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姝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郑大奶奶气道，“我还不是不想你嫁到个普通人家去受苦，才想方设法的想要成全你跟六弟的婚事，以后有我看顾着，你也不会受委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没想到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反过来埋怨我了！”

    “可如今已经受了委屈了！”蔡蓁蓁擦了擦眼睛，“姐姐你没看出来那九小姐虽然一副玩笑的口吻，可实则字字藏刀，一字一句都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不是影射我出身不好，就是嘲笑我忒大的年纪还没订亲！”

    “你这是怎么品出这些个意思的”郑大奶奶惊讶的看着蔡蓁蓁，她刚刚是跟蔡蓁蓁一起听着许姝说话的，她承认她确实听出了许姝话里或许有几分炫耀的意思，可至于奚落嘲笑她是真的没听出来。

    蔡蓁蓁冷冷道，“姐姐分明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郑大奶奶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九妹妹究竟如何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让四婶喜欢上你，如此我再说动老太君出面定下你跟六弟的亲事，这样四婶才不会拒绝！”

    蔡蓁蓁知道她这次来郑家就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可是她就是不想再看到许姝，不想再和许姝站在一起，在许姝面前，她就像个来打秋风的落魄亲戚，窘迫的无地自容，可怜的自尊心无处藏身。

    “我记得！”蔡蓁蓁低声道，“只是我私心里却不想九小姐那样口蜜腹剑的小人将我当作一个傻子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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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6、花插
    郑四夫人眼神闪了闪，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许姝道，“老太君娘家虽没落了，府中虽提起这事儿的人少，可但凡提及，却并无避讳，只是提起大少奶奶的娘家蔡家来，却总显得似乎有难言之隐，仿佛见不得人一般！”

    “确实是见不得人！”郑四夫人轻轻摇头，“老太君的娘家那是因为人丁不兴，这才渐渐没落的，可大少奶奶的娘家败落的十分不光彩，不然当初大夫人和大少爷也不会兴起休妻的念头来，大少奶奶是给老太爷守过孝的，又生养过，若非大错，岂能轻易休弃的！”

    “那蔡家究竟是怎样败落的”

    “这事儿说起来跟你还有些关系！”

    “跟我有关系”许姝惊讶道，跟她有关系，可她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呢

    “是！”郑四夫人点头，“你可还记得两年前闹的满城风雨的掳人案”

    掳人案掳人案受到牵连的人家数不胜数，可是因为这事儿干系重大，恐掀起惊天波澜，当今皇上从速处置了涉案的人员，保全了受害者家族的名声，如此说来大少奶奶的娘家只能是跟案犯有牵连才会被连累了……

    “蔡秉梁”许姝恍然间终于明白了，“大少奶奶和那蔡秉梁出自同一族”

    “是！大少奶奶与那案犯之一同出一族，他们的曾祖父是亲兄弟！只是那案犯是旁系，早就分家出去单过了！庆幸的是到了他们这一辈已经出了三族的范围，没有被牵连！只是明面上虽然没有被牵连，背地里却没能逃过去，毕竟族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虽然与他们无关，可是世人哪里会管这么多，只看是一个姓氏，便以为是一样的德行了，能疏远的就疏远了，家中为官的男子要么被迁任到闲散职缺，要么被同僚打压，不过半年光景，便门可罗雀，再也不复从前的风光了！”

    其实不仅蔡家如此，蒋家，季家都是如此，随着案子告破，这三家迅速被舆论所淹没，在世人的指责声中众叛亲离，似蔡家这般还有亲戚可以走动的已经是极其难得了，那三人活着害人无数，死了也牵累家族。

    当初掳人案量刑之时考虑到这个案子引起的轰动，主理案件的冀王觉得有必要借此警醒世人，以免有人效仿，再生事端，所以主张从重惩罚，这才有了连座之举，殃及族人。

    许姝并未想到案子破了之后的影响，她当时仅仅只是简单的想要破了案子摆脱眼前的困境，此刻听郑四夫人所言，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没想到这件事会牵连如此之广，大少奶奶的娘家着实无辜的很！”

    大少奶奶的娘家之所以会落败，多半也是被那些被蒋蔡季毁了清白的女子家族打压所致，虽然今上垂怜，保全了他们的清誉，虽然真凶已经伏法，可是心底里的那口气却是咽不下去的，于是便向其族人泄愤了。

    “他们再无辜也没有你无辜！”郑四夫人安慰许姝道，“你不用觉得过不去，人各有命，这是他们命定的劫数，与你没什么干系，没有你，那案子迟早也会破的！”

    “我并没有觉得过意不去！”许姝摇摇头，“当日我亦被牵连其中，若不尽快破案，连累的人只会更多！且如今蔡家的困境并不算什么大事，若是勤奋上进，兴起之日也指日可待！”

    可惜蔡家只顾着自怨自艾去了，从那蔡蓁蓁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了。

    “只怕难了！”郑四夫人摇头，只想靠着儿女亲事来振兴家族的人家，注定是振兴不起来的，“你一个女孩儿遇上困境都知道放手一搏，那么大一家子，那么多人，却



587、回去
    第二天许姝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便急匆匆的出府了，在离庆安巷不远的地方找了个茶楼要了个雅间坐了，一边打发了银芝去买东西，一边让玉珠回静园接许娢。

    许娢进门的时候掐着腰板着脸，很是不高兴，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如今九姐的架子是越发大了，一声不响的没有踪迹便也罢了，好不容易露面了，却连家门也不肯进了，若是嫌我碍眼，我这便回许家去了！”说着眼眶止不住的红了，借着瞪眼的空当生生压下泪意。

    许姝见许娢穿绿裙着红鞋，不由皱眉道，“这绿裙配红鞋扎眼的很，谁给你挑的”

    许娢气鼓鼓坐到许姝对面，“我自己挑的！”

    “就知道踏雪的眼光没这么差！”

    许娢突然又“蹭”的一下弹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指着许姝，“九姐你……你……你看得见！”

    许姝噗嗤一声笑了，“多大点儿事儿，至于嘛！瞧把你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真的看得见了”许娢睁大眼睛盯着许姝的眼睛，眼睛都快凑到许姝脸上去了，只差拿手在许姝眼前晃了。

    许姝伸手推开许娢的脸，“看得见了，看得见了！你快坐下！”

    “太好了！九姐你终于看得见了！”许娢这才欢喜的坐下，全然忘了自己气势汹汹的找上来是为了什么了，“我就知道九姐的眼睛一定能治好的！”

    许姝轻笑，“怎么从前没听你说过这话现在我眼睛好了你倒说了！”

    许娢嘻嘻笑了，“从前你看不见，我自是不敢提，怕你听见了伤心，如今见你眼睛好了，我才敢说的！”

    细细想来，自许姝眼盲之后，许娢虽然一如既往的与许姝针锋相对，可是却从不曾将许姝的眼睛挂在嘴边，更不曾像许婷那样轻飘飘的吐出“不过是个瞎子”一类的话。

    许姝怜爱的捏了捏许娢的脸颊，“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从前虽然与我斗嘴，却都只是些无关的小事，大事上从来不糊涂！”

    许娢咬唇叹谓道，“那时候我还小，自是不懂事，只瞧着九姐你得家中长辈喜欢，便妒忌于你，却没有想过你为何会得家中长辈喜欢，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你其实宁愿不要那样的喜欢！”那喜欢的背后是利用，是压榨，在她们压榨完许姝最后一点儿利用价值后便毫不留情的将她抛弃，甚至还不忘榨尽许姝最后的用处，连许姝的死活都不管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是羡慕着你的，羡慕你的肆无忌惮，无所畏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是我却不能！”哭了也不会有人疼，那哭又有什么作用

    “我活的小心翼翼，每踏出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因为我错了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一个瞎子连犯错的权力都被剥夺了！活着唯一的意义仿佛仅仅是为了活着！”

    “好了九姐，咱别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如今你眼睛好了，之前亏欠的都要弥补回来！”许娢说道。

    许姝点点头。

    许娢终于想起来找许姝的目的了，只是却再也不是质问了，“所以九姐不见的这些日子是去治眼睛去了吗”许娢“善解人意”的给许姝想好了理由，眼里的责备和满心的不满也都消失了。

    “……唔，差不多吧！”治眼睛只是顺带的，但是“不见”的这段时间



588、暂时
    “我不会再回静园了，我也不是你的九姐了……”

    许娢瞪大了眼睛，“九姐你……你什么意思”

    “许姝已经死了，你是知道的！”

    “可是九姐你明明还活着！”

    “我是还活着，可是却再也不是许姝了！”

    “那你是谁”

    “我现在……”许姝懊恼的叹了口气，话到嘴边了却说不出口。

    许娢急了，“九姐，你到底想说什么呀，真是急死人了！”

    “我现在不叫许姝了！”

    “就这……”许娢眨了眨眼睛，一脸的嫌弃。

    “嗯！”

    “就这么点儿事儿也值得九姐你吞吞吐吐的”许娢撇嘴，“自从你回来之后我就知道你总会有新的身份的，许姝已经死了，九姐你又还好端端的活着，且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好时光，不可能一辈子不见人的，自然要找一个新的身份，况且如今你眼睛好了，旁人也不会把你再和许家九小姐联系起来了！”

    “所以你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了”许姝不由有些暗气，自己百转千折了这么久的事在许娢眼里却压根不是什么事，早知道就早点儿来找她了，也不至于生生熬了这许久。

    “这有什么好觉得奇怪的”许娢翻了个白眼，“难道九姐你这么久不见人影就是因为这个”

    “好了，不说这个了！”许姝羞恼的摆摆手，既然许娢全然不在意，那她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再解释什么了，说的多了反而容易露馅，许娢知道的太多了于她也不是一件好事。

    许娢却凑上来嬉笑道，“九姐越发小家子气了，为了这点儿小事竟然吓得两个多月不敢回去！”想到许姝方才说她不会再回静园了，以后还是她一个人住着，便又泄了气，“静园景致虽好，可是那样大一处宅子，我一个人住着实在是无聊的很！”

    “你若是觉得无聊了，就去大姐那儿玩儿一阵吧！如今大姐在香竹院另开了出入的门，也很是方便！”想到许家如今正是乱糟糟的一团，许姝十分不愿意让许娢回到许家去。

    许婧出嫁的时候许娢还小，许娢跟许婧也不是很亲近，每每许婧回娘家时对跳脱的许娢又多加管束，是以现在听了许姝的提议，许娢便有些不愿意，“大姐并不喜欢我，每次见了我都要念叨我！”

    许姝轻笑，“大姐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只是大姐长了你我好几岁，对我们自然严苛一些！”况且从前许娢那性子谁见了都要觉得头疼的。

    想到许婧如今守了寡，又与夫家决裂，独自一人带着一双儿女过活也是凄凉的很，作为一母同胞的妹妹，陪陪她也是应该的，许娢便点头应下了，“那好吧，过几日我就去香竹院陪大姐！”

    “好！旁人也就罢了，记得让挽风跟着你！”许姝叮嘱道，万一遇上什么紧急情况，挽风也还能抵抗一二。

    许娢点点头，“我知道了！踏雪她们对姐姐你可真是忠心，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竟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露出来，便是我追问也不着痕迹的搪塞了过去，一点儿消息也不泄露，我身边的丹枫丹露比她们可差远了，遇上什么事儿就慌了神，要不是她们多嘴，家里也不会那么快就知道我去了哪儿！”

    “丹枫丹露年纪还小，慢慢教便是！从前你倒是不在意这些，今天怎么有了这样的感慨”

    许娢道，“那日九姐出府，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直到过了好些日子也不见九姐回来，便去问



589 、知道
    李氏才知道了许姝现在的真实身份，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即便是有李家压着，也难保李氏不会私下作祟，这个时候许娢却要回到许家，着实不是个好时机呀！

    许姝摇头，“暂时还不是时候！”

    许娢央求道，“九姐你不回静园，我日后便是想见你也不能！我若回了许家，你也能正经下帖子邀我出来！对了，九姐你如今在哪一家唤成什么”许娢终于想起来问这个了。

    “你终于想起来问这个了！我只当你都忘了问呢！”许姝轻轻摇头。

    许娢解释道，“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还是我的九姐，问与不问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也得知道了你如今住在哪儿，日后也好来往！”

    “我如今住在郑府！做了郑家四房的女儿！”

    “哪个郑府”许娢想了想突然笑道，“不会就是那个郑府，皇后娘娘的母家吧”

    许姝点头，“正是！”

    许娢呆住了，好半晌才出声，“九姐，你别吓我！”

    “是真的！哎！我也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个事儿，才迟迟没有开口，若是你不问，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你说这个！”

    许娢瞠目结舌的看着许姝，她虽早料到许姝会有一个新的身份，却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显赫的身份，皇后娘娘的母家，那是许家八辈子也攀不上的高枝。

    “九姐是怎么就成了……罢了，我不问了！”许娢摇摇头，“免得又把我吓着了！”

    许姝笑道，“你不问我可就不说了！”

    “不说就不说！”许娢赌气道，“左右不过是他们欠了九姐你的人情，有什么好问的！”

    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家确实算欠了许姝人情的，若不是许姝助皇后生下公主，郑家也就没有如今扬眉吐气的时候，且不论许姝的目的是什么，郑家受了许姝的恩惠确是事实。

    “十妹可真聪明！”许姝夸道。

    许娢却不吃这一套，不过也确实震惊于许姝竟然一跃成了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不禁感慨道，“我之前一直以为九姐会挑个不起眼的人家的，反正欠着九姐人情的人家那么多，九姐随便挑就是了，却没有想到过九姐会挑了这样显赫的人家，跟九姐你一向的性子有些不一样！”

    “缘分！”许姝轻笑，她跟郑四夫人……确实是缘分，没有猜疑，没有算计，也没有利用……正常的母女关系就该是这样的吧！

    许娢撇嘴，“我还指望着等我回了许家，九姐你下了帖子邀我去玩儿的呢！可郑家高门大户的，许家可高攀不起！”更重要的是许娢也不愿许家去高攀了郑家，许姝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许家，不能因为她再让许家借机纠缠上来。

    许姝趁机道，“那正好，你就在静园住下，别回许家去了！”

    “不！”许娢摇头，“我知道许家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我，都被九姐你拦住了，可是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终究要面对的，我不可能一辈子都让九姐你来照顾我的！九姐你方才说过几年我就要嫁人了，难道九姐打算让我从静园出嫁吗”那些上门滋事的，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知道许姝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她也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了。

    “……”许姝说不出话来了，许娢说的句句在理，她确实也没有资格去决定许娢将来要走的路，当初在和宋家的亲事上她尊重了许娢的决定，如今她也不能强迫许娢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