那人?
莫非是她梦还没醒?
“阿娇,别受了凉。”刘彻担忧的看向陈阿娇泡在荷花池水中的那双玉足。
“嗯。”回过神来,陈阿娇抬头晲了眼刘彻,懒洋洋的把一双脚从池水中收了回来,放在草地上,想把裤脚晒干。
这时还没有缠足的陋俗。带着水光的双足,穿过树梢的阳光刚好投射下来,一双足当真像是玉做的一般晶莹剔透。
少年郎刘彻忍不住看呆了一瞬。
他当然知道阿娇向来是美的,小时便美极,遑论此时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所以他当时说的“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并非全是虚假之词。
“皇上怎么来了御花园?”陈阿娇理了理披散下来的发丝,淡淡的开口问道。
“批阅奏折批的烦闷了,出来走走。”换做以往,他要是说出这种话,阿娇就算在没心没肺也会过来关心他,此时刘彻也这么以为。
“嗯。”哪知陈阿娇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此番没心没肺的状态,让刘彻心头一梗。
“阿娇,我瞧你最近似乎有些变化?”刘彻没有发火,问道。
“何变化?”陈阿娇虽然心里因为刘彻的这句话敲响了警铃,可转念一想,自己就是自己,有些变化又如何?此时刘彻皇位仍未稳坐泰山,敢把自己怎么样?
“是不是宫中太烦闷了?”刘彻还是觉得不对劲,想了想,觉得兴许是陈阿娇爱玩爱热闹的性格,觉得在宫里待着嫌闷了。
听到刘彻的话,陈阿娇环顾了一眼四周,御花园在那些花匠的打理下,花草树木,假山鱼虫的摆置,都考究极了,往哪儿一坐都是幽香不断,处处皆是风景。
花草鱼虫们被精致无比的摆设着,像极了皇宫中的人,每一个都必须待在该待的位置上,那方式最好,最考究的。井井有条和一板一眼、死气沉沉之间,只有一点点的距离。
上一世,她就是在这样金碧辉煌却处处都是束缚的皇宫之中度过一生。回想起来,陈阿娇觉得心头有点不是滋味。
“有点。”陈阿娇点了点头,回答道。
“要不,择日我带你出宫玩玩?”登基不久时,刘彻私下里极少称呼自己为“朕”,对着阿娇向来都是称作“你我”。听见阿娇承认自己在宫里呆闷了,刘彻沉吟片刻,道。
“何时?”
“明日可好?”刘彻自己这两日批阅奏折,也累的很,何止是这两日,登基之后,日日都是忙的。借陪阿娇出宫的机会,他也能放松一下。
“嗯。”陈阿娇点了点头。
第606章 金屋藏阿娇(七)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如今大汉朝国库充盈,朝廷不缺钱,就没了苛捐杂税,加上近几年都没有大旱大涝,风调雨顺,自然国泰民安。
作为都城的长安,更是一片繁华。
此刻,长安城街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行驶。
“驾!”一个侍卫驾着车,其他侍卫乔装打扮隐在人群当中。
刘彻没忘记昨天说的话,带着阿娇出了宫。
陈阿娇倒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刘彻听着街上的叫卖声,热闹极了,忍不住伸手把帘子掀开,“阿娇,你看,多热闹。”
“嗯。”陈阿娇倒是没有拂刘彻的面子,顺着马车窗户往外看去。
“想吃点东西吗?民间有许多小吃,在宫里吃不到的。”刘彻的声音不如在宫里的时候那样沉稳,带了几分高兴,却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怕显得轻浮。
死了那么多年,对口腹之欲早就没有追求了。
“皇上想吃什么?我下去买些。”陈阿娇道。
“我去吧,你在马车上呆着。”刘彻按了按陈阿娇的手,道。
“一起。”
刘彻笑了笑:“也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一直在马车上呆着,走吧。”
刘彻掀开帘子,交代侍卫把马车停了,自己先一步跨下去,然后站在下面伸手扶阿娇下来。
如果换成以前的陈阿娇,可能刘彻这些细微之处表现出来的温柔,就能让她一心沉醉,可如今的陈阿娇,只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道了声“谢皇上”。
刘彻心里的忧虑又再一次浮了上来。
“糖人!卖糖人喽,好漂亮的糖人!”
“酥糖!正宗陈记酥糖!”
“包子,香喷喷刚出炉的包子嘞!皮薄馅大的包子!”
刘彻决定再派人仔细查查这段时间阿娇究竟有没有暗中接触过别人,听着长安城街市里的叫卖声,刘彻暂时将心底的疑虑压下,带着阿娇去了卖糖人的摊子上。
“阿娇还从未吃过这种东西吧?”那糖人捏的很像,刘彻看了都觉得新奇,叫一旁的阿娇拧着眉,开口问道。
“嗯,从未吃过。”
“今天来尝尝鲜。”刘彻说完之后,笑眯眯的看像卖糖人的老板:“来两个糖人。”
“好嘞!”
糖人捏好之后,老板把竹签儿递给了刘彻,爽朗的说道:“您的糖人!拿好了嘞!”
刘彻接过两个糖人,扭头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急忙上前,从袖中的钱袋子上拿出碎银子,放在老板的摊上。
“这这……这太多了!”摊子老板看着那块碎银子,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
刘彻摆了摆手,老板见状也不再说话,只寻摸着今天他是遇到了达官贵人,也是,这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刘彻把手中的一串糖人递给陈阿娇,陈阿娇要伸手接过之际,伴随着“飕飕”的破空声,一支箭矢准确的将刘彻手中串着糖人的竹签子射断了!
“来人!护驾!”旁边的侍卫瞬间反应过来,“快保护皇上!”
可是,仅在一瞬间,另一支箭矢向着刘彻射过来,刘彻还没反应过来,站在刘彻旁边的陈阿娇猛地往前一扑,挡下这一箭!
不偏不倚,箭矢洞穿了陈阿娇的肩胛,渗透出衣服的黑色鲜血证明了这支箭的箭头上涂了毒药。
刘彻大惊,“阿娇!”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