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之平手物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落木寂无声
汎秀只是伏身道了句“多谢殿下谬赞!”,便不再言语,起身作待命状。
接着信长又问到:
“擒住岩成友通,甚好。此人可愿降否”
“回禀殿下,他虽尚不愿归降,言谈中却也对三好家无甚忠义。下臣正在让人寻他的家眷,如果成功的话,想必可劝此人归附。”
“若不肯居我织田之下,便交给幕府,名义上让他降于足利家,也是一样。”一贯注重实际胜过名分的信长,敏锐察觉了岩成友通不肯归降的关键问题,并迅速做出了冷静的对策。
“是。”
汎秀躬身领命,心里对信长的果决也是颇为佩服。只是听方才所言,这位殿下居然丝毫不担心足利义昭坐大吗现在名义上归于幕府属下的势力,加起来可已经不少了啊!
当然这种话,是不会当面讲出来的。汎秀只是正襟危坐,表示完全服从领导的指示。
信长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立即接着吩咐:
“甚左啊,你还需留在畿内。”
“任凭您调遣。”
对这一点汎秀稍有意外,但也没多放在心上。
然而下一句话就有些惊人了。
“公方大人……向我借你一用。”
“这个……”
汎秀一时思索不清这个“借”的含义。抬头望去,信长的脸上也是闪着复杂难明的神色。
幸好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说明:
“公方大人,想要你去带兵讨伐几个冥顽不灵之辈,我已经应许了。从此你除了身为织田家臣,亦要为幕府效力。”
平手汎秀花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历史上不是只有织田从足利那里挖到了明智光秀和细川藤孝的墙角吗怎么反过来了而且,为什么对象是我呢难道是刚刚的一仗,风头出得太大
汎秀愕然抬头,却见信长冷峻着脸,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他开始回忆刚才的对话。
说这个消息之前,信长首先提到的是招降岩成友通的事情。
那时候他吩咐的是:“若不肯居我织田之下,便交给幕府,名义上让他降于足利家,也是一样。”
揣摩片刻之后,汎秀心中了然了。
信长一向是个实用主义者。在他看来,只要织田家保持越来越强大的势头,这些表面上属于幕府的势力,最终都能不断吞并进来。反之若是织田武运中落,那么一个名分也未必能约束住下臣。所以足利义昭想拉拢织田家臣,他并不会放在心上。
思索一阵之后,汎秀小心回答到:
“连公方大人也要遵循殿下所立的九条法度,我等暂属其下,亦是在为您效力。”
“多嘴!”
“是是,臣失言。”
虽然受了句斥责,但从语调看,信长还是很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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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幕府群英
平手汎秀还在不解,信长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而同时在京都二条城……
多亏“织田弹正”大人舍得银钱,雇了超额的民夫,采买建材更是出手阔绰,仅花了数十日工夫,就让公方大人住进了新城。
但此刻端坐御馆的足利义昭却对此不太满意。甚至不自觉将心中牢骚喃喃念出来:
“以界町的金钱,为他自己立威。哼,信长此人,真是好算计。”
正在倒茶的幕府政所执事摄津晴门身子一僵,权当没听到。这位老执事近二月来为了防止足利与织田双方激起争执,可谓劳心劳力,实在不愿再听到这些话。
然后下手更远些坐着的“奉公众”三渊藤英却也耳聪目明,将此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顿时生出共鸣,而后立即唤道:
“公方殿下所言甚是!信长此人实在狼子野心,全然对足利家没有忠义,只是打着幕府的名号图谋私利。”
“三渊大人!”摄津晴门皱着眉打断他,“这乃是茶会的时间,俗务请容后再议吧!”
“……是我失态了。”三渊藤英虽然不满,但也只能强忍着躬身道歉。对方是政所执事,还占着道理,官大一级压死人。
是的。二条城的御馆中,正在进行的是场由幕府主持的高级茶会。比起织田家那种乱糟糟的热闹场面,京都的大人物们,那可就优雅许多了。所以三渊藤英这种行为,摄津晴门完全可以喝止。
但马上,接下来这个人,他就控制不住了。
因为足利义昭也是愤懑不已,径直岔开双腿,将身前的茶盘重重推翻,怒道:
“我虽贵为幕府将军,却也不得不遵循他的法度行事,这是要仿三好家的旧事吗”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这下在场各位,不得不一齐表态。连鸽派的代表摄津晴门和伊势贞兴,也只能随着一道说几句织田家的坏话。
“真是人神共愤,早晚要遭到报应。”
“眼看足利家受此对待,吾辈恨不能手刃之!”
“信长此人确实非是善类。”
“应撕开他的面具,令朝仓、浅井、德川等讨伐之!”
种种言辞,或骂或咒,也就罢了。但听到最后一句,老执事不得不又站出来与舆论对抗。
“当下的愤慨之情,我与各位无二致。但是眼看织田家势大,幕府道孤,不可力敌,只能缓图啊。而且朝仓、浅井诸位,也未必就如尔等料想一般听命啊。”
“此乃老成谋国之言!我看应该遵循政所执事大人所说。”伊势贞兴连忙过来帮腔。作为最年轻也是头脑(自认为)最清醒的足利重臣,他只会比摄津晴门更着急。
但三渊藤英还未开口,那边的一色藤长用一句话就足够对付他了:“伊势大人毕竟年齿尚幼,不知道夕日三好家的跋扈。”
只能哑口无言。
一色藤长这句话,就是单纯地摆资历了。伊势贞兴全依靠父祖挣下的家门名气,才一跃成为幕府高层。但本人刚刚元服,年纪离弱冠都还早,更不可能有什么功绩威望了。三渊、一色这些人自以为是跟随前代将军过来的老臣,怎么会把这个小家伙放在心上
接着没等回话,三渊以目光暗示,另一位“奉公众”兼南山城半国守护,真木岛昭光心领神会,立即又向摄津晴门提问发难:
“政所执事大人所说的‘缓图’二字,自然是不错的。但究竟如何去‘缓图’,能否请您明言这两月来我只看到您屡次为织田信长开脱。对方提出要限制公方大人的十五条御书,您是全盘未驳。现在更是把和泉守护也送给了信长。这一番下来,究竟是谁在‘缓图’谁呢”
真木岛昭光此话可谓诛心。明明是相互暗地利益交换,却被他说得好像卖主求荣。偏偏这种事没法正大光明说出来,气得摄津晴门涨红了脸,说不出来话来。
“你……你你你……”
这个时候足利义昭不得不站出来平息事态了。反对织田是好的,但真木岛昭光这一番话完全就是求全责备,吹毛求疵了。根子还是幕府实力不够,才不得不让步嘛,摄津晴门又不是真的卖主。他的忠心和能力义昭都是认可的,唯一可惜的就是太过悲观软弱。
所以义昭开口便道:
“中务大辅(摄津晴门的官职)忠心体国,我是从不怀疑的。孙六郎(真木岛昭光)怎可如此说他还不快道歉!”
话虽是如此,但只看他称呼摄津晴门是用官职,唤真木岛昭光却是用的通字,显示出来的亲疏之别,是昭然若揭的了。
真木岛昭光如将军大人所言乖乖致歉,摄津晴门当然也不敢再计较。
接着足利义昭恨声到:
“这‘缓图’二字,当然也未说错。终有一日,定要联络四方豪杰,讨伐欺压幕府的国贼。”
三渊藤英脸上一喜正要讲话,义昭却又伸手示意他止住,接着说:
“然而要联系四方豪杰,自然颇费时日。尔等可以先做准备,但在此之前,须得先与信长周旋。”
摄津晴门闻言大是欣慰,赶紧伏身补充到:
“公方大人明断啊!毕竟逆贼三好的余党在四国颇有势力,伪左马头也尚在。”
此话一出,那边几人,纵然不服,也是无可奈何。
逆贼三好的余党倒罢了,“伪左马头”却是足利义昭心头一根刺。
左马头乃是一个从五位上的朝廷官位,理论上无甚特殊之处。但在室町一朝,这个官位被足利家垄断,向来只授予征夷大将军的继承人。
当年上代公方足利义辉被弑杀,足利义昭流浪在外,为了表明接任将军的决心,自然也要以“左马头”自居。
而三好那边也没闲着,扶持了足利氏的另一脉,义昭的堂弟义荣,也叙任了左马头之位。但由于后续三人众和松永内斗,这个“足利左马头”一直没能办完接任将军的手续,就被织田的上洛大军赶出了近畿,逃亡至四国的阿波。
逃亡之后,足利义荣仍在三好余党扶持下打起“征夷大将军”的名目。虽然说服力很低,但始终令义昭有点忌惮。
虽然这个被称作“阿波公方”的政权不被广泛承认,但“左马头”之事,却是白纸黑字,有天皇宣旨背书(毕竟那时候三好控制京都)。反倒是足利义昭的左马头,是先自称,后来朝廷捏着鼻子追认的。
这点差别看似细微,可就怕有心人借题发挥啊!
有传言说足利义荣已经患上重病,寿数无多。不过终究还是没死啊在得到这位堂弟咽气的确切消息之前,现任将军是绝不希望织田信长出什么意外,让三好家玩什么惊天大翻盘的。
一时气氛有点冷,幕臣都不敢出声,尤其是反感织田那几位。
足利义昭心里也是压力巨大的,但身为当主,他还是尽力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
“尔等所言,皆是出自公心,只是失之偏颇。现在讨伐逆贼未竟全功,四野大名如朝仓、山名等又只知自保,不思为幕府效力。所以一时之间,织田氏乃是我所依仗的,绝不可轻易贬斥。至于日后——”
将军大人眼色变得锐利起来,他换了个姿势,接着说到:
“——至于日后,先要恢复幕府政所、问注所的职能,也要让我所任命的畿内列国守护各自掌握实权,同时利用大义名分,调解天下大名间争斗,不使互相吞
第二十九章 念两句诗
“事情就是如此了。在此便提前恭喜平手大人就任和泉守护代之职了。”
伊势贞兴对着平手汎秀,微微屈身施礼,同时将幕府内部发生的争论过程也加以透露。甚至连三渊、一色等人对织田家的敌意也没隐瞒。
带过来的,除了足利义昭用于任命的“御内书”,还有“唐伞袋”,“毛毡鞍覆”,“涂舆”三件礼仪用具的“免许”。
“唐伞袋”是用来携带礼仪用的大伞,出行的时候,由随从高高举起,以夸耀威权;“毛毡鞍覆”是指用特定布帛兽皮装饰的马鞍,“涂舆”则是涂着特定颜料的轿子。此三者皆是“守护代”一职可享受的礼节待遇。
在室町幕府初期,守护代并非常设职位,而是列国守护大名,对家臣的私相授予。然则随时过境迁,许多守护大名因种种原因衰微下去,失去实权,反倒是守护代日渐崛起,兵强马壮。于是“守护代”,也成为幕府所承认的官方职役之一,位仅次守护,而又远在其他普通武士之上。
再说起来,“守护代”的出现,本来就是因为守护大人无法亲自赴任,正好符合织田信长现在不能直接管理和泉的情况。
对此殊荣,汎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被“借调”到幕府,已让他颇为意外。骤然接到这么高的帽子,更加诧异非凡。所幸之前信长有过提醒,不至于全无心理准备。
另外,还有一件不解之事,就是对面这个人。暂且知道他是伊势家的嫡系子弟,祖上有许多人做过“政所执事”这个位置。在整个室町时期,这个家族世代都属“御供众”家格,权势只排在足利近支和三管四职之后,堪称显赫。
众所周知的关东后北条家,也是出自这个伊势家。大名鼎鼎的北条早云,原本叫做伊势盛时,是伊势家的庶流血脉。其人早年起家,就借用了亲族的这层关系。
而面前的“伊势贞兴”,似乎方才元服不久,全凭借家门荫护才得以列入幕府重臣之列。这稚子今日如此坦诚相告,不知是何居心
既然想不通,汎秀决定也以直对直,免得落入下风,予人口实。
“公方厚恩,外臣感激涕零。只是不知伊势大人,为何要将幕府内务说与我这外人呢”
汎秀目光炯炯,而伊势贞兴也十分严肃,不顾调笑,挺直腰杆,正色答曰:
“当然是因为在下不像那几位‘大人’一样古板愚钝。”
“……原来如此啊。”
对方自己也是个年轻幕臣,却直言斥责其他幕臣“古板愚钝”。饶是汎秀见多识广,也没在外交场合见过这种例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如果伊势贞兴的目的是让汎秀哑口,那他倒是做得很好。
“三渊、一色诸君,还以为当今是安坐京都遥控,就能戏耍天下英豪的时代。当年可以挑动山名和赤松互斗,利用细川与畠山制衡。然而现在呢幕府权威早失,武士认的是钱粮土地,而非家名官位!几十年来掌握京都的,已经是大内、六角、三好这等人了!不知改革体制,掌握地权,只扶植三好修理(长庆)赶走细川右京(晴元),足利家的处境又有甚改善”
伊势贞兴起初正襟危坐,接着越说越激动,脸色变成了铁青。他虽然颇为早慧,但终究年轻气盛,整日对着幕府一大堆老头子,心里堵着多少话都说不出口。而今竟然在平手汎秀面前都倾泻出来。
汎秀不知自己有几年没见识过这种说话方式了,一时有些不适。但同时也能感受到,对方似乎是比较真诚的。
反过来,如果有人十五岁时就能以如此慷慨激昂的表演风格骗过自己,那此人在历史上的名声应该不亚松永久秀才对。
一般人若在外交场合说这种大实话,足以造成政治事件。但幕府重臣,高门子弟,自有其特权。汎秀既不可无视之,更不能加以驳斥,只能敷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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