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话说,武田信玄麾下原有甲斐、信浓、骏河、西上野、西武藏总共四到五万的大军,除却必要的留守,又加之三河、远江新降之众,前线数目超过了五万,非常可怕。
但行军打仗的耗费,自然也是十分惊人的。而且,这些战士过半都属于临时征召的农兵,脱产比例很低,到了月份,大部分人就不得不返回领地,参与秋收了。
平手汎秀来到滨松城下时,时节已经进入七月中旬了,眼看农忙将近,战事又焦灼僵持,大家都知道敌军撤兵在即。
另一方面,局势一旦稳定下来,自己这边淡路、纪伊的外样,以及四国的杂牌联军也肯定会相当一部分人请求折返。
虽然经过改革之后,平手汎秀理论上有权命令那些自愿成为“军役众”的国人在任何季节参与出征,不过,这个权力没有必要轻易使用,保留着就好。
和泉人倒是不用,他们在刈谷城的事件中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
当然,织田、德川的兵马,一样是亟待休整。
在这种情况下
第八十七章 一将与万骨
话说平手汎秀的女婿佐佐秀成,由于其特殊身份已被人注意多时,一直憋着股气要证明自己,听闻织田家军队讨得了先锋官位置,精神十分振奋,恨不得肋生双翼,赶紧追上武田大军。
然而他命人收拾了鞍马行装,配好了刀剑,兴冲冲拜访池田恒兴时,却被告知后者往西边仓库去了。
再循迹找到,疑惑为何不立即上路。却闻池田恒兴道:“上次五日之前在尾张休整,只吩咐士卒每人各取五升,役马每匹各取三斗,算下来也该快用完了。清州被烧毁之后,附近取粮十分不便,也不可能向自顾不暇的德川家求助,于是我刚向刑部大人请求,分给我们口粮三百石,先来看看实物,再运回去分发下去。”
佐佐秀成哑口无言。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自然不用多说。
此次抵御武田,织田、德川两家是当地就食,而平手汎秀则通过持续不断地水路物流,运来了数万石粮秣,分配在沿海港口的兵站,为远征军提供补给。
本来,应该是主人做东,请客人吃饭才对,没想到局面竟反了过来。
清州意外丢失,然后被武田胜赖一把火烧得七七八八,机动物资全没了,岐阜城固然还有存粮一时却不方便弄过来。至于三河、远江差不多被打成稀巴烂,又有大把大把的国人众投敌,那更是惨不忍睹,连德川家康都成了穷酸乞丐的模样了……
总而言之,池田恒兴被迫得就近找平手汎秀讨来粮草,才可以进军。
武田信玄则不然,反正是往骏河撤退,回到领内就能从各处城塞村镇获得补给了。
“其他部队的情况大概也与我们类似吧!这段时间敌人会跑出多远呢”佐佐秀成表示十分担心。
而池田恒兴严肃答道:“估计平手的本队至少在后天午时之前不会有任何行动。但我们速度快一点,今天都弄清楚,明早便可出发了。刚才我还厚着脸皮拜托了德川家的忍者,到时候他们会提供一些情报。”
闻言佐佐秀成尴尬不已,连连摇头道:“军粮向近畿人讨要,情报找远江人共享,对于我们尾张武人而言,实在不是光荣的事情……”
“可别这么想啊,年轻人!”池田恒兴满不在乎地微笑着打断:“你以为换个人就能随随便便从友军那里获取帮助吗还不是靠了我这么多年挣下来的一点脸面,加上你身为平手刑部之婿的身份罢了!而后面这个,难道不是令尊努力奋斗的成果吗”
“……这……”佐佐秀成听得满头大汗:“凭着出身和裙带关系来获取资源,好像……好像并不值得自豪啊……”
“作为武士就不可能不讲究这个,否则我们与贫贱的农人渔夫区别在哪不都是出身注定的吗”池田恒兴拍了拍对方肩膀,“不要想太多了,最重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你若实在闲着没事就来帮我测算核实一下这批粮食……”
……
七月十三日下午,池田恒兴、佐佐秀成急匆匆点齐兵马,分出伤者,精简队伍,吩咐各奉行、组头领取口粮,检查装备。次日四更升火,五更用饭,吃了难得一顿热米热汤之后,开拔出发,向东追击。
德川家派出了一名本地出身的足轻大将和一小队忍者帮忙领路。
其余平手家的军队将在一至二日内逐渐跟上。
带着警戒之心,且进且探,东行半日,至午时初刻,遇见一条从北到南入海的河流,最宽处有三百步以上,风浪频繁起伏,显然不是轻易渡得过去的。
沿河望去,房屋、田亩连绵不绝,有不少人畜行动和生火做饭的迹象,但却看不到半个活人,目力所及极尽荒芜落魄状,满是烧毁破损的痕迹。明明时节接近秋收,地里几乎见不到茁壮成长的稻谷,只有间或野禽走兽出没。
随意走近手边相对完好的一间屋子,便闻得潮湿阴霉的恶臭味。推门进去,则只见尸骨二具,一大一小,相拥而躺,俱已浮肿变形、腐烂生蛆,勉强辨得出四肢身形,却已完全无法知道生前面目了。
再搜索左近其他尚未塌陷的建筑,情况大抵类同。
左右环视一番,饶是池田恒兴见多识广,亦不免叹息:“看来仅仅这河畔处,便有数百户人家,数千人口受此战连累,以后远江一国恐怕将有多年凋敝。”
佐佐秀成联想起前日夜里众将志得意满,吹捧平手汎秀的场景,不由念出一句汉诗,曰“一将功成万骨枯”。
池田恒兴粗通文墨,于汉学所知不多,当下不解,连忙询问。
佐佐秀成据实以告,感慨道:“我们武人只知道战场上以弓马立身,却是给百姓们带来深重的灾难啊……”
闻之池田恒兴反而忧愁之意淡了,大笑道:“早听闻说我扶桑公卿与文人都是如妇人般婆婆妈妈,看来这唐土的文人也不例外。对于这些农人来说,他们是‘万骨’,我们是‘一将’,但对于织田弹正、平手刑部那等人而言,我们又成了‘万骨’,人家才是‘一将’。就算是一路有胜无败,取得天下,二三代后子孙不肖,照样沦为人家‘一将功成’的‘万骨’而已呢!”
这话听得佐佐秀成心下很堵,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强笑着说“
第八十八章 痛击残敌
池田恒兴性子素来急切,只带了十来个亲兵,牵着坐骑,涉水跨过小溪,前行一二百步,果然见到有少数脱队的武田士兵正把军旗靠在树边原地休息,人数只有数十,军容士气萎靡不振。当即大喝一声,翻身上马,一骑当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过去。
那些武田士兵惶然被马蹄声惊吓,顿时乱了方寸,各自手足无措,胡乱举起手边武器抵抗,却哪是精锐骑兵的对手
池田恒兴趁着马快,飞驰疾跃,朝着疑似敌军组头的人冲锋过去,干净利落挥刀砍倒,接着马不停蹄,稍一转圜,又将利刃刺入旁边另一敌人的胸膛,顷刻间取下两颗人头。
其余亲兵紧随其后,大多亦有斩获,仅一个冲锋就令这小股敌人接近崩溃。
接着后面佐佐秀成带着千百名织田家士兵涌上来,旌旗飘动,喊声震天,许多武田家士兵眼见全无活路,竟干脆扔下武器,跪倒在地,举手求饶了。
其余的则是拼命往前抱头逃窜,奢望保住性命。
但人的一双腿脚,如何敌得过马匹
骑兵逐次跟上,一刀一个,顷刻了结。
只有两个武田家的军官,各自窜上了一匹马,一南一北的跑。
可他们胯下坐骑均四足矮壮,未设坐鞍,显然乃是驮用马而非乘用马,更比不上战马,速度并不怎么起眼,辗转腾挪更是笨拙。
南边那个跑出二三十步,被佐佐秀成一箭射到马屁股,连人带马一齐跌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士兵立即上前捉住了。北边那个则是池田恒兴强行加速,追了三四百步,赶上前去一刀劈下马来。
静下来,清点战场,总计毙敌二十一,俘敌二十六,己方无一阵亡,只有二人一马受了微小伤势。
这点微不足道的勋绩,却堪称是与武田交战以来,织田家上下唯一一次畅快淋漓的胜利了,池田恒兴颇感到欣慰和安宁。
而佐佐秀成,更是元服初阵之后,第一次在战场上有所贡献,更是兴奋激动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周围的士兵纷纷拍马屁说他“射人先射马”“百步穿杨”,又讲什么“不愧是平手刑部大人之良婿”“颇得令尊内藏大人亲传”之类。
至于事实上他到底是瞎射一箭蒙中的,还是确实瞄准马屁股拉弓的……
此事只有佐佐秀成自己知道。
捉住二十六个俘虏,被池田恒兴亲自拉着马鞭真真假假的抽了几下子,立刻就有人显出软柿子本性,交代了身份。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其中头一个熬不住的,正是被小将军佐佐秀成射中马屁股跌落的那个,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个无胆的家伙自称叫做“渡航断太郎”的,乃是一个在骏河国益津郡领有两个小村庄的基层领主,原隶属今川,三年前顺着大势投向武田,获得“本领安堵,承担兵役六十,编入骏河先方众,暂归内藤昌丰麾下听令”的待遇。
于是这次就带着六十个兵丁出来服役了。
这一服役,才发现武田家军法森严,调动频繁,行军和作战强度特别大,对国人众的要求比昔年的太原雪斋大师还要高,远非今川氏真所能比拟的。
一来二去,渡航断太郎麾下的六十个兵丁,有的战死、有的受伤、更多的掉队走散,只剩下二十多个士气低落的散兵游勇。
其中渡航断太郎的小舅子侥幸没在前线战死,却染上恶疾,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拖累得这一队人马行动缓慢。
内藤昌丰体谅国人众的辛苦,了解了详细情况后宣布“各备队若有伤员需要照顾,可以自行决定日程,不必勉强跟上大军脚步”。
于是这一行人就掉了队。
然后被追兵逮个正着。
如此一番遭遇,不禁让池田恒兴感兴趣的是:“刚才说的那个倒霉的义弟(小舅子),现在何处”
渡航断太郎不敢隐瞒,颤抖着伸手一指,池田恒兴这才发现,原来是有个躺倒昏迷的大活人被误认为尸体。
所以实际应该是毙敌二十,俘敌二十七。
此时稍微冷静下来的佐佐秀成又问:“刚才我所见的一共是四十七人,但你说你的人马只剩二十多了,那么其他是些什么人”
渡航断太郎依然老老实实交待:“那是谷川流兵卫所部……他并无病症,非说染了风寒要慢些走,恰好与鄙人相遇……其实是偷懒惯了恶习难改。流兵卫他现在……现在已经……已经……被贵军的池田大人斩了……”
依然是举起颤抖的手一指。
循声望去,似乎是衣饰最华丽,被池田恒兴最先杀死的第一个人,便是名叫谷川流兵卫的武士。这家伙比较倒霉,扑倒在地后又被几匹战马践踏,甲胄内现已被踩成一团肉泥,鼻子眼睛都分不出来,只能从整体形状上勉强判断出大致是个人。
不过,再怎么悲剧,也无法让人生出半点同情心。
那渡航断太郎还可以说是被小舅子连累,这谷川流兵卫纯粹是自己偷懒导致惨死,自食其果,怪不了别人。
 
第八十九章 分进合击
远江、骏河边境的大井川上,停泊了许多小船,还修好两座浮桥。包括武田信玄本阵在内的大部分高层人物已经渡河而去,但残留下来的,仍然是十分庞大的部队。
他们并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
想要抓住机会洗刷污名的,不只池田恒兴一个。
起码还有一个武田胜赖。
两人同样都是心怀着强烈的不甘,同样是睁大双眼紧盯着战局,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后面的追兵军磨刀赫赫,前方逃者亦蓄势待发。
武田胜赖的军帐之中,全然不是即将班师回朝的模样。
“已经有许多落单外样众被击破了,预计损失在一千人上下,起码五百人是投降被俘的。其中许多人并非伤病或其他原因掉队,单纯是借机抢掠而已。估计掠到的财物也落入池田恒兴之手了。”迹部胜资收到汇报后,及时传递了军情。
“不错。这么说来,敌军先锋队的锐气应该已经开始泄弛了,而且还要分出人手往回运输俘虏和战利品。”武田胜赖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那么下一步也准备好了吗”
长坂光坚立即答到:“按照路程计算,内藤修理大人(昌丰)返回骏河之前,已经把本兵三百,骏河与力二千交给其子昌月殿,当会在今晚或者明晨,于高天神城附近被追上。虽然士气低落,但我相信以内藤家的战力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昌月殿吗那是个可以依靠的年轻人。”武田胜赖表示满意,但随即又遗憾轻叹了一声,“可惜像内藤修理这样顾全大局的老臣实在太少……若是山县、土屋也听命的话,这件事就更有把握了。”
见状武田信丰连忙劝阻道:“属下认为少主也不必过于在乎。山县大人身负三河北部防务压力的确很大,无暇顾及更多,土屋大人拒绝的语气并不强烈,可能只是碍于山县大人在旁,不愿显得态度有异而已,如果再私下联络的话……”
“呵呵,典厩大人(武田信丰)总是如此回护他们。”长坂光坚一声冷笑,毫不客气地严厉斥责说:“主公离去之间明言,殿后事务全部交给少主指挥,那两位大人,简直是公然抗命啊!”
“……这个么……也许站在那两位的立场上,他们对御馆大人临行前的命令,理解有所不同呢……”武田信丰满头大汗,勉强辩解了一下:“况且少主的命令,咋一听的确有些弄险了,山县,土屋两位也只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而婉拒……”
其实武田信丰作为一个一门众,内心底下也隐约觉得,御馆大人实在对于甲斐谱代众施恩怀柔太过,立威则不太足够,搞得老将们一个二个有点尾大不掉的趋势。也许这是为了与上代主公左京大人(武田信虎)的暴戾无常形成对比,不得不矫枉过正……
无论如何作为一个识大体的人,公开场合只能违心地维护团结稳定。
“不必说了!事后反败为胜,攻守之势再逆,孰是孰非自然明了。”武田胜赖挥手阻止了属下的争论,将话题转到正途上来:“对了,我吩咐挑选出来的精兵,都安排好了吗”
武田信丰忙回应到:“已经选出了一千二百名最勇猛敢战的士卒,分别交给了真田昌辉、保科正直二位。这两人目前都还是隐藏在父兄盛名之下的年轻人,应该不太起眼。”
闻言武田胜赖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很好。可以让他们出发了。现在远江一带有许多散兵游勇飘荡,这两支不足千人规模的奇兵完全可以浑水摸鱼返回前线。”
而长坂光坚却摇头晃脑插话:“甲信本就该互为一体,希望这两名信浓武士能有所建树,如此少主也正好有十足理由提拔真田、保科两家为谱代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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