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神志

    石中炎依清和真人所言起身，又向凤七娘做了个揖，缓声道:“劳烦大师姐牵挂，我当日受伤昏迷，醒来时已在一位前辈洞府，前辈自称受过我轩辕剑派恩德，却不肯告知姓名来历，这数月来，多亏那位前辈悉心照料，我才能渐渐康复。”

    石中炎又露出愧疚的神色，继续道:“只是那位前辈行事颇有个性，并不愿意替我传递讯息，而我伤势太重动弹不得，体内灵气不能重聚，也无法自己向门中传讯。”

    他虽是在回答凤七娘的问话，实际上却是在向师尊解释为何一直没有音讯。

    果然他话音一落，清和就问:“救你之人形貌如何”

    石中炎摇摇头:“那位前辈一直身披斗篷，无法窥见容貌。”

    清和真人垂目沉思，半晌方道:“此事暂且记下，你重伤方愈，先去休息吧。”

    石中炎低头恭敬应是，起身退走，苏暖仗着人小个矮，看到石中炎低头之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心中正感到奇怪，再仔细看去又看到一张熟悉的石头脸，苏暖眨巴眨巴眼，心道莫非是自己看错了便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清和真人又问了几句苏暖的进境，便打发她和凤七娘一起离开了。

    苏暖离开揽月湖后，看着凤七娘的眼神都亮晶晶的:“大师姐，你的剑舞真的好美好美呀。”

    凤七娘低头看着苏暖，抬手将一丝垂在脸颊旁的发丝挽到耳后，抿嘴笑道:“小师妹过奖了。”

    苏暖正色道:“大师姐，可不是我夸张，方才二师兄都说你的剑舞是‘天地为之久低昂’呢！”

    凤七娘看上去十分高兴，捏了捏苏暖的脸颊，问:“那你可想学这剑舞”

    苏暖没想到凤七娘会问这个，她从小在甘泉寺长大，寺中只有各种神话传说的古卷，后来甘泉寺灭门，她更是一心只想成为强大的修者，入门大半年，她从未接触过除了修炼之外的任何事情，如今凤七娘这么问，苏暖第一反应便是不想为此耽误修炼时间。

    待要拒绝，苏暖抬头却看到凤七娘脸上期待的表情，不知为何，那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她愣了一愣，咽下原本的话，转而道:“好。”

    凤七娘闻言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转回目光看着下山的道路，开心地说:“那明晚我们便开始学这剑舞吧。”

    苏暖答了，又听凤七娘低声嘟囔了句什么，她没听明白，问:“你说什么”

    凤七娘笑:“没什么，剑舞后继有人，我开心罢了。”

    说话间苏暖已经到了住处，凤七娘拍拍苏暖的头，两人互相道别后，苏暖终于感到了一丝困意，回屋自去休息不提。

    新年第一日，苏暖结束了一天的修炼，去膳堂吃了个饭回到住处，便看到石中炎在湖边站着。

    看她回来，石中炎招出飞剑:“大师姐吩咐我带你去她那，上来吧。”

    苏暖坐稳后，石中炎控制飞剑飞起，离开了执剑峰，苏暖疑惑道:“大师姐不住在执剑峰吗”

    “嗯，大师姐自有住处。”

    飞剑离开执剑峰后向下飞去，苏暖心中疑问又起:须知整个门派之人都居住在浮峰上，凤七娘身为此代真传弟子的大师姐，怎会住在下方的葬剑山中

    还没等她想出一二来，飞剑已经停下，石中炎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到了。”

    苏暖打量着眼前这处地方，若非她了解石中炎一板一眼的个性，她会以为石中炎是在戏弄于她，眼前这怪石嶙峋的地方竟会是凤七娘的住所据她所知，李卉的住所比起凡俗中的大家闺秀还要华丽几分，凤七娘就算不爱这样的，怎么也该和她一样有单独的小山谷作为住处吧

     




第20章、灵气汇聚（2）
    日子就这么忙忙碌碌地过去了，苏暖从基本功学起的剑舞都已经有模有样了，脉源的那丝青色灵气依旧那么懒洋洋的，涨得不紧不慢，一个月就能多那么一点点，要填满整个脉源还遥遥无期。

    苏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勤加修炼，如今她入定速度飞快，入定之后她也不留恋那些一刻也停不下的各色灵气了，只默默注视着体内那丝青色灵气，每当苏暖的炼气心法运行完一个大周天，它才懒洋洋的动弹一下，简直就像贪睡的老猫，拨弄半天才挪了挪身子以示自己还活着。

    这天清晨，苏暖随便吃了些早餐后照旧在古树下入定，先检视一番脉源中的灵气，不出所料它仍旧把自己盘成一团懒得动弹，苏暖如今已经急都急不起来了，看了眼发现一切毫无变化，便开始轻车熟路地运行炼气心法。

    心法在体内游走了一圈又一圈，经过脉源时与青色灵气会有短暂的接触，但就好像米粒落入海中似的，这样的碰触连一点水花都翻不起来。

    苏暖也不去在意，经过这一段时日的修炼她早就发现，这丝青色灵气虽少，却十分凝练，是以炼气心法非得运行够一个大周天，方能积蓄那么一丁点儿力气，让青色灵气略微颤动一下。

    她就这么心态放松的将心法运行了一周又一周，日头渐渐升起，苏暖忽然觉得周围有些不对劲。

    平素那些片刻也停不下来的灵气在游走时发出的极细微的唰唰声不知何时完全消失了，周围一片寂静，苏暖轻轻皱眉，缓缓睁开了双眼。

    第一眼便看到古树散逸出的深绿色灵气团就好像被谁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空中，那些五颜六色的游荡灵气则挤成一团缩在古树周围，仔细看去似乎还有些瑟瑟发抖的感觉。

    苏暖满脸疑惑，眼神上下左右溜了溜，在古树的树冠处看到的东西让她差点直接摔出入定状态。

    她无法置信的紧紧闭上了眼睛并且用力挤了挤，感到挤出来的一丝泪水湿润了眼睛，苏暖才又睁眼向上看去。

    古树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几乎不透阳光的绿叶中，四缕青色灵气散发着莹莹青光停在那里，最长的一丝青色灵气有苏暖的小手臂那么长，最短的一条不过成人手指长短。

    苏暖看着那些青色灵气，心中又惊又喜，她慢慢伸出双手高举过头，手掌并拢向上，期待地看着那些灵气。

    四缕灵气微微摆动了下，缓缓向苏暖靠近，最后停在距离她的掌心一臂远的地方。

    苏暖忽然有种这些灵气在审视她的感觉，她昂着头与这些灵气“对视”，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和神情更加真诚一点。

    双方对峙良久，直到苏暖脉源里的那丝青色灵气懒洋洋地动了动，停在空中的那四缕灵气忽然也跟着动了，它们争先恐后地落在苏暖手掌心。

    苏暖将双手收回胸前，看着灵气互相拥挤着在她手中将自己盘旋成一团，而后就好像四团青色的冰雪被苏暖的体温融化似的渐渐消融在她手中。

    那种被漫长历史长河淹没的厚重感再次传来，苏暖的神识挣扎着，用尽所有的克制力才没有让自己迷失在那光怪陆离的往事中，她大汗淋漓地喘息着从入定中清醒，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平复了心跳。

    苏暖再次入定，第一时间就去检视自己的脉源，一看之下她惊喜万分，吸收的五缕青色灵气显然同出一源，此时在脉源中已经彼此融合不分你我，瞬间壮大了许多的灵气填满了脉源六成有余，此时懒懒地盘成一大团，只有尾部偶尔会轻轻摆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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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一滴“水”（1）
    这一努力就又努力了三个月，期间苏暖也向师尊和各位长老求助过，然而这青色灵气的特立独行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至少苏暖的灵识还能让灵气抖一抖，其他人的灵识进入苏暖脉源后，那团青色灵气连理都不理会。

    等到第一场冬雪落下时，李穹强行使用伏魔天雷这种大招带来的隐患终于完全清除，被他的母亲清芷长老允许出关了。

    李穹出关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苏暖，恰逢苏暖刚刚从入定中醒来，看到李穹，她连忙起身行礼，唤了声“大师兄”。

    李穹的神色有些冷，他上下打量了苏暖一会，冷冷道:“恭喜小师妹修为又有精进。”

    苏暖虽然年幼，但并非不谙世事的小孩，敏锐地感觉到了李穹对自己的那丝敌意，苏暖抿着唇，神色也冷了些，淡淡道:“多谢大师兄。”

    李穹瞥着苏暖，不悦的情绪几乎凝成实质漂浮在他周围。苏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这个大师兄了，不过她在甘泉寺长大，周围都是女娲大神的祭者，从没接受过传统的教育，只懂得“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这种朴素的人情往来，此时见李穹无故发火，苏暖并没什么“因为你是大师兄所以我必须忍着”的想法，也冷淡地瞪了回去。

    一时间两人谁也不说话，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李穹身为此代亲传弟子的大师兄，天资好、修为高，又被视为掌门的接班人，一直以来在众弟子中威信颇高，十分受尊敬，他此番来本就心怀不满，此时见苏暖居然如此无礼，心中更是火起，原本看在她年纪小打算说得软和点的心思也歇了，直接冷声道；“你随我去见掌门，就说你原谅卉儿了，觉得卉儿受到的惩罚已够，求掌门让卉儿提早出来。”

    苏暖有些意外:这一年来她悉心修炼，加上石中炎平安归来，她虽依然心有芥蒂，却只是放在心底，并没有主动找麻烦的想法，只是心中对李卉的感官到底不太好了，从没花精力去打听李卉的情况，是以完全不知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李卉依然还在接受处罚。

    心中这么想着，苏暖面上依然冷冷清清的，她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一鼓，嘴角一撇:“不去。”

    李穹面色更加阴沉，声音都带着怒意:“你说什么”

    苏暖半垂着头，对地面翻了个白眼，正打算再扔出一个硬邦邦的“不去”，却听到石中炎平板的声音:“大师兄，你的伤痊愈了”

    苏暖抬头，正看到石中炎对着转身的李穹恭敬行礼，动作一板一眼做得很是到位，李穹正在气头上，只随意回了个礼，答了个“嗯”，也不答话。

    石中炎好似没看出李穹的冷意，直起身来问:“大师兄来找小师妹有何事师尊吩咐，小师妹在冲击炼气大圆满的关键时刻，我们若非有要事，都不许来打扰她。”

    李穹意外，他方才急着找苏暖去给李卉求情，并没有细细察看她的修为，那句凉凉的“恭喜”也仅仅是因为他推断这么久了苏暖的修为必有进步才随口说的，却没想到这小师妹不过入门一年半，竟已经在冲击炼气境大圆满，要知道只待过了这一关进入寻脉境，苏暖就算真正踏入修者大门了。而在苏暖之前，几位真传弟子之中，除了早他们一百多年入门的凤七娘他不知底细外，其他人中就数他天分最好，但就算是他，从炼体境到寻脉境也足足花费了五年多，而这个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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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一滴“水”（2）
    那团懒洋洋的灵气此时正以狂欢的姿态在她脉源里涌动着，它飞快地盘旋转动，泛起让人眼花的密集涟漪，并不时向脉源壁撞击磨蹭。

    苏暖正是被这种撞击给吓到就地入定的，虽然寻脉境最终也是要以灵气渗透脉源壁，与一条条灵脉连接起来，但是女娲大神在上，谁允许这些灵气自己选择方向，作出一副不钻破那处脉源壁誓不罢休的样子

    苏暖赶紧调动灵识想要让这些灵气安静下来，然而往日里像睡死过去的灵气此刻散发着急切、狂躁之情，苏暖的灵识只不过与它们接触了一点点，便差点被这些躁动的灵气给绞了进去。

    “啊——”苏暖发出一声惨叫，灵识虽然拼命撤退却依然被拉扯碎了一丝，这种魂魄被撕裂的疼痛相比当日炼体大圆满时所受痛苦还要强烈千百倍，就这么一下苏暖已是汗如浆涌，眼前阵阵发黑，甚至失去意识了好几息。

    这下苏暖不敢随便触碰那些灵气了，她的灵识悬停在脉源外，看着那团灵气将自己扭曲成了一长条，像蛇一样盘旋在脉源中，不断用“蛇头”去撞击、撕咬某一处脉源壁。

    灵气粗暴的撞击让脉源壁传来阵阵疼痛，苏暖心中越来越不安了，回想师尊教导时反复强调脉源的重要性，嘱咐她在冲击寻脉境时，灵气渗透脉源壁开拓灵脉时一定要小心控制，缓慢轻柔，以水磨工夫慢慢进行，否则若是让脉源壁在不该开口的地方裂开了，她轻则受伤需要大量时间修补脉源壁，重则终身无法继续修炼，从此体内再不能蓄积半分灵气。

    如今这些灵气的动作别说什么水磨工夫了，完全是毁灭式地冲击脉源壁，苏暖几乎可以肯定照这样下去，她的下场绝对是最惨的那种。

    苏暖当然不愿意眼看着这样的后果发生，然而此时她的脉源被撞击得不停抖动，带来的那种身体中某个部分随时会粉碎的可怕感觉让她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就怕只要一个动弹摇摇欲坠的脉源就要轰然崩坍。

    她束手无策，最后只敢将灵识紧紧包裹住脉源，妄图将灵识当浆糊使用，将随时可能碎裂的脉源粘住。

    可想而知这样的行动除了让她的魂魄跟着受伤外毫无用处，也许是一眨眼间，又似乎过了很久，苏暖的脉源终于被那团灵气撞出了裂痕。

    以撞击点为中心，有细细的裂痕交叉蔓延开来，苏暖似乎听到青色灵气发出了一声欢呼，再次猛地撞击在那一点上……

    一切景象突然慢下来，苏暖眼睁睁看着细细地裂痕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向外蔓延，当灵气再次一头撞上来时，这些裂痕猛地向外微微一突，然后脉源壁的碎片就飞了出来。

    同时苏暖耳边好像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咔嚓声，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只是额间好似开了个大洞似的，凉风嗖嗖往里钻。

    青色灵气顺着脉源壁上被撞开的裂口处钻了出来，它在脉源外停了一会，似乎在辨认方向般上下左右晃了晃，最后一摆尾儿，朝一处欢快地游了过去。

    苏暖僵着身体看着青色灵气在自己体内灵活地游走，灵气闪烁的微光让她恍惚间似乎看到灵气游走过的地方有一条条灰暗似河道的东西交错蜿蜒。

    可是在脉源壁破损的瞬间苏暖就已心如死灰，甘泉寺的血海深仇，自己生身父母的下落……一切未达成之事都随着脉源壁的破损而变得遥不可及，她无暇顾及灵气的动向，这一瞬间，苏暖甚至萌生了死志。

    与其从此窝囊的活着，不如……不如去和甘泉寺的大家团聚吧……

    苏暖无法克制地这般想着，对于青色灵气想要做什么



第23章、一滴“水”（3）
    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可是脑海中总是浮现水滴中灵气翻滚的样子，苏暖总觉得那模样和师尊描述的炼气大圆满的情况很相似:控制灵力在脉源内盘旋翻滚，积蓄力量，再仔细操纵这股力量敲击整个脉源壁，找到与灵脉相连的地方，之后再以水磨工夫将脉源与灵脉相连的地方磨穿……说起来，那惊鸿一瞥的似河道的东西……也跟传说中的灵脉很相似呢！

    苏暖猛然睁开双眼，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苏暖咬牙强忍着好似要崩裂的痛疼，调动全部的灵识去操控那团灵力。

    苏暖的灵识与它碰触的瞬间，双方都突然静止了，苏暖欣喜若狂，这团青色灵气终于不再对她置之不理——虽然它只静止了一瞬又开始狂躁的翻动着，但至少刚刚它对她有了一点点反应不是吗

    苏暖再接再厉，拼命操控灵识去包裹这团灵力，不断地尝试安抚它，不知过了多久，苏暖全身心沉浸在其中，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浑身浴血，孩童娇嫩皮肉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裂痕，观之可怖。

    渐渐地，这团灵力虽然仍在翻滚不休，却已经没有最初那种焦躁的气息，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它的动作也开始随着苏暖灵识的指挥行动，不受控制散溢的力量也全部回归到了水滴之中，苏暖微微松口气，开始操控这些灵气均匀地将力量分布在水滴壁上，通过敲击返回的感觉来判断是否有灵脉与水滴相连。

    有的！有的！苏暖激动起来，灵气小心翼翼地敲击着水滴，一些位置传来的感觉有着明显的不同，灵识无须任何学习就能自动分辨哪处连接着灵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