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百二十步,仍然只有区区三人中的,包括一个将将擦到的。
再移近至八十步,终于有七人射中目标,可算是过了半数,场面没有太难看。
如此说来,铃木秀元带人接近到百步之内,再行射击,确实是正确的决定。真的如平手汎秀所言,在三百步距离以外的话,那命中概率可能跟中彩票头奖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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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强弩之末(上)
元龟五年,七月初三。
滨松城西,浜名湖畔,武田信玄忽在寅时三刻睁开眼睛,随即再无法入睡了。
远江本就临着海洋,此刻又驻营在湖边,气温算不上太高,但武田信玄这段时间以来,总觉得体内有一丝不明不白的阳烈火气在不断萦绕,使人精力格外旺盛,不怎么需要休息。
每日只睡了二三个时辰,依然耳聪目明,思维敏捷,甚至动起身子骨来,也仿佛比前些年更利索些。
隐约竟似乎是重焕青春的趋势。
包括那位阔别多年的“老朋友”,现在偶尔也会在清晨初醒的时候略加拜访。虽不比年少时一柱擎天,意气风发,却也正应了老树逢春,百折不挠的意境。
不知是年初那场大祭的功劳呢还是大加采购的补药起了疗效
管他如何,反正有用就好。
虽然也随之出现了无故失神,头疼脑热,眼酸手麻等等一些症状,但是瑕不掩瑜。那可能是神佛的庇佑过于隆重,血肉凡胎不能完全承受,抑或是补药的药性过度,引起些微的副作用罢了。
乐观估计一下,摆平了远江战事之后,回到甲斐,可以叫人悄悄查访家臣豪族之中有哪些貌美贤淑的未婚女子,考虑充实一下荒废已久的内院了……
当年外号“十六文先生”的那个神医……叫什么来着什么田,德什么来着还念叨说“暗疾甚广,若继续劳形于案牍刀兵,而不善加休养生息,恐怕寿数止于半百”。
实在荒谬得很。
去年我晴信便满了半百,反倒是这神医三年前病重不治。
可见所谓“内行人”的说法,也未见得都是靠谱的。
武田信玄睁着眼睛在卧榻上稍微躺了一会儿,决定不要浪费时间,干脆去处理一下正事好了。
于是干净利索地翻身起床,也懒得唤人,亲自披了件薄衣,便掀开帘子探出。
外面点了四盏灯,亮得通透,一览无余。除了两个慌忙跪爬过来伺候的杂役之外,还有时刻听命的“奥近习众”,这些小伙子们分为几个班次,轮流任值,保证绝无间断。
今夜的负责人,正是最受信赖的武藤喜兵卫。
此人出自北信浓豪族真田氏,生得五短身材,武艺也是稀疏,但自幼机敏过人,最善察言观色,波澜不惊,喜怒不形,颇有智将之范。
武藤喜兵卫见了主上,毫不诧异,伏跪施了一礼,起身从旁边灯下桌板上取来一叠稿纸,快步呈上,道:“禀御馆大人,这是两个时辰前送来的情报,西北面敌军的数目和布置,大体已经知晓了。”
“嗯。”武田信玄摸了摸胡子,跨步上前伸手要接,却不知怎的一脚没踩实在地上,忽一踉跄,险些跌倒。
大概是刚起床,精神还有些恍惚吧。
武田信玄认为问题不大,并不当回事,只是索性叫仆役取来马扎,就地坐下,继续看纸上的文字。
一旁武藤喜兵卫双目中的忧色一闪而逝,毫不敢声张。
一个月之前,御馆大人还会自称“年已老迈”的,最近几天,不知何时起却忽然极端避讳这一类话题了。
昨日,三枝守友来到大帐通报消息时,只因劝谏了一句“御馆大人似有微恙,还望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便惹得主君勃然大怒,竟要治他的罪。
幸得内藤昌丰当场求情,最终才将这名刚立了功的武将,派到后方去运粮草了事。
此举大异于武田家往日的作风,令知情者尽皆胆寒——当然,在场的人都不是心里没数的长舌头,所以知情者也没几个。
那三枝守友乃是甲斐谱代出身,元服后被选为武田信玄的侧近亲卫,出人头地之后又娶了山县昌景的闺女做老婆,可谓是嫡系中的嫡系,亲信中的亲信。
连此等人,都免不得被一阵训斥,那么,武藤喜兵卫这个外样出身,毫无根基的近臣,自然只能更加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丝毫不敢逾距了。
三枝守友说不得就罢了,连内藤昌丰也避而不言,估计……只有极少数几人,才能劝得御馆大人正视事实。
可惜武田信廉留守甲斐,高坂昌信忙于掌兵,另一个胜赖少主,不知道是太拘束还是没心眼,一进大帐就老老实实低头跪坐着,好像一直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
唉……
武藤喜兵卫这一走神,那边武田信玄已经捋须而笑:“平手、织田、加之冈崎德川,亦不过三万余人罢了。如此看来前日虽三河、尾张诸地得而复失,但终究重创了织田势,已经足以让人满意。”
见状武藤喜兵卫连忙接过话头:“我记得,您以前说过,唯一所虑的,就是平手刑部篡夺了尾美二国的职权,那将是我武田家的大患……现在看来并不会发生。”
“是啊!”武田信玄不自觉扬了一下眉毛,“但喜兵卫你大概忘了,当时我就说过,织田左近的智术和胸怀远逊其父,大概不愿对外人言听计从。而平手刑部未免太惜
第八十章 强弩之末(中)
武田信玄连连提问,武藤喜兵卫对答如流,时间过得飞快。
一问一答间,迅速将各方送来的最新情报阅览妥当,定下处理方案。
作为受宠的“奥近习众”之组头,武藤喜兵卫要负责将主君所言转化为公文书信,他一向措辞严谨,不留歧义,宁愿多费些笔墨,如此奋笔疾书了大半个时辰,手腕颇为疲顿,双目亦觉酸疼,感觉有点坚持不住了。
而年龄是二倍以上的武田信玄,却是越说越精神了,言辞之中条理清晰,井井有序,不仅果断做出大政方针上的指示,还特意嘱咐了许多细节实施办法,命令家臣一定要用心办事,不可有半分延误。
最后武藤喜兵卫足足写满了七张状纸。
此时天空已泛起朦朦鱼肚白。
帐外传来人声问答:
“少主前来,可是有何要务禀报的”
“呵呵,倒没什么格外的事情,只是听说御馆大人已经醒了,我正好也没在睡,就想着过来探望一下。”
闻言武田信玄捋须一笑,以目示意。
两名跪立一旁侍奉待命已久的杂役,连忙上前卷开帘子,恭请少主入内。
“参见父上!”
来者正是武田胜赖。他刚刚在帐外,与亲兵队长聊天,可谓是举重若轻,谈笑风生,但甫一入内进来,瞬间变得拘谨,一丝不苟的施礼,话也不敢多说。
活脱脱是不肖子见了严父的典型场面。
都是因为你生母去的太早,我这个做爹的又太忙于国事,才让这孩子缺乏一点安全感——武田信玄内心如此感慨了一下,面上却纹丝不动,只是板着脸挥了挥手“嗯”了一声,算是回礼,立即便问到:“四郎,你向来不是能早起的人,今天是怎么回事心下不安或是身子不适”
“……呃……要说也是有些不安,不过是因公而非私。”武田胜赖伏在地上头也不抬回答道,“这几日您吩咐说要关注平手军的动向,儿臣总是如临大敌,生怕又中了平手刑部那老狐狸的奸计,所以就算是夜里,也特意交待左右,每隔一个时辰,就把我叫醒,出账巡查一番。”
“你这孩子,从小最是嗜睡,如今有这种觉悟,倒是难得!”武田信玄微微一笑,随后又皱眉摇头:“不过办法未免太笨!身为大将,担负重军,一定要知道轻重缓急才行,事必躬亲的话,即使是诸葛武侯也会累死的!巡夜之事,派一二名足轻大将就够了。”
“您说的是。”武田胜赖不管青红皂白,先伏下身子低头认错,接着才小声辩解说:“只是对面毕竟是平手刑部……”
“重视是对的,但过分重视就等于畏敌。”武田信玄十分有耐心地分析,“前些年不是也让你见识了上杉弹正的军力吗你该知道,越后铁骑固然可怕,终究也是凡人。平手军同样如此,始终不可能肋生双翼飞过来的。”
“是……”武田胜赖头埋得更低,音量也下沉了。
武田信玄见状移开话题:“既然你整夜都是隔一个时辰巡视一次,想必很清楚对面的动向了。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吗”
“有!”说到这里武田胜赖的脑袋稍微抬了一点,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喜悦:“从日落到凌晨,对方左右翼各发动一次夜袭,均被我识破,第一次敌军谨慎,一触即逃,只留下二三十首级,第二次我更有耐心,顺水推舟,斩获了平手家百余人。经辨认后,其中身份最高的,乃是纪伊国众,杂贺党头目之一的冈吉正!”
“嗯……不错。”武田信玄不咸不淡地夸赞了一句,没有半点喜色,反而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低头看了儿子一眼,忽又改口:“嗯,那杂贺党的威名,天下谁不知道平手刑部置铃木于四国,又扫灭土桥,现在这冈吉正大约就是杂贺的新旗头了。今日吾儿讨取此人,可谓大壮声威,于日后治国甚为有利。”
“于日后治国甚为有利”,潜台词就是说“于当前战事意义不大”。
武田胜赖也不是听不出来弦外之音,但始终是被夸奖了,紧张的情绪总算舒缓很多。
原本深深弯下去的腰背更加挺直了一些,也敢于稍微抬起脖子了。
就在这时,武田信玄还想继续教导几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一晃,险些从马扎上跌倒下来。
“父亲!”胜赖见状,连跑带跳,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
“无妨,无妨……”武田信玄瞬间回过神,摆手道:“可能是昨日吃的天妇罗不太新鲜,抑或没有睡好的缘故。”
“您还是多加注意休息的好。”武田胜赖半跪在地上,忧心忡忡道,“毕竟您老人家,年事终究是……终究是……”
话音落地,一旁武藤喜兵卫心提到嗓子间,下意识退后两小步。
一天之前,三枝守友就是说了类似的话,然后被一顿训斥责罚,打发回去押运粮草了。内藤昌丰求情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地不敢触及那几个字眼。
今日又会如何
只见武田信玄依然深深皱眉,极是不悦,但站起身子,低头怒视了一会儿,没有发泄出去,反而怒意渐消,反而慈祥的“呵呵”一笑,弯腰拍了怕武田胜赖的肩膀,柔声道:“我可用的时间确实不算太多了,可能也就是三五载光阴而已,但正因为此,才更要抓紧功夫,将该解决的问题,逐一解决掉才行……不,不要低头,这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世上哪有父母不信任自
第八十一章 强弩之末(下)
听了父上的论断之后,武田胜赖热血上涌,一心要亲手对付平手军,洗刷前耻。
但信玄何等老成,说归说,实际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他点了能征善战,又颇为机敏的小山田信茂为先锋,命其带二千人出阵,去试试水,同时通知左右两翼的高坂昌信与土屋昌次一并进发,彼此掩护。
而武田胜赖所部精锐,则在稍后次锋的位置待命,见风行事,相机而动。又恐其连日损耗,战力不满,差遣原昌胤、今井胜澄等三千人马与之合流,听其号令。同时也是防止这孩子情绪过度激动,处置失当。
众将领到命令,匆匆来去。一阵响动后帐子里又瞬间安静起来。
包括奥近习众武藤喜兵卫,作为主君的耳目,他领着一小队亲兵,轻装快马到前线去视察情况了。
不过,指挥着四五万人的中军大帐,怎么也不可能有清闲的时候。
上述人等前脚刚走,后脚曾根昌世领着内藤昌丰就急匆匆窜进来了。
这两人目前正在专注于对滨松城的围攻。
曾根昌世作为“奥近习众”,身份大略与武藤喜兵卫相当,担当监军代表,巡视兼听取民意;内藤昌丰作为谱代家老,排名在外姓中仅因资历而次于马场信房,居第二位,指挥攻城的具体军事行动。
这两人平素都是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良将,此刻一齐前来拜访,脸上都有些难堪之色,是十分罕见的。
见之武田信玄亦不免讶异:“滨松城那里,还能出什么状况吗德川三河固然智勇非凡,在今日之局下,又能有何计策可施”
“禀主公!”
两人一起下跪,答话的是曾根昌世,这是符合身份地位的行为:“滨松城看上去已经接近于枯竭了,属下估计再来三到五次攻击,付出五百至七百人的代价,就足以将我家的四棱旗插进本丸。另外德川三河也已松口,愿意认输退出城外,只是还不肯倒戈派兵协助西上,不过语气是远不如往日坚定了……”
“终于到这一步了吗很好。若能降伏此人,更胜过获取一国之领。”武田信玄表示欣慰:“具体打到哪了几座支城又处理得怎么样了”
曾根昌世继续回答说:“滨松城西面、南面两座出丸皆已被我军占领,三之丸的城墙半数毁坏,守军现在仅剩两层防御了。截止昨日,德川家已有三十七名有身份的武士确认讨死,城内可战之兵估计不超过一千二百了。另外野田城已经基本拆除,二俣城正在改造,高天神城还余有一些战力,但肯定是不可能出城援救滨松,姑且隔而不围。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只是……”
说到最后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那不是很顺利吗到这一步,无论用哪种办法解决问题都可以,只要姑且留得德川三河的性命即可。”说完武田信玄心念一动,神色恍然:“……既然守城的敌兵并没有什么奇策可用,尔等却愁眉不展,那一定是我军内部的麻烦。如此想来……定是骏河兵出了毛病。”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帷幄之间知天下事。”曾根昌世苦着脸恭维了一句,然后侧过首去,说:“详细始末,小人并未全部弄清,请内藤大人讲吧。”
“是。”内藤昌丰直起身子,施了一礼,摆着愧疚的表情沉声道:“最早是上月末,就有一家骏河先方众声称伤亡过重,无力作战。没过两天又出来另一家,当时我视察过后,认为他们言过其实,颇有怯战之嫌,于是只抚慰宣奖了一番,没有放松军令。之后的攻城也姑且还算顺利。孰料昨天夜里,骏河先方众十五家中,竟有十三家联名,向担任军监的曾根大人上诉,说是宁愿切腹也不想再打下去了……围城的部队中,有三分之二是骏河先方众,他们一旦动摇,就不可能再发动进攻了……”
“……”饶是武田信玄见多识广,一时也无言以对。
内藤昌丰是经验极丰富的将领,曾经多次统率信浓、上野、飞弹、武藏等地的“外样众”作战,从来就很擅长把握尺度,怎么这次犯了如此大错
接着曾根昌世补充道:“属下接到上诉之后,赶紧核实了一下……骏河人说是每家都有子侄战殁,这确实是没错。但大部分也就是一两个庶出或旁系的而已,真正的折损并不太大,这么些天加起来也就是一成出头吧……真正死伤最重的天野氏,反倒没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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