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退休之后

    凤素言：“……”

    修士拍仙侠电视剧的确不用后期特效，但费道具啊。

    打戏一场就过。

    当玑戟真人喊“卡”的时候，玉谨真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咸鱼师姐，你没认真。”

    他感觉得到，裴叶并未尽全力，甚至不知用了几分力气。

    裴叶笑道：“只是演戏而已，没必要拼命吧。”

    玉谨真人不赞同地拧眉。

    他纠正裴叶的话：“戏的确是假的，但戏中二人的的确确在拼命，一战定胜负、决生死。”

    咸鱼师姐并没有以命相搏，演得不好。

    裴叶：“……”

    玉谨师弟这话很危险啊。

    真要演得真实，《镜中缘》的鱼妖男主落败之后就被封印在古镜之中了。

    裴叶倒是不介意多这一步，但其他人估计不乐意。

    开场打戏之后，紧跟着就是万年之后。

    转世轮回的女主收拾祖母遗物的时候，偶然发现这面被压箱底、封印着鱼妖男主的古镜。

    凤素言年纪不大，正好契合女主书中的年纪。

    尽管是第一次演戏，但她表现得可圈可点，将少女的单纯和天真浪漫演绎得活灵活现。

    玑戟真人坐在镜头后满意地点头。

    “卡！”她挥了挥扇子，“开始下一场。”

    修士拍摄电视剧可比普通人方便多了，随手一挥就能用幻术变一个场景。

    男女主初遇是在温泉。

    不慎割破的手指流淌出一缕缕鲜血，无意间沾上古镜。

    本就松动的古镜封印破开，一道幽蓝绿光从镜中飞出。

    待光芒散去，温泉边上多了个人身鱼尾、相貌绝世的青年。

    鱼妖青年光着上身……

    玉谨真人黑了脸。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玑戟真人道：“只是让你露个背，又不是让你露下边儿。”

    玉谨真人给自家玑戟师姐投去冷漠的眼神。

    意思很明确——




769:倒计时 四
    玑戟真人倒是想压着自家师弟演这一场，架不住人家有钱还能打。

    最后双方只能各退一步。

    玉谨真人保住了身上的衣裳。

    等他穿着一袭白色寝衣从水中现身，湿漉漉的衣料紧贴肌肤，欲透不透……

    含蓄的诱人效果似乎比直接露出上身还要好。

    玑戟真人一边咕哝着“蓝颜祸水”，一边兴奋地盯着镜头，不肯放过男女主一点点表情变化。

    女主从惊吓到惊艳，男主从迷茫到接受现实，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被封印万年之久的鱼妖男主失忆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自己为何被封印在古镜里，更不知是谁封印了他。

    但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是无害的。

    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凡人少女。

    也许是雏鸟情节，他对少女的依赖和好感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

    二人日常相处全部都是糖。

    开局就撒糖，份量多得能蛀牙。

    玑戟真人一边拍摄一边啧啧不停。

    她还以为自家这个冰山师弟就只有面无表情一个表情，原本都做好慢慢磨的心理准备，谁料玉谨真人在镜头前的表现堪称惊艳。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举一动都跟本尊截然不同。

    若非玑戟真人没感觉到异样，她还怀疑玉谨真人也被换了芯。

    裴叶则站在暗处围观拍戏，看得津津有味。

    掌门真人悄悄出现，静静看着自家师弟演戏，眼底深处似有怀念之色。

    良久，他道：“咸鱼师妹曾跟我说过，玉谨师弟是天生的演员。老天爷偏心，不仅赏了他混娱乐圈的脸，还给了他混这一圈的天赋。我倒是没看过玉谨师弟演戏的样子，我认识他的时候……现实很严重了，各行各业都处于停工状态——但我看过他拍摄的成品，的确很不错。”

    裴叶道：“我还真想不出来他长袖善舞的样子，玉谨师弟冰冷冷的……”

    她都做好看热闹的准备了，花生瓜子备了两盘。

    万万没想到，投入戏中的玉谨真人，各处表现都算得上可圈可点。

    掌门真人摇头。

    “不是，我们结识的时候，玉谨师弟的脾性可不是这样的。”

    他们只是在虚假的《九重天》世界轮回太多次了。

    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更别说原先的脾性。

    “他原先的脾气很暴躁，但这个暴躁不是待人接物——在娱乐圈混出头，哪有真正的毛头愣小子——他的暴躁是指玩家k的时候，很少有人能扛得住他不要命一样的打法。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玩游戏就是讲快意恩仇，如果连游戏都不能随心所欲地玩，那还玩什么’。”

    掌门真人误以为玉谨真人不喜欢演戏，不喜欢娱乐圈的尔虞我诈。

    亲眼看他演戏，却发现自己判断有误。

    若玉谨不喜欢，以他现在的牛脾气，外人怎么威逼利诱他也不会答应，更别说违背心意去扮演一个虚假的角色，被虚假角色的喜怒哀乐影响。

    由此可见，哪怕玉谨什么都不记得了，潜意识依旧忠诚于喜好。

    裴叶托腮静听，听掌门真人说那些很琐碎但比较有趣的事情。

    最后——

    “解放军同志，你觉得这些记忆是假的吗”

    裴叶摇头：“自然不是假的。”

    掌门真人叹道：“是啊，记忆不是假的，这些记忆所产生的感情自然也是真的。《九重天》是虚假的世界，太多玩家养成肆无忌惮、视人生死为粪土的扭曲三观，这点我承认。我也知道纵容这些玩家回到现实，会为社会带来隐患。但也有人因为《九重天》，从无缘到有缘。”

    如果将这些玩家的记忆一刀切删掉了……

    人与人相处产生的感情又算是什么

    这难道不是在愚弄感情吗

    掌门真人这些天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不是不愿意跟裴叶合作，但他害怕忘记，害怕自己在游戏中的记忆数据被粗暴删掉。

    删掉这些记忆，他还会记得凌霄宗上上下下这些人

    他更害怕自己会忘了咸鱼真人，忘了对她的感情和执着。

    “我跟咸鱼、玉谨他们是因《九重天》游戏而结缘的。删掉了这些记忆，相当于断了我们之间的缘分。理智告诉我，他们青梅竹马，回到现实也能幸福生活，有我没有我都一样。玉谨是个负责任的人，哪怕身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他要是跟咸鱼有进一步的缘分，他作为男人不会亏待咸鱼。但我真不甘心啊，不甘心以这种方式退场。”

    失去自己爱着的女孩，失去如同左膀右臂的至亲兄弟。

    思及此，掌门真人迟疑了一下。

    “记忆是必须删除吗”

    若是如此……

    他不想回去了。

    裴叶问他为何。

    “留在《九重天》，至少还有个念想。”

    远去的故人终会归来，而到了现实世界，他连等待的资格都没有。

    也许多年之后，他会在电视、热搜、报纸看到玉谨拿下影帝的喜讯，听到他跟咸鱼从青梅竹马走到新婚燕尔的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看着二人幸福的笑容，发出一声“这两个人好面善啊”的感慨。也许他还会对咸鱼一见钟情，但那时候她已经有爱她，她也爱的人。

    这样的结局，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不想看看现实世界的亲人了”

    掌门真人道：“我的记忆并不完整。”

    从地狱血池杀出来，有些东西会永远落在那里。

    也许回到现实世界，他还能重新找回来，但掌门真人发现自己没这个勇气。

    “我是个懦夫。”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大概就是所谓的恋爱脑吧。

    裴叶道：“你反应的问题，我会跟沈鸿商议。”

    让他们带着记忆回去是不可能的，但缘分这种东西很玄妙。

    它像是一条看不到的线，不管两人走得多远，总有一天会在某个时刻场合相识。

    “这种事情还能商议”

    裴叶笑道：“其他人或许不可以，但我保证我是个例外。”

    掌门真人先是一怔，旋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了勾。

    “沈鸿难道是你这个”

    裴叶幽幽地道：“不是，真要说关系——大概是父子吧。”

    掌门真人：“……”

    他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消化了这个消息，表情愤慨地怒瞪裴叶。

    裴叶用看蛇精病的眼神看他。

    “你又怎么了”

    掌门真人道：“你是男的，但这是咸鱼师妹的身体！”

    他追了这么多年，进度才停留在不经意碰一下她的手！！！

    裴叶无语的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脸。

    “来，你看我的表情，你看到了什么”

    掌门真人不明所以。

    “什么”

    裴叶道：“！”

    因为男女主的超水平发挥，《镜中缘》电视剧的拍摄进度极快。

    前期剧情就是不要钱地撒糖，怎么甜怎么来。

    套路就是将单身狗骗进来喂狗粮喂到死！

    但随着时间推移，鱼妖男主眼前总会闪过一幅幅陌生的场景，还有陌生的人。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他没将此事告诉女主，平日相处也装作没事人一样。

    少女是凡人，但鱼妖是妖魔。

    二人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一场场斗争之中，但都在鱼妖男主周全的保护之下安然度过。

    哪怕有男女配挖墙角，他们也只是吃点儿小醋当情趣，很快又如胶似漆。

    眼瞧着感情渐浓，鱼妖却在谈婚论嫁的要紧关头想起一切。

    “怎么了”

    温柔的少女一脸关切地看着爱人。

    “无事。”

    镜头中的玉谨先是露出少女熟悉的温柔无害笑容，又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笑容转为彻骨阴冷，连眼神都闪烁着渗人的毒。



770:倒计时 五
    “啧啧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别看玉谨师弟平日冷得跟千年万载不化的玄冰一般，没想到还有表情、情绪变化如此大的时候，每一分每一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玑戟真人看着镜头连连点头，诸如此类的惊叹每日都要来几遍。

    在演员一条拍上二三十遍才勉强令人满意的时候，师弟一遍就过就显得太讨人喜欢了。

    不仅玑戟真人惊叹，剧组其他人也是暗暗羞惭。

    不愧是凌霄宗成名已久的玉谨真人，不仅实力强大、天赋高超，演戏也比别人多开一窍。

    瞧瞧人家，一点就通、一点就透、一学就会。

    看看自己

    颅内脑补自己可以，实际操作就是个渣渣，拍摄效果连自己都嫌弃。

    殊不知，玉谨真人自个儿都很懵。

    最初跟凤素言对台词的时候，他一想到剧本是自家师姐以自己为原型写的，便觉得哪里哪里都不适应。无法体会角色的心情，对台词纯粹是照本宣科，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儿想笑。

    但真正开始拍摄，剧本上的台词仿佛魔咒一般在他脑中萦绕。

    剧中人说台词时候应该是什么神情、口吻、心境，无需思索琢磨，信手拈来。

    特别是站在镜头前，他恍惚有种自己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并不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这种愉悦跟他苦修突破桎梏许久的瓶颈一样，令心境豁然开朗。

    这让专心修炼数百年的玉谨真人有些慌。

    他以为自己是表里如一的淡漠，万万没想到，骨子里居然有喜欢显摆于人前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