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安阳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袭常
似乎是他的双手给了自己力量,也好像是他轻声的安抚起了作用,在长长出了一口气后,安阳终于不再抖了,只是在轻轻合眼时,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没入头发里。
她知道有些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自己曾经敬重的老师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被自己亲手杀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不会有别的后续了,她如今还在逃亡,不便暴露身份,不能追究那些为助纣为虐的人,何况罪魁祸首已经死了,即便抓到那些人,将他们都杀了,又能怎么样呢
只是她也不能死,她的命是外祖母赌上了整个国公府的命运为自己偷来的,从她以红棉的身份离开国公府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就不仅仅是自己的了,若是她死了,就是对不起外祖母,对不起为自己入宫的红棉,明玉和彩碧,她得活着,带着屈辱和痛苦活着。
“郑武呢”再次睁开眼睛,她看着穆洹平静地问道。
她脸色苍白,眼角泪痕未干,却已经恢复了曾经平淡冷静的表情,看着自己问郑武的下落。
穆洹有一瞬间的慌乱,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忘记郑武的存在,只是他不想长乐一醒过来就要接受郑武不知所踪的打击,所以故意装作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般,试图让长乐也晚一点想起他。
只是他想错了,郑武对安阳来说,比他对安阳更重要,经历过这么大的事,这个时候郑武应该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边,可是睁开眼睛她看到的竟然不是郑武而是穆洹,那一瞬间,她的心中就产生怀疑了,只是她还抱着侥幸,想着也许他只是恰好此时出去了呢,一会儿说不定便回来了。
只是在看到穆洹慌乱的表情时,她知道,郑武出事了。
“他怎么了”她还是尽量平静地看着他问到。
“昨夜他去为你找大夫,只是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穆洹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方才那一瞬间长乐的表情告诉他,郑武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若是他真的出事了,自己却隐瞒了,她会更加失望难过。
“什么叫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安阳好像真的有些不明白一样地看着他问。
“从这里到最近的镇子上只需要两个时辰来回,可他到现在也没有回来。”穆洹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安阳的表情才继续说道’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尽量说得委婉,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以郑武对安阳的重视而言,除非他死了,不然他一定会回来,而且会带着大夫回来,可是整整一夜已经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踪影,穆洹心中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不敢直接告诉安阳,只好用这种委婉含糊的说法试图安抚她。
“我去找他。”安阳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挣扎着要起身。
红酥手的药效已过,即便还十分虚弱,她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穆洹连忙拦住她‘你现在刚醒,不能下床。“
“我要去找郑武。”安阳伸手想要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穆洹,低着头自顾自地说道,与其说是说给穆洹听的,不如说是她的自言自语。
“你现在还很虚弱,就算要找他,也要等你好一些了,咱们一起去找。”穆洹依旧挡在她面前不肯让开。
“让开。”安阳忽然抬头看着他用力将他推开,弯腰套上鞋子之后就要往外走,只是因为刚醒,那红酥手的药效即便过了,影响毕竟还在,刚起身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上,还好她及时扶住了床才勉强站住,刚站稳就要往外走。
“长乐。”穆洹在身后喊她。
安阳却并没有回头,她不知道郑武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可是她知道,郑武不见了,她必须找到他。
’长乐。“要追上一个刚刚苏醒的人并不难,很快穆洹就挡在了安阳面前看着她轻轻叫了一声,看到她终于停了下来,穆洹才看着她继续说道”你现在还没有恢复,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你现在去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对不对“
“他昨夜从哪个方向离开的”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说动了长乐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看着自己问到。
穆洹无奈地叹气‘你现在去也是找不到他的,也许他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你去哪里找他“
“不会的。”安阳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绝不会抛下我自己躲起来。”
虽然长乐对郑武如此信任让穆洹心中有一丝不自在,但他也必须承认长乐说的完全没错,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拦着不让她去找郑武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他的踪迹,恐怕人已经遭遇不测了,她刚经历过这样的事,若是再让她面对郑武的死,他怕她真的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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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章 往事
“定远侯,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黄岐看着她也笑道:“何况,我与他乃是忘年之交,怎么能说是素不相识”
安阳平静地看着他笑道:“您怕是认错人了,定远侯依然天下闻名,长乐也十分敬仰他,却未曾得幸见过。”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认识定远侯,名字却叫长乐,你忘了我方才说过的话,我与定远侯既然是忘年之交,怎么会不知道他有个宝贝女儿,名字恰恰就叫长乐,叶长乐,你说是不是”黄岐看着她笑问。
“不过你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也能猜到原因。”听到他说出叶长乐三个字后,一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安阳明显变了脸色,只是还在嘴硬:“天下重名之人何其多,我叫长乐,那定远侯的女儿也叫长乐又有什么稀奇,老伯仅凭一个名字便断定我的身份未免太过草率了。”
不论他说的与父亲曾是忘年交是真的还是假的,安阳都决定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若他是假的…只是编个故事骗自己,自己若是说了,连累的可是整个国公府,即便他说的是真的,她也没有必要承认自己的身份,如今自己的处境,不承认身份,对自己和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他既然说了可以理解自己为何隐瞒身份,想必也不会刨根问底。
果然,在看清楚安阳的态度后,黄岐忽然笑道:“罢了,不论你是不是他的女儿,今日我们在这里相遇都算是缘分。”
安阳却并没有答话,转身回了屋内,看到郑武特地为自己放在床边的长琴,安阳忍不住笑了笑,她身上穿的乃是粗布衣服,可见当时逃亡匆忙,什么也没来得及带,也就只有郑武还特地为她将这把琴带来。
黄岐也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内,在看到她摸着床边那把琴后,忍不住过来看了一眼,便说到:“此琴名无忧,多年前被程家收藏,后来便不知所踪,没想到竟然在你手里。”此话一出便明白,他早已确定她就是旧友的女儿。定远侯当年布衣出身,以军功起家,建功立业之后娶了镇国公府独女苏之韵,而镇国公府的老太太便是出身程家,这把琴辗转落到她手中也就并不奇怪了。
“你认得这把琴”安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问到。虽然从他叫自己安阳,又说与父侯是忘年之交时安阳便明白他绝不是普通的乡野老人,只是他只看一眼便能认出无忧,安阳倒着实有些惊讶了。
方才故作镇静的姑娘此时正用震惊的表情看着自己,黄岐忍不住摇头,这装好歹也要装的彻底,一把琴便认了自己的身份,倒是浪费她方才辛辛苦苦假装那一遭了。
他伸手摸了一把琴看着安阳笑道:“天下名琴,便如天下名人,谁人不知”他这话一语双关,显然是在影射方才安阳说的话。
安阳有些后悔,是她放松警惕了…竟然主动问他琴的事,如今恐怕无法挽回,身份也隐瞒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了。
“你不必紧张,既然你不肯承认自己安阳郡主的身份,以后便以长乐的身份活着吧,这也正是你父亲所愿,当年,若非皇命难为,他是一点也不愿你做这个郡主的。”想起最后一次见他,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拉住自己说的喋喋不休,黄岐便觉得有几分好笑,只是同时又忍不住有些心酸,他那么疼爱自己的女儿,最后却不能看着她长大,不能像他自己说过的一样,看着她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送她出嫁,看着她成亲生子,看着她儿孙满堂,他只陪她到四岁便永远地离开了,若是他泉下有知,看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女儿如今落到这般境地,恐怕也会永不瞑目。
听他说完这句话…安阳心中已经相信了他若说的一切,他与父亲确实是旧相识。
“你是谁”虽然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当她这样问时,便已经算是默认了黄岐说的话。
“黄岐。”
“神医黄岐”他刚说完安阳便忍不住惊讶道:“您真的是神医黄岐可是,你不是在洛阳吗”想起之前表哥拖着病弱的身躯不远千里来到洛阳寻找他,如今他却出现在这里,安阳心中一紧,忍不住问:“您可曾见过一位总是咳嗽的少年”
黄岐有些疑惑地摇头:“我之前确实去过洛阳,乃是受邀前去为唐门门主看病,只是他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救了,世人称我神医,却也该明白,神医也救不了将死之人。”他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唐门门主唐昊与他也是旧相识,所以在听说他病重之后他才会特地赶来,只是,他医术再高明也争不过死神,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他一生性情古怪,人又孤僻,结交的朋友一共也不过这两位而已,明明都比自己年轻,却又都先自己一步而去,只是相比起定远侯来说,唐昊总还算得上幸运,他走时有那宠了一辈子的丫头在床前尽孝,不像定远侯,临死也没能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没有见过”安阳忍不住为表哥担忧,他不远千里来寻黄岐,却连黄岐的面都没有见到,可是她离家之时,表哥也并没有回去,他去了哪里拖着那样一副病弱的身躯,他能去哪里会去哪里
“没有见过。”黄岐再次摇头,打碎了她以为他医治过的人太多而暂时没有想起来的借口,他确实没有见到过黄岐。
“我能否求您一件事”她现在求黄岐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之前极力否认,如今却忽然用这个身份求他,黄岐有些怀疑:“你与你口中的这位少年什么关系”既然是旧友的女儿,他自然有必要对她如此关心之人过问一二。
“是我的一位亲人。”安阳有些含糊地解释她与苏若的关系,只是语气和神情却无一不表明此人对她的重要性。
“亲人”黄岐有些怀疑,定远侯府只留下她一个,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她哪里来的亲人
“是。”安阳虽然没有过多的解释,却回答地十分坚定。
黄岐只好叹了口气说到:“他人在哪里”他这样问,自然是答应了安阳的请求,谁让她是旧友的女儿,她口中所说的人对她来说又如此重要呢。
“不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不知道对方如今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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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章 归来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何其不易,你既不知道他在哪里,即便我答应了救治他,也没有办法。”黄岐看着她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安阳陷入了沉默,从他离开之前的情景来看,恐怕已经病得不轻,如今有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一直以为他已经找到了黄岐,没想到他根本没有见到黄岐,人也失去了消息,如今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你也不必慌,只要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活着,我总有办法救他的,即便根治不可能,让他多活几年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黄岐看她如此紧张此人,叹了口气对她夸下了海口。
这话虽然说的绝对了些,但也不能算是骗她,以他的医术,想要一个人多活些日子总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他没有病入膏肓。
安阳听他如此说倒像是有些放心般地点了点头。
黄岐心中默默为穆洹叹气,他为了救她带了一身伤,又匆匆跑了出去找昨日失去消息的人,她关心那个不见的人,关心这个不知踪迹的人,却好像一点也不关心穆洹。
“你与方才出去的少年又是什么关系”黄岐忍不住问她。
“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安阳简单几个字就概括了他们的关系,像是不想多说一样闭了嘴。
“这倒是奇怪的很,你说与他素昧平生,他却说自己寻了你十几年。”黄岐忍不住皱眉说到,昨夜他求自己救她时口口声声说自己找了她十几年,难道这些她都不知道他有些怀疑地看着安阳,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只是安阳也皱眉:“寻我”她有些不敢相信一般地问了一声,再次在脑子中回想,她确实没有见过此人,也未曾听说过穆洹这个名字,除非他用的乃是化名。既然他说寻了自己十几年,即便自己曾见过他,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想来自此之后便没有再见过,虽然她一向自诩记忆超群,但是十几年前见过一面的人若是出现在自己面前,用的又是化名,她还真不见得能认出来,如此说来,他说寻了自己十几年倒是有可能是真的,何况此事他也没必要说谎。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他为何找自己,若是他们关系不一般,即便以后未曾见过,她也不会将他忘得如此彻底,可是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来只是他在寻你,你并不记得你们之前见过。”黄岐有些感慨地说到,只有一个人还保留着曾经的记忆,但是另一个人早就忘得干净了,瞧着她对他的态度,只怕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也可能是认错人了吧。”安阳满不在乎地说道。她确实不在乎穆洹与她到底是萍水相逢,还是苦苦寻找,她对他没有印象,已经表明了过去的他对自己来说根本不重要,如今的他对自己来说依旧不重要,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是不是曾经见过他。
何况他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肯透露,说寻了自己十几年说不定也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只是从他离开到现在,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天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人却还是没有回来,安阳已经走到走到屋外查看动静好几次了,黄岐看出她的坐立难安,问她是不是担心穆洹,安阳却告诉他:“我只是在想郑武为何还没有回来。”
黄岐嗤笑一声:“嘴硬而已。”
安阳却并没有理他,她心中确实为穆洹担心,但是更多的是愧疚,她不应该让他出门去找郑武的,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曾经就认识自己,如今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不应该总是把他卷入自己的危险之中,当时她大概是急得糊涂了,才会让他这么一个无辜的人去找郑武,明知道他既然没有回来,肯定是遇到了麻烦,而且是极大的麻烦的情况下。
从天黑等到子时,郑武没有回来,穆洹也没有返回,安阳从坐立难安变得更加焦虑,若不是黄岐看不下去她刚刚苏醒便如此不爱惜自己,一根银针将她扎晕,恐怕现在她也不肯睡。
看着终于算是睡了的安阳,黄岐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只盼着那两个人安然无恙地回来,不然她心中的愧疚会一直折磨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黄岐的祈祷起了作用,外面天微微出现一丝亮光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回来了,因为怕安阳会中途醒过来,黄岐一直睡得很浅,所以在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已经抢先一步走了出来,先看了看还在睡着的安阳,黄岐才走出去。
在看到外面相互搀扶的两个人时,即便是黄岐也吓了一跳,两人浑身都是血,说是两个血人也不为过,肉眼可见地身上布满了刀伤和箭伤,能支撑着回到这里大概已经用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在看到黄岐出来以后穆洹对着他放心地笑了笑便晕了过去,至于另一个伤势更加惨重的郑武,早在回到这里之前已经昏迷不醒了。
黄岐看着倒在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人只能无奈叹气,他本来躲在这么一个小山村就是想图个清闲,谁能想到自己刚来不久就遇到了他们…这昨日刚救了一个,今天又要救两个,还要先将这两个人搬到屋子里。
只是人也不能不救,不说他们都算是屋里躺着的那丫头的朋友,若是真的出事,她肯定难过又自责,自己作为一名大夫,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叹气归叹气,黄岐还是默默地将两个人费力地抗进了屋里,怕吵醒安阳,便将他们两个带进了另一个房间,幸好昨日穆洹不认得草药,所有的都拿了一些回来,但是让他歪打正着了,如今正好有几位药用的上。
虽然之前已经猜到他们伤的不轻,但是在为他们处理伤口时才知道,岂止是伤的不轻,但凡再重一点,一人就没命了,好在他们碰上的是自己,不然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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