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姝

429、浑水
    第二天一早李英儿果然带着许姝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许姝换了李英儿新拿给她的宫女服，却把昨儿的那身衣服也折好带上了，李英儿好奇的问，“你带着这衣裳干嘛昨儿我让人送去洗你还不让！”

    许姝笑而不语，李英儿撇嘴，急着去见皇后，也就不问了，吩咐人接了许姝手里的衣服托着去往坤宁宫了。

    看到许姝皇后娘娘的高兴和热切都写在脸上，这样的皇后让许姝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她离京的时候给皇后备的足够用两三年的香，此刻只怕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急需要新的药香，否则无论李英儿怎么挑唆，睿智如皇后也不会冒着风险将她带离来仪宫。

    “这一年奔波的，你是越发瘦削了，去年见你的时候这脸颊好歹还是圆的，如今却是尖尖儿的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补补，回头本宫给西华轩送些滋补的药品，李美人你盯着小厨房的做了给许九小姐吃！”

    “是，臣妾替表妹谢过皇后娘娘！”

    “谢皇后娘娘！”

    李美人虽然满口应承下来，心里却老大不高兴了，皇后娘娘这是把她当下人使唤了吗竟然让她盯着小厨房给许姝做吃的，她是位份低，皇后娘娘吩咐她那是天经地义的，她认了，可是凭什么让她伺候什么都不是的许姝呀！

    “又不是什么大事，又什么好谢的！”皇后仔细看了看许姝身上的宫女衣物，确认不是昨天许姝从来仪宫穿出去的那套了，不由点了点头，吩咐李美人道，“你待会儿让人将许九小姐昨天穿过的衣物送过来，这皇城里各宫各院的衣物都是有定数的，你屋子里多出了一套衣物，浣衣局问下来也不好解释，本宫就帮你处置了吧！”

    李英儿不由看了许姝一眼，难道许姝带着那身衣裳是料到皇后会要这身衣裳吗可皇后要这身衣裳干嘛若要处置，烧了便是，何必大费周章可倒底许姝已经带了来，李英儿忙道，“妾身已经将衣裳带了来！”一边让宫女将衣物拿给了皇后的宫女。

    皇后惊讶的抬眼打量了李英儿一眼，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许姝的身上，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李英儿没这么聪明，这应该是许姝的意思，一年不见，许姝的聪慧越发的让人惊叹了。

    “本宫让御膳房炖了人参燕窝粥，怎么这么久了还不送来，有劳李美人去帮本宫催一催！”

    李英儿知道皇后这是要支开她好跟许姝说话，在皇后眼里她果然是比不上许姝，这许姝一来，皇后眼里便再也没有她了，李英儿心有不甘，奈何不敢公然违抗皇后的命令，咬着牙退下了，“是，臣妾这就去！”

    李英儿一走，皇后也摒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了几个心腹，“你是何时回来的昨儿本宫忙着处理来仪宫走水的事，什么话没来得及问你！”

    许姝知道，皇后这是要确认她是否还是

    之前的那个许姝，是否还能为她所用！毕竟她是被从来仪宫里带出来的，也不怪皇后会疑心她是不是已经投靠了淑妃大皇子一系。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回来已经有一阵子了，只是臣女本



430、试探
    “可怜的孩子，叫你受苦了！”皇后怜惜的拉过许姝的手。

    许姝顺从的任由皇后拉着自己的手，身子下躬，呈现出一个恭顺的弧度，“自从被梁二奶奶劫持，民女便惶恐不安，庆幸的被送进宫时遇到了李美人，不然如今民女还在来仪宫惶恐度日，也要感激那场火，不然民女也不能趁乱逃了出来！”

    皇后笑了，“那场火是本宫故意纵容才发生的，就是为了救你出来！”

    这救命之恩的情她不承也得承了！

    许姝作惶恐状，“如此岂不是连累了娘娘”

    “这事儿跟本宫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皇后轻笑，“值夜的奴才忘了剪灯花，灯花爆到一旁的灯油桶里，白天殿内又无人值守，这才引起了大火，不过因为发生在白天，救火又及时，幸而没有人员伤亡，太皇太后娘娘大怒，要打死了那值夜的奴才，本宫求了情，太皇太后娘娘就免了那奴才的死罪，真正是无一伤亡！”

    那值夜的奴才是怎么睡过的那一桶灯油又是怎么恰好被摆在油灯旁边的殿内又是怎么空无一人的看上去确实跟皇后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甚至她还好心给犯错了的宫人求情，博得一片好名声，可是又有谁知道其实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有皇后的手笔呢

    “无人受伤就好！”许姝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她怎么忘了，这样的手段皇后不是第一次用了，当初莲美人将她关在清晖楼要放火烧死她的时候皇后也坐等到最佳时机出面，收尽渔翁之利。

    “只是来仪宫的前殿被烧了大半，眼下大皇子没有地方可以住了，暂时住到了慈宁宫，昨儿晚上皇上还在说要在这宫里另选个地方再建一座宫殿给大皇子大婚用呢！”说到这儿，皇后眼里的笑意淡了，哪怕大皇子百般不成器，可他终究是皇上唯一的皇子，皇上一边怒其不争，却又不得不一边对他极尽宠爱，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以指望了！

    “宫中万事都讲究个吉利，尤其是这来仪宫是准备给大皇子大婚用的，更是不能出了差错，如今失了火，虽然是宫人大意，但终究不是个吉利兆头，太皇太后十分不喜，皇上事母至孝，一口就答应了！”

    皇后的声音里有酸楚，有嘲讽，又有一丝羡慕，在这宫里，在皇上心里，她的地位始终是靠后的，比不上太皇太后，比不上大皇子，甚至连淑妃都比不上，要不是她生下了一个公主，皇上还指望着她的肚子，她也不会有如今的圣宠了，嫁给皇上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尝到盛宠的滋味儿。

    大皇子不住在来仪宫了，那那些在来仪宫里服侍大皇子的宫人自然也就散了，那住在她隔壁的那两个美人……大皇子是绝不可能让这种把柄流落出去的，那两个美人多半凶多吉少了，许姝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她昨天没有跟着那个宫女走，她此刻应该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几日大皇子可有为难过你往日里送往来仪宫的美人可都待不了几天的！咳…

    …”皇后咳了一声，立刻有宫人端了茶来。

    许姝摇摇头正欲开口，突然听得那上茶的宫女头上低而清脆的铃铛之声，是金铃铛与银铃铛碰撞的声音，这个声音很独特，她在来仪宫时住在她隔壁的两个美人中就有一个佩戴着有着这样的铃铛，这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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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聪明
    “你就暂且安心在宫里住着吧，虽然拘束了些，可胜在安全！”皇后娘娘笑着点头，转换了话题，“西华轩住着可还习惯李美人待你可还好”

    许姝点头，“李美人率真烂漫，与民女又是自幼相识的，待民女极好！”

    用率真这个词用来形容性子急躁的李美人倒也算贴切体面，看来许姝虽然才去西华轩住了一日，也已经对这李美人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皇后面露慰藉的笑了，“那就好！缺了什么想要什么只管跟李美人说，本宫安排人你给你置办去！”

    许姝眼睫颤了颤，露出几分踌躇来，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却又不敢说，皇后见状，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在本宫这儿，还有什么开不了口的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许姝这便羞涩的笑道，“皇后娘娘您救了民女，又好心收留民女，给了民女容身之地，让民女三餐无忧，民女本该感激不尽，不该再有非分之想，可民女实在是闲不住，这便想重拾起往日的爱好，制几盒香饼来排遣寂寥的时光，可是西华轩里并没有制香的用具和材料，民女有心，奈何却无力，遂想厚颜向皇后娘娘讨要制香的用具和材料来制香！”

    “你身份特殊，在宫中不能露面，每日拘在屋子里，着实无聊，本就该有个消遣的，哪能说是非分之想呢，本宫这就叫人置办了送到西华轩去！要是还有缺的，只管跟袁嬷嬷说！”皇后笑意盈盈，许姝主动提出来要制香，倒也省了她还要费尽心思的弯弯绕绕的去开这个口了。

    “多谢皇后娘娘！”许姝眉眼弯弯，笑的真心实意，“皇后娘娘庶务繁忙，民女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先回西华轩了！”

    皇后点头，“本宫让袁嬷嬷送你，免得路上碰上哪个不长眼的拦住了你！”袁嬷嬷是皇后身边最有脸面的嬷嬷了，即便是再得势的妃嫔也不敢给袁嬷嬷半分脸色看，也就不怕许姝的身份被人认出来了。

    “谢皇后娘娘！”许姝福身，又转向袁嬷嬷，“有劳嬷嬷了！”

    “姑娘客气了！”袁嬷嬷还礼，引着许姝一道出了坤宁宫。

    果然，有袁嬷嬷同行，一路上别说拦着问话的了，连个敢直视的人都没有，路上走的慢，袁嬷嬷一路与许姝说着话，“昨儿见了姑娘，皇后娘娘高兴坏了，晚上用膳的时候都多用了半碗粥呢！可见娘娘是真心喜欢姑娘的！”

    “皇后娘娘抬爱，民女受之有愧！”

    袁嬷嬷笑道，“姑娘是个聪明人，皇后娘娘对姑娘这么好，姑娘既然觉得受之有愧，何不思回报呢”

    许姝这便明白了皇后让袁嬷嬷送她的用意了，有些话皇后说不出口，就得找人替她说出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她被迫着受了皇后的“救命之恩”，又承了皇后的照拂，皇后有所求，她焉有不答应的。

    “多谢嬷嬷提点，只是民女身份低微，能做的有限，这不，民女即便是想做些熏香孝敬娘娘都还要问皇后娘娘讨要材料！”

    “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袁嬷嬷满意的看了许姝一眼，这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难怪皇后娘娘这么喜欢这许九小姐的，这么聪明又识时务的人，谁不喜欢呢

    “承蒙娘娘看得起，民女感激不尽！”

    “姑娘言重了，只要有皇后娘娘在，姑娘就放心的在宫里住着吧！哟，西华轩到了，姑娘进去吧，奴婢



432、无言
    许姝这边列了一个制香的材料清单交由袁嬷嬷，让袁嬷嬷按照清单将她所需要的材料都采买回来，见清单上的材料都是药材，袁嬷嬷便多留了个心眼，既然这些药材是要用来给皇后制香用的，事关皇后，袁嬷嬷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便将清单一字不漏的誊写了一份拿给太医看过后这才呈给皇后过目。

    皇后娘娘拿着清单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不通药理，看不懂药方，便不解的问道，“这上面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袁嬷嬷摇摇头，“奴婢已经从太医院里找了三位太医看过了这些药材，都说没有不妥的！”

    “既然没什么不妥的地方，那你还特意拿给本宫看做什么”皇后见状便将纸张搁下了。

    “可是御医们也说不出这张方子里的药材是用来治什么病症的！这些药材杂乱无章，完全看不出头绪来！”

    皇后轻笑，“太医院的御医中庸无能，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凡事都要留三分余地，指望他们能看出什么来他们要是能看出来许姝的用药了，本宫也就不会指望了他们二十年，却半点儿消息也没有了！可许姝她就有本事让本宫怀上龙嗣，既然如此，本宫又为何要舍弃她去相信那些太医呢如今本宫还指望着靠她让本宫生下皇子呢！”

    “可这张方子……”袁嬷嬷还是不放心，“娘娘您凤体金贵，可不能掉以轻心！要不送出宫外去让国舅爷找个民间神医再看看”

    皇后摆摆手，“这事儿到此为止，不要再多生事端了，许姝这人本宫虽与她认识时日不久，却知道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她既然承诺了本宫，就一定会做到的，像今日这般私自誊抄方子的事本宫不希望还有下次了！”

    “娘娘……”袁嬷嬷抬头间突然发现皇后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心尖一颤，忙跪下请罪，“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拿着那张写满药材的纸张看了看，然后丢到袁嬷嬷面前，“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

    袁嬷嬷捡起纸张，又仔细看了一遍，可是上面都是一些药材，她看不懂，只得茫然道，“这上面都是些药材，奴婢不通药理，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还请娘娘明示！”

    “那你总认得字吧，你再仔细瞧瞧这清单上头一样药材写得是什么”

    “无言子”

    皇后点头，“无言，无言，你可懂这二字的意思”

    “奴婢愚钝……”

    “无言……一切尽在不言中！许姝这是告诉本宫，如果本宫信任她就不要多问！”

    袁嬷嬷愣住，“可许九小姐是如何知道本宫会将方子拿给娘娘的”

    皇后摇头道，“近日你去西华轩去的勤快了，许姝已经觉察出来几分了，今日她给你清单你必又是多嘴了！”

    袁嬷嬷窘迫道，“奴婢什么也没说，就说了一句娘娘日日惦记着她，旁的一句也没多说呀！”

    “本宫日日惦记着她”皇后失望的看着袁嬷嬷，“本宫日日惦记着她，惦记着她什么呢除了她手里的香，本宫还能惦记着她什么本宫本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被你这么一搅和，反倒成了本宫是看中了她对本宫的用处才对她好的，你这么做让本宫日后如何再面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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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自投
    在左脚脚腕被抓住的时候，许姝惊慌片刻后便回过神来，逮着空用另一只脚狠狠踹向抓住自己左脚脚腕的那只手，而那人却仿佛早就已经有防备，伸出另一只手稳稳钳制住了许姝的右脚，两只脚都被控制住了，许姝彻底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下栽去。

    本以为自己会狠狠的摔在地上，摔个半死，可是就是她摔倒在地的前一刻，那双钳住她脚腕的手却陡然松开，然后顺着她的脚一拉，直接探上她的腰将她牢牢地接住了，许姝大惊失色的松开抓着周谨胸口衣襟的手，却一声不吭。

    周谨低头看了看被许姝抓乱的衣襟，又瞅了瞅已经镇定下来的许姝，心里的郁气又开始流窜了，他为她的安危担心的死去活来的，她倒好，见了面连句话都不说，这是打算等着他先开口吗

    周谨越想越气，一把将许姝顿在了地上，震的许姝的心肝儿都跟着颤了一颤，捂着被吓得狂跳的胸口蹙眉，就听周谨冷哼道，“你长本事了呀一声不吭的就敢一个人进宫了，就不怕死在宫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吗”

    许姝被周谨陡然松开，吓得脚一软，又重重的放在地上，弯曲的脚腕被坚硬的地板杵的生疼，忍着脚腕的痛，许姝凉凉道，“劳您费心了，我这还活的好好的，不用收尸！”

    周谨气的牙痒痒，半个月未见，许姝竟然还是一点儿好脸色也不给他，上次明明是她不知好歹的，他都已经大度的不计较了，自己都主动开口了，她还想怎么样这女人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自己牵肠挂肚的，偏她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自半个月前周谨跟许姝不欢而散之后周谨便离京办事去了，回京之后挂念着许姝，终究抑制不住心里的思念拉下脸去静园找她，却没想到扑了个空，许姝人早就不在静园，问林恒林恒也不知道，甚至是等到周谨开口问了林恒才知道许姝人不在静园里，再问许姝身边的婢女更是一个比一个精乖，通通称不知道，就连玉珠也不跟周谨说实话，把周谨气的是七窍生烟。

    其实也不怨他们都说不知道，许姝失踪后踏雪为了稳住许娢谎称许婧病了，许姝放心不下，所以暂时去香竹院照顾许婧去了，向余下的婢女亦是如此解释的，并勒令众人不得泄露许姝的行踪，免得许家得信知道许姝不在静园后会做出什么来，而林恒那边又有受了许姝嘱托的庄离帮忙遮掩，林恒自然也无从知晓了。

    许姝脚腕疼的厉害，便用手理了理裙子，借着裙子遮掩，活动活动脚腕，暗忖这次周谨离京莫不是事情办的不顺利，不然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只是他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该拿自己撒气，纵然她欠着他的，却也不是可以任由他欺辱的！

    见许姝又不说话了，周谨只得问道，“你进宫来干什么”

    许姝面露委屈道，“不是我要进宫的，我是被人算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